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上。”傅渊声音温柔,仿佛微风轻轻抚过耳畔,“占山为王,叫你做压寨夫人。”
这算是傅渊说的最轻薄的话了,谢青岚通红了面颊,转头,见他闲适的靠在马车里,闭着眼,面容安详得仿佛睡去了。
“没正经!”谢青岚啐道,又赶紧转过头,生怕被他看到又得一顿哂笑。
傅渊闭着眼笑,也不曾多说什么。
也不知道行了多久,谢青岚和陆贞训姐妹俩原本说了好久的体己话,此时天色也有些晚了,原本今日天色有些阴沉,如今更是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谢青岚歪着头坐在车中,见傅渊从头到尾连姿势都没换一下,也是尴尬,放下车帘,乖乖的坐在马车之中。
又走了不多时,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再一出马车,已然是繁星满天。秋瑟萧萧,耳边的虫鸣也鲜少,星光璀璨之下,却别是一番不同的光景。
虽是美景,但谢青岚还是狐疑不止,转头看着傅渊,到嘴边的话没能问出来。后者缓缓向前行了几步,低声道:“晓得我为何将你带到这里来?”
谢青岚一怔,老老实实的摇头,惹得傅渊一笑:“如今京中必然已经宵禁,将你带到这里来,你想跑也跑不了了。”他说着,一贯温暖如同春风的笑容微微扬起,让谢青岚没由来的一寒,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胸,低声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傅渊微笑,看着谢青岚这警惕的样子,轻轻一哂,“你难道觉得,我会当着旁人的面对你做什么?”
谢青岚想都不想,点头。
傅渊:……
再度被谢青岚怀疑居心叵测的丞相大人虽有些郁结于心,但还是不与她计较,抬头看着这浩瀚的星空,低声道:“我往日爱极了这样的星空,天悬星河,繁星灿烂,看上一眼,觉得整个人心境都开阔起来了。”
谢青岚闻言,抬头看向这夜空。因为不是夏日,这天空也是有些许朦胧,但在二十一世纪,是看不到这样的星空的。现代的人们,用自己的双手给天地罩上了一层幕布,将整个世界都染灰了。
她看着看着,忽然一笑:“虽是这个理儿,但夜色未必是好,太黑了。”又看向傅渊,他一身玄色长袍几乎要与这夜色融为一体。
谢青岚低眉一笑,虽说傅渊这货的确是行事乖张,又死命跟权贵世家们死磕,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傅渊可比原文那汤姆苏男主靠谱多了。至少,傅渊对于异己从不手软,但宋驰……来个美女哭两下就心软了,这样的男人,一辈子娶不到老婆都算是正常的吧?
晚风习习,毕竟是秋日,吹拂在身上也难免有些薄寒之感,谢青岚拥着手臂,也只是立在傅渊身边。原本叫她当一晚上的丫鬟她也挺不乐意的,但既然丞相大人这样有怜香惜玉之情,她也就乖乖接受了的好。
两人并肩立着,原本是那样一幅花好月圆良辰美景的场面,只是隐隐的,风声颇有些不同寻常,仿佛是谁在草地上飞快的跑过。谢青岚万分狐疑之下,尚未转头,便听见风声之中夹杂着一声清脆的“咣当”,正是金铁相撞的声音。
谢青岚一颗心顿时狠狠的沉了下去,下意识转头去看,却见夜色之下,好几个正高速移动的物体向着自己和傅渊而来,个个手上都闪着诡异的寒光,还来不及惊呼,已经被傅渊拉了手:“快走!”
还没等两人到马车前,已有一人冲了出来,顿时横在了两人和马车之间。只见他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巾,手中的匕首闪着叫人心寒的光芒。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对于这追杀的戏码,谢青岚自然明白。转念想想,傅渊这货处事那么高调,先是把某权贵气得吐血,又把某世家家主唬得撞墙,再把随国公气瘫了,前些日子又把唐国公拉下水。换了谁不风声鹤唳啊?更何况这货干了坏事之后,全天下人都知道是他,但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连告状都不行,吓?你说阴他?还没阴过去就被他反阴回来了。而且,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货头上还有人,那人还是皇帝他妈,你能怎么办?
反正这荒郊野岭的,谁知道是谁弄死的?一会子要是有人来救,风紧扯呼就是。
谢青岚脑补完毕,见那黑衣人将手中的匕首横了起来,那匕首上凛冽的寒光射得人心都凉了。傅渊将谢青岚拉到身后,自己拾起寻常时候的微笑,就那么看着黑衣人,丝毫感觉不出来半点惧怕。
第63章()
夜色苍茫,这浓浓的夜色仿佛是巨兽的血盆大口,张狂的张着,恨不能将一切吞入嘴中。
谢青岚被傅渊护在身后,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又见那黑衣人举着匕首,立时想着傅渊心口而来,唬得尖叫都叫不出了,忙抓住傅渊的手臂。
后者连动都不曾动一下,只是抚上她的手,大有安抚之意。那黑衣人手中的匕首想着傅渊心口而来,正是要他性命,还没等匕首刺进去。还没等匕首刺入,一道大力弹击在匕首刀刃上,立时将匕首弹飞了出去。
谢青岚如蒙大赦,慌忙上前查看傅渊有没有伤到。后者见她那样关切,心中也是一暖,大手覆上她的手加以安抚。
那黑衣人的匕首被弹飞出去,尚未回过神,已被随声而来的掠影抹了脖子。因为距离太近,谢青岚和傅渊无法避免的被溅了一头一脸。
谢青岚只觉得腥热的液体喷在脸上,这辈子没觉得这么恶心过,摸了手帕出来擦干净脸。傅渊也来不及多作反应,拉着谢青岚朝马车上而去,而掠影已然飞身上前,与随之而来的黑衣人继续搏斗着。
看来,这伙人是早就有预谋了。方才那金铁之声,必然是掠影阻止其中一人的声音。两人正要上马车,又有一道劲风袭来,还没等两人转头,掠影大手一扬,将一人扔来,扑倒了正砍向傅渊的黑衣人:“丞相快走!”
傅渊紧抿着唇,将谢青岚拉向自己怀中:“别怕。”又将其送上车辕,那小厮赶忙将其扯住,“谢姑娘……”傅渊一壁上车,一壁道:“快走!”
小厮闻言立时放开谢青岚,自己驾车开始向回走。谢青岚一时站不稳,撞在傅渊怀中,这才稳住了身子,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进了马车,还没等跑出多远,又听到长剑出鞘的龙吟声,傅渊心中一怔,将谢青岚紧紧按在怀中:“听到什么都别睁眼。”又吩咐道:“赶紧走!”
夜正浓,原本就在人迹罕至的京郊,此时几乎成了一个修罗场,虽说掠影身手不凡,但总不是能够以一敌十的。马车向前而去,自然有不少人不再恋战,向着马车追来,长剑和匕首“笃”的刺入马车之中。
谢青岚被傅渊拥在怀中,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莫名的叫人心安。不觉马车一沉,已有黑衣人落在车辕之上,只一刀,小厮的血溅上了马车,还死死的扒拉着黑衣人的双腿。
马车碾到一块石头,猛地颠簸。慌忙睁眼,被傅渊一手拉起的谢青岚大气都不敢出,憋了一口气,见傅渊颇为淡定的自己打开车门,半点不惧,一脚便将立在车辕上、还被小厮紧紧抱着双腿的黑衣人给踹了下去。
谢青岚看着傅渊迎风站着,一身玄色的长袍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大有点死神的感觉,又被他拉住,沿着车辕上了马背,身后追兵又至,一刀便朝着两人砍了下来,傅渊闷哼了一声,手臂依旧护着谢青岚。而那追兵被掠影一脚踹翻了两个:“丞相先走,属下会想法子接应丞相的。”说着,袖刀出鞘,将架在马背上的缰绳砍断。
没了马车的束缚,马奔跑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风在耳边呼啸,冰冷的呼吸像是要把人给冻住了一样,也不待回头,背脊贴上一丝稀薄的温热,仿佛是这夜色中唯一的依靠。
两人一路这样策马狂奔,金铁声渐渐听不到了,这才慢了下来。傅渊将谢青岚紧紧拥在怀中,感觉到她有些颤抖,还是强笑着:“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尚未说什么,你哭甚?”
“我没哭。”谢青岚道,只是方才的惊心动魄还余惊未散,手微微垂下,惊觉碰触到的地方有些冰凉,唬得声音都变了,“你受伤了?!”
“没事。”他含笑,不否认也不承认,拉着缰绳指挥着马,“咱们暂且回不去了,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若是在路上遇到伏击,咱俩就全完了。”顿了顿,他声音有些无力,“先随我去避难吧。”
谢青岚颔首,也不顾男女大防了,顺着他的手摸去,愈向上愈觉得湿润,直到触到一处淌着温热液体的地方,那液体腻滑,的确是血。
谢青岚心中难受极了,低头,一滴泪落在衣襟,又生怕被傅渊听出什么来,忙擦干泪:“什么地方?远么?”
“不远。”傅渊轻轻说,又策马,马蹄声哒哒分外的响亮。
马跑得很快,不多时已经进了山麓,穿过一处洞穴,这才进了一处山谷。山谷之中的风很大,谢青岚顿时打了个哆嗦,明月皎皎,山间的阴冷暴露无遗。穿过小溪,又见有一处小木屋坐落在山谷之中。
两人下马,忙进了屋,又掌了灯。屋中陈设很是简单,但看得出是有人住过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方桌长凳,床上还有一床算不得厚的棉被,床边立着一个不大的柜子,大概是衣柜。
借着灯,谢青岚赶紧转身看着傅渊的伤口,他微微靠在门板上,一身玄色长袍,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手臂上的颜色要深些。因为失血,傅渊的脸色在昏黄的灯火下透着几分诡异的苍白,轻轻阖着眼,静了一会儿,才转头看着谢青岚,脸上还是平日一样的润泽笑容:“怎么了?怕我死在这里么?”
“别胡说。”谢青岚有几分哽咽,还是不敢叫他听出来,虽是别扭,但还是上前扶了傅渊坐下,傅渊一笑,旋即轻轻说:“替我看看吧。”
“嗯。”谢青岚一边应着,一边四下看看,在一众杂物中找到一只木桶,当下便要出门去。
“青岚——”傅渊在后叫着她,话中大有阻止她的意思,谢青岚还是开门出去。山风呼啸,冷风灌进脖颈,顿时将她冷得缩起了脖子。饶是如此,她还是强撑着。
方才进来的时候,她就见月色下有一弯清溪。当年谢青岚可是传说中的女汉子,只是这么些日子,从来没干过重活,也是养懒了,笨手笨脚的打了小半桶水,这才往回去。
屋中虽也算不得暖和,但比起外面实在太温暖了。谢青岚甫一进屋,被冻得麻木的鼻尖总算是有了知觉,正要放下水,手中的木桶已经被提了去,抬头,傅渊将木桶接了去,倒入锅里,放在火焰上。转头,见她冻得双颊通红,从桌上拿起一件镶毛斗篷,将谢青岚遮了个严严实实,这才微笑着揶揄:“笨手笨脚的,我还寻思着,一会子是不是要我这伤患来溪边捞你出来。”
谢青岚:o(一︿一)o看你是伤患,老娘不跟你计较。
将斗篷系在身上,谢青岚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傅渊胳臂上的那处破口撕开,那道伤口很深,还在涓涓淌血,只怕已经深入骨骼,趴在精实的手臂上仿佛一条蜈蚣般,看着触目惊心。
谢青岚微微蹙起眉,想到武侠小说里面的说法,淌出的血是红色的,应是没毒的。也是松了口气。转头取了些温水来,打湿了手帕,这才轻轻擦去血迹。又见傅渊微微蹙着眉头,那原本温润的笑意看着那样的牵强,柔声问道:“弄疼了么?”
“疼。”傅渊淡淡说了一句话,仿佛疼得根本不是他,“丫头轻些吧。”
“疼就好,没毒。”谢青岚一笑,又坏心的在伤口周围一摁,听见傅渊倒抽了口气,这才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丞相大人男子汉大丈夫,忍着吧?”
傅渊弯出一个笑容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得谢青岚一哆嗦,老实了。
身上披着斗篷,谢青岚暖和极了,大方的撕了自己的衣摆给他包扎上:“此处这样冷,倒也算是福气,虽不好愈合,但总是省却了许多烦恼。”
傅渊只是含笑听她说着,活动了一下右手,虽依旧疼痛,但也是报以轻笑:“你往日往日给谁包扎过?”
“没有。”谢青岚摇头,“我日后总是要一人单过的不是?”何况,往日在现代,一个人独自摸爬滚打,什么东西都得会点,这才不会被社会所淘汰。
“此处气候不同于外面。”傅渊轻声道,“白日还好,晚上格外阴冷。”又转头看着床铺,“此次事出突然,根本没有准备多余的御寒之物。此处的衣物还是盛夏之时我留在此处的。”
谢青岚闻言,低头看着披在身上的斗篷。那斗篷太大,的确是男子的,但也变相说明了一件事——连盛夏都需要披上斗篷,那如今深秋,不知晚上会冷到什么地步。
而室内是不能一夜燃着火不熄的,不然不完全燃焼,一氧化碳中毒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么问题来了,御寒衣物不够,不能整夜烧火,求问怎么熬过这漫漫长夜。
贝齿轻轻咬一咬下唇,谢青岚被脑中浮出的念头给弄得局促,只觉得耳根发烫,一时也不敢去看傅渊。后者倒是颇为淡定,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勒着谢青岚的脸庞,低声道:“你说,咱们今夜是要怎么过呢?”
谢青岚浑身一颤,知道他又在逗自己,轻轻咳了一声:“别逗我,我不吃这套。该怎样过就怎样过啊。”
“这倒是。”傅渊指尖有些冰冷,格外轻柔的抚着谢青岚的脸,喉中泛出低沉的笑声,“青岚,你猜,一男一女,晚上能怎么过?”
这话实在太露骨,谢青岚一张脸顿时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红得好像煮熟的螃蟹。
第64章()
却说傅渊和谢青岚两人找到了庇护之所,虽说相对尴尬,但总好过被人追杀的局面。两人相对无言,和衣躺在床上,也算是小睡了一觉。殊不知山谷之外,陆家都已经乱得跟一锅粥一样。
原本檀心和如心听了谢青岚的话,就先回陆府了,只是一直到了夜中,也不见谢青岚回来,当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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