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形势也颇为不妙。
终于,他咬了咬牙,恨恨的道:“走!”率着兵马,绕城而去。
看着那些绕城而走的蛮子,墙上的那些兵将,各自抹着冷汗,纷纷松了口气。此时此刻,他们在城墙上摇旗呐喊的这些兵,已经是他们能够拉出来的,能够勉强一看的所有兵马。那大嗓门的武将喊出的“派兵取了本城”,让木不孤误以为有新的兵马驻入此城,在后方有追兵的情况下,自不敢冲入城中去打巷战,实际上,那些蛮子只要敢冲进来,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他们佩服的看向那位福师爷,把所有能看的兵士搬上城头摇旗呐喊、“示敌以强”的策略,终于成功了。
在蛮族走后没有多久,宁江宁翰林带着四千骑兵赶到,顺势接收了兴阳城。即便是他,这一场仗,也是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放下心来。要想大破木不孤,必须取得兴阳城,一旦让木不孤的铁骑回到城中,就会变成双方对峙,他守着采石峡,木不孤守着兴阳城的局面。在经历了这一场败退之后,木不孤绝不会再进攻采石峡,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木不孤坚守着兴阳城,等待着主战场的胜负,那就连他也一筹莫展。
不能提前歼灭掉木不孤的主力,将蛮族赶出兴阳州的话,一旦另一边的战事结束,蛮族就能够源源不断的往这边添兵,湟河上游尽入敌手,蛮族将轻而易举的控制整个湟河两岸,京城也就无险可守,到时,连占据巴蜀的苗兵也会趁机东进。在背后是大批蛮兵的情况下,司壁洞安抚司孤军作战,不败都难,整个中原的形势将直接崩溃。
实际上,刚才那一刻,对于宁江来说是最为危险的。虽然在采石峡成功的重创蛮兵,但木不孤的两千铁骑并没有投入攻打采石峡的战斗。上策,木不孤可以直接杀入兴阳城,宁江这一边根本就无力攻城。中策,木不孤可以带着那两千铁骑反杀,那样的话,他就只能强行与木不孤再次开战,而最好的结果,他恐怕就是牺牲掉手中的这四千骑兵,来消耗木不孤的两千铁骑,败是肯定会败的,他只希望,能够让木不孤杀敌四千,自己也损上个七八百。
好在,木不孤最终取了下策。
他在兴阳城中的隐秘布局,成功的吓走了降敌的兴阳太守张伦,福员外也成功的劝服了那些降将,实施“示敌以强”的战术。木不孤并不知道,这是兴阳城里的降将在错误情报的诱骗下反水,看到兴阳城失陷,还以为真的有新的奇兵杀入了兴阳城。在攻打采石峡折损严重的情况下,生怕受到两面夹击的木不孤选择了避战,白白将兴阳城送给了他,而这……才是真正注定了木不孤的败亡!
***
五月并非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月份,但却是最毒辣的“恶月”,它是蛇类和各种猛兽的交配期,也是这些毒物最为活跃和最猖狂的时节。它们四处游走,动辄攻击路人,古人认为,这是一年中邪气最重的时候,群鬼乱舞,邪入百骸。
对于大周王朝的子民来说,今年的五月,是灾难的开端和延续。蛮族入侵,湟河以北尸骸遍野,到处一片惨况,华夏兵将接连败退,而这种情况,直到进入五月下旬,才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振奋人心的消息。
蛮族淳欣部猛将木不孤,率精锐蛮骑上万,一副攻城拔寨,从霍州南下,度过湟河,兴阳府不战而降,蛮族偏师兵逼程、随两州,直指昊京。在这关键时候,新科状元郎宁江,集结兵力,阻敌于采石峡,两次击退蛮兵,并智取兴阳城,声势大振,一呼百应。其后,宁翰林不断派出小股骑兵,以及听其号令的江湖好汉,对撤退的蛮族骑兵连番骚扰,他们并不与蛮族精锐正面冲突,而是不断的利用情报上的优势和地形,或是于高处射箭,或是在夜间以猛火油纵火,使得蛮骑疲惫不堪。
木不孤欲带着蛮骑,从风笛口退回霍州,留守风笛口的蛮兵却被来历不明的数百武林中人,于夜间袭杀。建有上百年的石桥,在不可知的爆炸下,一夜被毁,无奈之下,木不孤只得率兵赶往湟河上游,又于地承山遭到埋伏已久的高处敌人的火箭袭击,人困马乏。
最终,于湟河上游守株待兔的宁翰林,率骑兵四千,步兵两千,先借地势,以猛火油车令蛮骑阵脚大乱,再以残存的文气,亲率骑兵突袭,大破蛮骑,木不孤仗着自身威猛,直取宁翰林,却在文气的压制下,被众将围攻,最终身中乱枪而死,宁翰林割其首,率军北上,收复霍州。
上万蛮族偏师的全灭,令华夏一方士气大振,然而紧接着,于湟河北岸吕州、蔡州之间阻敌的六十万大军,在朝廷的命令下,被迫放弃要塞,主动出击,与蛮族歇占鲁、蒙郁两部共十七万蛮兵于平原进行大会战,第一日,华夏前锋军溃败,第二日,蛮族大将歇占鲁率阿骨兵和精锐铁骑,直接冲击华夏军本阵,本阵不敌,被迫后退。
紧接着,面对华夏一方四倍于己方的兵力,歇占鲁、蒙郁全动出击,短短几天里,华夏军大溃,左卫上将军邱德战死,在蛮兵驱赶下跳入湟河的华夏士兵难以计数,湟河滚滚,尽是尸体,京师震动。
此时,宁江藉着大破木不孤之势,进一步收编官兵,达十万之众,再取石州,控制了湟河上游,甘玉书于蛮兵后方,成功集结沂、许、吉三州之残存兵力二十万,以沂州城与前津壁为猗角进行坚守,坚壁清野,与宁江彼此呼应。南下的蛮族终因后方未稳,担心后路被断,缓缓北退。其后,“虎尊”猛查刺座下神册宗倍派出使者入昊京,与大周朝廷谈判,大周君臣权衡利弊,被迫同意和谈,割让沂、许、吉、石四州,甘玉书接连上书,言及沂州前津壁乃北方屏障,既已夺回,无论如何不可割让于敌,终是未能劝动一心谈和的朝廷。
双方和谈之后,歇占鲁、蒙郁掳走蔡、吕两州之大量百姓和物资,以及大周朝廷献上的金银财帛,缓缓退兵,甘玉书接朝廷旨意,无奈之下,全军退出沂州。第一次蛮族南下,便以华夏一方割让四州,蛮族名正言顺的占有湟河以北半数土地而告终……
***
六月下旬,高温席卷了京城,地面烫得犹如冒着热气的蒸笼。
京城外,聚齐着在北方的战乱中,逃过湟河的百姓,北方的战争虽然暂时结束,但他们却已经是无家可归。有人在城外施粥,衣衫褴褛、排着队的百姓,在互相搀扶中,沉默的往那稀得几乎难见米粒的施粥点慢慢移进,不时有人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倒在路边,然后再也无法醒来,过了一会儿,便会有人前来,无言的将尸体拖去埋葬。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另一边的人群中,肥肥胖胖的商贾下了车,身边有仆人大声吆喝。过了一会,有人颤声回应着,然后,那商贾将一袋米扔到了枯树边的某个男子面前,仆人们将那男子抱着的女孩抢走,女孩嘶哑的哭喊,那男子用颤抖的手抓住面前的米袋,匍匐低头,然后就那般一直沉默着,直到女孩被马车带走,永远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城门的两侧,聚集的流民无疑是最多的,然而死死把守着城门的兵士,让每一个流民都无法进入。京城里的百姓,依旧忙着自己的日子,如同外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染水河边,那去年曾出过状元郎的宅院,此刻也早就高价租给了其他人。
湖中,游湖的公子哥儿、千金小姐,比往年这个时候还要更加的多,其中原因谁也说不清楚。湖中的歌女唱着的,除了那首“红藕香残玉簟秋”,便多半是去年的状元郎的旧词,只是在去年五月,状元郎离开京城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新词,有人说他是因为长公主的死,无心诗词,也有人说他不务正业,做些离经叛道的事儿去了。
国子学府里,去年燃起大火,烧死十几个太学生的四门馆,早已经清除了废墟,正在重建之中,内城之中,景龙门那陨石造成的大坑,却依旧是触目惊心,就像是被猛兽嘶咬过的伤口,再也无法愈合。
皇宫之中,某个华丽的宫殿里,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精美而又清凉的白玉床上滚了两滚,床边的两侧,两名宫女拿着大大的、漂亮的宝扇为她扇着风。这样的天气下,即便是一向爱玩的她,此时此刻也已不想再出门。
“红蝶!”一个衣裳轻薄但却华美的女子,来到了殿门前。女孩儿抬起头来,脆生生的唤了一声“母妃”。那女子来到床边,微笑道:“怎么不去走走?”
女孩儿在玉床上又滚了一滚,通过娇嫩肌肤与冰凉玉床的接触,将身体多余的热气散去。她哼哼两声:“外面这么热,我才不出去,不要想把我骗出去。”
“好吧!”那衣裳华美的女子轻轻的道,“那我就不告诉你,那位你最喜欢他的词儿的状元郎,正在外头等着你父皇召见呢!”
(未完待续。)
第20章 蛮胡百万家国凶()
宁江身穿按品制,唯有从三品以上才能穿的大科纳凌及罗制成的长衫,头戴远游两梁冠,腰系紫带,立在殿门前。
随着司礼太监的喊声,他踏步入殿,被引到龙榻之前。殿中放置着冬天保存在地窖中,现在取出的冰块,这里的温度比外头凉爽许多。
天子的气色并不太好,从正月底的泰山封禅之后,便一直病到现在,此刻看到被召唤而来的青年,倒是振奋了一些,待青年施完礼后,道了一声“免礼”,然后让太监赐座。
这里算是深宫,天子卧病在龙榻上,虽然说是赐座,但不可能真的搬来椅凳。太监取来竹席,青年以古礼席地正坐,矮了天子一头。
天子道:“你这一次大破蛮兵,解了兵逼京城之危,朕却只将你授了个从三品的护军,你可有不满?”
宁江在席上拱手弯腰:“臣不过是应华夏之危,做力所能及之事,何敢言功?蒙圣上厚爱,赐予功勋,微臣深感荣幸。”
对于自己授勋一事,宁江早已从侧面知晓朝中发生的争执。
蛮族南下的这两个月里,宁江歼灭木不孤上万铁骑,几乎就是唯一的胜仗,在这种情况下,对宁江按功行赏,自是必然之事。尚书右仆射兼中书门下平章事韩熙韩相,带着群臣商议了一天后,决定封宁江为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以彰其武功。天子宋劭接到上书后,气得直接把文书摔在地上,然后召集群臣,决定不授宁江任何官阶,而是授其功勋,封正三品的上护军,韩熙竭力反对,最后天子只能退而求其次,授了个从三品的“护军”。
从“正三品”降为从三品,“冠军大将军”听起来也要比“护军”威风得多,看起来宁江是吃亏了。
但是需要明白的是,在如今的大周王朝,如上柱国、柱国、上护军、护军早就已经不是武将头衔,而是变成了按着军功授予的武勋,是一种荣耀性质的封赏。在大周王朝,具有武勋的文官,唤作“儒将”,而“冠军大将军”却是武散官。状元郎出身的宁江,封上一个武散官,哪怕品阶再高,那又算得什么?
在大周王朝,以文统武,拥有武勋的文官……亦即儒将独领一军,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许多儒将甚至同时具有“勋”与“爵”两种头衔,真正算是出将入相。然而独自领军的武将,却已是许久未曾出现。宋劭宁可把宁江降一阶,授予一个从三品的勋位,也要驳下朝臣封他作正三品的“冠军大将军”的意见,正如宁江所说,这的确是出于“厚爱”。
天子倚着龙榻,急咳一阵,然后道:“这一次蛮族入侵我华夏,乃是数百年未有之事,这些蛮子,一路攻城略地,想我大周养兵千日,拥将无数,平日里,一个个的,能说会道,在这关键时刻,却是尽皆无能。前前后后,我朝集结的兵力,两百万不止,最后却被那二十万未到的蛮子杀得丢盔弃甲,不得不割让四郡,实是我大周开国以来,亘古未有的耻辱。”长长的叹一口气。
又道:“不过朕倒是很想知道,为何其他人遇上蛮兵,都是一战即溃,唯有你能够挡住蛮夷,剿灭上万蛮骑?莫非你文气仍在?”
“文帝星遇劫,儒道不昌,微臣又如何能够幸免?”端坐在席上的青年道,“只是,八百年前文帝星还未出现时,人人皆无文气,我华夏兵将,难道又曾被四方蛮夷灭了不成?既然古人能够做到,不依赖文气而降服四方蛮夷,为何我今人就无法做到?读圣贤书,不为文气,不为富贵,只为能上知古往今来,下通天地造化,兵法、格物、纵横帷幄之术,书中应有尽有,微臣能够击败蛮兵,统归一句……学而致用罢了。”
天子忍不住笑道:“好一句学而致用,这再简单不过的四个字,也不知几百年来的读书人,到底有几人能够做到?”
沉吟一阵,道:“你与那些蛮子交战过,这一次,蛮族割去四州,再加上西北方的鹿、巍、潞三州,北面实际上等于有七州落在蛮族手中,依你看,我们该如何将这七州夺回?”
青年想了一想,道:“陛下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天子一个错愕,正要追问。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一个轻脆脆的女孩声音:“父皇!”
青年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缕金百蝶大红衣裙,外罩五彩刻丝半臂,年约十二三岁的女孩儿,端着药汤慢慢的往这边走了过来。女孩儿道:“父皇,御医说你该吃药了。”
宋劭讶道:“这事有御医做着,如何是你送了过来?”
女孩儿道:“父皇一直病着,女儿也要关心一下父皇的龙体啊!”悄悄的往席上的青年看了一眼,脸蛋儿飞红。
青年起身拱手,道:“见过公主殿下!”这女孩自然就是去年在御花园,与他见过一面的红蝶公主。
宋劭从女儿手中接过药汤,取笑道:“活了这么大,这还是朕的宝贝女儿第一次亲手为朕送药,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红蝶公主撒娇道:“父皇,您乱说话了,女儿亲手给父亲送药,怎就成了女大不中留?”
宋劭道:“要是没有某人在这,你还能想到给你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