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令元老院上下一片震动:“王子殿下,作为哈图萨斯的三大神殿之一,让马尔杜克神殿保留这种摇摇欲坠的残破形象,会令百姓感到恐慌,来往哈图萨斯的各国使节,也会将之视为帝国不祥的征兆啊。”
凯瑟王子笑了,语气里透出冷漠嘲讽:“神殿,也不过是石头建造的房屋,如果一栋建筑就能让人心大乱,那比之更加巍峨的王宫又算什么?国王、王子,还有众多元老贵族文官武将,加起来还抵不上一座神殿更能臣服人心?这岂非是对掌权者莫大的讽刺?”
议长费纳狄斯气得胸膛起伏:“殿下,这怎能相提并论,神殿乃是神的居所,供奉神明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责任,若任由神殿破败,亵渎神明是要给国家带来厄运的啊。”
王子不笑了,冷声回应:“给国家带来厄运的,从来都是人自己埋下的种子,任何恶果,随便推脱给神明才真要触犯天威!你们在座的人,有谁知道神殿是因何被毁?”
元老们沉默了,王子的声音则更显冷峻:“既然说不出缘由,在这件事上就没有发言权,你们想抹去糟糕的记忆,但是我不想,所以马尔杜克神殿是不会重修的。我就要它摆在那里,即使有一天轰然坍塌变成废墟,也是永远不会被清理掉的废墟!”
他坚硬的态度令人震惊,对马尔杜克大风神殿,这已经不是轻慢而分明是憎恨,元老们一个个听得心惊肉跳,三王子是怎么了?他怎敢憎恨神明?!
元老贵族们的惊慌无可名状,费纳狄斯求见国王,谁知国王在这件事上竟沉默了。老迈的苏毗乌利一世什么也没说,是啊,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国王知道,爱子虽然回来了,可是他的心,却分明已被那个女人带走。自复出以来,他不曾到王宫觐见,国王因此悲哀的发现,神殿里自刎一刀,虽然救下他这个父亲,却永远杀死了爱子心目中的父亲形象。
他不来,国王也不敢发出召见令,没错,是不敢,老迈的国王从心里感到恐慌,如果传出召见令,他却依旧不肯来该怎么办?他知道凯瑟王子是做得出的,这个儿子,愿意为他而死是因为长久以来他在真心爱着他的父王,但也正因如此,他不会隐藏他的失望、伤心乃至愤怒!国王知道,凯瑟王子至今都依然住在那座连通密道的寝宫,知情的身边人不止一次劝过他,或许应该换一个房间安寝。可是他冷冷的回应怎能让人不心寒?
“换?为何要换?你们是担心我在这里睡不好么?真是笑话,如同襁褓里的婴儿时时有人看护在侧,还有什么理由会睡不好?”
他简直就像在刻意报复什么,不仅执意住在寝宫,更拉着兄弟每每彻夜长谈,针砭时弊,锋利言辞不留半点余地。
国王的心,有生以来不曾这样疼痛过,他万没想到啊,一心驱逐那个女人是为了挽回爱子,可当她真的走了,一切反而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他该怎么办?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挽回爱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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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王城底比斯
法老传召早在拉美西斯意料之中,当听说是从赫梯送来了‘重大消息’,他已经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叙利亚转一圈,赫梯三王子迎回阿丽娜,而他的妻子却死了,人死不见尸,这会是巧合吗?真要追究起来,叙利亚动兵,令国家失去盟友陷入被动,而究其原因竟是为一个女人,嘿,真相一旦揭穿,他一则对不起国家,二则对不起部下,别说是死罪难逃,只怕身后也要留下千古骂名了。
启程离开孟菲斯前,他在女眷宅院厮混了一整天,陪伴母亲、妻子,还有年龄稚幼的孩子,却什么也没有交代。拉美西斯知道,他对不起家人,可是一旦背负千古骂名,她们即使偷生也将永远无法抬头做人,与其那样
一声叹息透出五味杂陈,母亲送他到官邸码头,同样什么也没问,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会等待你的消息,后面的事,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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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内殿里,法老海伦布是单独召见一群心腹重臣。人员到齐后,他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拉美西斯,拿出一张羊皮书,就让内侍念给众位臣子听。内殿里很快骚动起来,赫梯王城哈图萨斯,三大神殿之一的马尔杜克风神殿被突来风灾严重损毁!赫梯国王及三王子同时病倒!哈图萨斯人心惶惶,据说已急召四王子赛里斯回来主持大局!
所有人都满目惊疑,风灾!又是风灾!宰相法伊兹第一个惊呼起来:“马尔杜克神殿供奉的本就是气候-暴风之神,若被风灾摧毁还有,担任大神官的王室,父子两代同遭厄运,这这简直就是伊西斯神庙灾劫的重演啊!”
拉美西斯一颗心都在狂跳,他不会忘记副将库布卡告诉他的不可思议的真相:叙利亚突袭之夜,迦罗之所以会一个人跑进荒原,就是一阵狂风突然袭来,压制所有人无力招架。此外,还有曾经黄金杖的碎片让他看到的往事,能够操纵狂风的是谁?以及他和迦罗之间微妙的联系如果真是如此,那必定和她脱不了干系!可是神庙灾劫为何会再度上演?她回去哈图萨斯,究竟发生了什么?!
法老海伦布面色深沉,冷声道:“凯瑟穆尔西利离开哈图萨斯这几个月,赫梯国王在王城也做了一件事,就是对我们的探子细作进行大规模清洗,尤其是插入要害部位的尖刀,几乎全军覆没。如今还能传回消息的,只剩下一些侥幸残存的外围底层人员。所以,马尔杜克风神殿究竟发生了什么,父子二人又为何同时病倒,目前尚不清楚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之间,必定产生了严重裂痕!”
众臣听说皆是一惊,守备官比非图变色道:“陛下为何有此论断?之前不是说,这纯粹是一场做戏,是为了觊觎叙利亚掩人耳目的伎俩吗?”
海伦布摇摇头:“这里面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他们父子间出现问题,应该不会是假的。知道吗,马尔杜克神殿被风灾席卷时,父子俩都在里面,后来国王是被人抬出来的,身边禁卫军死伤惨重,而三王子凯瑟穆尔西利则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进入神殿探查。而随后,他自己就称病不出,国王则急召四子赛里斯回来主持大局”
宰相法伊兹皱眉道:“可是这说不通啊,按照羊皮书所说,凯瑟穆尔西利是领兵刚刚回到哈图萨斯,第二天清晨就爆发风灾动荡,如果说这是政变,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布局筹划吗?而且,他又有什么理由这样做?赫梯下任君王是谁早已是公开的秘密,注定属于他的东西又何必背负恶名自己去抢?再说,叙利亚一场动兵,赫梯人的目的全都实现了,说得恶心一点,也就是大获全胜。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父子又怎会产生激烈矛盾?”
“三王子妃阿丽娜!”
一直沉默的拉美西斯忽然开口,沉声道:“之前传言父子决裂,不就是因为国王驱逐阿丽娜,乃至派出庞库斯幽灵赶尽杀绝吗?在这件事中,阿丽娜在哪儿?”
海伦布似乎一愣,问他:“你认为风灾和那个阿丽娜有关系?为什么?”
这般问话也让拉美西斯暗自一愣,什么意思?她是和凯瑟穆尔西利一同回归,法老不可能不知道啊。心里疑惑,嘴上却说:“如果他们之前是做戏,那么想来阿丽娜根本没有失踪,那这一次的事,她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陛下难道不好奇吗?”
海伦布摇摇头:“没听说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那个女人好像是真的失踪了,自从半年多前被逐出王城,哈图萨斯就没人再见过她。”
没见过?!拉美西斯这下惊呆了,这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和他一道回去的呀!这霎那间他的心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法老在试探他?还是她真的没有回归?
只听海伦布缓缓道:“缺少耳目,哈图萨斯发生的变故,我们的确很难搞清楚原因。但不管原因是什么,我只要你们抓住一点——赫梯国王与最看重的继承人,如今双双无法主政,仅靠四王子临时蒙召维持局面,这一点已经是毋庸置疑。所以,这也是神明赐给埃及的复仇良机!法伊兹,我命你立刻起草国书,质问赫梯为何破坏盟约,擅自侵扰叙利亚!要明确三点要求:第一,认错;第二,赔偿;第三,放归俘虏,这三件事若不能令埃及满意,那就莫怪强邻要与之全线开战!”
法伊兹闻言大吃一惊:“可是陛下,若与赫梯全面开战,我们必须做足准备才行,而如今陛下继位尚不满一年,国内局势也还存在诸多不稳定,贸然开战,只怕内外都要乱啊。”
海伦布笑了:“你怕什么?真正害怕全面开战的,应该是赫梯才对。”
守备官比非图动容道:“不错,赫梯人一定没这个胆量。要与强国全线开战,人员兵马、军需钱粮都必须做足充分准备,赫梯国王十四年前兵败马拉提亚,谋划十几年才终能第二次对米坦尼全线开战。而他们去年才刚刚完成大仗,非但国内军需物资大量消耗,更要拨出十万驻军维护这块新领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断然不敢真的惹怒埃及!”
海伦布笑了笑:“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块新抢来的肥肉已经引来恶狼觊觎。四王子赛里斯放着自家西疆领地顾不上,却要远赴米坦尼行使监督大权,证明亚述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所以说啊,一旦与埃及关系告急,东方的亚述也一定不会闲着,真要开战,那就是两线受敌。再加上他们自己内部出现严重问题,哼,你们说,若想讨价还价狠狠赚它一笔,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时机?”
法伊兹明白了,俯首道:“陛下高明,臣立刻起草国书。”
海伦布看看他坐下第一猛将:“拉美西斯,你为何一直不说话?”
拉美西斯表情淡然:“先打赢,再谈判,说的话才会有人听。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所以,递交国书的同时,想来陛下不会让我闲着,身为臣下静候听令就是,又何必多说。”
海伦布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的拉美西斯,你果然还是最精明的家伙。”
他收起笑容,一字一句说:“我命你整装人马再赴叙利亚,清除叛王纳扎比,寻找合适人选接掌王位,埃及对这块土地的控制权,只能比从前更牢固!你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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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美西斯领命而去,直到离开底比斯,他才终于有机会释放满心惶惑。迦罗去哪了?她怎么可能不在哈图萨斯?!回程路上发生了什么?还是说她回去以后发生了什么?拉美西斯的心彻底乱了,如果早知如此他当初说什么都不会放手啊!宁愿被她恨上一辈子,也好过现在这般生死不明!
孟菲斯大将军府,当母亲看到他平安归来简直激动到恸哭,可拉美西斯自己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母亲问明原因不由一声长叹。
“事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吗?告诉我,就算你全都弄清楚了,又能做什么?”
母亲摇摇头:“不管她遇上什么问题,一旦离开埃及,你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听我一句,忘了她吧。你的人生还要继续,也还有那么多必须履行的责任。叙利亚痛失盟友难道不是你的心头刺吗?那还多想什么,专注精神,将功补过,这才是你眼前唯一也是必须要做好的事啊。”
拉美西斯陷入沉默,母亲说的他岂能不明白,只是世间多少事,如果说放就能放下,那人生岂非也要简单轻松多了。再赴叙利亚,亏欠国家的债,他一定会加倍偿还,但是对她这份心情却该如何释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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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使节的到来,似乎是让哈图萨斯阴沉压郁的氛围找到爆发口。国书质询语气坚硬,关于叙利亚争端,一、要求以国王名义公开致歉;二、赔偿埃及动兵各项耗费损失,折合白银共需满荷一百条法老太阳船;三、放归俘虏,按照埃及士兵失踪人数3765人计,每人补偿一头壮年母牛,并提供所有路上花费吃喝。条件一出,简直连负责接待的礼仪官都要勃然大怒了。他们以为这是在和谁说话?敲诈勒索也该看看对象才行!凭赫梯的强盛,仅国土面积就能抵上两个埃及,敢到这里来耍无赖?他们若不是穷疯了便是活腻了!
群情激奋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却不约而同选择了冷静。老练的苏毗乌利一世国王,依然设国宴款待来使,却在宴席中不怒不惊申明立场。
“叙利亚之争,明明罪在埃及。你们与藩属国的矛盾理应在藩属地内自行解决,可是埃及士兵却擅自越界,若说破坏和平盟约,那也应该是埃及向赫梯致歉才对。”
埃及使节当即愤然而起,慷慨激昂陈述起叙利亚争端的来龙去脉:“国王陛下,库萨尔两万守军攻占叙利亚要塞关口,若说守卫疆土,哼,难道哈尔和乌尔苏这两大要塞也是赫梯疆土了吗?”
国王故意装糊涂:“哦?有这种事吗,我怎么不知道?有谁能够证明你说的话?”
埃及使节被问住了,要说证据,那除非叙利亚王纳扎比来作证,可是如今立意清除这个不听话的藩王,他又怎么可能为埃及作证。无奈之下,使节只得抛出杀手锏:“国王陛下,吾王法老的国书已经说得明白,若不肯诚意认错,那就莫怪埃及要对赫梯全面开战了。”
国王哈哈大笑,当即抛出回敬国书,条件如出一辙,价码却翻了一倍。征战一生的苏毗乌利一世国王冷声警告来使:“带回去,让海伦布看清楚,还要烦请你转告他,最好去图书馆仔细研读一下历史。赫梯立国三百年,高原霸主的名声是怎么来的?赫梯人本就是靠战争起家,靠战争活命,战争对于我们,就像每日吃喝饮食,即稀松平常又不可或缺,若没了战争,哼,那恐怕才真要丧失活力。所以啊,就说是我带给他的口信——你要战,我就战!我倒要看看,闹到最后,究竟是谁惧怕战争!”
驱逐埃及使节,稳重如狄特马索这样的元老,认为似乎有些太过冲动。毕竟帝国实力虽强,但刚刚经历米坦尼远征,重新整备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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