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没有引起任何骚动,两姐妹注视着周围数不清的巡游船,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出。换班时间到了,他们搭连的这条船终于缓缓驶进关卡,整个过程,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两姐妹为巴比伦巫术感叹折服的时刻,没人注意到,王子冰蓝色的瞳仁里闪烁的寒光,他看着苏尔曼,心中正在思索另一件事。
“我很庆幸有你同行。”
顺利过关后,王子忽然对他说:“鉴于你曾经的遭遇,我本以为你不会来的,是什么原因让你勉为其难?”
苏尔曼随口回应:“我的确不想来,但谁让阿丽娜是为我受伤呢?这份人情让我寝食难安,我只想尽快偿还而已。”
“寝食难安?”
这个字眼如同美味,王子眯起眼睛仔细品评其中的味道:“为了不再寝食难安,所以你决定偿还这份人情,但你有没有想过,偿还的代价,很有可能是你死无葬身之地。”
苏尔曼周身猛然一震,这才转头看向王子:“殿下此言何意?”
王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回应:“我的意思是说,巴别塔底的恶魔,卡比拉曾经让你蒙受非人苦难,你一辈子忘不了他,反过来,或许他应该也是记得你的,再度碰面,如果万一他感兴趣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到时你打算怎么办呢?”
苏尔曼勃然变色,一瞬间的错乱后又很快冷静下来,寒着脸反问王子:“殿下是在吓唬我吗?为什么?莫非是殿下自己害怕了?”
王子摇摇头,悠然笑说:“没什么,不必在意。我只是发自内心,佩服你的勇气而已。知道么,自从听闻这个恶魔,我就常常在想,其实卡比拉应该是个很不幸的人,他不过是把人心中潜藏的魔性用最直观的方式表现出来了,其实凭心自问,我们谁敢说自己的心中没有一个卡比拉呢?只不过我们将魔性的一面巧妙的掩藏起来,没有被人发觉就是了。”
他这番话,听得苏尔曼心惊肉跳。他避开王子灼人的目光,叹息道:“没错,我的确非常害怕。但是殿下啊,人生很多事,却是明知必死也不得不做,这就是生而为人最大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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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终于亮了,现在,他们乔装成旅行客商,寻找机会登上了去往巴比伦王城的商船。一切安顿妥当后,萨莉长长舒了口气。闲散下来,她不禁又想起昨晚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忍不住和姐姐小声念叨:“二姐,你说殿下与苏尔曼先生那番莫名其妙的对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怪怪的?”
凯伊好似心不在焉,茫然一怔:“什么对话?”
萨莉立刻瞪眼:“二姐,你不会没听到吧?”
凯伊更糊涂:“听到什么?”
萨莉歪头打量她:“二姐,你真的很不对劲呢,你有心事?”
凯伊连忙遮掩:“谁说的?呃我是说,现在阿丽娜这个样子,谁的心情能好呢?”
“少来,别找借口了好不好?姐妹这么多年是白做的?以为能骗得了我?”
萨莉分明是杠上了,揪着古怪二姐不依不饶:“二姐,你最好痛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看你好像神不守舍的,都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再不说当心我去告状,让王子殿下亲自来问你。”
凯伊吓了一跳,不客气的赏她一记爆栗:“胡说八道什么?忘了吗,从现在开始不能再称呼王子殿下,而是少主人,万一让有心人听见,败露形迹你想过后果吗?”
萨莉揉着生疼的脑门:“是,我记住啦,可是二姐,你也别想转移话题,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我是绝然不肯罢休的。”
凯伊无奈,难以启齿的心事终于说给妹妹听。
萨莉一下子瞪大眼睛:“裘德?!”
“嘘——!乱叫什么呀!”凯伊慌忙捂住她的嘴巴。
萨莉却等不及追问:“这是好事啊,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凯伊摇摇头,黯然叹息:“说心里话,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好没出息。我曾好多次问过自己,如果换成是布赫为我挡下那一刀,难道也会这样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和他说句话都会那么紧张,可是他”
凯伊说不下去了,几次接触,裘德冷淡的态度让她好伤心,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可是自己却从此平添了心结,怎么都放不下。
萨莉咯咯一阵笑:“二姐,你不要从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得那么糟,除了给自己平添烦恼有什么益处呢。这种事只有局外人才看得清,依我看呀,情况才不像你形容的那样。”
凯伊立刻瞪大眼睛。于是,萨莉摆出一副老师的姿态指点她:“裘德这个人,是军中出名的冷君子,除了王子殿下,他对谁不冷淡呢?何况不是早就有哲人说过吗,‘我们还太年轻,还不懂得要从他的行为,而不是从他的言语,来判断他的爱人之心’,二姐明白这话的意思吗?有些人啊就是这样,嘴上说的难听,却将所有真心关爱放在行动里。裘德不假思索就为你挡下那一刀,不管他是否对你有心,至少证明他是个值得去爱的人,对吗?”
凯伊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喃喃道:“就怕他并无此意,而我”
萨莉哈哈一笑:“二姐,你千万不要小看自己的魅力,我们是赫赫有名的三姐妹啊。只要你明白对他说出心意,我敢打赌,除非他早已有了意中人,否则绝不可能不动心。”
“那如果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呢?”
萨莉鼻子一哼,毫不客气的说:“打败她,把心爱的男人抢过来,这才符合我们哈娣族人的作风。”
NO。45 鬼焰幽灵()
塞拉尔湖,位于幼发拉底沿河流域的巨大咸水湖。由于湖水矿物质含量极高,喝起来极其苦涩,因此塞拉尔湖还有一个别称叫作“苦湖”。苦湖方圆数百里的水面芦苇丛生,如同天然屏障,为水寇盗匪提供了最佳的庇护所,因此这里,也就成了水路商船闻之变色的危险地。
入夜,一丝风也没有,大雾笼罩整个湖面,一个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站在船头,双手紧紧攥着胸口衣襟,眉头紧锁。浓雾之夜,无疑正是水寇出动的好时机,按照常理,他是万不该在这样的夜晚赶路的,怎奈时间紧迫啊。男人在心中拼命祈祷,那些家伙千万不要出现,他的随身护卫对付其它水贼都没问题,只要不是那些家伙就好。那些锁命追魂的家伙,他们不是人!是鬼!是神出鬼没,横行苦湖的鬼焰幽灵!
想到“鬼焰”的字眼,男人不由心头一颤,他早就听说过,这伙人专门打劫官船,幼发拉底河上所有水贼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他们这伙人的杀伤力。据说他们的船只都飘扬着鲜红色的旗帜,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因此被人们称为塞拉尔鬼焰族。
千万不要出现啊,男人紧紧攥着衣襟祈祷,芦苇丛摩擦船体发出沙沙的响声,再有一里半的路程,他的官船就可以成功穿越塞拉尔湖。湖面吹起清风,渐渐驱散浓雾,就在男人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前方水面清晰呈现的景物让他连退三大步。船上人也看见了,霎时间一片惊呼响彻夜幕。
“红色的旗帜,是鬼焰!鬼焰幽灵来啦!”
冲锋号角响起,突然间数十艘飘扬着鲜红旗帜的小船向他们发起进攻。
男人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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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尔曼指着前方辽阔的水面说:“就要到了,只要顺利穿越塞拉尔湖,明天日落前就可以到达巴比伦王城。”
凯伊不禁有些担忧:“我听到船上人都在议论,说那里是水寇出没最猖獗的地方,过往商船无不屡遭劫掠。”
萨莉听的奇怪:“一路上还算平安,为什么接近王城的地方反到成了是非地呢?按道理说,通向王城的必经之路,应该是治安最严谨的地方才对啊。”
苏尔曼遥望远方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告诉她们:“巴比伦已经没落了。十三年前,吾王陛下苏毗乌利一世率大军征讨,围困王城达47天之久,最终是在巴比伦王的一再恳求下签署停战书,但停战的代价,却是西北方大半疆土从此划归赫梯版图,也就是现在二王子殿下掌管的分封领地。从那时起,巴比伦大城变成是非纷争地,从西北流散过来的难民纷纷涌向这里,但是国王却不允许他们进入东南仅存的富庶平原寻找新的家园。难民无处求生,除了沦落为盗匪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呢?所以现在的巴比伦,西北盗匪猖獗,而他们眼中最大的肥肉,当然就是巴比伦大城。据说巴比伦王也曾几度下决心剿灭盗匪,无奈结果却是越打越反,越剿越多。”
凯伊冷笑一声:“这就是国王的愚蠢,他难道忘了这些都是他的子民吗?不去护民养生,反而尽想着剿灭他们,这根本就是自作自受。”
苏尔曼也冷冷一笑:“巴比伦王的确活该,他遭受任何报应都是罪有应得。但是可惜啊,现在眼前,碰上盗匪真正倒霉的却是我们这些过路人。还是警醒些吧,前面的路可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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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迦罗安置妥当,凯瑟王子走出船舱,靠在甲板上状似无意看着同船各色人等。他很快注意到一队埃及人,他们是在前一个码头上船的,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奴隶主押送着十几个准备贩卖的奴隶,但王子却一眼就看出其中有文章。这群人真正的主人,是其中一个斯文瘦弱的少年奴隶,所有人都是在看他的眼色行事,无论奴隶主表现得有多么凶悍,却绝不会有一鞭子抽到少年的身上;而少年在奴隶群中跌跌撞撞,偶一抬眼,竟直勾勾向着王子看过来,目光交错的霎那,双方都在心中确认——他!绝非寻常过客!
奴隶们很快被关进下层的船舱,王子却在沉思。若是他没有记错,埃及现在的王太后妮弗提提,就是米坦尼的长公主,也就是马库赛尼的嫡亲长姐。现在米坦尼覆灭,妮弗提提王太后会作何感触不难想象。那么,这些乔装的埃及人是谁?出现在巴比伦又该作何解?在这里偶遇,会是纯粹的巧合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王子的眼神不知不觉已经变了,米塔尼覆灭,三强并立的格局从此打破,那么接下来天下各方事态的推演想必会是一场很有意思的精彩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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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苏尔曼坐在自己的客舱了无睡意,他一直在诵经,然而神圣的经文却无法帮他找回哪怕是片刻的安静。不知这已经是第几次,他摸出怀中精巧的银制药瓶,看了又看。
瓶子里装的是血泉水!金星之神行法术的媒介!几天前,他早已通过巫术联络了主人,只要将血泉水倒进河中,主人的手就可以顺利的伸过来!没错,他是故意逼迫王子走水路,迦罗昏迷高烧正是他的杰作。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的进行,但为什么心中会有一股强烈的不安?
是因为重回巴比伦?还是因为王子似有若无的疑心?苏尔曼拼命甩头,不不!只要祭品到手,所有的王子都难逃死劫,他又何须担心害怕?苏尔曼站起身来在客舱中来回踱步,十几年来这样的事他已不知做了多少,这次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东西令他犹疑不决?他越想心越乱,几乎快要窒息,终于推开门走了出去。
站上船舷,凌晨的冷风让他略感舒适。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么晚了,先生还没有安歇?”
苏尔曼暗自一惊,回过头就看到王子微笑着站在身后。他勉强一笑:“少主人也没有睡啊,哎,巴比伦大城越来越近了,想到那个可怕的家伙,我实在睡不着。”
王子牵动嘴角,似笑非笑:“此刻大家的心情,睡不着是很正常的事,先生又何必解释这么多?是担心我不能正确理解关于你的事么?”
苏尔曼微微一震,随即扭开头,冷声回应:“看来是我多嘴了,还请少主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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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无语,两人就这样依靠船舷看着漆黑湖面。忽然,王子耳根一动,问他:“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苏尔曼侧耳倾听,黑暗中除了阵阵波涛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正感奇怪,忽然神情一变。等等,水浪波涛的声音并非随风声而动,而是极有规律的一起一落。
王子立刻退后离开船舷,沉声道:“这是划桨的声音,有船靠过来!”
就在他说话的时刻,无数飞镖乱箭自夜空袭来,桅杆上放哨的水手首先被射落。紧接着,整排鹰爪钩飞跃而上扣住船舷,顺着绳索,口衔利刃的水寇像蚂蚁一样从四面八方涌上甲板。
商船吹响报警号,霎那间尖叫惊呼乱作一团,两姐妹闻声冲出船舱,却被王子一声厉喝:“回去!不准离开她身边半步!”
他霍然拔剑与来袭的水寇展开厮杀,混乱中,苏尔曼注意到方才射落的众多箭头、飞镖,在火把映照下竟反射盈盈绿光。
有淬毒!
这项认知似乎让苏尔曼看到了某种千载难逢的时机。
“少主人当心!”
就在苏尔曼失声惊呼的同时,王子身形一震,一把飞镖已自背后射中肩头。他回过头,就看到苏尔曼手起刀落将一名水寇潦倒在地。
“少主人!”
苏尔曼惊慌的神情只换来王子一声冷笑。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继续像切瓜一样砍杀着来犯者。紧紧守卫客舱,任何人都无法靠近舱门半步。
很快,王子周围的空间就被尸身铺满。他的神勇很快引起一个人的注意,那是个身披斗篷的蒙面人,他站在桅杆至高处总览战局。当看到己方吃紧,那人向下一挥手,水寇主船便缓缓靠近过来。
鲜红色的主船,飘扬着鲜红色的旗帜,当甲板上奋战的水手客商看到此景,所有人的心都在霎那间沉了下去。
“鲜红色的旗帜?!是鬼焰幽灵啊!”
心理防线一旦崩溃,就再无斗志可言,许多人不由自主放下武器。而王子此时也快要撑不住了,身中毒镖,全力奋战致使毒性迅速扩散开来。现在他手脚酸软无力,眼前所见也变得一片昏花,头晕目弦中,隐约可见一个身披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