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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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国医-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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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完自己都有点怕了,颇有些嫂嫂附体的感觉,暗自叨咕:莫非真是吃谁的饭长给谁看,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嫂嫂了呢!

    李西墙也是后颈一凉:“好好好,有了好转再收钱……不过包子得现在就买,老夫我都饿了三天了。”

    “呸!怎么就没饿死你?力气还这么大……”徐小乐满不情愿地掏出几个铜钱,算是认输。

    李西墙拿了铜钱,这才从地上爬起来,笑道:“老祖宗说上善若水,知道为啥不?因为水老往低处走呀,这叫至贱则无敌。这个道理我不收你钱。走,随我进去拿药箱。”

    徐小乐重重从鼻孔里喷出一股浊气,只好闷头跟了进去。这一进去可就只剩下后悔了,整个庙里破破烂烂,四下或站或坐都是闲汉。“妙手回春”的幡子到处可见,隐约还能看到背面写着“铁口直断”,可见一物二用。

    李西墙道:“大多数摇铃游医都出去了,今天庙里人少。我可不是他们这种游医,我是正儿八经的坐堂大夫!”

    徐小乐扭头看了看,心里空落落的,说:“我真没看出来。”

    李西墙住的地方是庙里的一个房间。门窗眼看着就要散架了,墙上斑驳,露出里面的木砖。整间屋子里除了三块砖架了一块烂门板当床,再没有其他家什。

    这屋子里一眼可收入眼底,徐小乐看了两眼,忍不住问道:“你的药箱呢?”

    李西墙从床板下面扯出来一块砖,床板就只好斜在地上。徐小乐仔细一看,原来那不是砖,是个脏兮兮的红木盒子。

    李西墙按动机括,盒子发出咔哒一声,中间露出了一条缝。他打开看了一眼:“家伙事都在,咱们走吧。”徐小乐也凑上去了看了一眼,恶心得想吐:“这里面怎么还爬着一窝蛆!”

    李西墙合上盖子:“这是药,叫僵蚕,能息风止痉,祛风止痛,化痰散结。”

    徐小乐被气笑了:“你看我是不是像傻子?有活的僵蚕么!”

    李西墙神色自若:“它们本来是死了的,不过进了我这个宝贝药箱,死的都活过来了!”

    “……”

23、垂死病中惊坐起() 
***

    徐小乐上了船还在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对是错。尤其是看到李西墙捧着包子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就有种不安感油然而生。不过包子铺的老板倒是认识李西墙,说是李西墙医好过自家邻居。这也算是徐小乐聊以自慰的重要因素:好歹李西墙也治好过病。

    回到木渎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徐小乐走在前面,努力想让自己忘记身后跟着的李西墙。不过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唐笑笑在那里徘徊,像是在等人。

    唐笑笑等的就是徐小乐。看到徐小乐带着大夫回来,唐笑笑连忙迎了上去,道:“小乐,你可请来大夫了。晚晴姐中午的时候醒过来了一会儿,吃了两口粥,可是下午又不行了。”

    徐小乐觉得喉咙口有些堵,连忙往家奔去。一进家门,就发现家里没有佟晚晴实在不行。才一天的功夫,院子里就有些脏乱了。他上了楼,就看到胡媚娘的房门大开着。

    胡媚娘迎出来道:“你可回来了。老安人在屋里给晚晴妹妹诵经祈福。四个丫头轮流在屋里照顾她,不过看起来却比早上你走的时候严重了许多。大夫呢?”

    徐小乐这才发现李西墙没跟上,连忙又跑了下去,看到李西墙正跟着唐笑笑过了天井。李西墙还一脸牛逼哄哄地吹嘘着自己多么厉害,当年治过多少疑难杂症。

    “我总觉得这里有点眼熟……莫非是上辈子来过?”李西墙一口水缸前站住了脚。这水缸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就跟地里长出来的一样,布满了青苔。缸里盛的是天落水,并不能喝,乃是江南人家用来防火的。

    徐小乐以为李西墙又要找茬加钱,恨得牙痒,就上前拉他:“你若是治不好我嫂嫂的病,恐怕就没下辈子了——我非叫你魂飞魄散不可。”

    李西墙嘟囔着:“你知道什么叫魂魄。大言不惭。”他说归说着,随着徐小乐上了二楼,一眼就看到站在楼梯口扶着栏杆的胡媚娘,脚下一个踉跄:“嫂嫂你气色不错呀!哪儿不舒服,让小老儿给您号个脉、正个骨、推个拿?”

    徐小乐没好气回头拉了李西墙的衣领子,拽牛一样拽着他上了二楼:“我嫂子在屋里!”

    李西墙这才恋恋不舍地往佟晚晴的卧房走去,眼睛还钉在胡媚娘身上拔不出来,直到徐小乐扯着他的胡子才转正脑袋。他一进屋,又看到了四个青春靓丽的小丫鬟,不由惊叹道:“你家到底什么路数?不是说只有一个嫂子跟你相依为命么!”

    徐小乐懒得解释,催促道:“这就是我嫂子,你快看看。”

    李西墙放下药箱——就是那个木盒,从里面取出脉枕,拍了拍,激起一大蓬灰,弄得满屋子霉臭。徐小乐和四个丫鬟纷纷避过头,都用嫌弃的目光看这老头。老头浑然不觉,摇头晃脑凑近佟晚晴,左右盯着佟晚晴的脸看。

    徐小乐怒道:“你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嫂子看病。”

    李西墙悠悠道:“这不就是在看病么?小子,我医家断病讲究望、闻、问、切四门功课,当头先要望。望色、望形、望神。我看这小娘子果然病得不轻……不过她分明还是个处子,莫非你哥哥有难言之隐?我也可以一起治的。”

    徐小乐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脸色发青。

    佟晚晴并没有睡着,只是因为不舒服所以一直紧闭双眼。听到一个老公鸭嗓子在胡言乱语,真是益发头痛了。她勉励睁开眼睛,想张口骂人,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张不开嘴。

    李西墙笑道:“看,看,我只要一来,人不就醒了么!”

    徐小乐终于忍不住冲上去抓住老头的胡子:“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扔进河里去!好好看病!”

    李西墙怪叫了两声,直到徐小乐松手,方才捋着胡子道:“望是望过了,还得闻……你放心,是听的意思,不必凑上去用鼻子闻。”说着,果然侧过头,凝神闭气,眼帘微垂,一手轻捋胡须,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姿态。

    徐小乐心道:这就是在听嫂嫂的声息了。这老头看起来不怎么牢靠,真的看起病来倒是还有点谱呀。

    李西墙心中暗道:我说这里怎么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徐弘轩的老窝么!几十年没来,老旧成这样。是了,徐弘轩那时候刚有了儿子吧,没想到儿媳妇这么漂亮……呸呸,搞错辈了!这该是他孙媳妇吧?那这小子就是他的小孙子?

    徐小乐一直密切关注着李西墙,突然见李西墙朝他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莫非是嫌这里人多呼吸声杂乱,影响了他闻诊?于是他连忙对四个丫鬟拱手,低声道:“姐姐们请出去歇一会儿吧。”

    在大户人家里,绝不会让女眷单独跟两个男人在一起,哪怕是小叔子和医生也不行。不过这里可不是大户人家,小丫鬟们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地出去了。

    李西墙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也毫不介意,犹自想着心事:看他孙媳妇这病,我是肯定治不好的。要是请师叔出马……我那四两银子就打了水漂……唉,到底要不要说实话呢?真是难以抉择。

    徐小乐站在一旁有些无聊,心中暗道:这老头光听就要听这么久?莫非是在等嫂嫂开口说话?

    “小乐……”佟晚晴气若游丝道。

    徐小乐连忙过去,蹲在嫂嫂床头:“嫂子,你怎么样了?想吃什么喝什么?哪里不舒服?”

    佟晚晴紧闭了一下眼皮,又勉力睁开:“叫他走。”

    徐小乐颇为难办:这老头虽然不靠谱,终究还是个医生。要是他走了,自己就只有眼睁睁看着嫂子受苦而无能为力了。

    然而八年来,徐小乐很清楚嫂子哪些话是可以不听,哪些话可以打折听,哪些话一定要听。从这句话的口吻上看,分明属于“我意已决”的那一类。

    李西墙却站了起来,作色道:“既然如此,给我二两银子车马钱,我走就是了。”他心中暗爽: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这下既有了银子,又可以全身而退。

    佟晚晴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猛然坐起,大声喝道:

    “滚!”

24、故人() 
***

    “快滚!”徐小乐赶紧给嫂嫂帮腔。

    虽然正中李西墙下怀,但他还是做出自尊受伤的模样,摔袖朝外快步走去。

    佟晚晴缓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还有你。”

    徐小乐连忙道:“嫂子你别生气,我马上出去,马上。你是要我侧着滚还是正着滚……好好,别生气,逗个乐子嘛!”他见佟晚晴马上又要发飙,边赔着笑脸边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佟晚晴好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重重躺倒,心中一阵烦躁:真是的,还敢要银子!这么黑心的医生……也罢,反正我死了没关系,也算是对得起徐家了。如今小乐也长大了,用不着我再一直照顾他。我也是个累赘……

    佟晚晴这么想着,心中酸楚越来越盛,悲凉之情郁积胸中。若是平常时候,早就眼泪流下来了,可是如今却觉得徒有伤情,却无半滴眼泪可流。

    徐小乐在门外听到砰地一声,知道嫂嫂又倒下去了,颇为心疼:嫂嫂这么摔一下不知道痛不痛。是了,痛是肯定痛的,就是不知道是头痛还是背痛。

    李西墙还没有走远,见徐小乐也被赶出来了,咧嘴一笑:“你嫂嫂真凶。”

    徐小乐瞟了一眼老头,就说:“她是凶了点,但是心地好。”

    李西墙嘿嘿一笑,朝楼下走去,边道:“这病啊,也不是没得治。不过恐怕能治这个病的医生你请不来。”

    徐小乐想起葛再兴给的诊金,那是按照名医规格给的,足足三十两。对于有钱人家来说不算什么,到底事关性命。对于他这样的小户人家而言,这就是个天大的数字,五六年的开销恐怕都没有三十两。

    李西墙见徐小乐埋头沉思,又说道:“不光是银子的事。”

    “还有什么?”

    “名医都珍惜羽毛,不说十成把握,没有六七成把握是不会出手的。而且他们也不肯接手别的医生治过的病人,否则治死了算谁的?”李西墙见徐小乐什么都不懂,便又多说了一句,道:“你道为何葛再兴不肯来?因为你嫂嫂这病症一听就不好治,他们学一辈子医,读了不知道多少前人的医案,恐怕都没法治好这个病。”

    徐小乐眉头皱了起来:“我嫂嫂平日生活颇有节制,又习过武,体格强健,怎么会得这种疑难杂症?”

    李西墙呵呵一笑:“是呀,谁要是能把这个问题原原本本给你回答出来,治这个病也就手到擒来了。”

    两人说着下楼到了天井里,李西墙走到水缸边,又停了下来,伸手扶着水缸,道:“这里好像以前是家医馆,你家什么时候搬来的?”

    徐小乐此刻颇为郁闷,能有人跟他说话,好像胸中的积郁就能散出去些,也不管眼前说话这人有多讨厌了。他说:“我生下来就住在这儿。我爹以前就是开医馆的,我爷爷也是医生,就不知道是不是开馆坐堂。”

    李西墙基本已经肯定了徐小乐的身世,再次确认问道:“你爹你爷爷叫什么名字?同是杏林中人,说不定还有往来呢。”

    徐小乐白了李西墙一眼:“我爷爷名讳上‘弘’下‘轩’,我爹讳一个‘荣’字。”

    李西墙点了点头。

    徐小乐忍不住追问一句:“你认识他们么?”

    李西墙就说:“听说过你爹的名号,据说是苏州府头号庸医。”他自然也是知道徐弘轩的,故意隐过不提。不过他没见过徐荣,只知道徐弘轩有这么个儿子,所以并不算骗人。

    徐小乐撇了撇嘴:“慢走不送!”

    李西墙笑了笑,道:“你还欠我二两银子呢。虽然我没给你嫂嫂治成病,但这不是我医术不精,而是你嫂嫂不让我治,过不在我而在你们。我好歹跑了这么一趟,你不能叫我白跑吧!”

    徐小乐觉得李西墙这回说得倒是合情合理,他自觉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赖人劳资的事绝对做不出来。他道:“银子可以给你一些,聊做补偿,不过最多一两!”

    李西墙愁眉苦脸想了一阵,道:“也罢,聊胜于无。拿来。”

    徐小乐摸出银子,握在手里,作势要给出去,却又空中画了圈收回胸前。

    李西墙抓了个空,吹胡子瞪眼睛:“你逗我!”

    徐小乐嘿嘿一笑:“给你是可以,不过我嫂嫂到底什么病,你得给我讲一讲。”

    李西墙嘟囔一声:“你懂什么?我讲了你能听懂么?”

    徐小乐道:“不听怎么知道听得懂听不懂?”

    李西墙无奈,只好根据自己刚才一二所得随意发挥道:“你嫂嫂这病症,是上盛下虚,就好像一身血气都往上走,不肯往下走。至于病因,老夫我也想不出来,既然不要我治,我也不好多说,以免妨碍别的医生断病用药。”

    徐小乐听得十分懵懂,这才将银子给了李西墙,突然想起葛再兴最后说的那句话,问道:“人参呢?我用人参给嫂嫂续命可以么?”

    李西墙捋了一把胡须:“人参大补元气,只要人有一口气在,总是能用一用的。对了,你若是找来别的医生,拿你嫂嫂这病当中暑,开出陈皮、藿香之类清暑开窍的药,大可以打出去,绝对是庸医无疑。”

    徐小乐点了点头,虽不明白,却也觉得李西墙还有两分本事,并不是真的杀人庸医。

    李西墙看看天色已经要黑了,便道:“我现在也回不了城里了,能在你家借宿一晚不?”

    徐小乐一想家里实在没有房间可以住了,而且就冲他一进门对胡媚娘那副色鬼面目,自己也断然不能留他在家。他说道:“出了巷子往西走十里,有一座胥王庙,你可以去那边过夜。”说着连拖带拽将李西墙“请”出了家门。

    李西墙大呼小叫,眼看身后院门砰地紧闭,再敲也敲不开了,只好悻悻而去,嘴里嘟囔:“跟你爷爷一样冷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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