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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腊月之后,就是新年,而正月初一恢复早朝后,又是大量弹劾的折子呈在了皇帝御案上,实在是让皇帝很纠结。
而他的情绪是没有多少人顾及的,现在京中世家自顾不暇,而剩下的人都在关注这另外一件事——正月初八乃是淑仪郡主褚青萝出阁的日子。
原本褚青萝和刘肃这一对,外人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不过知道内情的却都知道这事不是个好的。但皇帝和太后双双下了旨,可就怨不得别人了。
而谢青岚再见到褚青萝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初八那一日了。自从皇帝赐婚的旨意下来,谢青岚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便宜妹妹,每每想要到端敏公主府来,而这母女俩从来不在,都是便宜老爹来迎接的。一来二去,谢青岚也是明白是对方不想相见,也就不到公主府来了。
但现在,端敏亲自命人去请她来府上,说是要她跟褚青萝说说话。
公主府之中张灯结彩,既是新年的祥和,又是嫁女儿的喜庆。谢青岚看着这挂起来的喜联,总觉得满目泣血,心酸得很。
还没进到褚青萝的闺房,又听见里面“哗啦”一声,旋即响起褚青萝的声音:“出去!你们全出去!不许在这里!”眼见一群侍女鱼贯而出,谢青岚也是奇怪,推门而入。
褚青萝坐在妆镜前,双肩微微抖动着,许多日子不见,她消瘦了许多。还没等谢青岚走近,褚青萝怒道:“我说话不管用处了是不是?你们个个都这样忤逆我!”她一壁说一壁转身,见是谢青岚,喃喃自语,“姐姐……”
“你怎么成这样了?”谢青岚原本设想过无数的场面,或许有质问或许有祝福,但现在这样还真是没有想到的——褚青萝脸色全然不像是一个妙龄少女,显得苍白而没有半点活力,眼窝微微凹陷,一双丹凤眼显得更是更是凌厉,整个人都像是病了许久,根本没有一个夙愿已了而待嫁的少女的模样。
褚青萝看着谢青岚,缓缓站起来,苦笑道:“姐姐,这么些日子,你觉得我闭门不见,心中怨我了是不是?”她一面说,一面将发中一柄金翅步摇狠狠的扯下来摔在妆镜上,“咔”的一声,那面银镜被弹起来的金饰给妆歪了,咕噜噜落到了地上,“什么鬼东西!我也不稀得要!”
谢青岚捧着隆起的小腹,勉强笑道:“你跟它置什么气?”又引了褚青萝坐下,“你先告诉我,你怎么成这样了?”
“姐姐,你以为我想吗?”褚青萝一向都是明媚的样子,但现在眼中含着泪水,“我这些日子,辛苦得很。姐姐是不是以为我高兴坏了,能够嫁给表哥,我夙愿得偿,当然欢天喜地的备嫁了。”
谢青岚静默不语,在见到褚青萝之前,她还真这样想的。
褚青萝也不为谢青岚的反应而伤心,摇头,长发披散了下来:“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想!刘肃算什么,他不要我我就没人能嫁了吗?他已经做出了选择,我再这样巴巴的贴上去,我成什么人了?他不过就是个齐王世子,我身为大燕的郡主难道比他差不成?做什么我要像个乞讨者一样凑上去奢求他给我个名分?”
“真的是娘?”谢青岚当日知道多半是端敏进宫去向太后和皇帝说明的,但也有些怀疑是褚青萝撺掇,但现在见褚青萝这样,明白多半是端敏一厢情愿了。
“怎的不是娘?”褚青萝喃喃道,两行清泪婆娑而下,“我要什么,娘就会给我什么,只是她却忘了问我是不是真的想要。姐姐,你知道我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现在,我却成了我最不齿的人。”她一边说,眼泪流得更凶了,“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去抢的。表哥、刘肃他半点不稀罕我的心意,可是我还要凑上去,我心中有他有什么用!他心中没有我,就算成为他的妻子,我也只觉得受辱了,况且因为我让他和陆家姐姐失之交臂,他会怎样看我?”
褚青萝一迈说,一迈伏在谢青岚腿上哭号,她的眼泪那样凶,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能感觉到膝上一阵湿意。谢青岚也是无可奈何的抚着褚青萝的发:“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青萝,我知道你心里委屈……”
褚青萝明艳似火,自尊又强,被刘肃拒绝之后,不说彻底对他绝念,但绝对是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摇尾乞怜换来成为刘肃妻子的机会。心中没有她的男人,她根本就不稀罕,更不会放下自己的尊严去要求这个机会。
而端敏疼爱自己的女儿,也就是太疼爱了,什么好的都想给她,只是却忘记了问一问,褚青萝到底想不想要。
褚青萝哭得心酸,门外又响起了侍女的声音:“郡主,该准备了,切莫误了今晚的时辰啊。”
褚青萝全身一僵,狠狠咬了咬牙:“我娘呢!你叫我娘来,我有话跟娘说!”又起身擦干眼泪,“姐姐,我根本就不该在娘面前表现出来我对表哥有念的事。”
*
端敏来得很快,进门还是素来温和从容的模样,温言道:“如何还不准备?误了吉时,可是不好的。”又看着谢青岚,笑得慈爱,“青岚也是了,怎的由着你妹妹胡闹?”
“不关谢姐姐的事。”褚青萝叫道,一头秀发披在脑后,“娘,这么些日子,我与娘说过很多次了。今日我再说一次,我不愿意嫁,娘也别逼我了。”
“花轿都要来了,说什么孩子气的话?”端敏笑道,“快些准备吧,娘来给你梳妆。”
“娘!”褚青萝叫道,见端敏根本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狠光,右手已经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一把银色的小刀莹莹发光,“娘若是不答应,女儿只有不孝了。”
“你姐姐还有孕在身,你这样舞刀弄剑,吓到了你姐姐可如何是好?”端敏含笑,半点没有惧怕的意思,上前道,“还不放下,胡闹得没完了是不是?”
“女儿已经想不到别的法子了,除了死,委实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让我不嫁到齐王府去。”小刀向脖子压了压,顿时见了血。端敏却神色不变,脸上的笑容依旧那样的处变不惊:“阿萝,你真的要这样?”
“娘,我只有这个法子了,我不想嫁给表哥!”她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了小刀上,一滴一滴仿佛要沁透刀刃。
端敏笑道:“阿萝,你果然是我的女儿啊,连性子都和我这样像。”她一边笑,一边说,上前,竟是一把握住了褚青萝的手,硬生生的将她的手拉开了,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把刀刃,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谢青岚有孕在身,见端敏手上沁出血来,闻见那血腥味,恶心的厉害,捂嘴没命的吐了起来,赶紧被扶了下去。
临出门前,还听见端敏温柔从容的话语:“阿萝,不管是死是活,你都得嫁到齐王府去。”谢青岚一怔,挣开扶着自己的侍女,站在窗外听着,声音虽不真切,但端敏说得很慢,勉强能够挺清楚,“你要什么,娘都会给你的。只是如今,就算知道是错的,也只能这样错下去了。因为你是我刘黎的女儿,刘家的威望,整个皇族的颜面,绝不能因我刘黎的女儿而落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端敏公主府外一片喜庆的乐声,齐王府的迎亲队伍已经到了。刘肃一脸死气沉沉的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看得起来十分的不情愿。而褚青萝没有亲兄或是堂兄,只能由一群粗使嬷嬷抬了出来。谢青岚守在门外,见她一身喜服的又盖着盖头的被抬了出来,赶紧迎上去:“青萝……”
“姐姐,我如今所愿,也不过是下辈子再不要是皇族中人了。”褚青萝淡淡说罢,也就不再停留了。她的神色被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
只是那一身大红色喜服之下,谢青岚仿佛见到了已经没有半点活力的心。
这事怨不得任何人,端敏说得对,要怪只能怪褚青萝是端敏大长公主的女儿。
目送了迎亲队伍去了,谢青岚也向端敏和褚霄辞行,准备去齐王府看看。端敏只站在垂花门前,笑道:“青岚若是要去齐王府,便替我向淑妃母妃问安吧。”
她笑得那样美,若不是手上缠着纱布,完全看不出方才的事。谢青岚轻轻颔首:“青岚知道了。”沉默了许久,也不曾动,端敏笑道:“出了什么事?怎的不去了?”
“没事。”谢青岚摇头,一股莫名的无力感袭上心间,低声说,“青岚只是觉得,肃哥哥也好,二姐姐也好,或者是青萝,全毁了。母亲是慈母,但是……”
“青岚。”端敏笑起来,看着她,一双丹凤眼之中比褚青萝圆滑多了,“我母后贤康皇后,在驾崩前与我说了一句,要我记得一件事。”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还是维持着那端庄而处变不惊的笑容,像是看惯了人生百态,“那就是我是大燕的公主,万事以国为重,万事以皇族尊严为重。你明白了吗?哪怕是牺牲掉我的女儿,我都要维护皇室的尊严,不管对错因由,只要赐婚的意思是来自我刘家的皇帝,本宫就必须去维护它。阿萝怨我也好,敬我也罢,本宫都没有回头路了。”
第216章()
褚青萝出嫁之后,到了第三日回门的时候,这对新人脸色都不怎么好,虽是强颜欢笑着,但都能看出向端敏夫妇俩敬茶的不情愿。
因为还在年里,褚青萝的婚礼之后,礼部就开始操办皇帝选秀的事了。而剩下已经斗成了乌眼鸡的世家和士族们继续挖空了心思抓对方小辫。
而再后来,太后忽然传出染疾的消息,傅家少不能是要人去侍疾的。谢青岚有孕在身,虽不能侍疾,但去看看却是必须的。
然后很“凑巧”的在懿安宫遇见了刘寻、刘平两兄弟。
要说这俩,刘寻这人,谢青岚是没有一点好感的,一肚子坏水,偏偏又是个没担当的;而刘平,虽是个笑面虎,但人家是真的有水平的,可不像是有些人。
和两人寒暄了一阵,谢青岚就进到寝殿去了,见太后病恹恹的模样,想到这人往日给自己穿的小些,谢青岚心中居然有种变态的舒爽,向太后请了个礼,这才假惺惺的问道:“姑母这是怎么了?”
“哀家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太后淡淡说,“这一病,倒像是大限将至的意思。”又看向谢青岚,招手让她来身边,“你今日才肯来见我,莫不是怕了我?”转头对傅雅道,“阿雅,还不给你嫂子看茶。”
傅雅点头去了,待她一出门,太后轻轻道:“你也别与哀家打诨,哀家这一病,很多事情看清了不少,皇帝即将选秀了,你是如何看的?”
“青岚不知姑母何意。”谢青岚很淡定的和太后打太极,她能怎么看?不就是站着、坐着和躺着看吗?反正刘寻这货选秀,不过就是把许多姑娘拉进宫来一一祸害而已。
太后低低的笑起来:“青岚啊,你说,若是哀家死了,阿渊会不会被皇帝杀了呢?”
谢青岚不说话了。傅渊一向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虽说皇帝绝对承认他的能力,但刘寻又是个多疑的,现在士族已经给扶了起来,若是太后真的嗝屁了,只怕皇帝转头就找了个破理由把傅渊给咔擦了。
虽然他不一定做得到,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一旦发生了,只剩措手不及的份。
“哀家入宫这样多年,也算是给傅家保住了一分荣华富贵。”太后低声道,“哀家昨儿辗转反侧了一夜,心中就想着一件事,若是哀家闭了眼,傅家又该怎么办?阿渊虽是位极人臣,但那性子……只要大燕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说不准转头就辞官归田,我傅家的荣华富贵,却不能断的。”她看着谢青岚,见她半晌不说话,笑道,“你自幼就是世家贵女,当然不懂那种想要成为人上人的心态。”
“青岚愚钝。”谢青岚服了软,“敢问姑母之意是……”
“我傅家的女儿,没有一个容色差的。”太后道,“睿儿刚死,哀家也不愿如此的,但皇帝的子嗣为重。你看,阿雅和阿静,谁适合在这宫中?”
她话音一落,就听门前传来一声“卡啦”,转头见是傅雅端着托盘,手一抖,茶盏已经合在了托盘上:“姑姑……”
“你听到也不是不可以。”太后很淡定,招手让她来身边,又使了福彩去端茶,“傅家的荣华富贵,绝对不能断在这里。阿静颜色比你好,只是哀家却更属意你。”见傅雅满脸惊诧,又徐徐说,“你性子沉静些,在宫中就算是不受重视也不会怎么样,但阿静不行,她一项好高骛远,又是个争强好胜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双眼睛又显得无比的威严,“皇上与我说,他很是喜欢你家表姐?”
“此事青岚不知。”谢青岚哪里敢说是,毕竟想到刘寻和陆贞训在一起,那心中就膈应得想吐——真尼玛赤果果的鲜花插在牛粪上!
太后也没有生疑,嗯了一声,就慢慢阖上眼:“你那表姐是个厉害的,生得花容月貌不说,又是个沉静的。若是和阿雅遇上了,阿雅你未必能够占到便宜。”
“姑姑——”傅雅急急唤道,满脸涨红,“阿雅、阿雅不愿意进宫……”
“说什么傻话!你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你爹娘!”太后睁眼怒目而视,“你如今虽是记在长房名下,但万万别忘了你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娘做的那些腌臜事,你嫂子不愿跟你计较罢了。撇开这些不谈,你难道也补位涵哥儿想想?只有傅家变成真正的权贵之家,咱们家才能在京中扬眉吐气,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说是靠着女人上位的。”
这话和当日傅静说的话何其相似,但说来说去,傅家到底还是靠着女人上位的,靠着太后,还要靠着傅雅。傅雅咬着下唇,丰润的下唇都被咬得通红,抖抖索索的看着太后:“姑姑……”
“这宫中龙潭虎穴不假,但只要你生下皇嗣来,哀家保你此生圣宠不衰。”太后低声说道,“阿雅,傅家除了你大哥哥在外与人周旋,若是没有人在皇上身边吹风,你大哥哥只怕迟早被除掉,谁都救不了。”
傅雅哆嗦得更厉害了,看了谢青岚一眼,那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