凯姆威被结结实实的僵住了,几次想开口,却偏偏想不出该怎么反驳回敬。
于是,年轻气盛的提亚特迅接过了战旗,愤然一呸说:“哼,不过一朝做了胜利者,就要跑来耀武扬威么?”他看看座上法老,转过头来目光如刀:“我清楚记得,法老陛下就曾亲口说过,世间成败轮回,从来不会只因一战定胜负!你们也不过就是得意这一时而已,但是以埃及的雄厚根基、无论财力、人力还是武力,再或者是多少独占鳌头的领先技艺,就譬如造船、就譬如凿石开矿,哼,用不了多久,恐怕就要轮到你们来付出惨痛代价了!”
美莎完全无视他的怒火,抚摸身边母狮,慢悠悠开口念来:“我知道尼罗河的上游源头分为两支,青尼罗河与白尼罗河,但若问这青、白两支的源头又在哪里,却无人可知。尼罗河,尼罗的意思就是无法寻到尽头。而若只从河道拐了大弯的尚迪平原算起,到下游入海口的距离是两千三百里,行船顺游而下平均需要11天,逆流而上平均需要17天;刚刚进入退水季时行船最快,刚刚进入泛滥季时行船最慢,因为河道里满是大量粘稠的腐植物阻碍通行,无论顺游逆流都不好走。我还知道,整个埃及登户在册的男丁人口大约有九百余万;还有制作莎草纸的原料叫做太阳草,生长于尼罗河两岸,这种神奇的植物通身上下都是宝。它的幼苗可以吃,长成之后除了可作莎草纸,从根茎中鞣制出的纤维更能做绳索。由太阳草所制的绳索,耐磨耐泡,坚韧无比,足可千年不腐,也由此成就了埃及最独特的造船技艺。埃及的船,无论海船河船,都是没有一根铆钉,全部用太阳草绳索固定捆绑。如此一来,是能把最零碎的木料都拼到一起,做到最大限度节省用材。毕竟埃及本身不出产木材,所以自当物尽其用,能省不费你所说的造船的领先技艺,就是指这个么?还有凿石开矿的技艺,莫非就是指用火炙烤,由此可以将开凿度加快十倍?若仅仅是这些的话,看,我也知道。”
她一路轻声吟念,在听得人一愣一愣脸色越来越难看之余,提亚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扫向上方王位了。
聪颖少女捕捉到了,微微一笑说:“不用看你们的法老,这些事,在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并且是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和我一样清楚。”
她笑看挑衅者,目光清澈:“那么现在,能否反过来请你告诉我。克孜勒大河有多长?它的源头在哪里,入海口在哪里?赫梯疆土,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若穿行全境各需要多少天?赫梯登户在册的成年男丁人口有多少?郁金香是什么样子?它盛放的季节在几月?都开在什么地方?还有它的根、茎、叶、花、蕊,又各有什么功用?是否可食?能否入药?总之,这种花到底有什么特别,才会成为庞库斯幽灵的标志徽章呢?”
美莎问一句,提亚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竟是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有一句答得出。
少女低垂眼目,轻柔抚弄母狮,声音是比动作更轻柔,却分明直刺人心:“我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有付出才有回报。无论对谁,胜利,都从不会凭空降临。”
整个殿堂陷入一片寂静无声。人们听懂了,国与国的对弈,情报优劣直接决定着能否抓住先机,无论是战争还是阴谋阳谋,这都是不可或缺的必修课!只有把一切都准备好的人,才能在机会到来时去做赢家。而如果,他们是根本都不曾认真的去了解过对手,无论是出于自感优越的傲慢不屑,还是自以为是的盲目自负,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想要击败对手岂非只能是笑谈?充其量不过是停留于白日梦、快乐快乐嘴的意/淫/罢了。
至此,提亚特才终于感到汗颜,终于明白法老要宴请仇敌大将是目的何在。是啊,若什么都不了解,他又有什么资格张口闭口叫嚷复仇?
正当气氛陷入一片死寂时,三代老臣——掌玺大臣卢索缓缓开口:“公主殿下这话,一时听来很能迷惑人心,但仔细一想,却实在很有问题。要知道这世间成败,除了要看人的付出作为,更重要的,是要看神的意志!”
卢梭声音冷峻,眯着眼睛傲然说:“我清楚记得,就在先王临终病榻前,他曾亲口向赫梯王传话。先王陛下的原话是:有阿蒙拉神护佑,我拥有不死的灵魂,我还会再回来的!而等我再回来时,你!凯瑟穆尔西利!注定要成为过去!”
卢梭笑眯眯看过来:“既然刚刚公主殿下也亲口承认,我先王法老是神子,是已经与诸神同列,那么你说,我们有什么理由不信他的话呢?我王陛下终究还要再回来的!埃及之神,拥有永生的力量!注定要成就永恒!而你们赫梯人,可从来没有这种护佑和福分!”
这一边,美莎却好像没听见,在他这样说时,手底下却一直都在专心哄狮子,她显然已经吃饱了,所以此刻拿过桌子上还堆得满满的各样美味大餐,就开始一样一样送过来喂姐姐,一边喂一边还在分辨:“哦,你也不喜欢吃这个河马肉啊,还是最喜欢羚羊肉。”
卢索看得来气,大声喝问:“公主殿下,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
美莎还是不抬头,继续喂狮子,随口说:“听到啦,不就是在探讨永生的问题吗?这个我知道,埃及人崇尚永生,在你们的观念里,死亡也不过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也一直都在努力试着去理解这个问题,死亡不是结束,怎么就会是一个新的开始呢?一个人的寿数明明只有那么长,又到底要怎样才能实现永生呢?真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想不明白,后来还是有一次,带着姐姐一起出去玩,偶然看到旷野中的狮子猎捕羚羊,我才终于恍然大悟。”
说到这里她才抬起头,悠然讲起了故事:“那天我看到那群野地里的母狮子猎捕羚羊,而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再经过那片旷野,同一个狮群里就现多了一群小狮子。当日捕猎的母狮才那么一阵子不见,居然都已经做妈妈了。那个时候我才终于领悟,到底什么是永生。看,羚羊被狮子猎捕,它的生命到此结束,可是换一个角度呢,却分明是用另一种方式,融入了狮子的生命里。如果没吃到羚羊,狮子可能就会饿死,那么她也就不能再繁衍生息,继续生下小狮子。这样看来,正是羚羊的死,为狮子成就了一个新生命的开始!它转化成生存所必须的能量和热量,从此与狮子融为一体,然后再由狮子繁衍生息、代代传递,在那些小狮子的身上,也就同样存在着被传递下来的、这只羚羊的生命和能量。然后,等到这些小狮子再生小狮子,一代一代不停的往下传,那么羚羊的生命,岂非也就是在跟着狮子一起长存?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理解成:羚羊是用它的死,为狮子成就了一个新的开始;而狮子则是用它的代代长存,为羚羊成就了永生?”
“精辟!”
亚伦第一个哈哈大笑,脱口而出兴奋喝彩,没错,这百分百是他听过的,对于埃及人那套永生论调最精彩的诠释,啊不,应该是叫奚落更恰当。
亚伦笑得前仰后合,毫不留情揶揄挖苦:“搞了半天原来你们整天念叨追求的永生就是这么回事啊?行啊,既然你们那么有兴致做羚羊,放心,我们绝对不介意当狮子。”
赫梯一方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爆出哈哈大笑,伊莲挤眉弄眼夸张惊呼:“看看看,美赛最爱吃的都果然是羚羊肉嘛。”
这么一番另类诠释,百分百是把卢索一张脸都气绿了,一把岁数的老臣颤巍巍指着气人面不改色的少女,从胡子到手指尖都在抖:“你你你”
美莎惊讶瞪眼:“唉呀,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舌尖麻、心跳紊乱,这可不是好征兆,年纪大了最忌讳情绪激动,很容易中风的,快快快,深呼吸,放轻松,不然万一倒下去,你的位子可就马上要被别人占了。”
赫梯一方再度爆笑当堂,大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凑到布赫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擦泪嘀咕:“你看看,这气人果然是需要天赋的,阿丽娜的真传就是厉害呀。”
布赫是笑得一口酒直接喷了,风凉回应:“现在你知道了吧,其实美莎对咱们这些身边人,还真是挺客气的。要不然一朝下狠手,谁能抗得住?”
嗯嗯,大姐连连点头,对此深表赞同。
NO。4-074 祸种()
宴会现场,各方人等齐聚一堂,美莎以一人之力独战埃及群臣,竟是游刃有余、毫无压力,轻言笑语间,群起围攻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八一 中??文网?? w w?81z宴会进行到这时,鲁邦尼是彻底放心了,满心感慨,唉,可见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换了他,恐怕都未必敢说能有这份功力。
在公主气死人不赔命的诙谐笑语中,赫梯人众乐成一团,没错,这果然是享受豪宴最有趣的助兴游戏,真是太tmd过瘾了。以至于几个出了名的面瘫男,到这时都早已个个绷不住的一样乐到翻,美莎看到此景,惊悚称奇:“哇,原来你们几个会笑啊!这可真是太有成就感了,也不枉本公主费这么多力气+口水给你们逗趣!”
几个面瘫男齐刷刷回应:“有劳公主殿下,多谢厚赐。”
美莎格外大方挥挥手:“不客气不客气,反正口水也不要钱。”
所有人中,恐怕顶数亚伦笑得最嚣张,没办法,谁让就数他与塞提是新仇旧恨仇最大,因此眼见美莎处处与之打擂,竟是没有分毫容情,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爽!
亚伦挑衅的眼神直视法老,其中的意思格外露骨而明白:哼,怎么样?随便你再怎么处心积虑、不安好心,美莎的眼里却根本就没有你!
也或许正是亚伦的挑衅姿态太露骨,迅引起了埃及一方的注意,新一代的财政大臣萨米纳特第一个跳起来厉声质问:“是谁准许你这样直视我王法老?”
亚伦冷眼斜睨过来,轻蔑调侃:“怎么?难道你们的王竟都不许人看?那岂不就是哈,见不得人?”
“放肆!”
萨米纳特勃然大怒:“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介仆从,也敢如此嚣张?”
亚伦一声嗤笑:“奇怪?看你年纪不大啊,怎么这就开始耳背了?宴会一开始就说过的话,难不成你是没听见?我们坐在这里,就没有一个是伺候人的!你没听见美莎都叫我哥哥吗?亚伦哥哥,记住了,这是王子姓氏!”
话一出口,费克提第一个哈哈大笑,似乎格外同情的看过来,摇头叹息:“王子姓氏?那只能说,赫梯的王子可真是太嘿,该怎么说呢,在埃及,这种名字只能是出自地位最卑贱的奴隶。对,没错,我清楚记得就是有奴隶叫这个名字的。真没想到放在赫梯,这种卑贱的名字居然也能用作王子姓氏,那你们的王子,也未免太不值钱!”
亚伦勃然变色,如此奚落,已经不仅是对他的侮辱,而分明是侮辱到了真正的赫梯长王子头上:贝尔萨斯坦亚伦凯瑟穆尔西利!
“老混蛋!有种你再说一次?!”
亚伦在瞬间怒火爆棚,立刻就要冲上去,却被美莎猛然射来一个眼色,乌萨德连忙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
不容冲动哥哥急怒坏事,美莎连忙抢着开口大声笑问:“真的呀?埃及真的有奴隶叫这个名字,你确定没搞错?”
费克提得意一哼:“这个还能有错,神明作证,我就亲耳听到过,那是烧制泥砖最卑贱的粗使劳工,随便是谁,都可以一脚把他踩进烂泥里去!”
“你找死!”
如此刻毒羞辱,亚伦的怒火无法按捺,若不是被身边几个人死死摁住,他早就冲上去直接宰了这个老混蛋了。
美莎不容他开口,继续抢过话头,她笑得级灿烂,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有了重大现一般的惊喜:“真的呀,若真是这样,这个奴隶可真是太有福分了!你要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处是在我妈妈,大姑姑就可以作证,妈妈当年诠释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怎么说来着?这是来自上古英雄的名号。如果,埃及现在真的是出现了叫做亚伦的奴隶,那就只能说明,这个源头出处,或许很快就要成真了。他是被神选中的人,说不定某一天就是要带领他的族人,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名垂史册。真没想到,我们居然能有机会亲眼见识到一代英雄要从此诞生?这是何等有幸!”
这样说时她眨眼笑问:“对了,以我猜,这个奴隶,应该是个哈路比人吧?”
这下,埃及一方人众的脸色才全都变了,包括法老塞提,眼神都在一瞬间闪过阴沉锋芒。
说起来,费克提的奚落挑衅,无非都是停留在嘴皮上的肤浅游戏,而美莎的回应,其中的信息量却实在太大了。一个被压迫在最底层的奴隶,如果竟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要名垂史册,那也就必然意味着是作为压迫者的家伙,跑不了要成垫背倒霉蛋啊。而且还有更糟糕的是,费克提所提及的叫做亚伦的奴隶,的确就是个哈路比人。这其中的味道只要稍稍细品,就不免令人心寒。
塞提努力调试心情,开口遮掩说:“这是大祭司言辞无状了,埃及并没有这样的奴隶,是他记错了,一时胡言,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美莎不笑了,自开宴以来第一次直直的向他看过去,眼神中满是冷意。淡淡的说:“是么?我竟从不知道身为一国地位最尊崇的第一大祭司,在这种场合也是可以乱说话的?祭司的意义,多少时候都是代表着神的意思,如果竟敢胡言乱语,连记错了的事情也敢拿出来随便招呼这样的事情若生在赫梯,一个撒慌面不敢色的骗子竟也能堂而皇之的登高位,大言不惭,那么被嘲笑的只—能—是—王!”
忽然辱及祖父,王后图雅第一个变色:“混帐!你说谁是骗子?!”
“闭——嘴——!”
塞提毫不客气的狠狠瞪过来,眼神中的危险足够让人冷彻心骨,而费克提纵然脸色黑如锅底,却是连忙开口相劝:“陛下息怒,王后陛下也请稍安,这的确是我失言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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