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梯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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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血祭-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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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邦尼闻之莞尔,欣然点头:“当然,侍奉王权,这一点我实在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做人间之神会有那么容易么?恐怕当需要时,付出的代价也只会比凡人更大!或者更严谨的说法,‘人间之神’的苦衷,未必是凡人能够理解的,譬如……就像你。”

    轻松谈笑,法伊兹已是落了下风,这位穆尔西利斯二世的身边人,甫一亮相已然是不容小觑。海伦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继续诘问:“你还没有回答问题,要埃及给她的敌人提供帮助,理由是什么?”

    鲁邦尼痛快回答:“我已经说了,当然是阿丽娜。如果陛下觉得这种回答很奇怪,那只能说,是你还完全没有意识到阿丽娜对于埃及的意义。”

    朝堂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这的确非常奇怪,军务大臣赫尔默站起来问:“赫梯人的阿丽娜,与埃及有什么关系?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鲁邦尼非常体谅的点点头:“这样说吧,赫梯人生性好战,是众所周知的,吾王陛下更是长胜之王,一路走来,都是用赫赫战功才铸就今日威名。但是啊,阿丽娜不一样,恰恰相反,她是一个发自内心痛恨战争的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士兵为了一道命令而葬送鲜血。所以,如果说吾王陛下是一柄锋利的刀,那么阿丽娜就是刀鞘,只要有她在,许多纷争乃至战争,或许都会因此避免;但如果她不幸亡故了,那么赫梯人这柄最好战锋利的刀,也就等于再没有了刀鞘。这对埃及会意味着什么,说到这里,应该也就不难懂了吧?”

    此言一出,举众哗然。守备官比非图第一个跳起来勃然大怒:“大胆!好猖狂的使节,你这是来求人的态度吗?居然敢威胁到‘伟大之王’的面前,莫非是存心找死?!”

    鲁邦尼不怒不惊,抬头只看法老,泰然回应:“怎么是威胁呢?这明明就是最中肯的实话。其实,不管陛下你愿不愿意承认,从吾王陛下起意向埃及求援的那一刻,你其实就已经没有余地不答应了。”

    面对法老勃然变色,他立刻打住,笑说:“不不,先别急,听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张狂的要挟叫嚣,纯粹实话而已。陛下不妨就换位设想一下,假如是陛下你最亲近最在乎的人,沉落重病深渊,一天天衰弱下去,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而这个时候,忽然发现身边有一个人,也或许是唯一有可能提供医治帮助的人,可是,当你向他伸出手,恳切求援,那人却袖手旁观,见死不救,换成是陛下会作何感触呢?本来,如果没有这个人也就算了,病魔夺走至亲,无非只能悲叹神明意志的残酷。可是,当有了这么一个人却见死不救,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当至亲死去,换成陛下,满腔悲愤会指向谁呢?发泄怒火是会指向神明,还是那个见死不救的旁观者?”

    海伦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恳切求援?从你走进殿中,出言句句是威胁,这就是赫梯人恳切求援的态度么?”

    鲁邦尼微笑施礼,举手对苍天:“我!伊尔特·鲁邦尼,在此愿对众神起誓,从走进殿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至少在我的观念里,实话才是最大的诚意,如果陛下不爱听,那我也真是没有办法。”

    海伦布压制怒火,直点核心:“诚意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若真是恳切求援,赫梯人至少该拿出实质的态度。交出纳扎比,撤军归还叙利亚被占土地,将本就属于埃及的东西送回来,这应该不算过分吧?”

    鲁邦尼摇头叹息:“还是那句话,如果换成陛下,旁观者是以提供援手为要挟,坐地起价,公然勒索,开出你不可能答应的条件。延耗时间争论扯皮,直至争论到至亲已亡故,真到那时,陛下的满腔悲愤怒火是会指向谁呢?”

    海伦布霍然而起:“荒唐!寻常百姓请医看病,尚且需要支付诊金,而你们张口即索要埃及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药材,却连丁点代价都不肯付,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鲁邦尼锋利回应:“寻常百姓请医看病,可以花钱买,但一个国家的疆土却从来不是可以花钱买来的!数算世间各国各族,自有人以来就从未止息过的纷争,谁不是用鲜血才换来一份生存空间。如果真要以这种方式论价码,喜克索斯人、库什人、努比亚人,是不是也都应该来向埃及索要土地?真个伸出手,即便是用数不清的财富金银来赎买,陛下会答应吗?”

    海伦布冷然回应:“很可惜,埃及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有求于喜克索斯人、库什人和努比亚人!”

    “今天没有,不等于永远不会有。”

    鲁邦尼痛快接口,毫不客气的再度提醒:“还请陛下记住这句话:阿丽娜这柄刀鞘,对埃及同样意义非凡!如果陛下肯施以援手,那是赫梯自此欠下埃及一个大人情,吾王陛下今后无论行动做事,都免不了要放在心里好好掂量一下;但如果陛下执意不肯相助,非要将一件治病救人的道义事,沦为权术层面的利益纷争,那么,吾王陛下会作何反应,就只能是让时间和事实来说话了。真到那时,倒姑且看看我今日所言,是否有一句是不切实际的张狂叫嚣!”

    宰相法伊兹也再无法控制怒火,厉声喝问:“如此张狂还敢说不是威胁?哼,赫梯人好战很了不起吗?以为埃及会有谁惧怕战争?论物产富足,论人口繁盛,赫梯根本没有一件能与埃及相比!更何况,你们刚刚经历大乱,早已是国力虚空,想保证士兵不饿肚子恐怕都已经很吃力,居然还敢动辄以战争威胁?牛皮吹上天,可惜都忘了最基本的常识。”

    鲁邦尼冷然一笑:“对,还真是差点忘了,埃及自来都有不少细作渗透邻国,那么,想来这些年赫梯发生的事,你们也不可能不了解。所以啊,你以宰相之尊这样说话,才真的是极度欠缺常识,是完全的不负责任!请问,你听过一句话么?决定战争胜负的第一因,从来不是实力,而是你为何而战的目标!若真是因为埃及不肯援手,就坐看阿丽娜病重而死。你可知道,在赫梯这片土地,如果是打出为阿丽娜复仇的大旗,即便是抛开帝国双鹰全都不谈,又会是有多少部族多少猛将多少战士甚至多少百姓,会心甘情愿不惜为之拼命,即便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当然了,我!伊尔特·鲁邦尼,也是其中一份子!”

    财政大臣索菲图鲁冷哼着接口:“说的再漂亮,开战没有实力,那也纯粹是空谈。哼,就凭你们现在虚空的国力,真个到了战场,大概也只能是见识埃及军的威仪。”

    搞清楚他的身份,鲁邦尼哑然失笑:“哦?你就是索菲图鲁?真是可笑啊,一个被家中悍妻骑在头顶、管得死死的男人,不知道竟有什么资格和我探讨威仪?”

    一句话,财政大臣‘唰’的一下,一张脸涨到通红,他……他……怎会知道?

    鲁邦尼牵动嘴角,冷笑回敬:“不用远提,就以三年前那场大战来说吧,你是财政大臣,一切军饷物资都是由你一手负责,应该是最清楚状况没错吧?理论起来,埃及十万远征军,兵源、军备、粮饷,各样补给源源不断,一切都是那么充足,可是反观伊兹密尔四王子殿下主持局面时又是个什么状况?半路接手、人惫马疲,是名副其实的被动苦战。要兵没兵、要粮没粮,不仅如此,更面临哈图萨斯的篡逆者不遗余力的背后插刀,可是结果怎样?承认吧,这就是事实!无论多么艰苦的战争,当所有人都汇集到一个明确的目标下,胜负!从来不是问题!”

    他根本不让索菲图鲁开口,步步打压就干脆直接揭了老底:“更何况,真到对战赫梯,拉开全线阵仗时,你这个财政大臣不也一样要出去四处奔波筹集粮饷?完不成使命甚至都不准回归底比斯?可见这埃及的富足,也未必就真像你们宣称的这样乐观吧?哼,东奔西走,可惜啊,还偏偏甩不开霸王老婆,居然去到萨鲁重镇都要带着家眷招摇过市,惹得官兵不满,你敢说没有这回事吗?”

    朝堂响彻一片嗡嗡声,索菲图鲁一张脸彻底绿了,是啊,如果连这么多私密的细节全都一清二楚,那么赫梯人的情报功力,岂能让人不背后发凉。而最最让索菲图鲁叫惨的是,带家眷出公差,更出入军事重镇,这百分百是大忌啊!法老根本不知道,现在居然被一个敌国使节当堂捅出来,这这这……岂非要他老命?!

    不知不觉,索菲图鲁的冷汗已经是哗啦啦下来了,向王阶上偷瞟一眼,法老的眼神果然已经非常不善,不不不,根本就是怒火中烧啊!怎么办?这已经不是他个人丢脸的问题了,两国交锋,众目睽睽,显而易见这丢掉的完全是埃及的脸面啊!

    鲁邦尼挂着一丝淡淡微笑冷然相对,是的,情报战永远走在战争之前,这是永不更改的犀利法则!作为一手组建帝国密探大网的主事者,他实在太清楚情报优劣,所能带给人的心理震慑。所以,按照王的授意,他才故意要把这些事情抖出来,仅凭这份对老底的了解程度,一旦出口,埃及这些在座的满堂权贵,恐怕就再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继续探讨战端!

    果不其然,有那么一刻,整座大殿陷入死寂,呼吸之声相闻,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法老的脸色,更是只能用铁青形容。

    眼看震慑的目的达到了,狡猾的书记官立刻转为怀柔,鲁邦尼面向王座躬身施礼,用非常诚恳的态度再次声明:“陛下尽管相信,我等授命而来,是真心恳切求援,从来无意冒犯谁。吾王陛下的亲笔信应该已经表达的很清楚,此番求助,无关国事争端利益,更不是赫梯王对埃及王发起的威胁挑战,而纯粹是一个男人为了拯救所爱,在寻找希望!是一个叫做凯瑟·穆尔西利的男人,向另一个叫做耶姆西斯·海伦布的男人,所寻求的帮助。陛下,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么?”

    话音出口,立刻遭遇举朝断喝:“大胆!陛下名讳,岂是你可以张口直呼?”

    鲁邦尼不为所动,朗声回应:“自古君王,皆要把名字刻进神殿,无非是希望世人永远记住他的名。如果我没有记错,尤其是在埃及,若说对一个人最严厉的惩罚,莫过于是把名字从所有地方抹去。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理由这样刻意规避?难道是要人都忘记陛下的名字才叫合适?至少在我们的观念里,名字,才是属于一个人真正的本色。正如吾王,无论他是王子、国王还是一度遭遇背后刀的离散亡灵,凯瑟·穆尔西利,永远都是凯瑟·穆尔西利!那么置换过来,无论陛下是法老、将军,亦或是在人生的任何时期的任何身份,耶姆西斯·海伦布,也理应永远都是海伦布,陛下不觉得这才应该是最大的敬意么?”

    鲁邦尼的声音透出十足的诚恳和急切:“所以埃及的‘伟大之王’啊,还请不要辜负一个男人对你送上的敬意,病魔当头,竭尽所能去拯救所爱,这应该是世间任何一个男人都必须要履行的责任。无论他是一个王还是一个奴隶,这都纯粹是生而为人的本性。如果有一天,陛下也遭遇同样困境,那么吾王一定是毫不犹豫同样伸出援助之手。因为,这本就无关国家、地位与利益!在吾王的观念里,男人之间,不论有多少宿怨纠葛,也都理应是用男人的方式去较量!女人和孩子,

    从来不该被卷带其中!这是一个男人送给陛下的肺腑之言,他的名字,叫凯瑟·穆尔西利!”

NO。3-046 格局() 
    朝议交锋,初次见面第一阵,无果而终。海伦布在十足阴沉的脸色和气氛中,只命鲁邦尼回驿馆去,等候传召。整个过程,拉美西斯始终一言不发,就做了一次纯粹的旁观者。这是必须的,对于这个还并未有过深交的书记官,他必须看清楚、听清楚,才真的可以具备发言权。

    洞观整个过程,在拉美西斯的静默外表下,其实一颗心也已经是翻江倒海。伊尔特·鲁邦尼!他只身进殿、独战朝堂,却始终稳居上风,把一群权贵重臣都打得狼狈不堪,甚至是丑态尽露。而令法老怒火翻腾的症结也正在于此:不是那些讨价还价的条件,因为谈不妥而令人愤怒,而恰恰是最简单但也最重要的一件事:气势!随便承不承认,赫梯这个重量级来使所展现出的气势,已经是把‘伟大之王’都压进下风,而他是谁呢?不过还仅仅是赫梯王身边的一介幕僚,那么如果换成凯瑟·穆尔西利本人,王对王的争锋,又当如何?

    看清一切,拉美西斯没法不叹息,从昔日交锋的猛将,到今日见证的文官幕僚,那个男人笼络身边的干才,实在是想不嫉妒都难了。

    *******

    赫梯使节退去后,法老海伦布的怒火一发不可收:“索菲图鲁,你好大胆!埃及的脸面都在今日全被你丢尽了!”

    倒霉的财政大臣匍匐在地,冷汗湿透衣衫,到此时也早已吓得连话都不会说:“陛……陛下息怒,臣……臣下冤枉,我没有……没有那些事啊。”

    法老更怒:“冤枉?!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反驳?是什么让你舌头打了结。”

    索菲图鲁能说什么呢?毫无心理准备竟被狠狠将了一军,他在当时是彻底懵了,哪可能还有本事整理头脑,说出什么反驳之词?

    法老气得变色,向外一指厉声大喝:“押下去!打入阿尔托神庙听候处置!”

    索菲图鲁一颗心沉落深渊,颤声哭求只差磕破了脑门,一路拼命喊‘饶命’又有什么用呢?无论法老最终判罚是怎样,他的政途生涯,都已经注定到此终结。

    处置丢脸蠢货,海伦布转而看向旁坐一隅的拉美西斯,对于他的装聋作哑不吭声,显然也已经憋了一肚子气:“拉美西斯,你一直都没有说话,到现在还不想说点什么吗?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是真的无话可说。”

    拉美西斯站起来走到王阶下,看一圈在座君臣,带着一丝叹息才开了口:“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了解一个人,重要的是听他说了什么,而不是用什么态度去说。如果摆正了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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