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只要记得,防人之心不可无。”云舒道,“另者,姑娘也得警醒些,我前几日差人打听,秋瑟说是陆家二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姑娘可万万别被他拿捏住才是。须得知晓一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我省得,他那些龌龊事,我桩桩件件都记在心中的。”
她一壁说,一壁想到黄氏临去前,那双涣散的眼睛,再想到陆显,一股子莫名的气就被激了出来。那搅屎棍一回来,指不定要有什么破事要发生!
云舒见她紧紧握着拳,知道她心中有气,也是放了心。有气就还好,只要那一口气在,那么就说明谢青岚对陆显不能释怀,只要不能释怀,会给好脸色看?
当然是不会的。
正说着,檀心已经推门而入,笑道:“姑娘吃了大半碗米粥,倒也是难得了。”又快步走到谢青岚面前,“齐王世子从南疆捎了信回来呢,说是要亲自呈给夫人。”又从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管状物,上面刻着花鸟虫鱼,刻工极其精湛,而上面很是光滑,一看就是摩挲过很久的心爱之物。
“这是什么?”谢青岚接了信,又看着那管状物,左右看了看,知道是一只口哨。玩心上来,她当场将它纳入口中,吹了几声,仿佛枝间雀儿的清鸣,欢快不已。谢青岚失笑:“肃哥哥还当我是小孩子呢。”又拆了信,见上面笔迹颇有些疏狂,心道是果然是行军打仗的人才。
上面倒是很简略的说了自己在南疆的见闻,不过大多是在军中的情况。南诏在大年三十儿又来犯边,被各种穷追猛打给揍了回去,慌得那边放蛊虫来咬,虽是凶险,但刘肃当机立断,命人将火盆打翻,叫这些叱咤风云的毒虫付之一炬,可把南诏王给心疼坏了。
谢青岚看得直笑,寻思着也不知道流苏什么时候能回来。直到看到了最后,才见他的笔迹忽然敛去了那股子疏狂之意,工整异常——“二姑娘安否?”
谢青岚沉沉一叹,心道是这少年郎还真是个痴儿,问道:“可有信给淑仪郡主的?”
“那哪能知道,想来是有的吧。以淑仪郡主那性子,若是没有,仔细她驾马去了南疆与世子算账呢。”谢青岚含笑,初二那日去端敏公主府,还见端敏在给褚青萝选夫婿呢。最后小姑娘都哭了出来,说若十七岁还不能寻到自己喜欢的人,再任由端敏安排,端敏和褚霄可被气得不轻,还是谢青岚苦口婆心的劝了好久。
这三角恋,真让人心酸。
寻思着过几日去看了陆贞训再给刘肃回信,就听见门前传来脚步声。谢青岚差点给唬得跳起,胡乱将那薛涛笺塞在袖中,见果然是傅渊下朝回来,忙庆幸起了自己眼明手快。
这世上得罪谁都别得罪醋缸!原本新妇出嫁是要兄长背上花轿的,结果这醋缸因为刘肃背着自己,还硬是将她从人家背上扯了下来……
见谢青岚这么快的动作,又笑得一脸无辜的迎了上去,檀心早就掌不住笑了出来,云舒素来不苟言笑,也是憋不住笑容满满的。
傅渊见她气色好了些,漆黑的双眸之中总算染上了笑意,又听檀心报了自家娘子今日多进了些吃食,也是颔首。
将一众人打发去了,谢青岚正要为他更衣,被傅渊拦住,自行更了衣物,这才将她抱出了净房。
“见你气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傅渊抿着嘴一笑,搂着她坐下,又见她局促的掩着袖口,道,“手上怎了?”
“无事。”谢青岚笑道,又抽身离开他怀抱,“还病着呢,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又不动声色的将袖中的薛涛笺往里塞了点。
当然,她觉得不动声色,但傅渊是谁啊,这小动作早就给他发现了,又见榻上落了一枚口哨,上面的花纹压根就不是京城这边的花样,心中也有了几分计较。抱臂站起,傅渊看着她:“青岚有什么事儿瞒着为夫不成?”
“没有,怎么可能!”谢青岚笑得可爱,斩钉截铁的回答,又不看他眼睛,“哪能啊。”
“哪能?”傅渊挑眉含笑,那笑容真是暖如三月春风,“真的没有?”谢青岚干笑,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拽进怀里,略有些冰冷的手指探入她袖口,取出了那胡乱叠起的残云色薛涛笺,他笑得那叫个受伤,“青岚这样欺瞒为夫,为夫心好痛。”
谢青岚:〒▽〒这种好像被捉奸在床的感觉是为啥!!
“还给我。”谢青岚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劈手要夺,被傅渊躲过,气急了跺脚道,“你个小人,偷看我的信件!你侵犯我**权!”
傅渊看着她,又瞥一眼手中的薛涛笺。他又不傻,能跟谢青岚通信的人,除了刘肃还能是谁?心中不觉发酸,见谢青岚脸都气红了,指了指自己的唇,“老规矩。”
有把柄在他手上呢!谢青岚只好委曲求全,踮脚吻在傅渊唇上,被某只醋海翻涌的醋缸抱着吻得都快窒息了,这才被心满意足的放开。
眼看谢青岚顶着红肿的双唇,抱着薛涛笺快步退开,傅渊心中又不舒服了,眉头跳了跳:“不过一封信罢了,你那样宝贝做什么?”
“才不要你管!”谢青岚环视屋子,寻思着藏在哪里比较好,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好。傅渊笑道:“不如藏在肚里,免得被我寻到了。”
“去你的,我可不要吃这东西。”谢青岚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放在了自己贴身的荷包里,“你也别醋,不过就是寻常的信件罢了,不是我要红杏出墙。”
傅渊眉头跳得更厉害了:“你还敢红杏出墙?!”
你这蛇精病!你才要红杏出墙!
见谢青岚翻了个白眼,没半点要理他的意思,傅渊气苦,坐在谢青岚身边,温软说:“不过因为陆贞训,所以不便叫我看了去?”
“你也晓得?”谢青岚挑眉,又道,“你既是晓得也就罢了,也没什么好瞒的。”
“将信焚了吧。”想到刘寻那花花肠子,傅渊轻叹道,“若是哪一日落到了别人手上,只怕是徒惹是非。”
心道是这话也不错,谢青岚从善如流,取了折子来,将一封信化为一缕青烟。
尚未等到两人腻上一会儿,舒忌忽然在外求见。傅渊和谢青岚独处之时,很少有人这么不开眼,除非真是大事。
待舒忌进来,当下一个大礼行下来,低沉的声音平板无声:“丞相大人,冀州灾情不减,民舍坍塌,世家袖手旁观,拒不提供灾民住处。民心激愤,攻击世家大族住处,被府衙镇压,如今群情激昂,酿成民变,只怕要反。”
第141章()
继冀州大雪之后,京城又一次火了起来,第二日早朝,皇帝将所有朝臣骂了个狗血喷头。
朝廷派去赈灾使缓解灾情安抚民心,世家居然不作为,在赈灾使劝说下仅仅是开仓散粮?!州府府衙里面都为了安置百姓将宋驰这等子赈灾使移到了帐篷里面,劝说世家们将闲置的空屋拿出来安置难民,居然不干?!大燕世家和百姓之间矛盾原本就重,说是怕,但是这怕的前提,就是愤怒。这下可真是把百姓都点燃了。
你过年吃香的喝辣的暖暖哒,我们过年房子没了粮没了冷冷哒,没有住的地方,任你穿再多也没用啊!第二日起床不照样成了直挺挺的?接连冻死了几人,冀州百姓炸了——连天使都身先士卒体恤民情了,你们这些一方望族这么凑表脸,皇上知道吗!
而攻了世家住处的后果就是被府衙**,镇压的后果……宋驰要疯了,不能真跟百姓动手吧?可是眼看着这些百姓跟被激怒的猛虎一样见了世家大族的人就揍,不少人冲进了其住宅,唬得这些养尊处优的贵族们仓皇逃窜,摔进深达五六尺的雪地中,一摔一个大窟窿。等到被捞出来,都快硬了。
而京城之中的世家们简直已经给冀州这些同僚们跪了,你不给人家活路,人家为什么要给你活路?反正也活不了了,大不了一起死吧!一时之间,冀州受灾的地方纷纷揭竿起义,砸了不少世家的住处,那些曾经光鲜明媚的世家家主们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所谓众怒难犯,就是如今的局面。
因着这变故,傅渊身为丞相,干系重大,正月剩下的时间,每日天不亮就出去,夜间谢青岚都睡了不知道多久了才回来。
谢青岚在府上百无聊赖的情况下,去见了陆贞训,又给刘肃回了信,只能在端敏公主府去找自己的便宜妹妹。
“依我说,这些人就是该!”褚青萝眉梢微微扬起,满是凌厉,“圣人有言,民贵君轻。偏生他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世家又怎了,这大燕之中,三步一世家,五步一大族,真以为自己多难得似的。”
“我也是这样以为的。”谢青岚点头附和,“我昨儿个迷迷糊糊听傅渊说,皇上还要派人去支援宋驰,也不知道是找谁去。”
褚青萝冷笑道:“如今找谁去都不好使,宋驰没被殃及还是因为他刚去的时候,将府衙让出来给难民住,但现在……这京中但凡当政的,有几个不是世家出来的?除了傅渊和陆兆南,又有几人不是世家出身还说得上话的?况且开春就是春闱,新官也要春闱才能选出来,虽说秋日又要加设恩科,但新官上任,少说也是明年的事。远水解不了近渴,派谁都不好使了。除非……”
“除非?”谢青岚一向认为自己智商不低,但是褚青萝和陆贞训那就是智商太高了,一向想得到自己想不到的,“除非什么?”
褚青萝丹凤眼斜斜扬起:“除非,傅渊去;或者,有一个皇族的人去。”又看一眼谢青岚,“不过依着傅渊宝贝你的样子,恐怕是不会去了,再者皇上现在正忌惮他呢,太后也有些犯病,想护着也有心无力。那就只能选出一个皇族中人,但如今的皇族,草包也不少。”又低声道,“我瞧着,除了越王表哥之外,旁人都不合适。”
怎么又是越王!
看出她的狐疑,褚青萝一笑:“姐姐,这就是你天真了,你不曾知道,在外领兵的人在百姓之中的威望是远远超过朝中众人的。当年北戎犯边屠城,但凡是有些血性的人谁听了不曾为之气愤?而这种时候,越王以十三稚龄挺身而出,领兵杀退北戎,还攻入其腹地,若非先帝突然驾崩,越王不得已回京,如今这北戎之地,是谁的还不知道呢。”
“越王何等聪明的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谁肯做?”谢青岚摇头笑道,想到刘平的眼睛,顿时觉得背脊发毛,“明知皇上忌惮,还这样大喇喇的去戳皇上肺管子,他不蠢,我想是不会做的。”
褚青萝“嗤”的笑出来:“姐姐,你太天真了。越王戳皇上肺管子的事还少么?皇上的死穴就是太好面子,若是越王去,是以皇上的名义去的,又是两不沾的皇族,当年更是因为体恤北疆百姓而挺身而出杀退北戎,你说百姓们怎么想?再者,宋驰无法成事的原因更简单,因为他也是世家子,总不能跟冀州的世家撕破脸。但越王不同,他是正正经经的皇子,世家若是不听,直接推出去砍了又如何?有傅渊在,有爹爹手中十万大军在,他们敢反么?没有半点忌惮么?”她说着,很是自信的抱着手臂,灿若玫瑰的脸上浮出“我真是太聪明了”的表情,看得谢青岚忍俊不禁。
“只是皇上若不松口……”谢青岚没说完,忽然笑了起来,“错了错了,皇上不是傻子,利弊权衡之下,自然会让越王去的。否则这世家和百姓的矛盾就如那星火燎原,若是不赶紧止住,冀州如此,全国被世家欺压的百姓也不在少数,一旦蔓延开了,矛盾不可调和,被有心之人利用,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实则是清君……皇上不傻,当然不会给自己找事,何况此事本就是世家理亏!”
褚青萝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神情,又说:“不过你最近可当心些,换了谁都以为是傅渊煽风点火。姐姐我担心你,若是不成,你来我这里住吧,咱俩钻一个被窝。”
想到傅渊,原本“这感情好”的话都浮到了嘴边,谢青岚又咽了下去。傅渊这货吃醋不分男女的好吗!!要是褚青萝把自己拐了去,估计回去之后又得被折腾好久。
“算了,傅渊见不到我,只怕会担心的。我如今半点不怕他们敢如何我。”谢青岚含笑说着,“况且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也不会容许傅渊有事。”
虽说现在世家们怕被牵累,都选择了噤声,但暗中有没有什么动作,就见仁见智了。
褚青萝想了想,还是点头了:“姐姐保重才是。”又有些忸怩,过了半晌才拧着衣角,“姐姐,你说冀州那样大的雪,表哥在南疆会不会也受到雪灾?”
按着现代的话来说,南疆也就是川滇等地,想了想,谢青岚还是磕磕巴巴说:“应当是不会的,听说是湿冷,不易下雪。”
“我前几日收了表哥给我的信,有些担心……”褚青萝叹道,“姐姐,你不晓得,那日娘说要给我找婆家的事,我那心里就跟油煎似的……我这么些日子,没由来的老是梦到我们见到陆家二姑娘的那一日,大和尚说我是凤命,我才不愿意进宫——”
“青萝。”她一向都是明艳似火的性子,现在小眉头拧起来的委屈样实在让人心中怜惜,“凤命不一定是进宫啊,有话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是……”
“咱们大燕,凤命,指的一向都是天家妇。”褚青萝气恼不已,“我就是从了越王表哥也不愿意进宫去。”
谢青岚喷了。
褚青萝一张脸顿时跟火烧似的,跺脚气急道:“与你说正经的呢!你又笑话我!”
“不敢不敢,谁敢笑话淑仪郡主,我先不放过她。”谢青岚忙告饶,“只是越王除了孟浪些之外,都挺好的不是?”
褚青萝脸上温度未减:“我瞧着比皇上好多了,皇上还要靠女人,算个什么本事?我若是个男人,娶了妻子,我定要一生一世疼着她,不叫她受到半点伤害。”她说到这里,又冷笑起来,“只是咱们这皇上,发妻给别人害死了那样久,现在都没能查出缘由来,皇后之位更是可以用钱来换的。我大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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