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子胥想想自己如今有八万军士,水师两万六千,这就是十万六千人,抽出五万救援,五万留守继续攻打郢都,应该不成问题,当下正要拍板。
这时孙驰说话了:“国相,诸位将军,救大王做什么?不用救!”
轰隆!
孙驰的话如同石破天惊,把整个主帐内的众人给惊翻了。石乞是吕荼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于吕荼的忠心,没有人能比得,听到孙驰的话后,气的一口血没有吐出来,他当场发飙,快速走到孙驰面前,一手提起孙驰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孙驰被石乞凶恶的模样吓了一跳,诺诺道:“大王,不用”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石乞一拳打在了地上,众将这时才反应过来,忙去拉,石乞更是勃然大怒,唰的抽出佩剑,对着围拢上来的诸将喝道:“我告诉你们,今日你们谁不去救大王,谁就是乱臣贼子!”
“孙驰。你不要以为本将不知道你不去救大王是报了什么心思,我告诉你,太子的位置没有人能动摇”
石乞此刻有些疯魔,当他听到孙驰说不救吕荼,当下就忍不住飙了,他作为齐国的实权人物,自然知道诸公子夺嫡的事,只是随着大王称王,太子人选定后,这事情便告了一段落。不过只是告一段落而已,毕竟太子有义渠人血统,又不是正夫人所生,很多人都不服。
像孙驰就是其中一位,他早就听说孙驰和三王子吕恒走的近,而如今吕恒又在北平郡,孙武大军所控制的范围,一旦吕荼身死,石乞不得不多想会发生什么。
“够了!”伍子胥听到石乞越说越离谱,大怒,这些东西就算有点影子,但是能讲破吗?
石乞见伍子胥发怒,吸了口气,恳求道:“国相,出兵吧?”
伍子胥整理整理思绪,想要把各部援军的名单以及救援路线思考好,再讲出来。可是如今伍子胥的不说话,在石乞眼里变成了犹豫的“别有用心”与“见死不救”。
“伍子胥!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像孙家还有范蠡另立太子?”时间过了二十个呼吸,伍子胥没有说话,石乞再也忍不住了,大怒,眼睛通红的,拿着剑指着伍子胥。
这话彻底点燃了整个主帐,齐军众军将万全的陷入震惊当中,他们看向了伍子胥。
范蠡建言改立太子的事,诸将有风闻,说的是当初灭吴之战,范蠡和孙武内斗,结果被孙武设计构陷牢狱,后来宫廷内的郑旦夫人和夷光夫人为其说情,才出了牢狱并恢复了爵位,为了回报两位夫人,范蠡支持郑夫人之子王子吕文为太子。当然这只是传闻,但不知真假。
伍子胥被石乞的话也是镇住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石乞,这个被誉为齐国最有为的壮年将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伍子胥会改立太子?
伍子胥眼睛顿时就红了,他不知道为何石乞会这么认为他?
帐内所有的将军都按住了自己的佩剑,他们在等待伍子胥的回答。
孙驰看到剑拔弩张,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也不顾流着血的嘴,赶忙道:“误会了,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大王有十万精锐在手,又有众多齐国宿将相佐,这天下谁人能在两年内动大王分毫?”
“再说万一这是楚军使用的围王救都之计呢?”
“所以我们暂且不用管大王,只需要在半个月内拿下郢都,俘获有熊轸的亲属,让围困大王的楚军有所忌惮,到时我们在全军北上救援,为时不晚”。
第737章 郢都破,伍子胥鞭尸()
孙驰把自己的意思说完,众将听完后都恨不得抽死他丫的。石乞很尴尬,可是事情已经捅破,他此刻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苑何忌看了伍子胥一眼,又看了看石乞,最后把目光放向孙驰的身上,咳了咳和稀泥道:“孙将军可是有什么好的计策?”
孙驰道:“有!只是有些阴损。”
“哦?”众将好奇。
孙驰道:“听说大屁股嬴孟的丈夫楚平王有熊弃疾的墓就在郢都不远处的寥台湖,我们扒了他的墓,一则可以迫使城内楚军出来决战,二则也可以把拦杀大王的楚军给吸引过来一部分……”
孙驰讲着他的细细谋划,语言轻描淡写,可是听到众将耳朵里,个个是不寒而栗。他们看着孙驰的目光变了,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些。
孙驰没有去看众将的表情,而是最后把目光看向伍子胥,伍子胥沉默,最后拍板道:“好,扒了有熊弃疾的墓,有什么罪责本相一力承担”。
“这?”众将完全没有想到伍子胥竟然同意了。扒人坟,那是要不得好死的。
伍子胥言罢又看向了石乞,道:“水师统帅石乞,胡言乱语,毁我军心,今日起剥夺其水师主帅之位”
“晏圉将军”
“末将在”
“你暂时为水师主将”
“这?诺!”晏圉犹豫了会儿,最终看了看石乞又看了看伍子胥答应下来。
晏圉是晏婴之子,和吕荼是打小腻歪,对吕荼自然是忠心,最重要的是他是朝堂的“遗老派”领袖,没有参合到诸王子斗争当中。
石乞对于伍子胥的“报复”头一扭,把兵符还有佩剑给解了下来,别有深意的交在了晏圉手中,晏圉怎能不知石乞的意思,心说,我的石大将军,你啊还是太年轻!国相是什么人?孙家又是什么人?哎!
伍子胥扒了楚平王的坟,拉着楚平王的棺椁来到了郢都城门下,当着城上楚军的面,伍子胥拿着鞭子抽打楚平王的尸体……
郢都城内,宫殿前,一片寂寥和沉默。
白发苍苍的楚国老将阳令终跪倒在楚国的列祖列宗神祇前,哭的已经没有了声音。
阳令终他的二弟三弟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痛苦过。因为二弟阳完和三弟阳陀是战死的,是为大楚战死的,他们是阳家的骄傲,他阳令终有这样的弟弟,高兴!
可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伍子胥用鞭子肆虐先王的遗体,他怎能忍受住?因为这鞭打的不仅是先王,更是鞭打的大楚的规矩大楚的脊梁啊!
在阳令终的眼里,楚平王再怎么混蛋,那也是先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规矩,是大楚的规矩,是规矩为什么不去遵从?
伍子胥你该死,你该死!
难道你没看到你父亲为什么明知道先王抓住后会被处死而没逃走吗?
他不是没有能力不去逃走,而是不愿去逃走。因为他遵从着规矩。规矩!
伍子胥,难得你不知道郤宛吗?
郤宛明知道被先王冤枉而家人被屠杀,可是仍然带着残余的楚军誓死效忠与齐人奋战,难道你不知他为何这样做吗?难得你真的瞎了吗?
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可是你不愿去知道……
阳令终眼睛已经干枯,手锤的地面,鲜血淋漓。在他旁边有一大帮哭的撕心裂肺的楚国文武之臣。
他们现在好想杀出去,去把先王的遗体抢回来。可是他们不能。
不是不能而是真的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真的不能。
在殿外,一个红衣素裹的雍容华贵的女人,她拿着长剑,一改昔日风采慈和,此时如同她手中的秦剑一样,冷艳而高傲。她守护着殿门,不让里面的任何人出来。
这个女人就是秦国公主孟赢,当年楚平王所抢自家儿子太子建的妻子,楚王有熊轸的亲生母亲,当今楚国最富有传奇的太后。
谁人都不能出这个殿,原因很简单,孟赢不想这些忠贞于大楚的人送死,她相信儿子,她相信楚国的大王,有熊弃疾,相信她的儿子有熊轸。
先王会理解她的做法的,她的儿子会像当初八岁即位时那样,不屈脊梁,打退齐军的。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等,在郢都这个家,等。
剑,冷烈。
在秦国时,孟赢的剑是杀人之剑,嫁到楚国后,她的剑是舞曲之剑,如今她的剑是守护之剑,守护她的家。
郢都,就是她的家。
孟赢抬起下巴,她的下巴是如此的美,眼睛望着苍穹,眼睛是那么的深邃坚毅……
伍子胥虐尸的事六日后,传到在鸡父围困吕荼的楚王有熊轸耳中。
有熊轸不敢相信,他哆嗦着身体,把那密报看了一遍又一遍,眼睛一红,鼻腔发酸,涕泗忍不住横流:“父王!”
王帐内发出如同丧失一切的凄厉嘶吼。
与楚军这边相反的是吕荼这边,吕荼每日过的都很快活,每日或巡查营地和士兵们拉拉家常,或想着办法给士兵们改善伙食,或和工匠们研究新的防御器械……总之他要耗死楚国,耗到齐军会师此地,给有熊轸最猛烈的一击。
这次吕荼的打算是要把楚国给灭了,就算不灭,也要把楚国从后世的湖北湖南之地赶走,赶到重庆或者四川去。
可是吕荼有些没想到的是楚军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的攻击如同发疯的红眼狗一样,不怕死的硬往齐军营寨横冲,好几次差点齐军营寨被破。
看着战场上一层层尸体,吕荼和身后的众军将都是目漏震惊之色,这仗有这么打的吗?
一定是楚军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吕荼暗自想到。只是会发生什么事呢?
吕荼灵机一动,神色怪异,最后叹了口气,苦笑心说:这次是完成了历史的夙愿了,可是自己却是要苦逼了。
楚平王啊,不知道你的尸体还会不会被鞭打三百呢?
吕荼不由想到,毕竟伍子胥比历史文献记载的晚了二十多年,此刻伍子胥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了,若是鞭打三百,想必也没有那个力气了吧。
对着众军将演讲鼓励一番,让众将守护好自己的岗位,吕荼便往自己所住的地方赶去。太累了,他得歇歇,想想接下来如何面对如同疯狗楚国的路。
攻击,攻击,只能拼命攻击。
第738章 齐楚鸡父之战结束()
此时楚国的任何计策阴谋都是枉然,因为吕荼根本不上当,他就防守,如同死乌龟一样的防守。
日以继夜的攻击厮杀,楚军死伤四万,五万,六万,七万……数字还在增加。
齐国虽然防守属于有利作战,但是伤亡也令吕荼动骨肉疼,一万,两万,三万……数字在不停的增加。
这已经演变成了用人海的鲜血与尸体去拼出谁是最后胜利者的战争。
郢都破了!
虽然楚军没有被孙驰预料的那样出城决战,但是最终还是在齐军的疯狂攻击下破了。
老将阳令终战死了,楚国留守在郢都的将军大夫都战死了,奋扬让寺人背着被打晕的孟赢太后化妆逃走了,而他没有逃。他是楚国的大将军,他怎么能逃?
拿着那把自家大王所亲赐的大将军剑,那把剑是楚国第一剑师,风胡子,所亲自打造的大将军剑,慢慢的走下郢都的王宫,身后没有人,只有他自己,他像是一个力抗大厦将倾的威武熊士一般,提着他的剑,向着乌压压杀向而来的齐军走去。一步,一步,一步……
鸡父之战打到第三个月,吕荼所剩兵力只剩下两万时,吕荼坐不住了,事情发展到如今只能暂时突围出去,再寻求他法。
楚军还是发疯的进攻,虽然他们仅剩的兵力已经不足十万,但是还是发疯的进攻着。
观射父看着一夜愁白发的楚王有熊轸,鼻腔泛酸:王啊,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战争不是这么打的,仇更不是这么报的。
可是他不是将军,不是军事家,更不是会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神鬼,他只是个知晓祭祀之学知道点天文地理计算之学的“凡人”,他不知道自己能为自己的王做些什么。
沈诸梁此时已经病的不成样子了,干瘪,虚黄,他发烧的不停在说着胡话,可是胡话里都是如何要攻击齐军的策略。
只是这些策略根本没有用,一点的都没有用,吕荼根本就是防守,一直防守,如同死乌龟一样的防守。
利爪,锋牙,无可奈何,无可奈何!
有熊结,有熊期,有熊闾,有熊宁,有熊圉,有熊稽,宋木,史皇,武城黑,蒙觳,吴由于,遽固,薳越,薳射……这些大楚的脊梁,他们都不知不觉的苍老了,腰也弯了。
王帐内气氛沉闷压抑颓废到了极点。
帐外一阵阵的尸体腐臭味传入帐中,没有人去在意尸体的恶臭,他们全部弯着腰低头看着身前光秃秃的案几,仿佛那案几里就藏着战胜齐国的希望。
此时还好正是冬天,否则死那么多人,又没有及时处理掉尸体,想必瘟疫早已经发生了吧。
“报”一声凄厉嘶哑,一名楚军满眼通红的跑了进来。
“说”楚昭王的声音干涩而苍老,这不是一个壮年男人应该有的声音。
“太,太后,太后回来了!”楚军言罢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太后?
帐内所有人在此刻全都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看向帐外,当帐外出现一名手持佩剑的劲装女人后,一个接着一个的都站了起来。
劲装女人正是孟赢,当城破的那一刻,她本来是要殉国的,可是没有想到,寺人把她给打晕了,并把她背着逃了出来。
当知道真相后,孟赢抽出佩剑就要杀了寺人,寺人跪在地上,闭目等死,没有任何的愧疚。
孟赢的剑终究没有下去,她的名节重要,可是大楚的希望更重要。她是楚王的母亲,但也是秦国的公主。只要她活着,楚国就有让秦人出兵的希望,就像当年申包胥能请到秦师的理由一样。
所以她不能死,起码现在还不能死。
看着满头白发的爱子,有熊轸,孟赢差点没有忍住眼泪,这是她的儿子吗?还是那个壮志雄心的刚到中年的爱子吗?
“母亲!”
“太后!”
“祖母!”
王帐内传来滔天的哭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嬴孟冷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是多么的坚强,多么的孤傲:“楚国人可以哭,可以死,但不可以跪着,不可以放弃希望,你们给本宫站起来,大楚会回来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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