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又是齐声赞颂。
乔晓婉忽然觉得,这个位置坐得十分过瘾。她虽然坐在台上多年,可那是一直坐在孙权的后面,而此时亲身坐上孙权的位置,才忽然发现风景别有一番不同。台下站满了几排爵位不等的官员,他们毕恭毕敬,彬彬有礼,视自己为马首是瞻。自己随便说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随着孙权北伐曹操和周瑜出征荆州的推进,乔晓婉接到的各种军情也渐渐越来越多了起来。军情和以前一样,是不分昼夜的送达柴桑。而陆逊还是照例第一时间把军情送到乔晓婉的手上。
乔晓婉经常被半夜送来的军情所打断睡眠,她暗暗明白了,不是每一件事都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轻松。既然享受着坐在台上的风光无限,就应该同样忍受着日以继夜地劳心费神。这,大概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意思。
这天夜里,乔晓婉刚刚入睡,就被侍女的敲门声惊醒。
陆逊又有军情要奏报了。
乔晓婉爬起来,揉了揉眼睛,侍女早把灯火点亮,举起军情半跪在地上,以己身当做案台,供乔晓婉阅视。乔晓婉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一遍,顿时大惊失色。
这军情是孙权那边的。他和张昭分兵进攻,孙权亲自率军进攻合肥,而张昭则又带领一支军队进攻当涂。乔晓婉连连长叹,大叫道:“这是谁出的主意,应该直接把他斩首!”
侍女吓了一跳,跪在一边哆哆嗦嗦。
乔晓婉瞪了她一眼,道:“陆逊人在哪里?”
侍女惶恐地道:“回小乔夫人,送……送军情的人……就在宫外等候。”
乔晓婉微微点头,她知道陆逊每次送军情的时候都必须要亲自动手送来,目的是害怕有人从中作梗,走漏了军事机密
。乔晓婉记得当时自己表面上还嘲笑他是一个“劳累命”,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正是做事谨慎,可成大事之人的表现。
“你去把他叫进来,不要惊醒了太夫人。”乔晓婉吩咐道。
“是。”
不一会,送军情的人来了,乔晓婉果然见是陆逊,顿时吩咐侍女出去,焦急地对陆逊说道:“陆逊大人,我早知道孙权北上必败,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败法。”
陆逊点头道:“小乔夫人,我看过军情了,随即就立刻送到侯府。其实,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乔晓婉见他有些犹豫,道:“你和我还担心什么,直说无妨。”
陆逊躬身行礼道:“是,小乔夫人,我觉得主公此前匆忙北上伐曹,以及这次骤然分兵,自己独自率军攻打合肥,这些都颇为蹊跷。”
乔晓婉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讲?”
陆逊道:“小乔夫人,你想,主公自继位以来,始终忙于内务,于是江东发展迅速,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主公都不是一个昏庸的人。”
乔晓婉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弟弟这小子几年来励精图治,为民某利,确实是有值得称道的一面。”
“可是,小乔夫人你看看现在,主公竟然接连有了昏庸之举,首先北上征曹就是第一个败笔,谁知道曹操虽然是个军阀,可他毕竟控制着汉帝,以主公的身份竟然北上,这是等同于谋逆啊?曹操的实力虽然赤壁之后折损一些,但他的主力军队犹在,依然当今天下实力第一,主公以卵击石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分兵进攻呢?这是兵家的大忌啊……”
乔晓婉知道陆逊所言极是,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孙权本来就是以弱击强,他还敢把自己的弱势兵力划了一部分出去另攻其他的地方,这是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来的荒谬之举,一向聪明的孙权怎么能这么做呢?
乔晓婉长叹一声,问道:“陆逊大人,你能猜到这到底是为什么么?”
陆逊道:“我想,主公要么是自己蒙蔽了,要么是被别人蒙蔽了。”
“哦?”乔晓婉想了想,道:“弟弟的性格保守内向,好端端的怎么会是自己蒙蔽?一定是有别人蒙蔽他,怂恿他这么做!”
陆逊道:“这是主公的事情,我是做臣子的,不敢多言。”
乔晓婉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想:说你像周瑜,你还真的有点像他,周瑜也是不敢妄议孙权的事……哼,你们一群大男人,遇到事情就这样畏畏缩缩……她冷笑了一声,道:“你不敢说,我却敢说。”
乔晓婉想了一会,又道:“弟弟听人怂恿,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臣属,二是内宫。臣属方面,周瑜与弟弟近些年交往甚少,他不是在鄱阳操练水军,就是在带兵打仗;张纮是正直的人;张昭虽然与周瑜对立,但是他绝不会想出这种祸害江东的计策……而除了他们三个,弟弟很少相信其他的臣属。”
陆逊点了点头,道:“小乔夫人说得有理。”他做为臣属,在柴桑朝堂为官已久,知道乔晓婉的分析非常正确,“按照小乔夫人的说法,这人应该是来自内宫了。”
第296章 二百九十五猜测与调查()
乔晓婉瞪了陆逊一眼,心里暗想:你这家伙,明明自己心里也是和我想得一样,可偏偏要说这是我的想法,罢了,你害怕惹祸上身,我可不怕。
“内宫之中,我倒是真的想到了一个人。”乔晓婉哼笑着。
“哦,哦……”陆逊只顾着自己行礼,应付着说道。
乔晓婉眼睛一转,笑道:“陆逊大人,你这么聪明,常常料事在先,你有没有想到,这人是谁?”
陆逊愣了一下,急忙摇头道:“我可不知道。”
“胡说八道!陆逊,我知道你一定在心里想到了,这次你必须说。”乔晓婉决定逼他一次。
陆逊急忙跪在地上道:“小乔夫人,我虽然想到了,但是目前毫无证据,怎么随便指责人家?再说,再说……我除了小乔夫人以外,再无靠山,小乔夫人还是饶了我吧。”
乔晓婉看他的样子,不禁被逗得暗笑:“算了,我就不难为你了,其实我也没有证据,只是随便想想吧。因为弟弟以前思维敏捷,考虑问题全面,绝不会这样冒冒失失的,可现在有了这个人,他才会变成这样。”她见陆逊连连点头,索性不再和他兜圈子,继续道,“我怀疑是潘夫人,是她蒙蔽了弟弟,她甚至还蒙蔽了太夫人。”
“小乔夫人,尽管如此,如果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能当堂说破,潘夫人毕竟是主公的夫人,如果内宫斗乱,柴桑的朝堂之上就也会受到影响……这样以来,江东就危险了。”
乔晓婉处理过大乔的事情,她当然知道拿捏分寸,是非曲直,顿时点头道:“你放心吧,此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一切等弟弟回来再说。”
陆逊点着头站起身来,道:“小乔夫人,那军情……的事,我们该如何处理?”
乔晓婉长叹一声道:“写信给张纮,让他劝劝弟弟吧。”
“可是,如果这样不行呢?”
乔晓婉看了看窗外,其实她心里知道,张昭分兵另行,只有张纮一人在孙权身边,是绝对不会说服孙权的,可是在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够拉回放肆的野马呢?
“陆逊大人,你有什么建议?”乔晓婉问道。
“小乔夫人,再过一段时间,韩当将军会带着伤兵回来休养,不如让他率军跟在主公大军后面,主公此战必败,只是要保护好他的安全就可以了。或许,主公败了此战,倒是个好事。”
乔晓婉知道韩当随周瑜出征荆州,江东军队有这样的惯例,就是定时把前线的伤兵运回境内,确保医治好他们
。韩当将军勇猛过人,武力超群,他能跟在孙权大军后面,一定会保证孙权的安全,尽管他和张纮一样,无法承担说服孙权退兵的重任。只是乔晓婉听陆逊说“倒是个好事”,不由问道:“陆逊,你说的‘好事’,是什么意思?”
陆逊低声道:“主公此前一直忙于内务,成绩斐然,他一定觉得军事也是像内务一样,非常容易……因此才会挥师北上,如果主公败了,以他的才智,就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从而不再犯了。如此说来,这确实是个好事。”
乔晓婉听他说得有理,微微点头,她随即长叹一声:“只是可惜了这场战争中的无辜军士,他们都是有父母,有妻儿的……”
陆逊道:“小乔夫人,做大事者,是一定会有牺牲的,这个‘牺牲’,不仅仅是指自我牺牲,还包括牺牲他人。”
乔晓婉不禁浑身一震,她凝视着天边的圆月,暗自思量着:这明月如此亮丽,不正是有周围的众星相映衬么?
第二天,乔晓婉派人请来步夫人,她既然怀疑潘夫人,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可是让乔晓婉没有想到的是,步夫人竟然和潘夫人一起来了。
只见潘夫人冲着愣神的乔晓婉微微行礼,道:“妹妹见过小乔姐姐,我是来看太夫人的,碰巧步姐姐也来了,我们就一起顺路了。”
乔晓婉方才明白,原来潘夫人天天都和吴太夫人在一起,而乔晓婉现在居住的,正是吴太夫人的寝宫。
她目送潘夫人走了,方才把目光转向步夫人。
步夫人刚想行礼,却被乔晓婉一把拉住,道:“得了,不用这么俗套,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见乔晓婉一脸严肃,急忙快步跟着乔晓婉进了内室。
乔晓婉把宫门掩上,道:“步夫人,孙权现在性情有些变化,不知道你发觉没有?”
“小乔姐姐,难道你也发现了?我以为只有我知道呢……”步夫人瞪大了双眼,吃惊地道,“我刚进入侯府的时候,吴侯虽然很少理我,但是他至少不会凶巴巴的,而现在就不同了,他经常变得脾气暴躁,一点小事不顺心也要大喊大叫的。”
乔晓婉本以为孙权只是在前朝有了变化,没想到他在后宫也是如此。乔晓婉当即道:“步夫人,实不相瞒,我怀疑是潘夫人挑唆了孙权。你和王夫人虽然也是孙权的夫人,可是你们都是出自名门豪族,自幼受家庭文化熏陶,绝不会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而潘夫人则不同了,她是罪臣之女,如果孙权没看上她,她此时还是一个带罪之身。这样的人,一旦出头了,心理难免会变得扭曲。”
步夫人听乔晓婉说起潘夫人,更是气愤地道:“小乔姐姐,你说那个潘夫人到底有什么好,太夫人这么宠着她,吴侯更是如此。小乔姐姐不知道,就在吴侯出兵北上之前,潘夫人还和他……唉,大白天的,闹得声音惊天动地,鬼哭狼嚎似的,真让我感到羞耻!”
步夫人说完了话,顿时满脸通红,把头深埋下去。
乔晓婉知道步夫人非常不满,女人嘛,尤其是后宫中的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在所难免。步夫人一定是气急了,才口无遮拦地说了这番话,她说完了之后,也知道自己做为大家闺秀,说这些确实有些不符身份,当即十分后悔。
第297章 二百九十六奇怪的孕事 (1)()
乔晓婉暗暗好笑,同时也对步夫人深感同情。
她想了想,道:“我找你说这些,不是单单只为了你个人,还为了整个江东。自从潘夫人进了后宫之后,她确实改变了孙权的性格。孙权现在胡作非为,率兵北上,此战基本是败局已定。这次虽然对江东而言,不会伤筋动骨,但是长此以往,孙权如此下去,江东一定会在有朝一日面临着土崩瓦解的危险。因此,为了江东的大局,我们必须要扳倒潘夫人……”
步夫人说道:“小乔姐姐,一切单凭你吩咐,只要是你说的话,做的事,我都会无条件支持。”
乔晓婉听了,心里不觉涌上一层暖意。尽管她非常清楚,绊倒潘夫人一事,对步夫人本人来说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笑着道:“步夫人,我要你帮我暗暗收集潘夫人蛊惑、怂恿孙权,待时机成熟之后,我就站出来扳倒她。”
步夫人惊道:“小乔姐姐,你也知道,现在太夫人和吴侯都很宠她……这事……”
乔晓婉知道她想说什么,点头道:“这事肯定困难重重,所以你要小心谨慎,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还有,在事成之前,你一定要严加保密,记住,我们宁可不去扳倒她,也不要率先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步夫人微微点头道:“小乔姐姐,我明白,我需要足够的时间。”
乔晓婉道:“这事不急,一切等孙权和周瑜回来再定细节,总之,我们有耐心和她耗。”
不久,周瑜方面传来军情,说江东大军已到荆州,并与刘备一起,合围江陵。而韩当也带着受伤的兵员返回柴桑,这些都是前线无法医治的伤员,可以说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因为,更多的伤员都死在半路上。
乔晓婉待韩当安排完伤员的事情之后,就把他请到正堂之上。
韩当显然已经知道孙权出兵北上的消息,他也知道了目前留在柴桑主持政务的人是乔晓婉。
乔晓婉和韩当十分熟悉,他们二人最早相识在皖城时代,不仅如此,韩当对周瑜十分佩服,是周瑜的挚友。乔晓婉平时都称呼韩当为“韩大哥。”
“小乔夫人,公瑾在前线还不错,我回来的时候,江东大军正在往荆州的江陵进发,公瑾已经和刘备约定好了,我们双方打算一起进攻荆州。”韩当先是把前线的情况说了一下。
乔晓婉笑着道:“韩大哥,前线的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她此前已经接到了来自江陵的最新军情,目前她所知道的,甚至要比韩当还多。
韩当忙行礼道:“小乔夫人,你现在掌管江东政务,还……还是别这么称呼我了。”
乔晓婉站起来,奇道:“为什么?”
韩当勉强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是员武将……这样不合适。”
乔晓婉走到韩当面前,道:“韩大哥,不管我们的地位如何变化,你都是我的韩大哥,这件事情我们就不多说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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