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哈罗斯被问住了,眼神里现出一抹悲哀:“不,每个人都像我的孩子,都同样重要。”
迦罗叹息道:“既然重要,那又怎能让大家轻言舍命?凯伊、萨莉还有大姐,她们都是我的生死之交!但我要说,曾经遇到多少危险有多少积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们还活着!是平安完好的活着啊!”
她说:“我相信一句话,只要活着,任何事情都可以改变!越是不能接受的现实,就越是不能浪费生命轻言赴死,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期望去改变它!在如今这种内外交困的境地,保存一分力量,就是在保存一分改变明天的希望,只有这样,当契机来临时才能将所有力量化为锋芒利器,去做你们真正想做的事啊!”
人们为之动容,布赫的眼神在无形中热切起来:“阿丽娜,你所说的契机是指什么?”
迦罗摇摇头,叹息道:“现在还很难说,但我相信存在改变的可能。在圣经里,上帝常常规劝人们要耐性等候,尤其是在不能接受的现实面前,但是真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大帐里陷入沉默,每个人似乎都在经受内心的激战,终于,有长老开口说:“族长,我认为阿丽娜说的有道理,我们的责任是保护族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大家轻言牺牲啊。”
迦罗看向族长,碧绿色的眼神中有光芒闪烁:“我相信,忍耐不会没有回报,姑且把它看作是一种蛰伏吧,族长知道蛰伏是什么意思吗?”
族长哈罗斯,暴烈的哈娣族大汉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一把好刀,要经过纯青炉火的煎熬,还有反复敲打锻造,才能真正成为好刀。现在还没到出炉的时候,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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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长哈罗斯率领众人走出来,一直等在帐外的米哈路什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以火爆脾气著称的哈罗斯,面向城池朗声高呼:“哈娣族人自此臣服王帝国之王,开城门!”
转过头甚至对他伸出手:“还愣着干什么?一起进城啊。”
米哈路什至少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难用笔墨形容,从他们走进大帐还不到一顿饭的时间,那个女人她是怎么办到的?
迦罗根本不理他,随同众人走在前面,低声嘱托布赫:“六王子的事,务必严守秘密,把他藏好。”
一路进城,沿途所遇的族人分明充满疑惑,人们纷纷围上来,看到禁卫军的狮子旗,甚至有烈性的妇人向军马队伍投掷石块。
“为什么要向恶人低头?他们是来剿灭我们的啊!”
“族长,让恶狼进城,我们的孩子都会有危险啊!”
哈罗斯凛然走向高处,朗声道:“我身为族长,保护族人是我最大的使命!如果有一家的孩子受到伤害,就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大声对我说,你们在怀疑我吗?不相信阿丽娜带来的是平安吗?”
人群这才安静下来,但随即有人提出质疑:“族长,哈娣一族从不向恶人低头,这是自古相传的信条,难道今后要变成懦夫吗?”
“是啊,哈娣族人死都不怕,却怕活着?!”
迦罗朗声接话,随即走到族长身边,看着充满疑惑的族人厉声质问:“我只问你们一句话,有哪个女人可以站出来说,希望看到自己的父亲、兄弟、丈夫、儿子横尸战场?有哪个男人可以站出来说,希望看到自己的母亲、姐妹、妻小变成无人依靠的孤寡?有吗?!”
人群静寂了,再没有一人能说出一句话,迦罗几乎是愤怒的警告族众:“不要以为低头一定是懦夫,活着,远比死亡更艰难!选择生存,有时候比拼命更需要勇气!”
说完她愤然离去,而这一边不仅哈娣人,就连随行入城的禁卫军都起了骚动。为了至亲所爱家眷妻小,活着,比选择死亡更需要勇气!锋利言辞触动人心最柔软的角落,米哈路什惊讶的发现,身边的部下士兵,居然有好几个人在偷偷擦眼泪。
“离家的时候我老婆才刚刚怀孕,这会孩子都该三岁了,我却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
听到士兵窃窃私语,米哈路什不由大怒:“混账!重任在身,还敢胡思乱想这些无聊事!动摇军心知道是什么罪责吗?”
士兵们立刻收声,裘德听见喝骂却实在要付诸冷笑:“无聊事?!没人心的家伙,亏你还是跟从太上王三十年的资深老臣,我实在要怀疑你懂不懂带兵?你确定知道什么样才叫动摇军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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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大姐居住的宅院,布赫追上来解释道:“阿丽娜,大家不是针对你,只是一时间转不过这个弯。”
迦罗叹了口气:“我知道,让哈娣族人接受妥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是忍耐吧,但愿神明保佑,不必忍得太久。”
“阿丽娜,快来看看我们头生蒙福的孩子。”
随着声音,奥蕾拉已从屋子里领出一岁半的小乌萨德。迦罗一下子瞪大眼睛,大姐的儿子?天哪,走的时候才刚刚出生,现在居然都满地跑了?
粉嘟嘟的胖小子,眨着一双乌黑大眼咿呀乱笑,迦罗看得又心痛又开心,想到自己无命得生的儿子,不由自主伸出手:“来,让阿姨抱抱。”
小乌萨有些怯生,一溜烟跑去抱住布赫的腿,咿咿呀呀只要阿爸。布赫笑意盎然,抱起儿子指教说:“这个是阿丽娜,不能叫阿姨,要叫阿丽娜,叫啊。”
小乌萨搂着老爸脖子不撒手,半晌才怯生生的转过头,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阿姨,白白,小羊羔。”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布赫立眉瞪眼:“不准胡说,叫阿丽娜,快叫啊。”
“这么拗口谁叫得出来。”
迦罗伸手接过胖小子,哇咧,好沉!两只手不得力,她差点没抱住。
“阿姨像羊羔吗?你喜欢小羊羔?”
胖小子点点头:“喜欢,好吃。”
哈!所有人当即笑喷,布赫差点昏倒,什么都用吃来衡量?!一看就是族长外公教育的杰作啊。正在这时,桑提阿妈也抱着一个粉嫩婴儿进门了。
“阿丽娜,快来看看,这是凯伊的儿子啊。”
如今才五个月的小婴儿白白胖胖,正是名副其实人见人爱。迦罗放下小乌萨,抱过来就不撒手了,看着看着就看到出神:“多漂亮的孩子,他叫什么?”
族长摆摆手:“这孩子命苦,亲爹在叙利亚战死了,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呢。”
迦罗不由自主看向裘德,发现他已是满脸尴尬。
族长忽然一拍手:“对啊,阿丽娜,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
迦罗一愣:“我起?合适吗?”
哈罗斯哈哈大笑:“当然合适,你是阿丽娜,赐姓祝福求之不得。给孩子一个好名字,说不定这没爹的命也能跟着变好啊。”
粗犷大汉毫无所觉的说着,布赫恶狠狠瞪向裘德,而冷君子呢,他实在已经挂不住想落荒而逃了,可是又的确想听到她给孩子起名。
迦罗看着漂亮婴儿,低声道:“如果我的儿子能平安降生我本想给他起名叫亚伦。是出自圣经的名字,也是上古时代的著名头领。现在送给他,你们觉得可以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因着探寻自杀回归的种种,众人已从裘德口中听说阿丽娜爱子夭折的事。老天啊,那也就是王子姓氏?!
哈罗斯瞠目结舌:“阿丽娜,这个福分太大了,你确定要送给这孩子?”
迦罗微微一笑:“只要爸妈没意见。”
转头望,冷君子分明在努力保持平静,但显然不成功,喃喃开口,声音似哽咽又似微微的颤抖:“亚伦多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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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成和解,随队而来的督造官员重新就位任职。支援南方战场的队伍,裘德率领八千骑兵先行出发,而卡鲁克的两万人马却出了问题。这个凭借外戚裙带做上亲王的家伙,分明不愿上战场,以突患重病为由,只拨出一万人马交给麾下先锋将军阿丹姆,让他替王出征。而卡鲁克自己则留下另一半人马赖着不走。
这一举动无疑要激怒哈娣族人,迦罗只能安抚族长,找机会私下叮嘱说:“关注南方战局,听到好消息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务必忍耐,答应我好么。”
哈罗斯不明白:“好消息?阿丽娜指什么?是说打一场胜仗就算好消息呢?还是把埃及恶狼全部赶出去才算?”
迦罗不再解释,只告诉他密切关注就好。
达成使命,她也一天不能多留了,临走时布赫带同昔日奥斯坦行宫的侍卫300余人,重新担负起守护职责。而奥蕾拉更是不容反对坚决同行。
“我本就是阿丽娜的侍女,当然要跟在身边,除非你要罢黜我!”
美少女上了车,桑提阿妈自然不甘落后。
“不要再说什么战场危险,阿丽娜都敢去,我一个老婆子又怕什么?”
好吧,都是犟种,迦罗也懒得再废话。一万人马同行上路,奔赴战场的旅途,她让米哈路什传令急行军,三餐不停歇,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米哈路什闻听,带着一丝轻蔑的反问:“急行军?我们当然没问题,就是不知道阿丽娜能不能撑得住啊。”
迦罗冷然一笑:“你不倒,我就不会倒,走吧。”
急行军,分明带着挑衅的味道。米哈路什传令全军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以超近路为由脱离官道,穿行旷野。那些未经修整的野路步行骑马都还不觉得怎样,但是马车走起来就绝对惨了。坑洼颠簸,一块硬石就能把车轮弹起半尺高,不要说躺卧,就是笔直坐在车上都已经头晕目眩阵阵作呕。野路行军不到一日,奥蕾拉母女都已经受不了,元气大伤的迦罗自然更不必说。呕吐,吐无可吐时只剩下声声干呕。迦罗倒在卧榻中,面色苍白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奥蕾拉再也看不下去,掀开窗帘大声呼喊:“停车!快停车!你们想折磨死阿丽娜吗?”
车外,布赫早已大怒,找米哈路什理论,却只换来风风凉凉的揶揄:“我是在奉命行事,有什么问题吗?”
马车里传来迦罗虚弱但不容置疑的声音:“不准停,只要快!”
布赫透过车窗看到心痛:“阿丽娜,这样走下去你的身体吃不消啊。”
迦罗低声道:“放心,没见到赛里斯,我是不会死的。”
是的,她现在最着急的就是赛里斯,大姐和凯伊是否及时赶到?是不是能够稳住他?遭遇非人酷刑,听众人的描述她可以想象赛里斯此刻是在忍受何等煎熬,他还活着吗?还愿意活着吗?还能坚持多久?千里奔袭,她告诉自己必须要快,晚一天,或许一切都无可挽回!
NO。245 祈祷()
究竟有谁能阻挡拉美西斯进攻的脚步?这是如今每一个身处南方战场的赫梯人都无法回避的问题!赫尔什亲王接连多次致信莫尔斯,要求他暂时搁置争议,接受领主指挥以统一调派兵力,却无一例外遭到拒绝。莫尔斯拿出国王诏书,‘义正言辞’警告众人,无条件接受王的调遣才是天理!
“混帐!达鲁赛恩斯来过南方吗?他知道伊兹密尔城是什么样子吗?南方山林茂盛、地形复杂,他什么都不了解又怎能号令全军?”
赫尔什亲王说起这事就没法不冒火,身为武将最起码应该知道什么叫‘顾全大局’!哈图萨斯远在千里之外,他就算想听王城号令又该怎么听?莫尔斯的意思分明是想充当君王代言人,是想借机削权夺兵!
交出指挥权!这是身为领主坚决不会答应的要求!双方由此陷入僵局,随着战局恶化,莫尔斯率领的国王军在折损近半后,竟不顾领地都城伊兹密尔的安危后撤三十里!脾气最火爆的西塞亲王土伦恨不得带人去杀了他!
“他妈的一群狗娘养的东西!不说向哈图萨斯请求援兵反而自己先逃了,这算什么‘保存实力’?要是帝国双鹰能在这里两个殿下不管是谁都一定立刻砍了他!”
愤怒如火!可就算活活气死又有什么用?再不愿面对的现实终究还是要面对。以费因斯洛为首,守城的攻防战只能用艰苦卓绝来形容,全城军民总动员,凭借在各处城门抢工建造的瓮城、经过改进增大射程的重武器和弩射机关,他们已成功打退埃及军三次猛攻。可是费因斯洛很清楚,这样下去是没希望的。三次过后拉美西斯不再发动新的猛攻就是危险信号,这说明他在等待合围,是想用围城让伊兹密尔自行瓦解!国王军一撤,如今都城外围仅靠西塞亲王的一万人马勉强保存一个缺口,一旦被埃及军围死,城中的粮饷物资撑不过十五天!怎么办?战车队已经基本打光了,西赛亲王的一万人马全都是步兵,如今只能凭借有利地形坚守防线。没有机动力量,失去主动出击的能力,这样下去早晚还是死!
“骑兵!如果能有骑兵”
五内焦灼的时刻,费因斯洛是多么想念昔日的铁骑军团!可惜啊,想念终归是想念,坏消息依然无可逆转的接踵而来。
“将军,不好了,埃及人派出八个梯队的骑兵团围攻西赛亲王,是拉美西斯亲自率队,他们就要顶不住了!”
费因斯洛闻之变色,当即传令拉出最后仅剩的三百战车队,还有救援王子时带来的五百骑兵,随他一同出城迎战拉美西斯!
路易赛德动容道:“将军,都城攻防全靠你,你不能出战啊!”
费因斯洛冷声道:“一旦被埃及狼成功合围就用不着攻防了!除非开城缴械,否则就尽管等着被活活困死你明白吗!”
看着费因斯洛孤军出城,所有人都涌上城头,涌出热泪!八个梯队,也就是四千骑兵!他这哪里是出战,分明是在奔向死神!
旷野吹来冷风,费因斯洛的一颗心却变得出奇平静。不堪回首的奴隶生涯、一朝翻身的从军道路,还有那如春风一般吹进心房的姑娘,一路走来点点滴滴的回忆都在脑海中浮现。所有的痛苦、甜蜜、辉煌还有失意,都在这一刻幻化成空。他忽然想起从前不知在何处听到的一句话:死神已向人微笑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