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有钱的自有办法变通,有权的更不愁庇护,任何政令,真正执行起来,往往都只有百姓平民成为被严厉管束的对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进入二王子的领地后,游侠小夫妻也很识时务的收起佩剑短刀,和随身物品一起打进包裹。只是每到住店吃喝时,连割肉都无刀可用,还真是非常别扭呢。
“搞什么,这么钝也敢叫石刀?还不如用手撕痛快呢!”
几天下来大小姐就快受不了了,要不是为了寻找阿丽娜,打死她也不要受这份窝囊罪。相比之下,伊赛亚的适应能力显然强多了,石刀不好用,那就干脆用手撕嘛,反正吃进肚里才是正经。这边大快朵颐,那边已经和店老板热络开聊。
“喂,老板,我还是不明白哎,收缴金属器物,是为了防止百姓打造兵器袭击官吏,那如果打造成铜钱呢?铜钱也是金属啊,难道还要把人家的钱袋也一并收缴?那岂不成了公然抢劫?”
老板说:“原本的铜钱当然不会收缴,可如果想为了逃避缴械,把金属器物变造成铜钱?啧啧啧,就算没有缴械令这也是一等一的死罪啊,谁能有那么大胆子?”
伊赛亚笑笑说:“是,民间不许私造货币,抓住就是死罪,可是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不管什么金属器物也都是家当财产啊,为了保住财产,谁会不想办法变通?明里不行就在暗里,如果是我的话,就一定会考虑变造铜钱。”
老板笑了:“小兄弟,你想得美啊,人家官老爷可比你精明多了,要变造铜钱也要有铜匠才行啊,你这一路过来,可曾看到有一家开张的铜匠铺吗?”
两人仔细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有哎!
老板告诉他们:“颁布缴械令,第一轮遭殃的就是铜匠,勒令该行,另谋生路,谁敢再开张做生意就是死路一条。你们没看到刚刚颁布那一个月,各地的断头台就没闲过,私自变造货币,杀!背地里偷着开炉,杀!非但如此,就连百姓想卖掉铜器也是不允许的。”
萨莉听得惊奇:“不许留,还不许卖,这是什么道理?”
老板叹了口气:“虽然法令上说,这是临时性措施,等到袭击官员的恶徒落网,还会把东西还给大家,但这话谁信啊,这么多年有谁见过收上去的东西还能再回来。所以大家都觉得,与其平白被收走,倒不如卖掉算了,不管能卖几个钱终究还在自己口袋里啊。那段时间,各地商人也都闻讯而来,这可是千载难逢低价买进的好机会呀。谁知官老爷一看又发话了,说商人里面混杂盗匪同谋,大批收购铜器是为了给恶徒提供兵器原材料,因此下令驱逐所有收购铜器的商人,做其它生意的,若被发现有走私铜器之嫌,也会被立刻缉拿。”
萨莉听得目瞪口呆:“不会吧,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伊赛亚若有所思,大批收缴金属器物,主要是铜器。对根本不可能拥有金银的贫苦百姓来说,铜器无疑就是最有价值的财产,这分明就是在公然劫掠民财啊!不准私留,也不准外流嘿,若说这其中没有文章,恐怕连鬼都不信。一种敏锐的直觉,伊赛亚敢确信二王子达鲁赛恩斯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目的,才会颁布如此不可思议的法令。
“重要目的?为什么这样说?”旷野行走无人时,萨莉才问出心中疑惑。
伊赛亚说:“你想想看,不管二王子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但在‘七日热’闹出草药事件之前,他给世人的印象都一贯是谨小慎微,最在乎的莫过于统治稳定。他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从草药事件开始,可就算是在这件事上,且不论那些阴损手段或刁毒用心,只说如果按照他自己设定的计划,铲除异己后,他想树立的也依旧是贤明王者的形象啊。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颁布恶法,公然劫掠,这分明是已经不在乎百姓怎样看待他,甚至也不在乎会不会威胁统治的稳定,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一切看似不合理的举动,背后都一定会有它合理的动机,二王子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收缴百姓财产,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萨莉想了很久,却想不出来。是啊,这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如果就是为了劫掠财产?不可能!身为领主想要敛财还怕没办法吗,又有谁会选择这种无异于饮鸠止渴最愚蠢的办法?还是说,真像缴械令说的,是为了防止恶徒私造兵器作乱?那就更不可能!用这种足以激起民变的做法来维持稳定?简直就是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那你认为,他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伊赛亚也没想通个中道理,喃喃道:“我只是在琢磨,这种做法本身,究竟能带来什么好处?想来想去唯一的一点,或许就是能让他在短时间内,迅速收缴大批财富。可是他为什么需要这些财富?不惜冒着民变的风险搜刮到手,又是准备做什么呢?他是王子啊,以这种身份搜刮民财,他在乎的当然不可能是钱财本身,也就是说,这是他的手段,而绝非目的!而实现目的所带来的利益,一定大于这种手段带来的风险!就好像做生意,认准会盈利,才会下本,也好像赌博,赢的回报足够诱人,人们才会争相下注”
等等,赌博?!这个字眼霎时让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伊赛亚忽然脱口而出:“没错,这的确像赌博!筹款下注只为赢大盘,只要能赢,其他的都不重要。”
萨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赌博?什么意思?”
伊赛亚问她:“你见过真正的赌徒吗?不,那种人已经不能叫赌徒,而是赌棍。他们可以输到倾家荡产,甚至输掉老婆孩子,也打死都不肯罢手。他们可以为了赌博四处借债,只要能弄到钱,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使得出,而这种人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风险多大,回报才有多大。想赢大钱,就必须有下大本的狠心和魄力!”
他告诉萨莉:“赌棍为了弄到本钱是什么都不在乎的!他不在乎被乡邻唾弃,随便你怎样骂他,或者像赶老鼠一样对他满街追打,你可以不给他饭吃不给他衣服穿,但只要不妨碍他去赌!对这种人来说,什么尊严、名誉一切为人应有的体面都已经没有意义,他整个人都只为一件事而存在——赌!而赌的目的,是为了赢!你想想看,这是不是和二王子现在的状态很像!”
萨莉吃了一惊:“你是说他在用自己的领地赌博?那他想赢的是什么?”
伊赛亚目光深沉,喃喃道:“不管是什么,都一定是比这块领地更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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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这番揣测,两人决定去都城哈尔帕看一看。而关于寻访迦罗一事,其实根本不需要刻意打探,一路上,只要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就能清晰感受到阿丽娜在这片土地非同一般的影响力。有很多百姓,不惜放下耕作、掏空累积,甚至拖家带口长途跋涉,一问,都是要去哈尔帕城外的风神殿献祭朝拜。那埋藏于荒山中的神殿似乎已成为人们唯一的希望,他们渴望得救,渴望不堪重负的苦难能因此走到尽头。
而关于合琪娜的传说早已传遍四方,一路上几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有着像雪一样白的皮肤,有比黑骏马更漂亮的头发,还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比世间所有的绿宝石都更加闪亮。萨莉在感慨之余终于可以肯定,没错,阿丽娜一定没走这条路,否则就凭这种几乎人尽皆知的相貌形容,也不可能不被认出来。
这一天,小夫妻来到兹帕朗达城,这是二王子领地内仅次于哈尔帕的第二大城镇,也是前往哈尔帕的必经之路。许多前往风神殿朝拜的百姓都经过这里,城中人声鼎沸,而最热闹的地方是一处大户人家的门口,小夫妻跟着人群凑过来,老天,简直到了人挤人走不动的程度。等到好不容易挤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这户人家在向过路百姓施舍干粮。听说这户人家每逢祈祷日都会如此,从天亮直到天黑,已经施舍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家主人是谁?怎会这么大方?”伊赛亚实在充满好奇。
主持门前施舍的管家不无骄傲的告诉他:“我家老爷曾在哈尔帕任职,是一等一的重臣元老,现在退隐还乡,也时时刻刻心念百姓。”
伊赛亚咯咯笑起来:“真的?这么有良心的官员实在太少见了,你家老爷是谁,能帮我引见吗?”
管家斜眼看他:“你又是谁?”
“过路的,只是觉得感动,想拜会一下。”
管家听说当即一口回绝:“我家老爷不见客,你如果不要干粮就赶快走吧。”
行!走人!伊赛亚很识时务的退出人群,萨莉忍不住问他:“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伊赛亚笑嘻嘻说:“你自己看看,这些过路百姓九成九都是往哪里去?那座风神殿是什么地方?大家真正想朝拜的又其实是谁?所以说,二王子有可能会喜欢这种事吗?这家老爷的做法,摆明是在和领主唱对台戏啊!嘿嘿,哈尔帕一等一的重臣元老,他为何退隐还乡?既然卸任,又为何还要这么不安分?你难道不好奇吗?”
萨莉这才乍舌:“对哦,这样说来,这家伙实在很大胆呢,凭二王子那种小心眼多疑的性格,能平安卸任又敢这样挑衅嗯,绝对不是一般人。”
整整一天,伊赛亚似乎漫无目四处溜达,实际却看得一清二楚,没错,至少有三四个乔装改扮的家伙在盯着那户人家。到日落时有人换班,竟是昼夜都不肯放松。跟着轮换撤岗的家伙,就看到他们从偏僻小门走进兹帕朗达的行政厅。
“唉,看来这家老爷也只是表面平安而已啊。”
伊赛亚风凉感叹,萨莉却实在要发愁起来:“这些家伙分明都是二王子的眼线,你说想混进那户人家看个究竟,这样该怎么混进去啊?”
伊赛亚也暂时没想出办法,四处乱逛,也只能从临街小商贩那里打听些门道。
“你们是问那家啊,那可是城里一等一的大老爷,在都城都做过大官的。”
说起这位大老爷,连最普通的小伙计都一脸骄傲,告诉他们说:“伊尔塔邦尼老爷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那么高贵的身份,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连我都得过他不少的赏赐呢。”
伊尔坦邦尼?等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小夫妻面面相觑,忽然间几乎同时恍然大悟。呀!想起来了,听凯伊说过,就是那个在草药事件中因为庇护十二勇士,结果被一同抓捕的内务长老!哈尔帕一等一的重臣元老退隐回乡没错!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
为了进一步确认,伊赛亚又问小贩:“好像大多数从这里经过的人,都是要去哈尔帕的风神殿朝拜,据说那座风神殿真能拯救万众,会有那么灵验吗?”
小贩立刻激动起来:“这还用说!伊尔坦邦尼老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告诉你们,阿丽娜发现那座风神殿的时候,我们这位大老爷当时就在场呢!你们是没见到,那么大的山火啊,足足烧了三个月!连躲在地洞里的老鼠都被烧死了,可是有神殿庇护,大老爷就平平安安,半片衣角都没有熏黑的回来了。”
哈!三天的山火变成三个月!小夫妻也懒得计较这些,只是从这番添油加醋的言辞中,已经确认无误这位大老爷的身份。难怪二王子盯着他又不敢动他,有狄特马索调任哈图萨斯,元老院位高权重就足以成为忌惮,而当时的守备官别兹兰,由国王签发调令,担任米坦尼交换军务的联络官又无疑是另一层顾忌,伊尔坦邦尼虽然卸任还乡,但只要和这两位同僚互通信息保持联络,就完全可以敲山震虎,从而自保周全,也就难怪他敢公然和领主唱反调了。
这下连萨莉都坚定了要混进府邸的念头,要探寻二王子一切反常行为背后的原因,这家伙无疑就是最理想的突破口。
“那些眼线昼夜都不放松,究竟要怎样混进去啊?”
伊赛亚嘿嘿一笑,分明有了主意。眼线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能套近乎,也能被收买。那些眼线有的扮成卖散货的小贩,有的扮成对街店面里的伙计,还有的干脆墙根一坐装成乞丐,只是在间谍细作这个道行高深的领域,这些人显然都还上不了台面,充其量只能算是小喽罗,所以才会那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也所以伊赛亚才敢放心大胆套近乎。流氓头子出身的家伙,混人缘的功力实在无人能及,一顿酒肉灌下去,店里的‘伙计’已经彻底忘了街对面的大宅,絮絮叨叨就说起老婆孩子还有人生诸多不如意,直到不省人事,次日醒来也只当自己醉了酒,却哪里知道早把迷药当了下酒菜;另一边,墙根下的乞丐就没这个口福了,流氓头子一脚踹上身,靠!装什么装,指甲缝里都不见泥,也敢自称是乞丐?!直言不讳就传授‘规矩’,知道吗,乞丐也是划地盘的,抢别人生意莫非是活腻了?‘乞丐’怒目而视,分明带着官家的气派,谁知挑衅者忽然就换了一副笑脸,笑嘻嘻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美人。
“看到了吗?兄弟要借你这身臭气使一使,呐,只要你过去装疯卖傻骚扰一番,让兄弟有机会来个‘英雄救美’,这把银币就是你的。”
说着,他掏出白花花的银币,‘乞丐’的眼立刻直了,方才的怒气也顿时全消,神明啊,这把银币足足够他两年的薪饷,真的去疯闹一场就能到手?
一见犹豫,金主立刻放下脸:“不干就算了,你连地头儿老大都没拜见,就私占地盘乞讨,人家老大现在也就是还不知道,可架不住有人愿意通风报信啊,哼,不等过了今晚,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收拾你!”
“喂,别别,我没说不干啊,你等着!”
白花花的银币接过手,乞丐真是说干就干,当街骚扰小美人,追得人家满街跑,跑着跑着就碰见‘救星’。
“不要脸的臭乞丐,不想活啦!”
‘英雄’冲上来就是一顿胖揍,噼哩啪啦,招招都是往死里打的架势,直打得乞丐鬼哭狼嚎差点死过去。总算姑娘家心软,才好言劝止‘英雄’。
“哼,记住了,再敢当街骚扰大姑娘,当心你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