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将勇是口服心不服。
看起来朝廷兵马可与独孤战势均力敌,实质上却是独孤战最强,南衙次之,北衙最弱。
李晔一心想着朝廷得了兵马,李曜是宗室子孙南衙自也最为相信,可关键是他李曜到了长安,同样还是万年老二,每次议事依然要看他人脸色。费尽心机赶走了营州军,到了此时还是无法掌控完整朝廷军队,依然还是要看他人脸色,这又如何会让李晔满意?
不满意,小动作就会源源不断,但是独孤战不似李思钰,不但控制着长安所有钱粮,更是与西门君遂私交甚密,一时间朝廷也是无可奈何。
李晔认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到李存孝、李克用、朱温三人大战时,河南道、东都京畿道发生的事情无法瞒得了他人,李晔是大唐成年皇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很清楚此等三人必不会长久相持对抗,而他就等着三人开战后的机会。
机会还没等来,长安却陷入了极其困难境地。说起来这种困境还是李思钰造成的,若非无数关中百姓跟随着他离开,钱粮也不至于如此短缺。
长安京畿缺衣少粮,但这只是长安京畿,邠州、凤翔却不怎么缺少,而且随着李思钰的离开,邠州、凤翔不但人丁钱粮未曾损失,反而算是大大赚取了些好处。
邠州、凤翔距离长安并不是很远,营州军北返,有些邠州、凤翔百姓跟着营州军离开了,但留下来的同样不在少数,这些邠州、凤翔百姓本是一无所有逃到长安,而此时他们手里也都有了钱粮。
离乡人贱的道理谁都懂,这些外来百姓很是担忧手里钱粮被他人抢了去,营州军在时他们不担心,关键是营州军已经返回了营州,手里钱粮越多,家破人亡的可能愈大,所以这些百姓在小德子领军离开长安后,无数百姓也跟着拖儿带女返回故乡。
这些人逃离了长安,自然也带走了长安希望,没了足够钱粮,整日面对无数军卒讨吃讨喝问题,一波又一波,无数军卒向李晔讨要足够钱粮。
钱财是一回事,若朝廷平稳些还好,百姓再如何不满,一无所有的百姓手中还只是些锄头耕具,根本无法与军卒们手里刀子相提并论,就算再如何不满,他也相信数万军卒定然可以让无数百姓闭嘴不言。
若没有外来的威胁,在李晔看来,此时的朝廷虽无法趁李存孝、李茂贞、朱温大战之时火中取栗,但也足以稳住局面,可这人一旦走了背运,就算喝凉水也塞牙缝,而此时的邠州、凤翔也的确兵分两路,趁机欲要夹击长安,一时间,关中兵乱再起。
困,累,这两章也不满意
第1117章 长安风云(中)()
“”
李晔高高坐在龙椅上,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间,人却挺立笔直,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不时扫过殿内所有低头不语之人。
整个大殿内左右分立数十人,看起来差不多都是一身紫炮玉带,但与一年前相比差了可不只是一星半点,尽管李思钰也很胡闹,甚至还带着一群娃娃们上殿观政,可满朝文武还都是些白发皓首老人,能够紫袍玉带者大都还都是些面色威严的老头,可现在的太极殿上,老的老,少的少,高矮胖瘦,长相奇特者不一,竟然全都是紫袍玉带!
能够紫袍玉带者,非一二品官衔不可,可现在不管是何人,就是阿猫阿狗也可以身披紫袍腰缠玉带!
李思钰没看到此时大殿上一幕,看到后也定然是鼻子都会气歪了,这还是曾经威霸天下、雄震四海的大唐吗?
甭管如何,此时的太极殿也确实就是如此,人人一二品,人人身居高位,却也人人低头不语。
沉默已经租足足有了一刻钟,一刻钟前还是菜市场般相互厮打谩骂,此时却人人低头不语,王行约、李茂贞两路大军,一左一右数万大军让整个长安皇宫闭嘴不言。
“咳咳”
李晔捂嘴轻咳几声,目光轻轻瞥向左侧为首老者,神色却不悲不喜,郑重说道:“独孤爱卿,邠州王行约、凤翔李茂贞两路大军前来攻我长安,当如何?”
独孤求败面色不悲不喜,双眉低垂,双手怀抱着木板低头不语,好像根本没听到李晔话语,但李晔好像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一般,一点焦急恼怒都无,话语过后也没再次张嘴开口,只是静静等待,好像知道独孤求败必然会开口一般。
也正如李晔所想,独孤求败数息后缓缓走出站列,抱拳深深一礼。
“启禀陛下,南衙乃我大唐之顶梁、之肱骨,南衙李大将军英明神武,定可一战定乾坤!”
此话一出口,满殿顿如炸开锅的菜市场,数名大将踏出站列。
“启禀陛下,我南衙虽兵强势胜,一战而灭贼军并非难事,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军无足够钱粮辎重,军将肚中空空又如何可战阵厮杀?”
“就是,皇帝还不差饿兵呢,没粮食老子不去!”
“俺们都小半月没吃上饱饭了,此时让俺们去打仗,你们谁想去谁去,反正俺们不去”
“哼!还不去,不过是一群怯懦畏死之人罢了”
“你陈二狗他娘地再说一遍,老子”
“说了又如何?老子给你三碗饭,你他娘地敢去吗?”
“混蛋丫丫个呸,老子跟你拼了”
整个大殿顿时成了厮打的菜市场,搂脖子的搂脖子,扯头发的扯头发,太极殿上数十紫袍混战在了一起,唯独数人静立不动,甚至连抬头去看一眼混乱场面都无,全都无视场面混乱。
李晔眼看着太极殿混乱厮打,瞳孔深处火焰高涨,可看到殿内静立不动数人,见他们个个闭眼低头不语,想要拍桌暴怒,最后却成了如他们一般无二,竟然微闭双眼不语起来。
厮打争吵又是一个时辰,这些日一直都是如此,无论哪一个开口,开口后必然就是眼前一幕,争吵、谩骂、厮打然后就是各自鼻青脸肿站回各自占位,紧接着就是低头不语。
一次又一次重演,好像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眼前一幕,果然,今日还是如此。
大乱斗后,鼻青脸肿的紫袍们各自站回站位,一个个或是怒目相视,或是低头闭眼,但所有人都不再言语,更无任何谩骂厮打之人。
李晔睁眼看向堂下所有人,目光再次聚集到独孤求败身上。
“爱卿,王行约领兵两万,李茂贞令其子统兵三万,我长安虽不惧,但五万贼军”
李晔话语未完,一披甲小将按剑出列,甚至连抱拳行礼都无,只是微微躬身一礼,众人见是独孤浩,神色间也郑重了许多。
自独孤求败欲反李思钰后,独孤家族就被营州军排挤在外,虽没对其杀戮,但也不在属于营州军序列,独孤战领军自川蜀返回关中后,独孤浩等独孤家族娃娃也不得不返回关中加入独孤家族一方。
李思钰统兵训将之能天下皆知,尽管独孤浩、独孤晟、独孤敬倌三人还只是娃娃,但他人却不敢轻易轻而视之,更何况独孤浩为独孤家族左军统领,数月来也未有任何过错,多次与南衙争斗中不仅未有任何势弱之举,反而隐隐压过他人一头之势。
众将见独孤浩出列,皆正色挺身,知道独孤家终于要出招了。
独孤浩手按剑柄,人却挺立笔直,声音虽有些尖锐却高昂。
“邠州军、凤翔军虽盛,但还不足为虑,长安屡遭大难,但北地王已经修葺大半,只要南衙将军不勾结外贼,与我军同心协力,坚守数月敌军自退。”
众人以为独孤浩会说出什么领兵迎敌,结果却是坚守长安孤城。北衙与李存孝等河北军大战一场,虽胜却大伤元气,残兵也不过数千,已经不可能再出城一战。南衙兵数万,但因李曜之故,南衙人心不齐,尽管李曜得了南衙数万军卒后军纪甚严,但军中将勇并不是很信任李曜,看似一体,实则散沙一堆,若非独孤家族势强,强逼着南衙紧紧抱团取暖,或许此时的南衙早已不再存在。
若是往日,独孤浩话语一落,殿内也定然又是一场大乱斗,可此时却落针可闻,竟然数人站出来又退了回去,竟然没一人开口大声呵斥。
长安内此时兵马不在少数,李晔自洛阳回长安,北衙还好些,北衙是原神策军,是长安本土良家子组成的军军队,但南衙不是,南衙数万军卒基本上都是洛阳京畿各州府兵丁,在加上独孤家数万兵马,整个长安也当有十万之众。
兵马十万,丝毫不比此时前来攻打长安的王行约、李茂贞势弱,但是,十万军卒却只能困守长安,竟然不敢出城与敌一战!
第1118章 长安风云(下)()
十万对五万,却只能困守孤城,独孤浩话语虽恶,让李曜低垂目中冷意更甚,但却足以说明他们独孤家族并不相信南衙,也不相信南衙领兵大将李曜。
李曜所作所为让独孤家族极为忌惮,甚至不仅仅是独孤家族忌惮,就是北衙西门君遂也是忌惮不已,否则势弱的北衙也不会暗中交好独孤家族。
耳听着独孤浩话语,众人皆看向挺立笔直却目光低垂的李曜,所有人都默默注视不言,数息后,李曜才抬眼冷冷看向对面同样不言语的独孤战。
“秦王殿下的意思也是坚守长安吗?”
独孤浩冷冷看了一眼无视他的李曜,沉默片刻退回站位不语,而独孤战则微微一笑,好像丝毫没注意到李曜冰冷寒意,反而如翩翩公子微微一笑。
“李兄想出城迎战贼军?”
独孤战微笑点头,笑道:“李兄之战阵杀敌本领本王素来敬服,区区五万乌合之众自是一击败之。”
李曜目中冷意更甚,却突然展颜一笑。
“秦王说笑了,本将军虽有杀敌之能,奈何虎落平阳,军中辎重不足,又如何可出城一战,反倒是秦王兵强马壮,若仅仅困守城中是有点损了秦王脸面。”
独孤战随意摆了摆手,笑道:“将军戏言,戏言啊!”
“李飞虎乃是与李帅齐名之人,南衙仅万余即可一战败之,同为李帅门下之北衙,数倍于南衙,区区五万乌合之众”
独孤战很是不屑一顾,摇头轻笑道:“将军出手,一战而灭自不在话下,反倒是我军皆为不堪一击之民壮,也就只能躲在城内威风威风罢了。”
李曜轻笑一声,说道:“秦王说的也有些道理,民壮毕竟是些民壮,纵然身披甲胄、手持利器,但还是些怯懦畏死的民壮罢了,又怎会是我南衙精锐敌手,可本将军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独孤战目瞳微微一缩,大手却随意摆了摆,笑道:“将军与本王同殿为臣,尽管有些流言蜚语言及将军勾结外贼欲杀李帅,甚至还有些言语说将军诓骗南衙众将而杀之,但本王却深知将军乃忠义之人,也绝不会行此等恶事,乃真正忠义之事,此时当着陛下身前,有何话语又不可与人言?”
“你”
李曜大怒,手指再也没能忍住指向一脸微笑的独孤战。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独孤战话语就是赤裸裸当着所有人打他脸。
李曜大怒,身后亲信大将也不由纷纷踏前一步,独孤浩、独孤晟、独孤敬倌等将也纷纷踏前,好像随时就要大战一场。
李晔坐在龙椅上看着两波人无声争锋相对,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另一波闭眼不语之人,正是西门君遂以及背后诸将的北衙众人。
李晔沉默稍许,对西门君遂开口说道:“西门公公乃我朝肱骨,独孤将军以为当坚守长安以待敌,李将军以为当出城迎敌,西门公公以为如何?”
正当两波争锋相对之时,李晔话语让充满火花的太极殿一顿,所有人不由看向人数最少却从未开口的北衙诸将。
西门君遂眉头微皱,抬头看了一眼李晔,但他却没有出列奏报,而是纹丝不动沉默数息。
见西门君遂如此,李曜大手抬起,身后诸将相视一眼,这才后退一步,而独孤战亦是抬手。
西门君遂沉默数息,见众人如此,心下轻声叹息一声,这才开口说道:“秦王殿下之语臣以为甚好,邠州军、凤翔军此次前来,正如兵法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临来之时士气正盛,与之厮杀,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与其损伤我军兵卒,有坚城可守,不出数月,冬雪一降,贼军自去。”
“至于李将军话语,老臣亦是以为有理,贼军前来,虽侵犯我地贼军颇多,但两军并非和睦,败其一军,另一军亦可就此退去,当可保我关中子民安稳。”
西门君遂话语让所有人一阵不屑,心中皆暗骂老奸巨猾,但所有人也知道,此时的北衙势弱,还真的不敢明着得罪了双方。
虽不屑,却没人开口反对或是谩骂,此时的长安虽有十万之多军卒,但谁都知道,这么多军卒究竟又有多少战力。
北衙就不说了,南衙虽众实则如散沙一片,独孤家族兵马同样数万,但真正精锐也是不足一万,这些还都是自川蜀返回的兵卒,其余军卒皆是最近抓捕的民壮配字军罢了,三军自身都是如此,再加上三者间互不信任,如此十万军卒出城一战与其说交战,还不如说去送死更为何合适。
如此情形,坚守城池以待降雪,迫使王行约、李茂贞就此退去就成了最佳选择。
至于出城一战,那也不是没有一丁点机会,李思钰居于长安之时,各种手段频出,王行约又与李思钰关系良好,以至于李茂贞与王行约并不十分信任,甚至说两军相互仇敌也不算过了,毕竟邠宁前节度使王行瑜此时还在凤翔,仅此一点,王行约就不可能完全相信了李茂贞。
两军虽暗中为敌,但却联手侵入关中,最大一个原因还是出在朝廷身上,还是因朝廷十万军卒身上,尽管十万军卒为并不信任三方军卒,但数量的优势还是让王行约、李茂贞如芒在背。
换做李思钰是凤翔军、邠州军任何一方,李思钰都不会侵入长安京畿,都会静等长安自身发生变故,自己行高筑墙、广积粮之计,因为他可以十分确定,朝廷必会自己毁灭了自己,可王行约、李茂贞却不是李思钰,他们更多的担心朝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