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本来应该如同流水般涌入城中的阿扎普步兵在城门处停了下来,显然是那位佩克什伯爵的防御兵力在城门方面和阿扎普步兵遭遇了。
“看上去这位伯爵准备将他的全部兵力压在城门处。”
虽然被苏丹任命为最高指挥官,但是锡南帕夏知道真正的大佬还是身边的苏莱曼一世陛下。
“嗯?”苏莱曼并不是一个武士型的君主,他不会像父亲塞里姆那样拼杀在前。
然而苏莱曼城府极深,鲜少在人面前直接表达情感倾向,沉默寡言与深思熟虑是他骨子里的秉性。
苏丹看着阿扎普步兵的集群堆积在城门口处,不能继续冲入城中,听着身边锡南帕夏的解释,看不出他到底喜怒如何。
“请允许我在地面上给您画图解释一下。”
锡南帕夏在马上低头向苏丹说着。
苏莱曼点了点头。
锡南帕夏翻身下马,他从腰间解下弯刀,他不敢在苏丹面前亮出兵刃,直接用刀鞘在地上开始画图。
他首先画了一道横线。
“请您看,假如这是佩克什城的城墙。”
苏莱曼从马上翻身下来,他对锡南帕夏的解释和说明没有任何兴趣,但是出于对这位老陈的尊重,他愿意摆出这样一个姿态。
苏丹事先垂范,自然引得一众大臣跟着翻身下马。
锡南帕夏更努力的解释,他用刀鞘在地上画了一条线,这道线和原本的那道线垂直相交,然后他又画了一道半圆将那道直线包围起来。
“当我们的军队进入突破口之后,如果守军在突破口后面进行防御就形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半包围,”锡南帕夏指着后面的长串:“而我们投入的兵力虽然多,但是很多人不能进入真正的战斗,反而在里面陷入了劣势。”
锡南帕夏望着城门的方向说道:“一般来说我们会增加突破口,从更多的方向突入城中,防守方的力量就会因此分摊变得薄弱,每一处战场上他们的展开兵力虽然多,但是伴随着战场的增多,他们的兵力就会分摊的越来越薄,然后我们就能完成突破。”
“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苏丹看着城门处的奥斯曼军队,佩克什城被轰开的城门现在变成了一道血栓,将狂热的阿扎普步兵挡在外面,苏丹看见阿扎普步兵们的旗帜正在缓缓后退。
这让苏丹观感上的感觉很差,苏莱曼更想看到军队在前进,而非是这样的停滞。
同样的情形锡南帕夏也看在眼里,不过老将军并不放在心上。
炮灰本来就应当是炮灰,不应该对他们抱有任何更多的希望,只要能够消耗守军的力量就好。
“现在匈牙利人应该被阿扎普牢牢缠住了,现在我们派出三个团的耶尼塞里,争取从西侧城门突破。”
锡南帕夏的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佩克什城的抵抗意志大大超出了锡南帕夏的预料,他本以为只要拉开的了阵势,仅仅凭借阿扎普步兵就能完成突破,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观点未免把城中的匈牙利人看的太低了。
苏莱曼的手指划过下巴上的胡须,开始思考锡南帕夏的建议,耶尼塞里近卫军在莫哈赤同样遭受了不小的损失,至少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能接下来投入新的征伐。
为了这样一座小小的城市消耗耶尼塞里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苏丹正在犹豫之间,这是一溜骑手从阵线的后方跑了过来,他们在距离阵线中央大概还有百米的距离处翻身下马,一路步行走到了苏莱曼面前。
“最尊贵的苏丹陛下,全能的神在世界上的影子,白海与黑海的征服者,罗马人的皇帝……”大维齐尔易卜拉欣帕夏大步当先,贾法里帕夏默默跟在他身后:“您鲁梅里亚的军队已经赶来,等候您的命令。”
苏丹看着这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友人,帝国内除了自己之外权势最大的人,他缓缓点了点头。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派出你们的沃伊尼克步兵从西门冲进去。”苏丹命令道:“贾法里帕夏,我要求鲁梅里亚行省的军队必须要立刻投入战斗。”
“一切如您所愿,我最尊贵的陛下。”贾法里帕夏深深弯腰。
沃伊尼克重步步兵是一种东欧封建采邑的遗产,也是奥斯曼军队中最有战斗力的步兵之一,这些来自奥斯曼帝国欧洲部分的基督教士兵身披重甲,相当一部分人都装备了板甲,手持长剑或者手斧作战。
这种封建采邑形式继承自被奥斯曼人征服的巴尔干各国,根据法令的要求,每五户基督徒家庭负责供养一名沃伊尼克步兵。
从后方赶来的鲁梅里亚军队缓缓向前开进,在佩克什城的西面完成展开。
第二十四节 孤立无援的匈牙利()
贾法里帕夏几乎是诚惶诚恐的命令部队迅速展开,他虽然已经归为鲁梅里亚的总督,帝国的维齐尔,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奴隶,苏丹对他有任意生杀的权柄。
这位阴鸷的老人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在围攻罗德岛时,因为他指挥鲁梅里亚军队攻城不利,屡次被医院骑士团所挫败,盛怒的苏莱曼苏丹下令在第二天剥光他的衣服,只留下一件罩衫,然后倒骑这驴在全军前游行,最后乱箭射死,作为对败军之将的惩罚。
当时没有一个维齐尔和帕夏敢向盛怒的苏丹进言,他最终带着耻辱死去已经成为定局,万幸的是苏丹睡过一夜之后取消了之前所下的命令,但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贾法里帕夏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面临相同的境遇。
佩克什伯爵的举动非常危险,贾法里帕夏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霍尔蒂会改变主意,但是拒绝投降的佩克什城如果不能迅速拿下,那么贾法里帕夏就要背负严重的责任。
万一盛怒的苏丹再次下令将自己乱箭射死,那么全能的真神还会让他改变主意吗?
贾法里帕夏发誓这一次要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西帕希骑兵们还在缓缓列队,贾法里帕夏已经开始命令沃伊尼克步兵去攻击城门了。
城墙上没有任何守军,虽然贾法里帕夏不清楚匈牙利人这一次到底在耍什么花样,但是他绝对不会错过这么一个机会。
身披板甲的东欧武士们抱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大木充作攻城锤,对着城门一个劲的猛凿,而贾法里帕夏则吹胡子瞪眼睛的向贝伊们下令,让西帕希骑兵下马步行参战。
鲁梅里亚军团的火绳枪射手们也集合了起来,贾法里帕夏的进攻编组比负责正面的锡南帕夏要更加得当,他的第一阵线是身披板甲的东欧沃伊尼克步兵,然后是军团中的火枪射手,最后是武艺娴熟的步行西帕希骑兵压上。
贾法里帕夏通过西面空无一人的城墙,以及南面久攻不下的城门猜测霍尔蒂将军队的主力都用在南面堵门上了,这种选择尤为不智,只要鲁梅里亚军团从西面完成突破,就能够攻击霍尔蒂的侧面,贾法里帕夏相信自己可以迅速地将那个反复小人击溃。
威尼斯的使节马里诺·丹多洛看着眼前无人防守的城门迅速被沃伊尼克步兵攻开,潮水一般的奥斯曼人迅速从南门涌入,心中颇为惆怅。
他很想知道现在的共和国到底在做着什么,也想知道匈牙利和奥地利的王侯们有没有佩克什伯爵的勇气,能够站出来捍卫土地,抵抗奥斯曼人的入侵。
当奥斯曼帝国鲁梅里亚行省的军队迅速展开,并攻入佩克什城的时候,在不远的维也纳,奥地利大公斐迪南一世站在窗边,手中拿着两封信,望着窗外的多瑙河,心中充满了阴郁。
他或许可以接待威尼斯使节心中的疑惑。
费迪南·冯·哈布斯堡今年二十三岁,刚刚迎来自己的第一个子嗣,妻子安娜刚刚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伊丽莎白。
两人的婚姻虽然是彻头彻尾的政治婚姻,但是彼此之间感情非常好,费迪南五年前被自己的兄长查理五世授予大权,全盘操作哈布斯堡家族的领地奥地利。
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版图之中,奥地利不过是个边角料,这里原本是抵抗马扎尔人入侵的藩侯前线,其公爵领的地位提升没有多久,而大公头衔是哈布斯堡家族登上神圣罗马帝国皇位之后操控的结果。
但是这里有着多瑙河灌溉的平原,靠近阿尔卑斯山脉的群山中也有大量的银矿,维也纳是通往东欧商路的重要节点。
昔日的边角料现在已经是一个举足轻重的邦国。同样,在匈牙利王国倒下之后,奥地利人顶在抵抗奥斯曼人的前线。
大公的身后是他的廷臣们,他们刚才激烈的辩论,但是现在鸦雀无声,都在等待着大公拿定主意。
费迪南刚刚看过两封信件,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一位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德意志国王、西班牙国王、那不勒斯国王,他的兄长查理五世,另一位是匈牙利的一位伯爵。
作为一名年轻人,年轻的费迪南有着本不应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忧愁,他的决定将左右数个民族和国家命运的沉浮。
兄长的信件上明白无误的告诉他,经过多方确定,家族在意大利战争中获得的领地和权威受到了冲击。
大概是因为法王有被俘虏的优良传统,法王去年在帕维亚之战中被查理五世的西班牙军队俘虏,从此意大利战争告一段落。
法王佛朗索瓦一世被带到了马德里,他答应了众多几乎丧权辱国的条件,一个从低地国家到西班牙再到意大利和奥地利的欧洲帝国正在兄长的利剑下渐渐成型。
但是今年法王回国之后,命令巴黎高等法院宣布合约无效,又一次厉兵秣马准备同查理五世一较高下。
而另一方面,教皇和威尼斯共和国也不愿坐视哈布斯堡家族的势力在意大利扩张,同法国结盟,米兰大公国和佛罗伦萨共和国也加入到了教皇的同盟之中。
查理五世估计最迟明年,一场血腥大战又会在意大利上演,因此时刻关注着东方战局的皇帝希望自己的弟弟按捺住性子,将妻兄的遗产纳入囊中,然后对奥斯曼人保持克制,并随时准备进入意大利支援皇帝。
这个消息让费迪南心中十分沉闷,他是皇帝在神圣罗马帝国的代理人,奥地利是他维护皇帝权威的基础。
然而哈布斯堡治下的奥地利就像是由敌意所组成海洋中的一个孤岛。
北面是接受了路德邪说,本来就桀骜不驯的北方诸侯,在路德的影响下,黑森和萨克森两公国正在筹划组织一个反对罗马天主教会的异端同盟。
西面是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统治下的巴伐利亚,这个新崛起的公国一直奉行对抗哈布斯堡的政策,现任公爵威廉四世雄才大略,让人头痛不已。
南面是威尼斯共和国,这个富饶的国家继承了罗马共和国的活力,一边在地中海上扩张,一边扩大着他在北意大利的领土和影响力。
东方是不断扩长的亚盖洛王室,匈牙利的路易二世将匈牙利和波西米亚王国牢牢握在手中,立陶宛亚盖洛家族的扩张事实上在奥地利的东面制造了一个包围圈。
现在这个亚盖洛家族的包围圈崩溃了,但是一个更加凶恶的敌人围了上来。
土耳其人已经到了门前,但是神圣罗马帝国内部也是暗流涌动。
费迪南很清楚,兄长查理五世有他的方略,在佛兰德斯和西班牙的支持下夺取整个意大利的霸权,但是奥地利也需要扩张以应对四方的敌意。
自己妻兄路易二世的遗产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
“准备一支军队,”费迪南结束了思考,转身对廷臣们说道:“我们立即向波西米亚进发,我需要保证波西米亚的王冠属于我。”
“那匈牙利呢?”
“我们把匈牙利留给佐伯尧和苏莱曼。”
第二十五节 准备巷战()
霍尔蒂从来不指望奥地利人或者教皇,年轻的伯爵唯一相信的依靠便是手中的剑与盾。
阿扎普步兵对南门的围攻已经将近半个小时,霍尔蒂挥剑站在德意志雇佣军的最前面,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杀死了多少奥斯曼人,只是那些人渗入他甲叶中的鲜血都已经多半干涸。
佩克什南门的门洞下狭小的空间成了霍尔蒂个人武技的最佳表演场所,他左手的盾牌扬起,有如一记重拳一般撞在身前的突厥人的刀刃上,木头盾牌和金属碰撞时的力量让那个突厥人几乎握不住自己的武器。
霍尔蒂紧接着一记凶狠的竖劈将一名阿扎普步兵将他的肩膀连带着一支胳膊卸了下来,惨叫的奥斯曼人倒在地上挣扎着,而伯爵身前已经再无一人。
“血祭血神,颅现颅座!”
霍尔蒂恶趣味的狞笑着,阴冷的笑声让他身后的德意志人也心头发寒。
他将剑锋轻轻举到自己面前,温热的鲜血黏在剑身上,霍尔蒂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阿扎普步兵。
伯爵的眼睛在阿扎普步兵们身上扫过,这些人已经自动让出了差不多两米的空间,躲到了霍尔蒂长剑的攻击范围之外。
半个小时的鏖战已经将阿扎普步兵的狂热抹去,只剩下对眼前浴血狂魔的恐惧。
地上积尸无数,血腥气弥漫,伯爵身上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浸透。
德意志佣兵们相信他们见证了一个神迹,佩克什伯爵霍尔蒂一个人站在城门口,高举着盾牌用长剑迎击土耳其人组成的潮水。
伯爵本人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礁石,将一切敌人拍成粉碎,门洞里到处都是土耳其人的尸体,鲜血流的到处都是,血腥气扑鼻而来。德意志人组成阵线,长矛手和双手剑士已经跟着伯爵苦战了半个钟头,他们几乎已经耗尽了力气,而伯爵本人却看上去气势正旺。
“血祭血神!”
霍尔蒂高举着手中的长剑,似乎真的有一位狂热的鲜血之神等着他奉献的祭品一般。伯爵举起手中的盾牌,一声咆哮,又一次的撞进了阿扎普步兵的人群之中。
数根长矛紧跟着从他身后扎向奥斯曼人,霍尔蒂手中的长剑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撞在一个突厥步兵的盾牌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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