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军- 第97部分

　　　　“额？那咱们私下里该怎么称呼大都督？”

　　　　“大哥的老大，当然是大哥大了！”

　　　　山贼喽啰比不上刀盾兵严肃的兵纪。

　　　　虽然后者在不训练时，比山贼还要不正经，但到了战场却比任何人都像个兵。

　　　　杨爽不是严肃的人，对仅仅训练两天，哪怕爬上城墙还胡吹乱侃的山贼喽啰，并没有多大的反感。

　　　　都是脑袋别了裤裆里，刀口舔血的汉子，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哪有那么多规矩。

　　　　规矩是死的，兵法是活的！

　　　　在这压抑的守城战中，士气才是最重要！

　　　　“列阵！”

　　　　千金公主被兵士带走后，齐国远一直留在关隘上。

　　　　经过刚刚那一幕影响，现在走在南城墙通道内，他感觉小腿都是软的。

　　　　而不知实情的山贼喽啰却兴奋异常，纷纷按照之前吩咐，举盾的举盾，持枪的持枪，另有一部分手持弱化版的弓箭，对着城下乱瞄。

　　　　今日攻城吐谷浑损失惨重，想来下午战事会缓一缓。

　　　　杨爽扭头看向关隘内，操作投石机的劳力，已经推起运输石弹的独轮车，开始清理城墙内的尸体。

　　　　这是一个大工程。

　　　　里面被长矛捅死的是少数，摔死的更是极少，剩下的不是被压死，就是被憋死！

　　　　三百米的通道，只有两个出口，哪怕仅宽五米，每一米里也叠加着三四个人。

　　　　但不清理出来，下一次如何坑突厥人？

　　　　烈日西移，午时过后，关外的敌军毫无动静。

　　　　即便阿波的铁骑，也没有抛洒箭雨。

　　　　百般无聊，作死的山贼喽啰在城墙上狂骂半晌，更有的沿着没被推倒的爬梯，跑到城外继续叫骂。

　　　　可惜，对方对此毫不理会。

　　　　傍晚换防。

　　　　一千白天休息的劳力，将北侧城墙上的床弩推直南墙墙垛旁，又重新安置狼牙拍，方才开始守夜。

　　　　而山贼喽啰和刀盾兵们，则是呼呼大睡。

　　　　站在城门楼子中，近乎一天没有吃饭，没有休息的杨爽，仍旧盯着远处火光通明的敌军大营。

　　　　“大哥，咱们不去冲一阵？”听闻野牛沟之战，从吕小布口中知晓大哥受了点委屈，史大有点急不可耐。

　　　　杨爽抬头看向星空，蓦然叹了口气，“再等一日！”

　　　　“嗯？”史大、吕小布，还有跑来套热乎的齐国远万分不解。

　　　　杨爽不再言语，而是裹上披风，半坐在墙垛后，准备小眯一会。

　　　　吐谷浑与阿波联手，并不代表双方关系真的很好。

　　　　吐谷浑交好的是东部沙钵略，听命的却是西部达头！

　　　　毕竟他们跟东部突厥有凉州相隔，而跟西部突厥，在西域未被杨爽拿下前，几乎连在一起。

　　　　至于出兵帮阿波，也不过是履行跟沙钵略的约定。

　　　　而现在······

　　　　吐谷浑大营内。

　　　　慕容伏允敢怒而不敢言的将一封书信，拍在二哥身前，“大隋皇城派出大量传令兵，将一条突如其来的变故传达各卫府、总管府，其中有一路被咱们劫了！”

　　　　慕容勇还在为惨死的三千余兵士悲痛不已，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并未有丝毫动作。

　　　　“二哥！当初兵发龙门峡谷时，父皇就再三叮嘱，令我们三兄弟对阿波虚以委蛇，勿要冲杀在前，现在折了大哥，又损失这么多兵马，你难道还不明白？！”

　　　　“我想报仇！”很明显，慕容勇有点怒火上头。

　　　　“看完书信再说！”慕容伏允拆开已经打开火漆的牛皮带，将里面的纸张摊在慕容勇面前。

　　　　后者原本不以为意，以为隋军又有什么新政策，可看到上面的内容，却如遭雷劈。

　　　　“这·····这怎么可能？！！”

　　　　慕容勇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十分聪明的三弟。

　　　　慕容伏允脸色复杂，“不是不可能，是极有可能！”

　　　　“那咱们？”

　　　　“请阿波可汗入帐相谈！”

　　　　·········

　　　　嘚嘚！

　　　　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幽暗的夜幕中传来，阳关内巡视的兵士立刻警惕起来。

　　　　“报！急报！敦煌、冥河大营、永丰大营传来急报！”

　　　　“吾乃大都督近卫，急报拿来！”阳关兵士毫不含糊，从怀中取出令牌递给马上骑士。

　　　　后者观看一番，丢下三封书信，扭头奔向玉门关。

　　　　看对方如此急迫，阳关兵士不敢怠慢，将巡视任务丢给副队，自己飞快跑上城墙。

　　　　眯眼打盹的杨爽早就听到马蹄声，看一人跑来，连忙站起，“是何急报？”

　　　　“三个方向，敦煌、冥河大营、永丰大营！”

　　　　杨爽心中一紧，大爷的，不会是沙钵略趁机总攻，这三个地方全都吃紧了吧？！

　　　　连忙飞快扯开书信，走到城门楼子下，挨着火把仔细观摩起来。

　　　　三封书信，一封是冥河大营行军总管史万岁传来！

　　　　看来这家伙不但被赦免之前罪名，还当了一军主将。

　　　　另一封是左武卫熊渠军主帅，驻扎在永丰大营的·····老黑？！

　　　　杨爽撇撇嘴，这货十之八九抱了刘方大腿！

　　　　最后一封就有点儿意思了。

　　　　竟然是敦煌郡丞。

　　　　记得前年西凉大战，这人丢了永丰郡，后来调任阳关，却被己方给赶走了。

第197章　长孙之谋（）　
摊开三份急报，上面所述相差不多。

　　　　突厥大可汗沙钵略疑中部可汗阿波领兵五万投中原，尽杀其族人，二十万控弦西迁，占阿尔泰草原！

　　　　冥河大营史万岁，奉左武卫熊渠军将领固守冥河，大营不破，阳关无忧。

　　　　永丰大营拒凉州总管高颖令，镇守永丰郡，将在营在，两万熊渠军誓与敦煌、阳关、玉门共存亡。

　　　　敦煌郡丞郭仪拒凉州总管令，誓守孤城。

　　　　“娘的，这群人疯了！”

　　　　看过内容，杨爽双手一哆嗦，书信掉落在地。

　　　　那可是二十万控弦啊！

　　　　不是当初北道口关隘外，掺杂奴隶的三十万西突厥大军。

　　　　二十万就是二十万铁骑，毫无水分可言，人人弓马娴熟！

　　　　无须见面，仅仅听闻，杨爽就感到扑面而来的压力和危险。

　　　　史万岁和老黑的意图他明白，若是永丰大营与冥河大营战略性东移张掖，兵力仅有五十人的玉门关，以及无军驻扎的敦煌，都将彻底暴露在沙钵略面前，而跟沙海强军对峙的阳关，也将腹背受敌。

　　　　够义气！

　　　　杨爽一时间有点儿感动。

　　　　甭管老黑怎么坑他，就凭现在这般做法，人家绝对够义气！

　　　　他决定了。

　　　　此战若是侥幸获胜，绝对给老黑融合枚将魂。

　　　　嗯，史万岁也得赏一枚！

　　　　只是不知该怎么将他们收到麾下。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而是想个办法速战速决，尽快解了阳关之围，然后挥军北上，直面沙钵略二十万大军。

　　　　正当杨爽准备摊开行军图时，关隘外忽然传来阵阵驴叫声。

　　　　“嗯？”

　　　　听到急报，跑来听取将令的史大探出墙跺，城下却一抹黑，根本无法视物。

　　　　“不是驴叫，是人学的！”前世在军中学过各种伪装，杨爽岂能分辨不出真假，随手将身旁的火把丢了下去，沉喝道：“谁？”

　　　　凑着火光，众人看到墙角下窝着一个如同乞丐的邋遢汉子。

　　　　光背赤脚，腰间围着兽皮，跟个原始人似的。

　　　　看到上方有人回应，汉子连忙取下腰间黑漆漆的水葫芦，握在手中挥舞。

　　　　“鹅王……鹅王……”

　　　　其强调甚为怪异，根本不是中原口音，杨爽揣摩良久，方才明白对方喊的是长孙晟的小名。

　　　　“突厥人？”

　　　　“鹅王……鹅王……”

　　　　汉子似乎不明白城上守军在说什么，只是手舞足蹈的卖力挥舞黑葫芦。

　　　　“放个吊篮，拉他上来！”

　　　　片刻后。

　　　　邋遢汉子如同饿死鬼投胎般，半坐在墙跺后狂啃烤羊腿，而杨爽等人却狐疑的围观黑葫芦。

　　　　经过半生不熟的突厥语对话，众人了解到这汉子无名无姓，自称马奴，算是长孙晟在突厥收的小跟班。

　　　　可他是如何出现在阳关南侧，又是怎么避过突厥和吐谷浑巡逻兵士的，却有点说不清楚。

　　　　不过，经过杨爽脑补，似乎找到一种合理的说法。

　　　　这汉子是长孙晟派来通风报信的，不过，迷路了！

　　　　并且，这信应该是一个月之前，长孙晟前往突厥没多久便传过来的！

　　　　当初杨爽还在大兴城，这汉子本来应该按照长孙晟的吩咐，在陇西通往威武郡的半路上蹲点等待，却一个不小心被山贼掳去。

　　　　等他好不容易逃脱，却又迷了路，而那时杨爽已经进入龙门峡谷。

　　　　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地图，汉子过得那叫一个苦。

　　　　因为西域大总管还没配备令符，长孙晟根本没给他留下任何身份证明，因此他不但要躲避隋军，还要防备出来打秋风的突厥和吐谷浑。

　　　　幸好这家伙运气不错，迷路跑进了祁连山南麓，而龙门峡谷大战留下的痕迹十分扎眼，他脑袋里根本不存在的灵光一闪，沿着痕迹追了过来，要不然杨爽绝对收不到长孙晟传来的消息。

　　　　可长孙晟送个黑不溜秋的葫芦过来，又是几个意思？

　　　　文人鸟事多，难不成这里面藏着什么典故？

　　　　千里送？葫芦娃？依葫芦画瓢？

　　　　史大抓耳挠腮，吕小布低头沉思，齐国远举头望明月······

　　　　“马奴，来！”杨爽招来邋遢汉子，“你的主人，有没有让你口头传达些什么？”

　　　　这汉子应该不是突厥人，突厥语说的不怎么流利，看其面孔，有点像未来的南斯拉夫人，高鼻梁，深眼窝，面阔骨宽，若是长点肉，也是个壮汉。

　　　　估计应该是西部达头可汗与萨珊波斯或者罗马帝国交战，缴获的俘虏，然后当做礼物送给了东部大可汗沙钵略。

　　　　听到问话，马奴不知是思考问题，还是在脑海里翻译话语，良久摇了摇头，“没！”

　　　　杨爽将黑葫芦翻来覆去，也没在表面找到什么字体，默然叹了口气，“麻蛋，卖个鸟关子！”

　　　　那家伙十有八九在报复自己，毕竟在大兴城自己叽里呱啦一通听不懂的话，全靠他依靠灵活的脑子猜测并翻译出来。

　　　　报复！

　　　　对！赤果果的报复！

　　　　杨爽气得咬牙切齿。

　　　　不曾想，身旁啃完羊肉的马奴，却满脸好奇的看了众人一眼，随后拿过葫芦放在地上吧啦吧啦一通，一脚踩了下去。

　　　　咔嚓！

　　　　四个苦思的人当场惊呆。

　　　　马奴自顾自的拨开葫芦碎片，从中捡起一条干净非常的羊皮纸。

　　　　杨爽木讷的伸手接过，脑袋仍旧有点懵。

　　　　这么简单？

　　　　史大等人干咳两声，连忙围过来。

　　　　“大哥，上面写的啥？”

　　　　“去岁活捉阿波与千金公主，今以·········”

　　　　羊皮纸所言不多，大概的意思是，将阿波放回后，长孙晟挑拨了中部突厥与东部突厥的关系。

　　　　原本急于南下的沙钵略并没有中计，可有件事却令其起了疑心。

　　　　阿波都能被隋国放回，千金公主为何仍旧了无音讯？

　　　　于是方才有了沙钵略逼迫阿波交出千金公主的事情。

　　　　而长孙晟却在这时，将“不受隋皇待见”的杨爽，回归西域的路线透露给阿波。

　　　　并且，还告知杨爽的真实身份，若是能击杀，隋皇还将有重谢！

　　　　被逼无奈下，阿波只好听从已经被某人忽悠的属下的建议，冒险突破隋军在张掖的防御，南下捉拿大隋卫王。

　　　　等阿波一走，长孙晟立刻散布谣言，以牧民的嘴巴告诉沙钵略，中部阿波投奔大隋去了！

　　　　因有被俘虏，又被放回的前车之鉴，东部大可汗沙钵略轻易中计，怒火攻心下，不顾亲信再三阻拦，起兵西进，尽杀阿波三万族人，血染阿尔泰大草原！

　　　　“草特大爷的，这老小子算计我！”念完书信，杨爽大怒。

　　　　怪不得老黑跟史万岁誓死驻守，估计这里面肯定还有长孙晟的其他计划！

第198章　北域突变（）　
长孙晟的谋划算不得多高明，无非就是以杨爽和千金公主作为诱饵，打了个时间差。

　　　　但越是简单的计谋，发挥的威力越是恐怖，甚至无需在意太多细节，只需要把控大的方向。

　　　　比如，他虽然没有算到马奴会迷路，但杨爽仍旧与突厥和吐谷浑联军在野牛沟相遇，并退居阳关。

　　　　这与他在计划中提到的建议一模一样！

　　　　因此，书信结尾也给杨爽列出了退兵之计！

　　　　将阿波族人惨死的事情传给阿波，随后静观其变。

　　　　若是吐谷浑兵力超过一万，也可将此事传给吐谷浑主帅，仍旧静观其变。

　　　　“毒计啊！”

　　　　杨爽叹了口气，按照长孙晟的建议抄录一份，将两张羊皮纸卷起，分别绑在羽箭上，取下战弓，准备出城。

　　　　若是阿波知晓全族被戮，估计会跟沙钵略拼命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突厥分裂之始？

　　　　而若是吐谷浑知晓这件事，估计十有八九会倒向沙钵略，然后想方设法斩了阿波。

　　　　但阿波的兵马高达五万，损失五千余人，还剩两万冒头的吐谷浑，能轻松取其首级？

　　　　不论双方谁输谁赢，都将在沙海中血拼一场！

　　　　杨爽眼一眯，心中顿时有了计较，在给阿波的书信中增添了数笔，好心提醒道：小心今晚吐谷浑给你安排鸿门宴！

　　　　·······

　　　　中部突厥中军帐内。

　　　　阿波与麾下将领们围坐在一起，正讨论着如何攻克阳关。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不多久，两名侍卫捧着羽箭闯进帐中。

　　　　“启禀可汗，隋军自关内奔出数骑，射下这支羽箭后再度返回。”

　　　　“哦？”阿波抚须而笑，“莫不是那光头小儿准备行离间之计？”

　　　　身旁的一名将领哈哈大笑着接过羽箭，“看来着急的不单单是咱们！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