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福立刻大笑道:“大师请放心,我这把老骨头一定会誓死守护好沙洲城的。”
这时候与会的一个普通百姓颇有些担心的说道:“大帅,我们占据了沙州的消息恐怕尚恐热很快就会知道了。到时候他的大军杀过来的时候,我们这点兵力能够抵挡的了吗?”
张淮鼎立刻站起身来说道:“这位大哥,兵贵精而不在多。眼下大雪不止,尚恐热一时半会还不会发兵。我们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的整军备战,到时候一定能够打退尚恐热的大军。”
看着那人将信将疑的神情,张议潮低沉的说道:“这位兄弟,沙洲一战本来我们只有七千子弟,但拿下沙州城后便已经增加到了一万四千人。为何?因为尚恐热统治残暴,连他手下的士兵们眼看着都无法生存下去,何况普通的百姓?正因为如此,只要我们归义军从上到下一条心,就一定能够打败尚恐热的军队。”
这番话给了众人一颗定心丸,张议潮趁机说道:“沙洲已经光复,沙洲的田地自然就应该还给沙洲百姓。从前大量的田地被吐蕃贵族强行夺去,多少沙洲百姓不得不靠为他们耕种而苟活于世。很多百姓的父母孩子被活活饿死,多少家庭因此而妻离子散。今日既然我们已经拿回了沙洲,就请远藤兄尽快安排人员丈量被吐蕃贵族占去的土地,重新分给穷苦的百姓们。另外,凡是有军功者可按照一定比例多分田地,这一点也请大家通知各自身边之人。”
厅内的所有人几乎同时都站了起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惊喜之色。穷困的百姓们和曾经的奴隶们更是如此,他们激动的忍不住泪如雨下、嚎啕大哭。随后又大声高喊起了“归义军”的名号,一遍又一遍的喊着,没有人觉得累,有的只是希望和兴奋。
堂会结束后张议潮又把各军事将领留了下来,与大家一起商讨了如何尽快训练出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索福在商讨中讲了许多的话,从军队组织到布阵再到应变之举,他丰富的军事知识让张议潮和李远藤等人听完后均是瞠目结舌。年轻的将领们更是从中学到了最基本的带兵之道,所以讨论从上午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众人还都不愿离去。最后索福不得不用“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总得让我歇息歇息吧”为由才结束了这一日的讨论。
傍晚时分雪越下越大了起来,张家的院子里此时却显得无比的沉寂。十名年轻的僧人整齐的站在了院子里,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相同的户籍地图。在洪辩大师的陪伴下,张议潮和张淮深一起来到了院子里。他从每一个人的眼前走了过去,看着这些年轻的僧人张议潮突然感到了胸中一阵疼痛。
来到最后一人面前时洪辩大师上前说道:“大帅,他就是悟真。”
悟真连忙低下了头去,口中低声的回应道:“阿弥陀佛。”
张议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才轻声的说了句:“小师傅辛苦了,多多保重。”
当十名僧侣一个接一个的走出了沙州城的时候,张淮深站在城头上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了许久。僧人们离开之前他特意来到了每一个人的面前,向他们叮嘱道如果能够到达长安就一定代他去见一下饶安公主报个平安。大雪很快便覆盖住了僧人们远去后留下的脚印,他的心却随着这些脚印慢慢的去向了远方。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索勋和李明达才有时间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刚刚新婚完成的俩人此时甚至还没有机会与自己的妻子共享洞房花烛夜。此时张家、李家和索家的院子里明显的冷清了许多,大量的年轻子弟加入到了归义军中从而驻扎在了各自的军营中。
索福来到院子里的大树前,对着索勋淡淡的说道:“索勋,这棵树对于我们索家来说是无价之宝。以后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守护好这棵树,不能让它受到任何的伤害。”
索勋听后终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看好这棵树?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我也不知道树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索福淡淡的笑了笑,然后低声的说道:“没有这棵树,爷爷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了。”
索勋连忙跪倒在地大声的说道:“孙儿知道了,无论如何都要守护好这棵树。”
这一晚两对新人终于圆了洞房,在大街上带队巡逻的变成了张议潮和张淮深。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张议潮突然问道:“你觉得尚恐热会如何对付我们?”
张淮深淡淡的笑了笑:“忽律一向自视甚高,又岂会承受这么大的失败?我猜他会把原本围困鄯州或者河州的军队调一部分出来,重新夺回沙洲。”
“时间呢?”张议潮笑着问道你。
张淮深思忖了一下,然后才颇有些担心的答道:“我倒觉得以忽律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冒雪率大军前来征讨我们。”
“哦?你真的这么觉得?
张淮深点了点头后继续答道:“大帅,李愬雪夜下蔡州的事情你忘了吗?尚恐热和忽律已经到了输不起地步,所以他们会孤注一掷地。”
张议潮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问道:“我们能够打败尚恐热吗?”
张淮深叹了口气说道:“有能力,没把握。我们只有一万余人,而且有一半都是没有经历过真正战争的年轻子弟。敌众我寡之下本身我们就难以抵挡,何况这次忽律一定会用尽所有的谋略。”
张议潮大笑了起来,随后才继续说道:“你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次沙洲吐蕃士兵大部投降便足矣看到尚恐热内部的残暴统治所带来的负面效果,只要我们采用巧妙的办法,就一定能够在河湟立下足来。但眼下我们还有一件要急之事要尽快安排,否则大雪一停沙洲就可能会被兵临城下。”
张淮深停下了脚步,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大帅说的可是回鹘人?”
张议潮点了点微笑着答道:“正是。你和淮鼎都与回鹘人相交甚多,而回鹘大营离我们不过几日路程,所以我准备派张淮鼎现在就去回鹘求援,你看如何?”
张淮深表情凝重的说道:“我觉得可以,因为以忽律的为人,他很有可能会派人前往回鹘劝诱。如果我们的人能够早点到了回鹘大营,就可以将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即便如此淮鼎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他可以先暗地里躲进回鹘大营中观察情形,待到尚恐热的人去了之后再另行定夺。”
张淮深大笑着说道:“大帅尽管放心,我相信淮鼎一定可以非常好的躲在回鹘大营中的。只是他一人去我还是会有些担心,所以是否念齐姐能跟他一起前往呢?”
张议潮抚了抚胡须笑着答道:“他们两人应该都很愿意前往吧,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又过了一会儿张淮深突然又接着说道:“不知道朝中魏大人他们的情形如何了?凤翔军拿下了灵州之后今年是否还会继续进兵?没有了消息确实让我们感到无所适从。”
张议潮也沉思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淮深,从现在起我们必须做好独立应对尚恐热的准备。如果大唐能够出兵恐怕魏扶早就率着大军攻打河湟了。但现在迟迟不见大唐大军全线进攻,这恰恰说明朝廷中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故。我们不能把命运交在别人的手上,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本章完)
第111章()
凉州城外的一个山脊上,忽律亲自带着众多军士完成了冷枫的下葬。墓碑立起来之后忽律也有些百感交集,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他才最后一个走到了大路上。这时候他看到了路上停着的一架马车,凉州城内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架马车的主人,他自然也不例外。
坐进了马车之后,尚恐热递过来了一杯茶。忽律喝完之后才幽幽的说道:“主公怎么也来了?”
尚恐热平静的回了句:“本来也想为冷枫添上一抔土,但最终却耽搁了。”
“主公这么忙,这种琐事就不要操心了。”
尚恐热笑了一下,然后才叹气道:“这可不是一件琐事。”
忽律认真的说道:“主公,都是属下办事不利,这才出现了沙洲之变。”
尚恐热摇了摇头道:“我知道军师该交代的都已经交代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是冷枫镇守的地方出了问题。”
“这说明属下还是没有辨人之明,当时属下虽说心知冷枫为人固执,但却没有想到敌人会恰好利用他的这份固执,这才酿成了今日的大祸。”忽律仍然显得非常自责。
“冷枫既然已死,过去的事情军师就不必再自责了。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调整部署,解决沙洲之事才是我们面前的大事。”
“主公说的是,我已经召集了相关的将领前去议事厅商讨,沙洲之事必须要立即解决,否则对我们的影响可就大了。”
尚恐热点了点头,好一会儿后突然问道:“军事觉得令狐滈对我们说实话了吗?这次冷枫死在了张议潮的手中,这张议潮会不会就是在沙洲帮助魏扶和令狐滈的人?”
忽律也点了点头:“此刻属下估计是,没想到我们居然会被令狐滈这个毛头小子给欺骗了。”
尚恐热大笑了几声后才说道:“军师也不必在意,这不也正好说明了令狐滈的机灵之处吗?要是没有这份机灵,他又怎么能够担当的了我们在大唐的繁杂事务呢?”
忽律也轻笑着说道:“还是主公分析的透彻。”
“军师什么时候也学会讨我欢心了?”尚恐热笑着说道。
忽律笑了笑,无可奈何的答道:“好好好,属下还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不知这次出征主公可有主将人选?”
尚恐热听完后立即反问道:“军师以为谁为将更为合适?”
忽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然后在尚恐热的眼前晃了一下。尚恐热看到后微笑着说道:“军师为什么不选破奴呢?”
忽律这才胸有成竹的答道:“沙洲之变不过是一帮世家大族的子弟们惹出来的事情,这些人并不能打仗,兵力又不多,对我们没有太大的威胁。吞云虽说谋略上不如破奴,但攻下沙洲并无问题。属下现在最担心的恰恰是大唐和尚婢婢、尚延心等人的动作,所以属下才会专门把破奴留下来监视着鄯州与河州。同时,再派塞飞率军严密封锁与大唐的交界地带。不能让任何人把沙洲之事传到大唐去,否则大唐很有可能趁机出兵。”
尚恐热笑着说道:“一直以来我最欣赏的就是军师的冷静和运筹帷幄。不论什么时候,军师都能根据形势的变化做出最合理的决策。他们三个应该好好的跟你学学这个本事,这样以后我死了才能放下心来。”
“主公哪里的话?”忽律连忙说道,“你我的约定可还没有实现,在这里谈死岂不是晦气?我还想着有朝一日饮马长安城呢,到时候主公可得先我一步入城。“
尚恐热大笑了起来,好一会儿后才淡淡的说道:“军师说的是,我们两个还要在长安城中骑马观花呢,想想我这心里都有些激动呢。”
回到城中的议事厅,两人看到了群情激愤的将军们正在怒气冲冲的争吵着什么。上去一打探才明白原来这些将军正在为攻下沙洲后要不要屠杀城内的百姓而争论。忽律听到这些人的话心中大为惊恐,连忙打断了他们的闲聊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接下来的军事部署上面。
当听到自己被任命为行军大主管的时候尚吞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已经被忽视已久的他居然得到了这样一个位子自然是喜出望外。尚破奴听到自己的任命后立刻来到了尚吞云的身前与自己的二哥一起聊了起来,祝贺的同时也把自己的祝福送给了尚吞云。
尚塞飞接到命令后没有与任何人搭话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议事厅,随后他从城中接上了尚青绫后便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行到半路的时候两人正好遇到了沿途设卡的士兵正在严厉的审问一个僧人。尚青绫一向崇佛,见此情景便上前干预了一下。讯问的士兵听说马上的人是尚塞飞后,吓得立刻就遵照尚青绫的意思把僧人放开了。
尚青绫下马后来到僧人的身前,双手合十后后说道:“师傅要去哪里?也许我们可以送你一程。”
僧人的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破,脸上和胳膊上也已经露出了血迹。但他还是优雅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物,然后合掌低头道:“施主有礼,贫僧前方并无目的地,哪里有痛苦贫僧就前往哪里。”
尚青绫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她哀怨的说道:“师傅即便找到了痛苦人又能如何?一个人既然痛苦,又如何能化解的了呢?”
“施主此言差矣,我佛慈悲,又怎么忍心世人皆受苦难呢?施主看来心有积郁,不知可否与贫僧略说一二,看看贫僧是否能化解的了。”
尚青绫犹豫着没有说话,一旁的尚塞飞这时大声的嚷道:“我妹妹的心上人不幸去世了,所以她心中一直痛苦万分,师傅可有什么办法化解吗?”
僧人低下了头去,声音低沉的回应道:“人世轮回,施主此生纵然难以再见心上人。但却也不可因此而荒废了生命,多积善德,来生施主一定能与那人相思相守。”
尚青绫的脸上闪现了一丝的光晕,她连忙追问道:“师傅,那要如何多积善德呢?”
僧人淡淡的微笑了一下道:“脚下之地施主刚刚救了贫僧,这就是积善德。如若施主能够广积善德,一心向佛,又何须担心来生之事呢?”
尚青绫听后频频点头,临走之际还不忘叮嘱道:“师傅,前方到处兵荒马乱,你还是找一个地方先躲起来吧。”
僧人微笑着转过了身去,边向前大步迈开便大声的说道:“我佛慈悲,贫僧只求能多多安抚痛苦之百姓。生又何哉,死又何妨?”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尚青绫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一旁的尚塞飞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的心中似乎也对有些事情产生了动摇。只不过两人此时并不知道,他们刚刚放走的僧人也是洪辩大师派出的十个弟子中的一个,而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