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了作用。热翻天的场面,侏儒菲勒抬头望,却清晰看出王是被弄得有些头疼了,他忽然灵机一动,爬上墙头放开喉咙:“喂——!各位,光靠一张嘴巴说谢谢多没意思呀,依我看,还不如干点实在的。大家还都记得当年,王后陛下是怎么请我们吃大餐吗?今天不如就反过来,也让我们请国王陛下一顿丰盛宴席怎么样?”
嗯?这个提议让随王伴驾的一行人都倍感意外,可是另一边却分明产生一呼百应的效果。对对对,尊贵如王大驾光临,没有一点表示怎能行呢?于是,几乎就在眨眼间,围拥人群一哄而散,脚下生风各回各家都开始忙着搬东西。
“你干什么?”
看菲勒跳下墙头,凯瑟王大眼瞪小眼,始作俑者却一脸理所当然:“没错啊,陛下既然来了,怎能不尝尝我家的新麦?所以陛下千万不能走,总要让您的臣民尽一份心意才好。”
王闻之一愣,他清晰看出菲勒在说到‘我家的新麦’这个字眼时,神情里所流露的由衷自豪,所以……好吧,这顿宴席虽来得突然,但他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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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宴请最尊贵的王,于百姓而言,足够成为毕生值得称道的无上荣耀。家家户户都分明拿出了自己最好的一切,杀鸡宰羊,新麦面粉烘烤喷香。菲勒首当其冲忙得不亦乐乎,没用多少时间,新出炉的热腾腾的烤面包就端到了王的面前。嗯,果然是新麦,闻着味道就知道很香啊,撕开一角,凯瑟王有滋有味细细品嚼,一挥手,让身边人也都来尝尝,于是,卫队几十人都一同加入了这场虽不算精致却也实在热闹的盛宴。
阿尔心中感慨,半开玩笑的说:“还记得听陛下念叨过,阿丽娜曾说有一天,是要让他们反过来请陛下吃饭,没想到居然真就应验了。”
谁知王却对此不以为然,带着一丝自嘲摇头更正:“不对。你要知道,从古到今一直都是百姓在请我们吃饭,只不过现在,是可以宴请得更加丰盛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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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了田区再看山林牧场,这一转居然就走过了很多天。王的兴致越走越高,刻意不惊动各地官员,就彻底来了一回随遇而安的作客之旅。住了牧羊人的帐篷,见识了牛羊遍地,有训猎人奉上雄鹰为王猎鹿,更有采林伐石的山民放开祝酒歌喉……
在这片试验区包含的范围内,粮食、牛羊、木石、香料、奶与蜜……方方面面的出产之丰都是同样的出人意料,足够推翻过往既定的常识。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件最独特的出产,或许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那就是快乐!劳作带给人的是快乐而非愁苦,即便同样都是繁重累人的,却可以在一张张面孔上清晰勾画出一种叫做希望的光芒,闪烁在日光之下的汗水,都盛满对生活充满期待的设想和谋划,这才是一路走来最冲击心灵的事实。
是的,这和用皮鞭驱赶着一群奴隶终日苦劳太不一样,是太大的反差,天壤之别。谁敢相信只是短短两三年的光景,一切都变得那么不一样,阿尔随口而叹:“多希望阿丽娜能亲眼看到啊……”
当初铺展开这份蓝图的人已不在,竟是无缘得见繁盛的美景。感慨和遗憾的心情,凯瑟王同样难言有多深。这一路走来所见,总会让他想起每逢重大祭典都要诵念的祝祷词:诸神庇护,愿牛羊肥壮,粮食溢出谷仓……念了多少年,却偏偏是唯一一次没念过这些的金星祭典,才真的是让祝愿成真。
一片试验区,成就了所有人此生见证过的最真实的奇迹,这不是任何魔法或咒语可以缔造,也就无怪往日因循守旧的元老们都要从此变了风向。多少人惊呼认定,这除非是由神来亲手作为啊,否则谁又能办到?于是,在阿丽娜已经永远离去的今天,人们才仿佛骤然惊觉这个名份代表的意思。阿丽娜——帝国守护王者第一神是真实降世的说法开始流散,随之而来则是各样百态尽出,忆及往昔种种,有人痛悔战兢,有人感叹王的英明,看来他们的王果然是被神选中,所以一直以来才只有王最明白神的旨意……
对此种种,作为当事核心的王只抱以嗤鼻冷笑,这算什么?生时受尽逐戮逼迫,每每总被视为毒草,却在死后登上神坛。如果说这是一种讽刺,竟不知到底讽刺了谁!
NO。3-063 武士大会()
赫梯王·穆尔西利斯二世!或许注定要成同时代里最闪亮的一方之主。在他继位的第五年,王城哈图萨斯举办了第一次塔里亚斯武士大会。在赫梯语中,塔里亚斯的意思就是英勇的人,因此也被惯称为‘英勇人大会’。
只要是男人,谁不想做英雄?尤其在尚武时代,武力强弱或者就是决定国家命运的根本,所以在王的天平上,选拔勇士,整军强兵,甚至是比耕牧丰产更重要的事。
诚如昔日笑言,为什么后世会有那么多的比赛?给所有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竞技就是最公平的舞台。摆平方方面面的困难阻力,经过漫长的准备筹划,一直盘绕在王心中的盛会蓝图也终得铺展。塔里亚斯大会没有门槛,谁都可以参加,不论出身、不问种族,即便是沦丧自由的奴隶,也同样可以来到这个舞台谋求翻身。设立丰厚奖赏,无论财富、土地还是官职,都足够成为诱惑力巨大的蛋糕,让万万的人都因此爆发不可思议的能量与潜力。比弓箭、比战车,拼准头、拼速度,拼攻击效率、拼凶悍勇猛……大会设立的各个单元,造就了另一场让人血脉沸腾的狂欢盛宴。
这样的竞赛刺激远胜任何节日或豪宴,从军中将士到万众平民都仿佛被一朝释放热情,是成了一场不折不扣的全地狂欢。即便是自知实力不行没有参加进来的,蜂拥围观也是满山人海陷入狂热。叫好、鼓劲、加油,甚至是拍上资财堵输赢。放眼望尽热翻天的竞赛地,任谁都要被点燃激情,以致现场职责所在,负责维持秩序的多少禁军都难以自持,即便站在原地也是个个伸长了脑袋,一颗心分明长了草。
“上啊!”
“抄腋下!”
“哎呀,笨蛋……”
咬牙切齿的躁动此起彼伏,任凭狄雅歌怎样瞪眼呵斥竟没了作用,真心实话,部下也是个个好冤枉,不是不想听话,实在他这个……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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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在第一次的塔里亚斯大会上,昔日巴比伦的贫苦佃户之子,决心投军的少年阿布,成了人气最高最耀眼的新星。到今天,19岁的少年已然长成英俊挺拔的健壮小伙,并且是以全部的热情和能量投入进这个太期待的舞台。徒手搏击、盾刀对战、长矛投枪、赛马骑射,他是一人连夺四大头魁,出尽风光。
观赛席上,凯瑟王笑问身边人:“感觉如何?”
彼时,亚比斯已然恢复官职重得授任,跟在王的身边却只剩一脸苦笑,是发自内心要说一句:“岁月不饶人啊,看到这些家伙,才真觉得自己是成老东西了。”
费因斯洛也是忍不住的风凉笑:“是啊,看这个架势,恐怕连裘德第一神射手的名号也保不了多久了,早晚要被别人摘了去。”
王哈哈大笑,对这种过气之叹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老了?可是任凭后起新辈再厉害,到了老家伙面前还是一样要恭恭敬敬,为什么?有些东西也同样只有时间才能给,那就是经验。到了真实战场,没有老马带路一样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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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技场上的初生牛犊们爆发着无限能量与激情,但同时也难免飞扬着鲜血。忽然看到有人倒进飞驰的战车马蹄,一条命眨眼功夫就交代进去,王见之皱眉:“赛规禁令是怎么说的?传下去,那个车夫赢了也不能授奖。若是来自军中,还要按军纪严惩。”
王设立大会是为选拔人才,可不是贵族取乐的角斗游戏,因此不伤人命是基础前提。只不过嘛,身边老将都忍不住要提醒一句,亚比斯苦笑说:“陛下,禁令归禁令,我相信谁也不是故意违反。但要说男人么,逞凶好斗也算天性,而这些参赛者又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真到拼红了眼什么都忘了,取消授奖,但也没必要严惩吧?”
王不接受:“怎么不用?军中第一信条是什么莫非连你都忘了?若是来自百姓,不懂还有情可原,但若是来自军中的参赛者还不该严惩?”
这样一提点,人们才算恍然。是了,军中第一信条:无论何时,不可丢弃同胞。这车夫惹恼陛下的根源不在于他求胜心切,而是为了胜利竟至同伴遇险也不停车,见死不救。这样的人,即便胜出又怎能堪用?
惩治因求胜而忘形者,但客观实话,即便是王也必须承认,赛的都是刀兵对战所需的技能,说穿了就都是杀人技,因此在这种时代的竞技赛场,想要完全不见血也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而也正是源于这样的客观事实,少年阿布的突出才更显耀眼。连战连胜,一人标夺四大头魁,连赛多日他居然是毫发无伤,偶一沾染的血迹也无非都是来对战竞争者。
看热血少年在赛场尽展风光,王的眼中满是笑意,当年跟着他从巴比伦走出来的孩子真是长大了,寄予的无限厚望也终在今日成真,这小子,果然没有看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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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程进入最后一天,各个单项胜出者都已尘埃落定,塔里亚斯大会最压轴也是最危险的赛项拉开大幕:猎熊!为挑战胆量与猛兽搏斗,因着阿丽娜的缘故,一概不准再用狮子,所以赛会压轴大戏皆改为使用黑熊。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熊的体格不仅是比狮子更巨大,一旦被激怒所爆发的杀伤力,也是远比一头雄狮更恐怖。
猎熊大戏,无疑是一场极限挑战。在层层严防的圈禁场地里,放进被捕获来的公熊,已经是饿了多日且被彻底激怒了,公熊发出的阵阵咆哮都足够震人心颤。按照游戏规则,这项最危险的赛事,是由各个单项的胜出者来挑战,同时,那些遗憾败北的家伙也可以借此来翻身,如果有胆量参与并且获胜了,那么最终得到的奖赏只会是比单项胜出更丰厚。猎熊是由五人组一队,求合力共赢。如果说,其他赛项拼的还是技能,那么这个压轴大戏,考验的就绝对没那么简单了,这分明是需要胆识、力量和智慧的多方结合,更重要的还有领导协作的才能!准确的说,之前单项如果还是在选拔战士,那么猎熊就是在选拔军官!
王设立此项,当然不是以人命嗜血为目的,所以一切皆采用自愿原则,有胆量就踏进来,没胆就退出。而如果说,是搏到半途发现不行了想落跑,在圈禁场地周边也会有必要措施,保证败阵者可以争取到时间顺利脱逃。
猎熊压轴大赛,围观人海挤得水泄不通,虽说是自愿原则,但是在这么多人关注下,如果参赛者是连踏进去的胆量都没有,那恐怕也足够要被笑话死,甚至连之前单项胜出的荣誉也要被一同抵消了。荣誉!对男人来说,某些时候真是比生命还重要,所以,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丢了脸。
因此说,明知危险,却最终无人弃权退出,赌上一口气也总要挑战一回极限。一队队的参赛者鼓足勇气踏进猎熊场,但是啊,豪言壮志是一回事,真要放倒这么一头仅体重就足够抵上十个人的愤怒黑熊,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陷入狂怒的猛兽,一巴掌拍飞一个人,简直比拍苍蝇还简单,而等飞出去的伤者再落地也就基本成了血肉模糊——熊爪一扫就是大片皮肉没了影,威力仅是看着已堪称胆战心惊。而在另一方面,斗志更是个要命的东西,能坚持多久,全在各人意志强弱。五人一队协同作战,往往只要有一个人大喊出不行了,其他同伴也就会在转瞬间被瓦解斗志,以至战况急转直下,是再没有能力谋翻身。最终,连战两场,狂怒黑熊都是被职守赛场周围高处的弓弩手和投枪手,乱投齐射解决掉。而场中的挑战者呢?溃逃的溃逃,吓瘫的吓瘫,竟是无人能够胜出。
猎熊之可怕,清晰摆在日光下,以致狄雅歌都忍不住在耳边嘀咕:“陛下,这个难题是不是出大了?老实说,即便换成我们这班兄弟下场,能有几分胜算都实在不好说啊。”
凯瑟王笑而不答,斜倚着身子以手托腮,只是定睛看场中。难题出大了吗?或许吧。也许是!也许就不是!他最期待的,实则是接下来这第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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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拿下最危险的敌人,首先第一点,当然是要集结最值得信赖的同伴!由王亲身传授,阿布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巴兹、穆勒、比托斯、谢尔德,都是他从军这几年结下的死党至交,彼此足够了解,也早已具备了足够默契,所以,也就成了组队猎熊最理想的人选。而要拿下敌人的第二点要素,当然就是找准命门。在阿布看来,黑熊的武器无非是爪子和利齿,更准确的说,是两个前爪和一张嘴,所以只要几人分工盯紧这三点,也就足够保证不受伤。
就要进场了,再一次重申强调,阿布要每一个同伴都牢记任务。比托斯最强壮,所以负责黑熊最有气力的右爪;而论体力能排到第二的穆勒负责左爪,谢尔德与其配合;几人中要属巴兹最机灵,所以他的任务一方面是配合比托斯控制黑熊右半身,同时也要关注其他人,随时接应。
“你们几人只要能控制住黑熊的手爪,也就算赢了一大半,那张嘴巴就交给我,到时候一切听我号令。”
纵是交心同伴,要面对如此危险的挑战,还是不免心存疑虑,巴兹问他:“你确定这样能行吗?只控制爪子嘴巴都不攻击要害?那放倒黑熊又该交给谁?”
阿布提醒同伴:“只有首先保全自己,才能去做真正想做的事。还记得吗?当年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弄进大牢,这是陛下亲口教给我的道理啊。我们的王,他是谁?他传授的门道会有错吗?”
说起这个,巴兹第一个笑了。是啊,论起来,他们之间的渊源岂非就是从牢狱开始?若没有这家伙当初倒大霉,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