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
单逸尘方才远远瞧见她的身影便觉眼熟,正欲上前问她为何在此,却不料她会突然后退,未经思索便伸手扶住了她。
她一听声音便认出他了,转身猛地扑在他身上,颤着声道:“有……有老鼠……”
四下空无一物,想必那只老鼠也已逃得无影无踪了,单逸尘微微垂首,凝视揪紧了他衣襟的姑娘,吓得双肩轻抖,沉沉叹了口气,抬手覆上了她纤细的肩头:“无事,不在了。”
“走……走开一些……”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听不真切,他皱了皱眉道:“什么?”
胸膛上的双手轻推了他两下,单逸尘以为她是要他退开的意思,便松手往后退,可怀里的人儿竟也跟着朝他退的方向迈了两步,依旧埋首于他的胸襟上。
敢情……是让他带她走远一些,离开老鼠方才经过的地方?
单逸尘哭笑不得,只得单臂圈住她的腰,半抱着她往另一方向走,步子迈得大,很快便离得远了许多。被他忽然一臂带起的阮墨还双目紧闭,感觉脚下一空,双手便揪得更紧了,直把男人揪得有些气短,回过神才惊觉两人的姿势过于亲密,于礼不合,忙将人儿轻轻放下,收回了手。
“走得远吗?”双脚落地,她手松了几分,小心翼翼道。
“很远,不会有了。”单逸尘头一回与她如此靠近,一时手脚都不知搁在何处了,又无法强行推开她,只好轻咳两声,道,“公主……臣方才冒犯了,抱歉。”
怀中的人儿狠狠吸了吸鼻子,这才终于松开他的衣襟,退了两步,长长的眼睫沾着些许湿意,惊魂未定地轻颤,惹人怜爱。
单逸尘眸光沉静地望着她,良久,才缓声开口道:“公主为何会在此?”
“……那大人又为何会在此?”她眨了眨眼,低声反问。
“九公主命臣前来察看,此处是否有可疑之人。”
“嗯……”想必,这便是九公主特意骗他过来的借口了,也亏得他会相信如此拙劣的理由,阮墨双手在身后轻轻交握,掀眸看向面前神色冷峻的男人,“那……寻到了?”
“并无。”他别开视线,抬腕摸上自己的佩剑,肃声道,“臣送公主回宫吧。”
“可我还不想回去。”她垂下双眸,轻声拒绝。
“天色已晚,公主……”
“不想。”阮墨抱着膝头蹲下来,小脸埋在臂弯之间,闷声闷气,“落华宫只余我一人了,孤零零的,我不想回去。”
单逸尘无奈地看着这个语调似是在赌气的姑娘,听她道自己孤零零一人,心头不禁划过一丝酸楚。
虽理智上明白不应如此,他犹豫片刻,却还是说了出口:“那便不回了。”
她恍若未闻,依旧一动不动蹲在原地。
这是……?
不曾想过,人前总是清淡静雅的三公主殿下,竟也有这般孩子气的一面,他挑了挑眉,眉宇间却漫上了些微笑意,只好同样蹲在她跟前,单膝点地。
“既然不回去,公主打算做何事?”他晓得她在听,声音沉沉道,“莫不是要如此……蹲一夜?”
低沉的声线在夜色中尤为醇厚迷人,说的话却不甚动听,阮墨抬起头看他,轻哼一声:“才不是。”
难得见她没好气的神情,他竟觉得很是有趣,紧抿的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轻笑:“那公主想如何?”
“唔……听闻今夜戌时末,民间会有人放烟火呢。”蹲得久了腿有些麻,她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轻踢了踢脚,裙角微扬,“我想一会儿看烟火。”
看烟火?
可公主是不可随意出宫的,而皇宫内却宫宇林立,宫墙也足有两人高,根本无法看得见京城放的烟火。
除非……
单逸尘仰首看了废宫的顶处一眼,回头道:“公主,臣有法子。”
“什么法……”
话音未落,腰间忽然环上一条手臂,她只觉身子一轻,刚本能地抱住男人的脖子,整个人便腾空而起,猛地朝半空中跃去。耳边略过的风儿大得仿佛将双耳堵上了,世界寂然无声,只有他胸膛内有力的心跳,不间断地,沉稳地响着,是令她安心的声音。
然不过一瞬。
他似乎停下来了,俯腰将她放下去站着,但脚下的地竟是倾斜的,她一脚踏空,毫无防备便要往下滑,忙勾紧了他的脖子,而横亘腰间的手臂恰好也往回用力扣了一把……
两人瞬间紧贴得无一丝缝隙。
“……”
男人的胸膛依旧宽厚结实,炽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烫得她相贴的侧脸也微微发起热来,甚至连耳根也红了,可他的怀抱如此温暖,熟悉的味道萦绕鼻间,一切都令她那么眷恋,那么不愿离开。
若时间能永远止于此刻……该有多好。
“公主。”
一声低唤将阮墨唤回了神,发觉自己想得有些远了,这才慢慢放松了紧抱他的手,一点一点退开来,扶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挪动脚步。
待行至稍平缓处了,才轻轻坐了下来,也才看清自己竟身处废宫的殿顶之上,再无任何阻隔的视线开阔无比,放眼望去,直将灯火万千、热闹非凡的京城,尽收眼底。
如满布星光的银河,又如镶嵌珠玉的长绸,绚丽夺目,灿烂辉煌。
最美之色不过如此盛京。
“哇……”阮墨睁大双眼,不自觉发出一声惊叹,“好美……”
“公主从前不曾看过?”
他幼时偶尔会偷跑到府中阁楼之上,或是到后山山顶去,这般繁华之景再美,也看过不下数十回了,早已不觉惊奇,反倒对她的神情有些诧异。
“嗯。我不得出宫,逢节多是待在落华宫……独自度过,从未有机会,瞧瞧宫外是何种光景。”她的眸中映着点点光亮,笑意轻漾,清澈动人,“不过现在终于看见了,也不枉我……等了这十数年。”
单逸尘听后,心口莫名有几分发堵,踏着瓦片走到她身侧坐下,侧眸静静地看着她,一时无言。
皎洁的月色下,白玉般的侧脸泛着若有似无的微红,弯弯的唇角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心里该是十分高兴吧。
他忽然很是感激派他过来寻人的九公主,让他撞见了这个落单的姑娘,让他能够带她上来,实现她的愿望,以这盛景博美人一笑。
“公主。”
她扭头看他:“什么?”
“以后,若公主不嫌弃,”他握紧了拳头,暗自深吸了口气,“臣愿意……”
砰——砰砰——
余下的话语,被烟火炸开的响声彻底掩盖,了无踪影。
“开始了,快看!”阮墨指着空中散开的绚烂花火,兴奋地扯了扯他的袖角,满满的惊喜令那张淡雅的小脸都生动起来了,“那个好像牡丹……还有这个,看着像是蝴蝶兰呢……还有……”
单逸尘低声应和着她,却不曾朝天上看一眼,目光由始至终定在她身上,半分不移。
以后,若公主不嫌弃,臣愿意伴随左右,护公主一世平安喜乐。
万死不辞。
第63章 侍卫与公主(七)()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忽高忽低的失重感无比强烈,可男人的怀抱稳妥又结实,将她完完全全包裹在内,虽然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口了,但她却丝毫不觉害怕。
然而不害怕归不害怕,等到双脚再次回到地面时,简直是止不住地发软。
毕竟是头一回从那般高的地方落下来,任谁也吃不消,她这种程度的反应,已是比大多数姑娘家要好得多了。
“对不住……是我胡来了些。”萧绎刚把她放下便后悔了,瞧她脸上隐忍的神情,知她不太好受,故手一直扣着她的腰,未曾松开,“可还能走路?”
应该……能吧。
不能的话,难不成还让他来抱着她走吗?
楚书灵腹诽了两句,没敢说出口。
依她对他的了解,这种事……他也并非做不出来。
但她脸皮不似他的厚,就莫要以身犯险了。
最后还是任由他扶着站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脚跟,然后一步步,不慎自然地往外走。
方才他们的落脚的地方,是一条幽深的暗巷,此时从里头出来后,楚书灵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京郊附近的外河,比今早她去的内河还要远上不少。
今儿端午,夜晚还有百姓自个儿办起来的灯会,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赏灯的赏灯,放灯的放灯,将京城的夜色衬得繁华辉煌。
平日里的戌时,人们早已归家,哪能如今日的街道,人头济济,流光溢彩,故而连他们两人从不起眼的巷口忽然走出,也无人费心去留意。
“易哥哥,我们……来逛灯会吗?”楚书灵东张西望,有些被五光十色的彩灯吸引,但又为那攒动的人群却步,并未发现男人一直未曾松开她的手。
“跟我来。”
她被萧绎一路牵着,来到外河岸口,这才发现竟有船家打扮的人站在那儿,扯着一艘小而别致的画舫,看见他们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便请他们上船。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颔首,便一手提着裙角,一步跨上了船头,往蓬内走进去。
内里一张矮方桌,两块锦缎大棉垫,还摆上了简单的酒菜,显然是早有准备了。
之前一直藏着掖着不说,这会儿就突然冒出一个惊喜来了,可真是心思深沉。
这么想着,她却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屈腿跪坐于棉垫之上,还小心地整理了散乱的裙摆。
萧绎随在她后头进来,随后舫门被关上了,两侧大开的木窗外的灯景,便缓缓移动起来了。
岂料他却不在对面落座,棉垫也懒得挪过来,直接撩袍坐于她身侧,长臂还状若无意地撑在她的身后,宛如将她半抱于怀里一般。
木窗的帘布皆被撩起,将街道行人望得一清二楚,自然而然也以为外人也将船内之人望得一清二楚,他毫无预警骤然靠过来,楚书灵顿时不自在了,背也僵直着,伸手推了推他:“你……你怎么不坐那边?”
“太远了,我想离你近些。”萧绎声音沉沉,似有笑意,“不好?”
他都这么做了,还问她好不好作甚……
楚书灵嗔了他一眼,不再搭理他,边挑着花生吃,边托着下巴观景。
各色彩灯交相辉映,湖面微波荡漾,倒映出极致绚丽的虚影,着实令人着迷不已。
……然而旁边某个越靠越近的男人,却令她完全无法静下心来赏景。
罢了罢了……
她看着那张原本在正前方的矮方桌,此刻已然不知偏离到何处了,放弃挣扎,不再往另一侧挪动了。
然后如她所料地……落入了某人的怀里。
“你怎么总爱动手动脚……叫人看见多不好……”
楚书灵瞄了眼窗边的帘布,想起身去拉上,环在腰上的双臂却扣得更紧了:“无事,外面的人瞧不见里头的。”
“……当真?”
“骗你作甚?”萧绎垂首看着小姑娘眨着双眼,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信我?”
见她不答,他亦不再纠缠于此,抬手绕过她斟了杯酒,往她跟前递:“可有饮过酒?”
小姑娘凑上前轻闻了闻,一阵清淡的桂花香便浅浅飘出,清新又醉人,莫名便想尝一尝。
可是哥哥从未准她饮过……
不过,一小杯而已,大概……不会醉罢?
然后她便双手捧着小酒杯,仰头饮下了一小口。
“好喝吗?”
“嗯……”还挺好喝的……
“我也尝尝。”
哦,好啊。
楚书灵想也没想便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他,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口饮尽,还傻傻地问他好不好喝。
“当然……好喝。”萧绎面无表情地垂眸注视她,眼底却浮现几丝戏谑,待她辨明其中含义时,登时脸上一红,目光在他与酒杯间来回数遍,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喝我喝过的……啊?”
“有何不可?”他淡淡反问。
“不会……嫌脏吗?”她呆呆地问。
小姑娘的双眸染上些微朦胧的酒意,粉嫩的双唇沾了透明的酒液,色泽鲜亮,萧绎眸色沉沉地凝视她,忽的挑起她的下颚,垂首,用力地吻了下去。
清甜的,芬芳的,酒意醉人的,她的气息。
她青涩得全然不知如何反应,男人却已经凭着本能,肆意攻城略池,撬开她的齿关,搅弄芳津,寻到怯怯退缩的软舌,然后纠缠不放,夺取她的每一寸呼吸,逼迫她随他情动。
压在后脑的大掌阻却了她的退路,除了承受,别无选择。
她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恍若世间万物已然失色,满心满眼只余下眼前这一人。
抵死缠绵,至死方休。
……
待男人终于愿意退开分毫,她才寻着了间隙,靠在他怀里娇声喘着气。
萧绎理智尚存,自然不可能就在此地要了她,暗暗压下那股乱窜的邪火,他面不改色地将小姑娘略微凌乱的衣襟拉好,展臂紧紧搂住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
他对自己说道。
平静下来的楚书灵羞得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以前只道他举止稍微孟浪了些,不料自己也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任他摆布了,实在是太过……不像话了!
于是脸红得不敢面对他的小姑娘,仿佛为了掩饰内心的羞窘,端着酒,一杯接一杯地饮下去,如此导致的结果便是,下船时,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
“王爷,是否需……”
萧绎摇头,吩咐他办好自己的事,便抱着怀里的小姑娘,朝着不远处的山路往上走。
******
山路并不算平坦,萧绎的步速再如何快,也得顾着小姑娘不被颠得难受。
他原打算使轻功上去,但考虑到楚书灵之前的反应,再加上此刻醉意熏人,若冷风吹得厉害,明儿说不定得染风寒了。
月色清辉,轻柔披落于两人身上,在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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