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令,还有……还有……迦罗瞪大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哭。药!创造奇迹的三颗血药,那是……老太婆的血?!!
“啊————!!!!”
她的精神在霎那间崩溃,如逃避瘟疫一般想挣脱老太婆的手,却无论怎样都甩不开。
诡秘黑暗中,老太婆的笑声充满嘲弄的无情:“血药救命,是你最后仅剩的希望。为何不知珍惜?再多一次自伤,当你举起匕首的那一刻,一切都注定无可挽回。现在,都看清楚了?觉得满足了还是后悔了?岂不知世间多少事,不知道才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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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乱极了,凯瑟王根本不可能睡得着,正自烦乱时,忽然一股浓稠滚热的液体沾湿身体,嗯?什么东西?茫然起身点亮灯火,照近一看他才勃然变色。
血!迦罗左手掌心被匕首割出的原本不算深的伤口,此刻竟如洪水决堤溢出汩汩鲜血,已然沾湿大片床榻。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腕,流血的手不停颤抖,似在经历难忍剧痛,整个身体因之缩成一团,她却双目紧闭,呻吟着、恸哭着,偏偏仿佛深陷噩梦无法醒来。
看清霎那,凯瑟王几乎停顿了呼吸,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扑上去,撕扯衣衫试图封堵汩汩冒血的伤口。
“醒醒!快醒醒!”
抱起人拼命呼喊,然而,握住伤口的霎那,一股黑雾笼罩四周,如同掉进诡秘幽暗的神秘空间,下一刻,清晰看见噩梦般的老太婆。她……
凯瑟王瞠目结舌,迦罗就倒在他的怀里,掌心伤口却被老太婆死死攥住,诡秘幽暗的空间中,她的精神已近崩溃,除了尖叫恸哭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抱人在怀,一幕幕清晰呈现脑海的无情真相,他也因此看得一清二楚!凯瑟王快疯了,拼命想扯开老太婆的手,嘶声厉吼:“放开!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老太婆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冷笑:“这份血裔的源头从何处来?我是谁?到了今天莫非还没有答案?”
源头?凯瑟王瞪大眼睛,昔日巴比伦贵族,皆因一个不祥的封号被打入深渊。卡比拉!在巴比伦的典故里,是与魔鬼同行的人!
“魔鬼……你……难道你……是魔鬼?!”
老太婆咯咯在笑:“魔鬼是什么?无非也是堕落的天使,只因想把自己摆得和神明一样高,才会为神所不容。什么是魔?什么又是神?人,本来就是神性与魔性的混合体,一如正与邪,善与恶,都是硬币的两面,存在于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自有人以来就无法分割。”
她毫不留情指向迦罗:“就譬如说你吧,总被说成是无辜者受戮,自命是无罪之人受荼毒,你真就敢说自己有这么干净吗?你敢说今生从未作恶?敢说没有亏欠过血债?承认吧,你的手上同样沾满了鲜血,同样有无法洗脱的罪孽,也就同样要接受审判,注定要为此付出昂贵代价!”
“放手!!!”
迦罗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凯瑟王更快疯狂,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扯开老太婆的手,把爱人抢回到自己怀中。诡异的老太婆在沙哑笑声中远去,最后留在耳边只剩风凉叹息。
“不听警告,血将干涸,到如今再度自伤已注定无法再回头。来吧,审判的日子近了,我会在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口,微笑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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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起,席卷寝宫,惊动职守亲随,大姐率先冲进来不禁大惊失色。一团黑雾笼罩床榻,肆虐旋风将房间里的一切吹得七零八落。她分明听到迦罗尖利的哭声,还有王的怒吼。
“陛下?!阿丽娜!!”
众人举着火把纷纷冲进来,当火光照亮整个空间,诡异的黑雾也迅即散尽,当一切复归平静,入目大片血迹沾湿床榻,迦罗已昏死在王的怀中。
NO。3-039 取舍()
深夜起惊变,赛里斯听到消息火速入宫。长到今天,他还从未见过兄长如此绝望、颓丧而悲伤的样子。呆坐宫殿一隅,如同被掏空了全部精神,他手上身上还沾满大片干涸的血渍,肩头耸动,却分明已哭不出眼泪。
当终于听明白原委,赛里斯难以置信:“她知道了?又是那个老太婆?!王兄,你说她是……”
赛里斯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卡比拉!与魔鬼同行的人!还从未想过这个封号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说……是因承袭了这份血裔,噩梦般的幻影就注定是无法摆脱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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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昏迷中醒来,迦罗开始剧烈呕吐。仿佛是从心灵深处引发的强烈排斥,她整整吐了三天,食水难进,掌心持续不断的流血也是到第三。三日血药所带来的惊喜如昙花一现,她从此迅速的衰弱下去,所有的鲜活生气都仿佛随着失血一同流走。
再看窗外明艳阳光,迦罗碧绿色的瞳仁中只剩一片无望的茫然,整个身心都被掏空了,虚弱、沉默,她在致命打击中倒下去,终日一句话也不说。凯瑟王陪在身边,心在滴血,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好起来。
“别这样,相信我好么?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努力想劝她吃点东西,哪怕说一句话也行,总好过现在这样死寂的消沉。
可是,迦罗能说什么呢,看着他,心口阵阵抽搐的疼。他的挣扎与痛苦、朝堂上激烈的争论,还有亲信幕僚绞尽脑汁却一筹莫展的现状,当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她也就没有了立足的根基。再一次,她成了令他困扰的难题;再一次,自己成了一道障碍,令所有人思虑忧烦又束手无策,她该怎么办?该怎样摆放自己的位置?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化解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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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住在这里了,也不想再做什么王后。”
多日沉默后,凯瑟王万没想到迦罗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她似乎考虑了很久,低声说:“王宫……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从来就没喜欢过,我想搬去奥斯坦行宫,至少……那里还更像一个家,宣告退位,就让我去那里安心养病吧……”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未等听完,凯瑟王已难以克制的激动起来,他就知道!一直以来不敢告诉她,怕的就是这个!
“这里才是你的家!你永远都是帝国王后!不准胡思乱想听懂了吗?”
她说:“不是胡思乱想,我是认真的。让我走吧,若非舍不得女儿,我会走得更远更彻底,这里已经不是我应该停留的地方……”
“够了!!”
凯瑟王气得胸膛起伏,抓住她几乎是在恳求:“我拜托你!能不能改一改这幅气死人的臭脾气,不要再自作主张行吗?男人是天,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到心里去?有这片天就轮不到你自己乱操心!安心养病!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准去!”
拼命拼命努力打消她这种离谱的念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是恨不得能封堵她全部的思想:“求你,就算是为了我行吗?不要再整天胡思乱想!更不要再说这种气人话!”
迦罗露出一抹悲凉微笑,不然她该怎样呢?这年头又没有离婚这回事,她还能怎么办?国王无子是不被允许的,那个最无法面对的字眼……选妃……应该已经是别无选择了吧?可是……她说不出口,更不可能有这份定力去承受,除了退出……
“听着,这不是气话,我也没生任何人的气,问题总需要解决……”
“不管怎么解决都用不着你操心!”
“我是在和你商量……”
“这件事没商量!”
凯瑟王坚决不允许她再说,打住!彻底打住!这种屁话他不想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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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呀,这又是何苦?明知道王兄是不可能答应这种事的,这样说除了让他更难受,又有什么益处呢?”
闻听迦罗离谱的念头,赛里斯入内庭探望,眉宇间弥漫深沉的隐忧,低声劝慰:“我知道,你所做所行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他,可是……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请体恤他的心情,只有你善待自己,才是对王兄最大的安慰呀。”
彼时,美莎就在身边,迦罗怀抱女儿摩挲着,疼惜还有疼痛全写在脸上。是,她知道,可是啊,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父母,除了自己,还有一份更大的责任不容逃避。
沉默许久,她开口说:“能帮我一个忙么?”
赛里斯一愣:“什么事?一定尽力。”
迦罗略显凄凉的一笑:“我答应过美莎的,要带她去哈尔帕亲眼看看星星池,去看那里的风神和狮子,可是……如今看来,这似乎是不可能了,也只能求你帮忙,算是替我履行诺言吧。”
她笑问女儿:“美莎,让叔叔带你去看星星池,有好漂亮的壁画,想不想去?”
小美莎立刻点头:“想。”
赛里斯抱过小侄女,亲上脸蛋莞尔一笑:“没问题呀,只要王兄舍得。”
迦罗问他何日启程,赛里斯一愣:“何必着急,王兄肯不肯将宝贝女儿交给我还不一定呢,更何况……谁说你自己就去不了了?等养好了身体,今后有的是机会。”
迦罗牵动嘴角,摇头叹息:“用不着再安慰我了,接受现实……没有那么困难的。我只是希望还能有这个时间,能看到美莎回来兴高采烈讲述星星池,能亲耳听到她说是不是喜欢,晚了……或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赛里斯一阵心痛:“不准说这种丧气话,谁说没有机会了?我答应你,一定会让美莎玩得高兴,但是你也要善待自己,好好养病,要让美莎回来看到一个精神焕发的漂亮妈妈,能答应我么?”
迦罗牵强一笑,沉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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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宝贝丫头带去哈尔帕?凯瑟王听说先是奇怪,随后更是一万个舍不得。小娃娃长到今天还从没离开过父母身边呢,突然间要让别人带走,这……
“美莎,将来阿爸带你去好不好?等阿妈的身体好一点,我们一起去看星星池。”
小娃娃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想了想,嘟着小嘴问:“什么叫‘将来’?是明天吗?”
赛里斯苦笑劝慰:“王兄,既然是她的心愿,难得求我一件事岂能不尽力?美莎交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她现在需要你,这里根本走不开,真等你来履行承诺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呢。就让我带美莎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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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里斯出发这天,阵仗实在壮观。平日专管照顾美莎的婢女老嬷嬷,一个不少全要跟着一起上路,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外加随队御医和必不可少的各种药材——天气开始变凉了,变天时节最容易生病嘛。不仅如此,御前大将的夫人也被拉过来一道作陪,奥蕾拉是在哈尔帕长大的对不?论到当地风土吃喝自然最了解,有她跟着才好加一道保险,以防小娃娃第一次出远门,好奇嘴馋再吃坏了肚子;喜欢的玩具都带上,离不开乌萨哥哥作玩伴,大姐的儿子也就‘责无旁贷’被一同拐跑……安全方面,凯瑟王又特意拨出禁卫军担当路上守卫,由狄雅歌亲自领队走一趟,精挑细选,成员个顶个都是昔日王子直属军团最可靠的老部下,两千军士一同随行才算勉强放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王令一道又一道,叮嘱没完没了,有一个万事不放心的老爸,赛里斯都只剩苦笑的份了。
“王兄,你再不撒手,太阳落山都没法启程呀。”
洋洋洒洒大队人马终于勉为其难的出发了,可说到底放手何其难,宝贝丫头始终被‘扣留’在老爸臂弯里,凯瑟王一路相送,一程接一程,国王銮驾渐行渐远,王城哈图萨斯早已被甩在身后再也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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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里斯一行启程后,翌日,迦罗独自走入王宫地下密室——曾经关押过妈妈的地方,自从搬进王宫,她已经不知来过多少次。
……我的爱,我愿在浩瀚星空,等候大地吹来的风……
……短暂今生,无悔隔世,与你相逢……
除了曾经触摸过的短句,地牢房间四壁其实刻满了妈妈留下的痕迹。在曾经被关押的几个月里,用指甲刻画留在表面并不是很坚硬的泥砖上,有图画、有文字,涂满了对爱人的思念,以及……对女儿的抱歉。
迦罗已经看过很多次,到今日,感触却又是如此不同。伸手抚摸妈妈留下的抱歉字句,她露出一抹苍凉苦笑,喃喃低语,也不知是说给妈妈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妈妈,该让我如何评价你呢?以死亡换取重归,或许,你是一个痴心的爱人,但却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除了七年没有笑容的记忆,你还给我留下了什么?在那样幼小的年纪、在我还无法理解这一切的时候就选择离我而去,或许……我应该恨你才对。”
迦罗抚摸墙壁上年代久远的‘Fiveme……’,轻声叹息:“是谁创造了这句话:爱情是自私的。或许吧,所以……它注定不会成为生活的全部。妈妈,我们不是同一种人,所以也不会走同样的路。我已经决定了,有生之年,我不会对我的女儿说抱歉,不会说‘妈妈是没有办法,请你原谅’这样的屁话。当爱无法兼顾,如果有一天非要做出取舍,对我……责任第一。”
甬道里传来脚步声,大姐纳岚举着火把来到身边,为她披裹一件裘皮,温言劝慰:“阿丽娜,地室阴冷,呆久了,恐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迦罗默不作声,转身离去时只留下一句话:“把这里封起来吧,我不会再来了。”
大姐怔仲一愣。
走出地下密室,登上等候在外的銮轿,她命令轿夫:“去奥斯坦行宫,现在就去。”
大姐又是一愣,这……无缘无故,去做什么?
迦罗不做任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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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王子旧居,经过战后整修,奥斯坦行宫早已焕然一新。有人每日精心打理,它就像迦罗初次见到时一样漂亮和整洁。
来到王子昔日办公议事的房间,迦罗命人准备写字的东西,然后就一个人独坐房间,铺展羊皮书写起来。她不准任何人打扰,连大姐都不准留在身边,这让一群亲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