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立刻想到了:“就是你的母亲?西缔王后?”
凯瑟王点点头:“我的母亲是后来者,那时还只是一个刚刚入宫不久,还没有被王召幸过的新人,是她做了一件事,才让父王开始注意到她,并且最终立为王后。”
“她做了什么?”
凯瑟王露出一抹苦笑:“她……保护了达鲁·赛恩斯的母亲。换言之,是因为我的母后,达鲁·赛恩斯才得以顺利出生,长大成人。”
迦罗瞠目结舌:“你是说……如果没有你的母亲,那家伙也早该胎死腹中了?!”
“有点讽刺是么?”
凯瑟王越说越感慨:“达鲁·赛恩斯的愤世不平从何处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生母出身低下。她原本不过是广阔内廷里的一个三等婢女,据说是父王在醉酒后跌跌撞撞倒在回廊,她适时扶了一把,结果呢……”
迦罗恍然:“酒后乱性?二王子阁下就是这么来的?”
凯瑟王笑笑说:“没错,酒后乱性,一夜承欢,结果就乱出了达鲁·赛恩斯。这样的事在**里太多见了,因此从王就不可能有任何重视,过后可能连这个女人是谁都想不起来,也就更莫谈保护。你想想,一个地位低下的婢女只因一次偶然有了身孕,那些出身高贵的宫妃能放过她么?如果不是遇上我的母后,凭她想顺利生子,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他说:“那时我的母后虽是刚刚入宫的新人,但她是出身分封领主大贵族家的女儿,地位显赫,再加上母后本就是很有见识也很有能力的人,所以有她出手,才保了这个三等婢女免遭灭顶之灾。可是呀……”
凯瑟王的眼中流露悲哀:“即便是母后那样的人,最终也没能逃过无处不在的算计威胁。因为父王很喜欢她,或者说,是因为欣赏这份胸襟和能力而喜欢。她既有王后的权柄,又接连孕育我和赛里斯两个儿子,可以说,**女人所梦想的一切她全都得到了,因此想不成为风口浪尖上被算计的核心对象都很难。你知道么,我的母后是被毒死的。慢性毒药,想要迷惑视听让人们以为她是亡于病故。等到后来事发,虽然父王震怒下严厉彻查惩治了凶手,可是……母后毕竟是永远也回不来了。”
凯瑟王越说越感慨,苦笑道:“而父王的子嗣在阿伊达之后再无新增,应该不难理解吧。有卡玛这样的女人一朝握权,嘿,其他宫妃还想再生出儿子才是笑话。”
迦罗听得感慨:“真可怕。我就说嘛,在这个汇集天下纷争的权斗场,怎么可能安居其中称之为家。王后权柄多少时候正是悲剧的开始,当初我不要你还不答应,明明都有过这样的切身之痛,为什么还要逼我呀?”
“好么,在这儿等着我呢。”
凯瑟王闻言失笑,摇摇头,冰蓝色的瞳仁中闪烁不容置疑的锋利:“相信我,母后的悲剧绝无可能再重演!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
迦罗风凉一叹,撇撇嘴说:“其实说了半天,一言蔽之就是女人太多惹的祸,反正这里又没有大票的宫妃虎视眈眈的,还有必要这么敏感吗?把木法萨收回去好不好?再被他啰嗦几天,我都不敢保证大姐有没有这份涵养,能压下暴力冲动不砍人呢。”
凯瑟王只是笑,坚决不吐口。事实上,有些事是他下了最严厉的封口令才没有传进内廷的。选妃!这个议题这些年来在元老院就从来没断过,眼看战后乱局初定,缓过一口气来,刺耳的杂音就又开始纠缠不休。从先王时代就担任典礼官的塞纳图斯,动乱时期以死硬派的态度称病不出,不肯效力达鲁·赛恩斯,到如今重回朝堂,俨然一副忠心谏臣的嘴脸就义正言辞再三进言。说什么陛下年过三十而无子令人忧虑,纵然与王后情深,在这件事上也应拿出为王者应有的理智。王位继承人虚空是最严重的不安定隐患,广纳**,让子嗣繁盛同样是为王者不可推卸的责任等等等等……
而塞纳图斯的进言,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自继位以来,那些被他一系列举措搞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分封领主,谁不想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打开一条路?稳固地位、赚取护身符,还有什么比让自己选送的宫妃生下王子更可靠?
嘿,也算是得了迦罗这个史上最不愿意参政的‘懒’王后的便宜吧,每每抓住她不露面的机会场合,选妃议题便如苍蝇绕耳,纠缠不休。
理论起来,他迄今只有一位王后,还没能生出儿子,是这些家伙敢于公然叫嚣唯一的立足点。也正因此,当迦罗传出喜讯,未必会是有些人希望听到的消息。这其中潜在的威胁,其实丝毫不亚于**女人间的倾轧,所以,他才必须万事防备在先,必须将最细心的木法萨放在她身边!
伸手抚摸爱妻如今还很平坦的小腹,凯瑟王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说:“我们的孩子,不允许出现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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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由木法萨一手主持,衣食起居方方面面将母子安全维护得滴水不漏。凯瑟王更拣选吉日赴神殿为妻儿祈福。
随着时间推移,迦罗的早孕反应越来越严重,吐得七荤八素,全身酸软疲倦无力。明明是被照顾得不能再周到了,感觉却好像比之前两次怀孕都更加折磨人。
这还是凯瑟王第一次亲眼见识女人害喜,说实话,他真有点被吓到了。吃什么吐什么,平日最喜欢的奶酪披萨闻见味道都会受不了,甚至连偷香打个kiss……
“唔……你吃洋葱了?”
‘哇’的一声,转过头去再度狂吐不止。
下意识哈一口气,快被雷倒的男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也能闻见?搂过快吐虚脱的女人替她抚背,凯瑟王眉头拧成疙瘩:“什么都吃不下去,这怎么行啊?”
已然集体做妈妈的女官咯咯笑劝没经验的男人:“陛下不用紧张,最初几个月都是这样的,等恢复胃口就没问题了,呵,听说害喜越厉害呀,就证明孩子越调皮,将来十有八九是个小王子没错呢。”
是这样?凯瑟王闻之展颜,那就好那就好,男孩会捣蛋,将来才会有出息嘛。哈,从这会儿就开始折腾阿妈了,将来准是个让人头疼的捣蛋鬼。
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会让他等待得如此心痒难耐,每天不知要在那腰身肚皮摩挲多少遍,变大了吗?能感觉到小家伙在动了吗?
迦罗取笑他的心急,但是,必须承认,有他在身边,和当初孕育美莎时的感觉真是太不一样了。心里很踏实,终于可以什么都不想,就安心养胎等着第二次做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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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等待中,一年一度的普鲁利节又到了,作为安纳托利亚平原上最盛大的节日,凯瑟王今年更有理由大肆操办,好好庆贺一番。
“我也要去吗?不去行不行?”
共庆节期值得期待,只是……迦罗现在真的好疲倦,一点精神也没有,只想睡觉。因此听他说要一起在公开场合露面,主持庆典,下意识便想推托。
他在耳边吹动热气,取笑懒妈妈:“王后露面才能接受百姓祝福呀,这也是在给宝贝儿祈福。放心,主持庆典有我呢,你只要露面就行,保证累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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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热闹节期,一切本都应该是那么的美好。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日久未在公开场合露面有些不适应,亦或是一身盛装不堪重负。总之……当凯瑟王微笑着牵手王后,接受万民祝福。面对哈图萨斯欢涌的人潮,蓦然腹中一阵坠痛,迦罗就地栽倒!
“阿丽娜!”
不知多少人惊呼着围上来,凯瑟王霍然变色。喜庆氛围在顷刻间被打散了,王宫大天台上乱作一团。木法萨急声大叫:“御医,快传御医!”
而当凯瑟王骤然看到顺腿淌落的鲜血,心跳都要骤停。御医来了,然他对这群饭桶实在已没法再付诸信任,一抄手抱起人厉声大喝:“去找帕特里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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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不足三月再度流产,当帕特里奥退出寝宫也只能爱莫能助的对他摇摇头。
神明啊,怎会这样?!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凯瑟王痛悔莫及的心情。他不该让她去的!明明知道她不喜欢那种喧嚣场合,明明她在说很疲乏没精神,如果早知如此……
以手遮面,他很长很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木法萨在旁叹息哀劝:“陛下不要太自责了,出席庆典也是为了让阿丽娜接受万民祝福,是最大限度为母子祈求福分呀,这种事……的确是谁也想不到的。”
凯瑟王努力压下心口刺痛,抬头问帕特里奥:“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想当初孕育美莎时正身陷离乱,吃了那么多苦尚不致如此,这……”
他心头猛然一跳:“对了……会不会是在那时落了什么病根?”
帕特里奥有些挠头,他精通药石可以做医生,但毕竟不是产婆呀。女人身上的事却要他一个才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如何说得清?
帕特里奥叹了口气:“从前听母后说过,胎儿是靠母亲的血气滋养才得以生长孕育,我觉得……至少需要做母亲的身体健康才行吧?但是她现在的状况显然不乐观,这两年在哈图萨斯我也诊治了不少病人,都少见像她这般体质虚弱的。”
“那该怎么办?”凯瑟王着急起来。
帕特里奥非常无奈的耸耸肩:“这种体弱症……除了慢慢休养恢复,实在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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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醒了,再度流产的噩耗让她没法止住眼泪。凯瑟王紧紧搂住病弱的妻,他不让她开口,竭尽所能抚慰她的悲伤。
“什么也别想,还是那句话:养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
她的苍白虚弱深深刺痛他的心,几年光阴,遥想初次见面的嬉笑怒骂还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那个时候她是多么健康呀。挥拳头揍人随时就来,新鲜花招层出不穷,下厨房,做披萨,旷野跑马不跑到天黑绝不回来。神采飞扬的精气神,整天都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凯瑟王一路想着,直想到心口针扎似的痛。这种无可奈何、无从着力的感觉真是糟透了,他真的好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扭转局面,至少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只要能为她换回健康,无论什么事他都可以去做,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在所不惜!
NO。3-034 王的难题()
阴霾再度笼罩王宫,不见了喜庆节期的欢笑,身边亲随无不忧心忡忡。
私下里说起来,布赫实在有些想不通:“阿丽娜的身体怎会变得这么差?想当初在动乱中孕育小公主,恶狼环伺,承载的压力有多大,可也没见造成这样糟糕的后果呀。”
大姐纳岚眉头紧锁,她的担忧无疑更多一层,低声道:“身体不好可以慢慢调养,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总能好起来,只是……”
足够的时间?布赫一愣:“什么意思?”
大姐纳岚一声苦叹:“木法萨终日喋喋不休说的是什么?你还没有觉悟吗?宫廷……什么是宫廷,王的婚姻岂是寻常夫妻可以相比?人们又岂能坐视一国之王迟迟没有继承人?我是担心这样下去……时间一长……阿丽娜的处境会变得很不利呀。”
布赫这才一惊,是啊,古老世代,这显然是身为女人无法回避的难关。如果因为身体不好,迟迟不能生下小王子,那……会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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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鲁利节的盛大庆典,王后在众目睽睽下晕倒流产,这件事分明已在朝野引起骚动。紧随而来会是什么样的麻烦和难题,当然没有人会比凯瑟王更清楚。因此,纵然心口刺痛如针扎,他还是拿出一个为王者的理智,在第一时间做出决断。
他告诉帕特里奥:“你现在是哈图萨斯公认最好的医生,自古巫医不分家,因此对于巫术自然也是很擅长的,换言之,即便世人不知道你是曾经埃及地位尊崇的王室祭司,也不会怀疑你对于巫术的发言权。所以,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个证言,关于王后流产,对外,你必须这样说!”
耳边一阵低语,自幼浸润在权斗核心的帕特里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确定这样做合适吗?虽说能为她解一时之围,但时间长了终究不是办法。而且更重要的是,这种做法实在是一把双刃剑呀,会成为谗言陷害滋生的土壤,一不小心扩大范围,很容易让事态步步升级,越闹越大。”
凯瑟王目光冷峻,沉声道:“其中利害我自然知道。但是不要忘了,谁是裁判!要如何控制事态,不至于酿出波及面巨大的言祸,主动权都在我的手里!但如果不这样做,那就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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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哈图萨斯最出名的神医利奥先生,以权威论断对外宣称:“王后昏倒流产,乃是巫蛊作祟!分明是有人恶意行诅咒,才会导致悲剧发生!”
换言之,这是人祸!而并非是王后本身出了什么问题!即便身体病弱,也完全能归为巫术作祟导致的结果!
凯瑟王的目的就是封堵元老院的嘴,不容许任何人以此为借口再谈选妃。这就叫先发制人,根本不给你开口的机会,倒看看还有谁能再做白日梦!!
果然,论断一出,顷刻震乱哈图萨斯,有人对阿丽娜下了诅咒?谁有这么大胆子?又居心何在?!凯瑟王大发雷霆之怒,以最严厉的命令瞬即展开彻查!是谁干的好事,揪出恶徒绝不轻饶!
整个朝堂因之陷入难以名状的恐慌,这位陛下为了阿丽娜,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呀?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落在王的手里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啊,别说是借王后流产热议选妃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实在很难说。
人人自危的局面中,诚如帕特里奥所料,权斗舞台上,要想陷害政敌、铲除异己,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痛失子嗣,王的怒气非比寻常,在这种时候若揭发指认谁是凶手,他不被立刻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才叫怪事!
于是,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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