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尴尬,他清晰感觉到头皮在发麻,只得将重点转向纳岚:“呃这个你要和孩子多讲讲,慢慢适应过来才好。”
大姐失笑:“那是当然的,还用陛下吩咐?”
这么多年相伴身边,由她一手接生的孩子,更是由她一手养大,其实大姐纳岚早已是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就是把美莎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即便没有迦罗当日托孤,小公主美莎,也注定是要成为她生命中投注最多爱怜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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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的寝宫深处,一处精心打理的库房里,女人在旧日留下的一幅幅木板素描都被小心护贝珍藏着。他每当翻看都总会格外谨慎,毕竟啊,木炭留下的影像是如此脆弱,在那古老世代,纵便是用上所有能用的手段去为板材防潮、防裂、防霉、防虫蛀,想要抵抗时间的威力,保持住它刚刚诞生时那种光鲜清晰的线条,都几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稍有不慎,指尖轻轻划过,就可能弄花上面的炭条痕迹,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再一次小心翻看,恐怕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件事,会让他做起来如此谨小慎微了。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份全世界独一无二、一旦弄坏就再无处弥补的最宝贵的遗产。画作的神奇在随着时间而凸现,那是青春永恒的凝驻,是当走过岁月,时间越久,再去重温的感觉才会越加复杂。
一幅一幅摆开,都是美莎,正是因为有这些活灵活现逼真的肖像画,他才能再一次看到孩子小时候的模样。在木板上留下的可爱娃娃,还有在泥板印下的小手印、小脚印,清晰记录成长历程。这是才出生一个月的、三个月的,这是一岁了,这张就已经是两岁了画作中,不乏还有他抱着女儿的父女‘合影’,看看,那个时候抱在手里,还只有那么一丁点呢,怎么现在居然就已经要成年了呢?
凯瑟王低声叹息,这该算做父母的通病吗?看着看着,他的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起来。女儿即将迎来14岁的生日,那种由女孩向着女人开始发生的转变,一时间,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去迎接。或许在潜意识里,他并不希望女儿长大,总希望时间也能像画像一般永远停驻,他的美莎,永远都是那个能在身边撒娇耍赖的小娃娃。因为成年,就意味着是要离开父母,尤其对女孩,或许很快就要属于别人了。当这个现实乍然来到眼前,才是让他最难接受的冲击,怎么就会有这么快呢?好像是还根本没容人做好准备,是完全的措手不及,所以一颗心才会纠结得连自己都说不清。所以,当大王妃热情洋溢提出建言,他才真的没法笑得出来。
“陛下凯旋,筹备劳恩塔吏亚什哈什庆典,又正逢美莎要迎来14岁的生日了,赫梯长公主成年,这回真是双喜同至,实在更应好好的庆祝热闹一番才行。怎样?这回的生日,可是美莎的成年礼啊,陛下就没有一点什么特别的想法?”
凯瑟王痛快点头:“是,成年礼,14岁的生日肯定要好好过,你有什么想法?”
多朵眼波流动:“对女孩来说,当然是未来的幸福大过天。择夫婿、嫁良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么?这可是关乎一生幸福的头等大事,所以,陛下是不是也该及早提上日程了?依我看,不如就借此次庆典的机会,齐聚热闹正刚好,何不就让各地的领主贵族,把家中的适龄子弟全都带过来。要说这十六七岁的少年么,还并没有真正能到锋芒尽展的时候,说不定呀,就有多少出色才俊,是陛下还没见过、不知道的。借这次机会,刚好看全,从此心中有数,才好择定佳偶,是不是这个道理?”
凯瑟王的眉头一下子拧成疙瘩,不是吧?这就要开始选女婿,要嫁女儿了?!
“美莎就算成年,也才刚满14岁,有必要这么急吗?对,要是按照后世的标准,据说是应该到年满18岁,才能算是真正成年呢。”
多朵咯咯乱笑:“就知道陛下舍不得,这算是耍赖皮的借口么?我的意思是说,不管怎样,也总该有个机会先看看人吧,又没说要陛下现在就急着嫁女儿。美莎的成年礼,这是多好的机会,都齐聚过来,刚好能让孩子自己也过目选一选呐。像陛下这样疼女儿心肝肉似的,敢让美莎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么?说到底,究竟选谁不选谁,喜欢谁不喜欢谁,最后还不是都要美莎自己说了算。可是,如果都没个机会场合去好好挑一挑,那又该怎么选?”
凯瑟王开始挠头了,不想承认,但是好像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无词反驳,眼皮乱跳,超级纠结的滋味让他好半天才艰难吐口:“那就按你说的办。”
多朵再度失笑:“存心故意是不是?我说了能算数么,当然是要陛下你去下诏书,传达王令,才好全地招才俊呐。”
凭心而论,这绝对是凯瑟王这辈子下过的最不情愿的一道王令,纵便付诸行动,终究还是遮遮掩掩。通篇也没有明言是准备选女婿,完全是用劳恩塔吏亚什哈什节的庆典做借口,让各地门阀权贵的适龄子弟都汇聚王城,只说是为庆祝完胜,人多才热闹。
可是啊,随便怎样嘴上不承认,这么明显的事实却有谁能看不明白,美莎14岁的生日,赫梯长公主的成年礼正逢节期。这恐怕才是王要专门招聚各地门阀子弟的重点吧。
一纸诏书,传递的信号明白无误,因此,莫说全地的贵族子弟都为此沸腾起来,争相赴王城,就连王的身边人,也都不免人人要亮了一双眼。是啊,美莎成年了,要考虑婚姻大事择出嫁了,首先第一个,赛里斯就真心是太希望能把这个小侄女拐进自己手里去。随便美莎和雅莱这对儿姐弟,是不是多年冤家、见面就掐架,平日拿来开玩笑是一回事,真等到了这种时候,赛里斯摆过自家儿子,那就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想怎么合适了。
“要是美莎嫁去哈尔帕,那也算是回家了,本来就是半个故乡么,想看星星池随时随地,哪是其它地方能相比?怎样王兄,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句话,立刻招来老兄恶狠狠的大白眼:“考虑个屁,你儿子成年了么?”
“再过两年不就行了。”
“再过几年都一样,姐弟就是姐弟,还能变成兄妹?让美莎嫁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那是谁照顾谁啊?更何况,你那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整天欺负人成性”
赛里斯立刻打断,笑嘻嘻满口狡辩:“那都是小孩闹着玩嘛,再说了,这往往越是死磕的冤家,往往越能走到一堆去。就说老兄你当年亲身做例子,自己都忘了?张口可恶、闭口死女人,你们当初碰在一起的时候,要论互相瞪眼掐架的,那又是何等‘壮烈’啊?”
凯瑟王立刻瞪眼:“闭嘴,这个能一样?表姐弟!过成一家去?!你都忘了孩子妈有多反对近亲结合?要是真敢这么安排,当心现在活过来也肯定要立刻掐死你!”
封堵可恶兄弟,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老实说,随着热闹庆典拉开大幕,凯瑟王却分明快郁闷死了,眼看着多少人都被一道诏令点燃热情,女儿的成年礼,对他而言,怎么感觉越来越像是告别礼了?仿佛从此后,都再不可能属于他这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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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告别童年的分水岭。从这一天开始,赫梯长公主就要脱去孩童装束,穿戴起属于成年女子的性感衣裙。成年礼这天,大姐纳岚是从天没亮就开始起来忙碌,为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沐浴梳头,精心准备的礼服披挂上身,佩戴起最美的首饰,也要第一次开始用成年女性的香膏脂粉来点缀妆容了。大姐手下不停的忙着,那种感觉,真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长大了一样,仿佛就是在妆戴出嫁的最美时刻。
没错,在今天,她就是打定主意,必要让她的美莎,惊艳王城。以至在正式登堂亮相之前,居然连凯瑟王都被拦在了门外,女官长的霸道不容商量,宛若最在意的珍宝,不到时候不准瞧,只让做父亲的也像所有人一样,去神殿里等着就好。
重修的风神殿,自动工迄今已历时七年,虽然很多配套结构尚未完工,最顶层上最奢华的星星池更还未及修造,但是供奉神像的正殿已然是可以敞开大门了。由阿伊达一手主持这项工程。算是向完胜埃及的一项献礼,为赶上节期庆典,精于工事的六亲王,这段时间着实可算废寝忘食,费了不少心思和手段,才终于能让风神殿的正殿,在这一天如愿敞开大门,迎来第一个要在此举行的重要活动。
长公主的成年礼,某种意义上,分明也成了对全新建造的大风神殿的‘剪彩仪式’,这种安排说来也的确令王很激动。遥想当年,父亲和母亲,就是在风神殿前第一次相遇,到今天,女儿则要在此举行生命中最重要的成年礼,怎能不说是一种冥冥中命运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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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将到,凯瑟王分明也和所有人一样,早已等得心痒,他这个侍奉风神马尔杜克的大神官,也算在今日要重启神职,等一会儿,就是要亲手为女儿主持这个最重要的成年仪式了。
看王等得心痒难耐,伸长了脖子时时望殿外,鲁邦尼在旁调侃取笑:“陛下还是先静静心吧,时隔日久,多少年没有履行过这份神职了,还需谨防生疏健忘,要是闹出什么笑话,当心美莎都要和你急眼。”
凯瑟王立刻没好气的瞪过去:“你这条可恶的毒舌,会不会说一句好听的?”
谁知赛里斯也风凉接口:“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啊,往往越在意才难免越紧张,王兄,千万小心,别出岔子,否则就真成让人看笑话了。”
木法萨立刻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没关系,陛下,等下如果真忘词了,往我这里看,提示板我全都准备好了,保证不让陛下出丑。”
凯瑟王险些鼻子气歪,一群没口德的家伙,里里外外就是把他骂成健忘老头子了是不是?还提词板?那种鬼东西一旦拿出来不就足够要被笑死了。他立刻横眉冷对指着木法萨警告:“什么鬼东西,你趁早给我扔出去,真敢拿出来,当心才要跟你不客气。”
无视王的切齿,居然连狄雅歌都在不放心的问:“可是陛下,如果你真忘词了怎么办?这种神祷祝福仪式,的确是多少年都没‘练习’过了。”
结果,身边多少资深大将也纷纷应和,亚比斯说:“对呀,长公主的成年礼,陛下,你从前给人主持过成年礼吗?这怎么说都是生平第一次,没经验,难保不出问题。”
费因斯洛哈哈乱笑,不怀好意的说:“没关系,陛下你放心,真到忘词需要提示的时候,我们保证不笑,憋死也要绷紧一张脸,这还不行吗?”
哈,知情莫如身边妻,在这种场合,多少王妃和雍容的权贵夫人们都一应在列,奥蕾拉就第一个取笑出声:“说得轻巧,真到时候你憋得住么?”
大王妃多朵则轻轻柔柔,格外‘体贴’给王‘宽心’:“陛下,别紧张,不紧张就好了,我保证你没问题的。”
忽然间遭遇群起围攻,凯瑟王险些磨碎后槽牙,可恶,一个一个全都存心作死是不是?他立刻指向公认最死心塌地的拉赫穆,瞪眼下令:“这个任务交给你了,等下谁敢笑就给我砍谁,不准手软,听见没有?”
拉赫穆想也不想痛快点头:“好!那如果是美莎公主带头笑呢?”
一句话,更要引来哈哈哄堂。无视尊王黑到家的脸色,议长法提亚实在非常客观的说:“陛下,这都是你一手惯出来的毛病,可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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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声响亮报号通传,才止息了殿堂里的笑闹。吉时到,由女官长一手引领,妆戴起最华丽盛装的长公主,出现在了风神殿。身边母狮安静相随,当今天的主角,美莎面含微笑步入大殿,整个空间一下子鸦雀无声。
一如大姐纳岚的雄心企盼,赫梯长公主美莎马尔蒂纳特穆尔西利斯,一经亮相,就是在瞬间惊艳全场。莫说是多少第一次见到这位长公主的人,就连身边常伴左右的至亲,都是个个瞠目,全要看傻了。
一朝改换成年装束,用最美的首饰、最美的衣裙,妆戴起极致盛装,少女美莎足可用惊艳来形容。为共庆盛典,裘德一行也是同归王城,对他来说,这又已是时隔几年未相见?当初那个依赖在他身边,磨着一心要去西里西亚的小女孩,赫然已是脱胎换骨,记忆中的孩子形象竟已是荡然无存了。乍然入目,一时间宛如时光倒流,都让人怀疑是不是生了幻觉,在裘德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已然低声吟念出来:“像真像!太像了!”
没错,眼前的长公主,简直就像阿丽娜复生,以致连凯瑟王都结结实实愣在当场,仿如逝去的命中挚爱,真的是在今天重新活过来,就像当年在封后大典上的样子,是再一次,风姿卓越向他走来。
只不过,公主美莎,承袭父母之优,比起总是以普通为理想的妈妈,她的容貌分明更显夺目美丽,更有自幼生长于王室,那种纯然天成的贵气,不需一言已是流露无遗。往日迦罗到了这种场合,还总不免要紧张,有可能的话都恨不得转身逃,可是在美莎身上,从小就见惯了大场面的孩子,分毫没有这份局促,走进神殿,含笑昂首,就是人人都要仰望的最高贵的公主气势浑然天成,在今天这样的大日子,光芒尽展,夺人眼目震人心。
长公主亮相,有那么一刻真真是震住了全场,再等回过神来,就不免举众哗然了。连乌萨德这样自幼一起长大的最亲密的伙伴,一双眼珠子都差点落地:“哇,你真是美莎?乖乖,出去打一仗,这才多久没见啊,怎么都快认不出来了。”
大姐纳岚,宛如炫耀一件最得意的宝贝,从亮相这一刻,眼神里就是藏不住的骄傲,笑纳所有人的赞美之词。当然喽,这里面躲不开的一份私心,还是要忙着点醒自家臭小子。
“女大十八变,哪是你们能想象的,是不是也该想想,今后要怎样才能配得上美莎了?”
嗯?一听这话,裘德立刻搂过自家儿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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