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了一步,脸色微变:“雷鹤?”
雷鹤道人的声音几乎就是在他的面前传来:“岳柏?你如何在这个位置?”
起身之前,两人还对望了一眼,如今却几乎面对面的撞上,如此诡秘的情形,令得两人都有一些色变。天昏地暗,那妖异的、令人不安的感觉,却是愈加的强烈。远处传来了兵将的忙乱声,和战马的嘶鸣。
呼——
有狂风从同一个方向,如同海啸般卷来。飞沙走石,神鬼惶惶,刺得两人面如刀刮,尽皆难以睁眼。“有人行刺公子!”雷鹤道人低声叱到,焦虑万分,然而这样的处境下,他们竟连公子的位置都难以找出,更弗论救援。
雾气出现的那一瞬间,青年就已经抬起了头,当那狂风往他的这个方向疯狂的涌来的时候,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里,妖气滚滚。空气中,犹如藏着密密麻麻的细针,每一个动作,都会被刺痛。雷鹤、罗胖子、岳柏等人的声音,在他的四面八方,犹如鬼打墙般,根本无法确定方向。
莫名的,空间传来轰然一声炸响,这道炸响,发自虚空的最深处,事实上,普通人根本无法听到。他的目光,仿佛能够穿过黑暗,透过风沙,抬头看着斜上方那陡然绽开的涡流。涡流一圈又一圈的,逆着时针,往他这个方向旋动,明明无声但却砰然的震动,虚空如同屏障一般破碎,涡流进一步膨胀,鬼魅的声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惊人的杀气往他冲击而来。
犹如喷发的洪流,但却是冷到极致、直夺性命的撞击,轰然的震动间,青年倒下,眉间飞出的灵神却已经与杀来的妖影撞在了一起。风沙依旧,野草乱舞,滔天的气流在两个相互冲撞的能量中……爆发。
明明是天摇地动般的感觉,仿佛连天都在坍塌,却又很难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保护主帅却又连主帅的身影也无法摸到的兵将,明明拥有宗师级的实力却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心惊的高手。这是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形,看不见月色,也听不到蝉鸣,谁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喷发出的风沙中,魅影飞空。
大地在摇晃,不停的摇晃,让人根本无法站稳。有诡异的撞击声,在某一个点,如同螺旋急速地扩散,空间充满了皱褶。
从破碎的虚空中窜出的涡流,带着玫丽的艳红,这份艳红,唯有宁江的灵神才能看到。不输于宗圣级的、强大的能量下,是没有任何实体的、魂魄的爆发。两个神魄在虚空层面中的,非同寻常的交手,是骇人听闻,但又无人能够真正旁观的、超现实的较量。
那抹艳红一层层的冲高,不断的冲高,一道光芒从上到下,斜斜的斩过,完美到极致的圆弧,毁神灭魔的斩击。空间割裂,倒迎而来的却是冷漠到极端,却又华丽到极点的刀气。
明明没有刀,刀却已无处不在。
弧形的艳,陡然间崩裂,紧跟着是一声冷哼……或者说是惨哼。
女子?昏暗之中,雷鹤道人等都听到了这一声哼。
阴冷和愤怒的戾气,并没有因此而结束,血的味道弥漫,神秘的妖气反而进一步膨胀。从可怖黑洞中探出的涡流,透着飘然的香气,刀光与魔血般的艳红在四面八方连闪。看不清交换了多少招,狂风犹如席卷了整个天地,生与死的一线间红影游走。
刀光翻飞,陡然间变得空灵,没有实体但却凌厉的刀气,在虚空中狂舞,又快速的闪了一闪。
第二声惨叫传来,凄厉无间,风平了,沙静了。明月复现,被隔绝于外的蝉鸣重新响了起来,就像原本就不曾中断过。
“公子!”雷鹤道人、罗胖子、岳柏急奔到从案后慢慢站起的青年身边。
青年踱到案前,负手抬头,看着夜空中的圆月。更多的兵将涌了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这里。地面犹如被刀刮过了一般,草皮全都往下翻去,案上的文书,被风刮得到处都是,但是除此之外,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雷鹤道人低声问道。
“没什么,有人过来玩了一阵,现在已经逃了。”青年漫不经心的道。
他的嘴角,溢着一丝冷笑。
他原本以为,小刀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只妖……
第21章 妖魅:兵逼昊京!()
阴暗的山林间,女人捂着胸口,喘着气,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月光在森林的另一边,往她的这一侧,倒下阴影,女人站在阴影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是在月色下反射着一波波弧线的草地。山风吹来,光条往远处刮去,有野兔从草丛中钻出,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便受惊跳走。
在她的身后,是斑斑的血迹。血的味道,带着一丝神秘的芬芳,然后就如同荧光一般散去。
女人看着前方的月光,发了好一阵呆,然后就转过身子,沿着那始终游移在光明外头的阴影边缘,拖着蹒跚的步子,慢慢的远去。
五月下旬,天气如同战火一般炽热,满地的尸骨,饿死的百姓,成为了中原的常态。战争吸纳了大量的人口,紧跟着这些人就在没有多少训练的情况下,被推上了战场。
南方因为新天子的死,而出现了一些动荡,然则这个时候,人们多少也已经习以为常。没有天子的日子无法想象,然而天子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其实人们也无法弄清。
北方各路义军的首领,在大元帅宁江的倡导下,共同发布了抗蛮宣言,一时间,想利用天子的死来生事的野心之辈,也尽皆不敢妄动,以免成为天下之敌。甘玉书赶到了后方,坐镇临安,前方的战事,也还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各路兵马轮番攻向猛查刺亲率的蛮军主力,几乎每一战都惨烈无比,双方的大量伤亡下,昊京的收复,已经成为了迟早的事。
而这个时候,于某个伤重的女人,独自南下的时候,南方有一队人马,则在赶赴北方。
这一队人马,不过五六千人,不同寻常的是,这支队伍里,几乎每一个都是青年,既有道门中人,也有武林中各大门派集合而来的菁英。这些原本打算投身于战火的、充满了热血的年轻人,这几个月里,却在岭海一带,无人知晓的所在经历着残酷的训练,而现在,他们终于开始奔赴前线。
随着他们一同北上的,还有那一辆辆,不知装载了什么的、黑布遮盖的马车。
***
北方战火连绵,南方的会稽山上,却是莺莺燕燕的,颇为热闹。
“哥哥什么时候能回来?”那一日的下午,练完剑后的小梦,抱着那唤作小刀的小黑猫,在禹**部开辟出来的泉池中洗着澡。
算一算,她已经要好久没有看到哥哥了,现在连胸衣都要自己下山去买,感觉真的是很不适应,没有哥哥帮忙挑选,她自己开始时,还经常买错,不是太大了,就是太小了。
在她怀中,小黑猫轻轻的,发出“喵”的一声叫唤。
相隔不太远的另一边,笺丽裸着身子趴在旁边的石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死鱼。饱满而又浑圆的胸,紧紧地压在石块上,双手往前伸直,水花一晃一晃,让她那诱人到极点的身材,更添香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功法的缘故,这些年里,小梦的身型就没有怎么长开,原本是什么样子,现在大抵上还是什么样子。这固然让一些女人颇为羡慕,但对她来说,笺丽逐渐成熟后所拥有的媚态,以及让即便是穿着衣裳都让男人为之心跳的丰满,她也是有着小小的艳羡的。
看着笺丽那半跪在池边,懒洋洋的样子,她要是个男人,这一刻,可能都会忍不住过去抬起她的翘臀……
“仗打完了,应该就会回来了吧?”春笺丽翻了个身,胸脯在水面上晃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没有他在身边的日子里,连做死鱼都没有意思了。
又没有人在她的身后,抬起她的翘臀,然后……做什么死鱼啊?
外头传来打打闹闹的声音,显然又是那三人组。自从宝桐、红蝶、小鹭三人被宁江送到这里,这里就没有一天安静过,好的时候好得要命,有的时候因为莫名其妙的小事却又吵了起来,友谊的小船翻得全无预兆。
“宝桐她哥哥的事……要什么时候跟她说?”小梦小声地说道。
“过一段吧?”笺丽也有一些犹豫。
对于外头的事,她们其实也了解不多,宝桐的兄长驾崩的事,也是秦无颜前一次下山时,带回来的消息。对于该怎么去跟宝桐说,两个人都还没有想好,又或者说,就这样一直瞒着,等他回来了再说?
嘻嘻打闹的声音越来越近,最新跑进来的却是皇甫鹭,衣裳一脱就往池里跳,扑的一声,水花溅得到处都是。“第一!”她在水中站了起来,高举双手,兴奋的叫道。
笺丽与小梦一同扭头看去,外头的门口,宝桐和红蝶正在地上扭打。
“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在扭打着的两个少女的后方,梳着飞仙髻,明明应该年纪最大,看起来却是比谁都小的女孩,很无语的捂着额头,摇了两下。
***
天气热得,连地面上的空气都在蒸腾,仿佛有青烟从地底腾起,一缕一缕的扭动着,往天空冒去。
推着战车的兵士,在这片炎热的土地上,不停地向前,有人倒了下去,后人赶紧将他抬到阴凉的地方救治。
他们前方的七里处,先一步到达的兵士,已经开始安营扎寨,人们忙碌着,除了偶尔叨几句这热得让人想骂的天气,并没有多少抱怨。眼看着,一路凯歌,势不可挡的收复着失土,胜战让底层的兵将,有着更多的忍耐力,能够看到曙光的坚持,往往能够更加的持久。
后方的山腰处,手持折扇的青年,看着前方山下,密密麻麻的往还未扎好的营寨推进的、蚂蚁般的成群结队的队伍。天气确确实实是太热了,就算什么事都不做,也热得难受。
好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回去抱着笺丽和小梦她们凉快一下,这鬼天气,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什么事都没有做,只是看着大家忙个不停的青年,抱怨着这个让人受不了的天气,后边山下,有传信的骑兵赶来。过了一会,雷鹤道人踏上山腰:“公子,红巾军与威远军那一路,已经攻下了陵州城,下一步就是昊京了。”
“唔,比想象中更快一些,子晋的兵法,愈来愈了得了。”青年负着左手,使劲地摇着扇子。
“公子,”雷鹤道人问道,“鬼军师那一边派人来问,可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事情?来人还在山下等着。”
“没事。”青年继续摇扇,“让他去告诉子晋,让子晋那边,自己看着办好了,嗯嗯,我对他们有信心。”
雷鹤道人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就这般转身往山下去了。
自从北上之后,虽然战争始终没有消停过,但他们这一支军队,除了初始时,充当了令奚蒙狂、奚延寿两兄弟自投罗网的陷阱之外,实际上,就没有真正的与敌人交战过,只是随着前线的推进而推进,有时,会对兵力重新做一些布置,把这一边的士兵补充到前方,又把后方派来的增兵补充进来,或者把前方疲惫的兵将撤到这里。
整体上的兵力并没有多少变化,人员倒是换了不少,但是真要说起来,到目前为止,宁江所率领的这一路,的确是还没有打过一场硬仗,雷鹤道人自己,甚至连一个活着的蛮兵的样子都没机会见着……被送到这里的,都是已经被斩杀的、蛮将的头颅。
真正率军出生入死的,都是前方各路义军的首领,其间也冒出了不少以前大家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听说过的新人物,在这个大时代中,凭着战功一下子打响了名气,如连斩七将的梅川弓岳、黑帝城血战十二日坚守不退的“血棘枪”车升、如同利箭一般总能击穿蛮军防线至今还从未败过的乌堡首领赵斐然等等。
至于像卢云飞、王克远、岳青、赵横这些原本在江湖上,就已经拥有不小名气,或者是在此前就已经展示出非凡将才的人物,自然不用多说,时来天地皆同力,基本上每一个在战场上都是赫赫之功,而且大多都比较年轻,其中就算是年纪稍大的赵横,也不过才三十六岁。
虽然真正杀敌的都是前线的将领,但是很难说清为什么,明明没有真正的站在前线,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后方,随着前锋的推进而推进的宁江,却有一种少了他就不行的、“主心骨”般的感觉。明明上阵的都是别人,但是感觉上,只要有他在,胜利的天平就已经站在了华夏这一边,如果他出了事,整个战线也会马上崩溃。
善阵者无赫赫之功……或许就是这个样子的吧?
明明没有打过一场硬战,感觉上所有人的功劳,却都无法与他相比,这的确也是一件颇为神奇的事,更神奇的是,几乎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的异议,如果不是亲身体会,雷鹤道人只怕也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形。
夏日里,天黑得很迟。天暗下来的时候,青年已经带着身边的人,驻进了前方扎好的营寨。
夜里,青年从帐中漫步而出,负着双手,抬头看着璀璨的星空,有点后悔,没有让无颜扮成亲兵,留在他的身边……总感觉这些日子里,体内慢慢的积了不少火气。
果然还是太闲了……他在心里想着!
同一时间,远方的原野,魁梧的蛮帝提着长柄的,巨大的狼牙棒,带着一批疲惫不堪的蛮族勇士,在夜色下往昊京赶去。
汗血的宝马,满身的膘肉,披挂着上好的软甲,马蹄踩在草地上,发出踢踏的声响。今晚的群星分外的闪亮,月亮反而显得有些暗淡。前方的昊京,那高大城墙倒下的巨大阴影,犹如一只想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怪兽,吞下去,就别想再出来。
即便是拥有宗圣级的实力,在短短的几年里,带着蛮兵席卷了整个中原,此时此刻,这强壮的蛮帝,也开始生出难以形容的无力感。这些日子里,与华夏那一方的战斗一场又一场,亲自上阵,杀了不少人,几乎无人可以抵挡他的强悍。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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