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恼怒之下,京中竟然空前的平静下来,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是这样的宁静之中,还有一件事愈发的不宁静起来。那就是自从傅渊被放了回来,那身子就愈发的差了,没几日就卧床不起了。然后丞相府的门都快被以李清明为首的新官们给踏破了。
“丞相大人……”谢青岚如今挺着大肚子,也是个行动不便的,还有个傅渊卧床不起,两口子索性分房而睡。等谢青岚修养好了些到傅渊这里来看他,就看见李清明这七尺书生跪坐在床前的踏几上,那声音都快要哽咽了。
对于这货的感性,谢青岚早在几年前就见过了,但是成了这样,她也是直了眼,看着他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李清明跪坐在床前,看着床上憔悴支离的傅渊,更是哆嗦得厉害了,半晌后,才低声道:“丞相大人,学生、学生……”
“你不必再说了,不过就是如此而已。”傅渊摇头道,“吃了药也不见好,兴许我也快去了吧。”
“丞相大人莫说晦气的,即便丞相大人心中难过,也不该不顾念夫人啊,况且夫人腹中还有孩子不是?”李清明眼看就要放声大哭,被舒琅华捂了嘴往后一带,差点摔在地上,看着舒琅华就是个大写的懵逼:“姑娘——”
“哭哭啼啼的未免晦气,你要是要哭,茅房里哭去。”舒琅华板着一张脸,还是挺有威慑力的,李清明这堂堂男儿还真是被她唬住了,硬是将涌上眼眶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谢青岚叹道:“李大人也切莫如此了,外子再不好,也还有我看顾着。”她一边说,一边坐在床前,握着傅渊的手,“皇上这么些日子身子也是愈发的不好了,太后在这节骨眼上没了,实在是……”她说到这里,又像是说不下去,背过身去不说话了。
李清明沉吟片刻,摇头道:“话虽如此,但若非太后驾崩,皇上未必肯真的拿出魄力来和世家叫板。这回世家吃了苦头,少不能是要收敛些了。”又道,“若非如今,褚将军还有越王殿下都在京中,只怕世家早就翻起浪子来了。”又看着傅渊颓败的脸,那眼泪都快出来了,忍悲含笑道:“算起来,越王殿下这回进京,说是再过上些日子就要回去了。”
“越王今非昔比,早不是那个领兵杀退北戎的修罗将军了。”傅渊说罢,又重重的咳了几声,谢青岚顿时红了眼眶,赶紧为他抚背。咳了一阵,傅渊一张脸都变作了红色,好像煮熟的虾米一样,但笑容依旧温柔如同春风,“砚之暂且回去吧,我今日也是乏了,过几日我精神好了些,你再来和我说话吧。”
李清明何等的知趣,也就先下去了。等他一走,舒琅华从傅渊手腕起出了一支银针来:“丞相大人,非是我说你,你夫妻二人将人哄骗得这样惨。我若是李清明,知晓了实情,只恨不能杀了你才好。”
银针取了下来,傅渊深呼吸了几次,这才露出笑容来:“情势所逼,别说他了,这事务必得瞒过所有人。”又摩挲着谢青岚的手,“刘寻为人尖刻,虽是容不下世家,但更容不得我。又不是没有在他手上吃过暗亏,又何必再去和他硬碰硬?”又伸手抚着谢青岚的脸庞,“况,我如今有妻有子,若是孑然一身,与刘寻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我若是死了,只怕青岚和孩子难过。”
谢青岚一边笑,一边将脸庞埋在他手心之中。对于这两口子秀恩爱的举动,舒琅华根本就是司空见惯了,很无奈的看了两人一眼:“那么,依计行事?”
见傅渊点头,舒琅华这才说:“如此的话,夫人只怕要受些委屈了。”顿了顿,又道,“刘寻身边的人来说,刘寻这么些日子也是奇怪,愈发的暴躁易怒了,又总是累得慌。而赵蕴莲那人,倒是隔三差五见一回,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肾虚了呗。谢青岚在脑中恶毒的想,而且赵蕴莲这女人搞起来很没有压力好吗!反正她又不会怀孕,只要不抓现行,能怎样刘寻啊?这样想着,谢青岚更是觉得舒畅了,坐在傅渊身边:“如此,依计行事就是了,咱们也不必着急。”
“这话倒是,咱们半点不需要着急,有人比咱们还急呢。”傅渊低声道,“况且,世家未必不是存了和刘寻一样的心思。双方都恨不能扑死对方,既然如此,咱们不如躲开,让他们咬得不可开交的好。”他一边说,脸上那笑容愈发的盛了,又低头看着谢青岚的肚子,“孩子怕过不了几月也要出生了,在这节骨眼上闹出这事来,也是你我做父母的不是。”
谢青岚捂着肚子,直摇头道:“你别担心,我受得住,孩子也受得住。”况且如今,已经没有别的法子能够实行了。刘寻一向是个刻薄的,早就容不下傅渊,而现在只是因为世家在吸引仇恨值而已,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折腾傅渊,但一旦有了机会,不得逮着傅渊往死里作?
想到书中的傅渊的结局,不就是赵蕴莲和刘寻两人作出来的吗?这样想着,谢青岚握紧了拳,虽说赵蕴莲的玛丽苏光环好像已经被破解了,但若是这穿越大神一抽,再来个死灰复燃,那可真是信了你的邪。得先将这俩给扯开才行!
“傅渊,往日都是我躲在你身后的,如今,我也该站出来,好好跟这群人过过招了。”谢青岚莞尔一笑,“况且,刘寻差点杀我,咱们只是骗一骗他,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
眼看皇帝满心愤懑的对付世家,可是世家平静得像是一棍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让皇帝很是挫败,还没等转头去找找这表弟的茬,丞相府就挂出了白绫来。
这下别说皇帝,阖京都震惊了。个个赶到了丞相府去看,就看见挺着肚子、顶着一双黑眼圈还披麻戴孝的谢青岚和一众丫鬟小厮们。
至于李清明这货当场身子一软,“哇”的一声哭得和死了爹娘一样。虽然知道这货是傅渊的忠实拥趸,但谢青岚还是差点笑场,用力的擦了擦眼角,这才算是将笑意压了下去。
而傅渊死了消息,那是比太后驾崩了还可怕的大霹雳,顿时炸响了整个京城的上空。太后这人虽说身份比傅渊高贵了不止一个档次,但是这影响力还真是比不过傅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敢顶着风头和世家卯足了劲儿的死磕啊。
世家还真是被这个大霹雳给震惊了,最终还是组队去了丞相府。还说要套话,谢青岚就哭了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问都不知道怎么问。
而等到陆贞训和褚青萝先后来看她之后,谢青岚就哭得更恼火了,那肚子原本就大得厉害,现在这一哭,更是让人心疼极了。
傅渊青年死去,不说生平如何,这年龄就够让人惋惜的了。傅涵身为堂弟,也是傅家这辈唯一的男人,早早的就冲了过来。他原本就是个像风般自在的人,现在大哥没了,傅家的重担便压在了他身上。
这一向随性的男子脸上满是格格不入的稳妥,谢青岚心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忍,但想到傅渊,也是无奈之举。
难道等到刘寻找世家麻烦找够了,转头来整自己吗?
谢青岚哭累了,也只好下去了,抹去眼睛上的药汁,半躺在床上,又灌了一杯水,这才昏昏沉沉的睡了去。
只是正迷糊呢,就听见了褚青萝厉声道:“将这人给我轰出丞相府去,皇上怪下来自有我担着!虽不说自者为尊,我姐姐还怀着身孕,更不能被她这样闹腾的!”
谢青岚猛地从梦中惊醒,门外喧闹,正是从正厅之中传来的。脚步声、哭闹声、惊呼声,全都夹杂在一起,杂乱得很。
谢青岚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转头看着立在身边的檀心:“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呢,只是郡主动怒了。”檀心简单的说完,又听见外面一个娇俏的声音:“褚青萝,你敢这样待我!”
第227章()
谢青岚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今天的大戏开锣了。
要说这大燕之中,比玛丽苏赵蕴莲战斗力还碉堡的女人,除了华阳长公主刘瑶,还真没有人能当此殊荣了。
而谢青岚早就料到了刘瑶一定会来,就算她亲妈刚死,她身为出嫁的女儿,也有一年的孝期。但以刘瑶对傅渊的迷恋程度,要是没有来,那才是真真可怕的事。
故此,谢青岚很淡定的起身了,对身边的檀心一笑。后者满心担忧,低声道:“夫人有孕在身,若是被她这样一闹,只怕是不好了。”
“放心,往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她一个刘瑶?”谢青岚抚了抚肚子,又抿出一个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笑容来,“娘带你去看笑话。”
这话倒是,刘瑶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从房中出来,一路回了灵堂。灵堂之中的挽联和白绫早就挂了出来。而褚青萝虽不显怀,但还是有了身孕,最近脾气也是大,根本就不管刘瑶是谁了。傅渊为人虽是狠辣,但士族之中,他的脑残粉还是挺多的。故此,这灵堂之中,也是很多人,不少新官们对华阳长公主这举动实在是表示了莫大的无语,但是这群人可不是长舌妇,只眼观鼻鼻观心,不曾说话。
而刘瑶一身白衣,一看就还在戴孝,发中的银饰衬得整个人楚楚可怜,此时被一群粗使嬷嬷拦在外面,声音颇有些尖利:“褚青萝,你莫不是反了!”原本肃穆的灵堂,被她生生给搅成了笑话。
谢青岚抚着肚子赶到的时候,果不其然的引来了刘瑶怨毒的目光:“谢青岚,你总算是来了!你、你究竟对傅渊哥哥做了什么!”她张狂的叫着,最后那声音尖利得像是划在铁板上一样刺耳。
谢青岚冷眼横了她一眼,道:“公主若是来为亡夫凭吊的,我欢迎。若是想要大闹灵堂,休怪我不给公主颜面了。”
“你威胁我!”刘瑶怒道,“谢青岚,连皇兄都不敢这样和我说话,你凭什么!我乃是大燕的公主,乃是傅渊哥哥的表妹,你凭什么不许我来看他最后一面?”她一壁说,一壁没有半点公主的骄矜,泪水潸然而下,“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哎哟喂,别说谢青岚和褚青萝了,就是在场的汉子们都蹙起了眉。这位长公主殿下那是真美,非常的美,但是,这彪的属性真是见一回长一回啊。你身为天家公主,这样在大庭广众下为了一个不是你驸马的男人哭真的好吗?就算不是公主,寻常的大家闺秀也不会这样的没有教养吧?
想到这位当年恃宠而骄跑去拦截傅渊迎亲队伍的事,众人纷纷停止了脑补——这回只是来哭,还没闹呢,都算是很对得起傅渊了。
谢青岚低眉根本没打算理她,看着身边的傅涵神色仓皇,也是道:“辛苦小叔了,还请暂且下去歇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料理就是了。”
“嫂子有孕在身,只怕是……”傅涵看一眼谢青岚高高隆起的小腹,并不怎么放心,“涵虽是不善处理这些,但为了大哥,也不能让嫂子受累的。”
谢青岚“噗嗤”笑道:“你能将她如何?轰出去还是什么?姑母才驾崩不久,你敢吗?”见傅涵神色讪讪,又转头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刘瑶,“你不敢,我敢。”朗声道,“来人,华阳长公主逢太后驾崩之后,亡夫如今又去了,公主和亡夫情谊一贯是好的,现下已经魔怔了。还不来人绑了长公主,免得她伤了自己。”
舒琅华何等的雷厉风行,上前便拧住了刘瑶的手臂,刘瑶倒是想挣开,但是舒琅华的手劲岂是她一个娇生惯养的能比过的?“谢青岚你敢!”刘瑶厉声道,“仔细我奏明皇兄——”
“原来长公主还知道皇上啊。”谢青岚嘲笑道,“公主今日在灵堂一闹,传了出去,皇上成了什么人?纵容妹妹在表弟灵堂大闹,还伤了表弟的遗腹子?天下人如何看待皇上?刘家的颜面又该往哪里搁?”
刘瑶脸色顿时变了,自家皇兄有多好面子,她不是不知道的。要是真的像谢青岚所说的那样,只怕皇兄还真的会狠下心来以儆效尤的。这样想着,刘瑶倒是消停了下来,低声嗫嚅道:“我、我想给傅渊哥哥上柱香。”
褚青萝和自家便宜姐姐相视一眼后,暗叹谢青岚这么些日子手段是愈发的凌厉了,刘瑶就是彪,一定要一耳光扇疼了,这才能够稳住她。
谢青岚沉吟片刻,摸出了帕子擦了擦眼角,低声道:“可以,只是上完这柱香,你便该和封驸马回去了。公主在京中留了不少日子,自然该回去了。”又说,“还请公主当着诸位大人的面答应我,这样,便来给亡夫上一炷香吧。”
刘瑶脸色白了又白,低声道:“你、你明知道我不愿,还这样逼迫我!?”
“若是公主做不到,那恕臣妇不能答应了。”谢青岚也将自己的立场摆了出来,只要刘瑶这货离开京城,等于少了个定/时/炸/弹在身边。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买卖的谢青岚看着刘瑶,看着她脸色变白:“你的意思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顿了顿,刘瑶又歇斯底里的叫出来,“那么你呢?傅渊哥哥死了,你为什么不跟他一起死?!他都死了,你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谢青岚摇头道:“我自然回去陪他的,只是,不是现在。”就算傅渊真的死了,谢青岚也绝对干不出揣着自己孩子去陪他的事。
刘瑶哭得梨花带雨,只看着谢青岚。褚青萝怒道:“我姐姐怀着身孕,表姐你这话未免失了偏颇。姐姐难道能带着丞相的遗腹子去陪他不成?”又扶了谢青岚坐下,转头道:“表姐今日神思恍惚,还是先回宫歇息一二吧。”
“你撵我?”刘瑶道,“褚青萝,丞相府之中,轮不到你说话吧?况于情于理,此时都没有你说话的份。我为君你为臣,我为长你为幼,岂有你置喙的份?”
“青萝的意思就是臣妇的意思。”谢青岚说,“臣妇也无意和公主多说了,待公主脑子清醒了些,再来和臣妇说话吧。”说罢,对舒琅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拧着刘瑶的手,“华阳长公主,还请便吧,莫要我和你动手。”
刘瑶气得胸口不住的起伏着:“谢青岚,我要去皇兄跟前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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