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州军与天下各军不同,或许天下任何一个藩镇身死,下面军将会趁机反叛夺其位,而营州军不会,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李思钰有这个自信,这是他一手创立的军卒,是与他一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生死兄弟。
就算李思钰错了,他也相信长安营州军不敢反叛,对,就是不敢!
长安营州军,算不得真正关外营州军,最多主干是,将勇是,而真正的营州军却在关外,那里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李思钰比谁都清楚,如果他们敢反叛,无需关外营州十数万兵马,仅汉八部数万精锐铁骑就能踏平了关中。
李思钰有这个自信,他相信就算自己出了意外,朝廷也不敢行“狐兔死,走狗烹”之事。
没人是傻瓜,朝廷,至少大部分人不敢,那么就只有一些与朝廷相左之人,一群想要毁掉朝廷之人,在他看来,这些人杀了只会有利于这个天下,有利于百姓稳定,那么,又有何杀不得?
李思钰想杀人不假,这与崔昭纬想法有些不同,只是崔昭纬想的更多罢了,经历过,见识过无数乱兵入城的他,哪里会相信猛虎出笼后,还会老老实实自己走进牢笼的。
崔昭纬见刘景瑄摇头又点头,正要开口,刘景瑄却说道:“北地王或许是要杀人,但应不是你我,除非崔辅政参与了谣言之事,你们崔家”
“这怎么可能!”
崔昭纬忙挺直了身体,大声打断刘景瑄话语,突然又意识到了自己声音太大了些,忙身子前倾,一脸正色看向刘景瑄,低声说道:“我崔家虽之前也有交好其余藩镇之事,但那也只是为了我崔家在此等混乱之世苟延残喘罢了,可刘辅政当知,行乾与那些藩镇不同!”
“行乾不但性情忠义,更是能让我崔家在此等之世独立于世,我崔家又岂会行那愚蠢之事?”
刘景瑄微微点头,他知道崔家女正在关外营州,凭借此等关系,只要不与李思钰交恶,自是获利颇丰,可若换了个人,他们崔家不但要花费海量钱粮,还可能最后一无所获,自然不愿李思钰就此身死。
刘景瑄听了这话语,微微点头,低声说道:“北地王虽刚烈,却从未有欺辱过朝中之臣,就算恼怒,也不过言及一些话语罢了,从未有过用兵相胁,以咱家看来,此次用兵围困晋王府邸,不仅仅是因为晋王妃之事,或许或许还是因北地王欲要打压晋王以及陈蔡四州的晋军,为荊襄之事”
“甚至甚至彻底解决了洛阳身侧之危也不一定。”
崔昭纬一愣,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凑到身前低声说道:“刘辅政意思是行乾欲借此事逼迫晋王,逼迫晋王起兵作乱?”
刘景瑄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北地王或许在前来长安之时,应该没有这种想法,但是晋王妃病逝,北地王心中可能就起了杀心。”
崔昭纬微微点头,晋王事朝,没合适理由是不能轻易无罪而杀的,但如今的晋军已经身在陈蔡之地,就在洛阳近身之侧,无论李克用是否身在朝廷,事实就是事实,洛阳身边的确存在个不确定因素。
用晋军与宣武军死磕是不错的法子,可关键是他们是不是愿意去与宣武军拼命?
刘景瑄的猜测是对的,此时的李思钰的确对李克用起了杀心,别的原因无论,主要缘故还是在刘氏身上。
刘氏在的时候,晋军多次逼近朝廷,最后也未能攻打,可是,如今刘氏不再了!
一个无情无义的暴躁猛虎是极其危险的,没了刘氏,谁还能在侧牵制住这头暴躁猛虎?
因刘氏的死,李思钰对这头一只眼猛虎起了杀心。杀心起,却无可奈何,他可以用兵围困晋王府,羞辱这头一只眼猛虎,但却不能无罪举刀,他需要借口,一个正义的借口!
李思钰没想到自己的作为竟然被刘景瑄这个老宦官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此时的他早已把李晔混账胡闹的事情扔到了一边,此时的他正与小皇帝李裕摆弄着竹签。
的确是竹签,只是竹签上有不同的人名,还有一些不是人名,而是一些事件,一些没能发生的事件。
不错,李思钰正在教授小家伙如何进行推演。
“老师,我们李家为何要与他们在一起啊?”
李裕看着他们李家被李思钰划拉到了李克用、朱温一堆时,有些不满,正当李思钰手拿着裴家是不是也放入其中时,听了李晔话语,不由一愣,随即笑了笑,拿起李氏竹签,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大唐是你李唐天下,就不会与他们一般了?”
李裕点了点小脑袋,疑惑道:“老师说过,人的行为受利益的驱使,或为名,或为利,有些人为眼前之利,有些人则为千百年之名利。”
“大唐是我李家大唐,大唐兴盛,李唐子孙亦与之兴盛,为与国同休一族,他人或许会危害大唐,我李唐子孙又又怎会如此?”
李思钰眉头微皱,伸手揉弄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笑了笑。
“你李唐子孙的确与国同休,可这并不代表你们李氏子孙就不会与他们放在一起。”
“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却只有利益永恒啊!”
“以往以往他们的敌人是这些人,而此时,老师老师却成了你们李氏子孙的敌人啊!”
第938章 世子,奴仆()
“为什么?”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昭大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幼时玩伴困住,看着对面捆住了手脚的妻子,性情温和的他也暴怒起来。
“咳咳咳咳”
李曜一阵剧烈咳嗽,颤抖着从怀中拿出一粒黑色药丸,想也没想塞入口中,过了好一会撕心裂肺的咳嗽才停止了下来。
李曜看着对面愤怒眼睛,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满嘴苦涩道:“因为因为大唐是我李氏的大唐啊”
“李氏大唐?”
李昭看着已经陌生了的玩伴,冷哼道:“你伯和意思是,此时大唐已经不是我李氏江山了?”
李曜眉头一挑,冷声说道:“难道现在就是我李唐的江山了?”
“一小儿为帝,你云倬以为大唐还是我李唐之大唐?”
“呵呵哈哈”
李昭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指着李曜不住大笑。
“好!”
“好一个小儿为帝!”
“李曜啊李曜,你自幼就以忠良自诩,好一个小儿为帝啊!”
李昭眼睛一眯,冷冷看着李曜。
“小儿为帝?可莫要忘了,那小儿是如何登帝的,你是想告诉老子,是因姑父之故吗?”
“哼!”
“不错,是有姑父的原因,但却是满朝文武主持登基!”
李昭不屑道:“小儿为帝又如何?小儿为帝让天下各藩镇前来朝拜,小儿未一把火烧了长安,小儿为帝,天下安稳!”
“小儿为帝?”
“小儿为帝又如何?你李曜是想说傀儡吧?”
“要说小儿傀儡那也是满朝文武的傀儡!”
李曜抬手指向一个高大汉子,冷声说道:“此人就是要你抓捕的那个匪类张雄天吧?”
“呵!难怪,难怪这么久没抓到一人,你忠义李曜还真他娘的忠于任事啊!”
张雄天见李昭猜测出他的身份,眉头一抬,讥讽道:“李大人可是说错了,之所以李兄弟未寻到本教主,还是因为本教主之前根本就不在洛阳!”
张雄天看向李曜,沉声说道:“你跟他啰嗦这么多作甚,一刀砍了啥事都没了。”
李曜却像未听到他的话语,而是看向李昭,轻声说道:“身处乱世,你我都不知经历过多少惊惧恐慌,到了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这个天下,是兵马的天下,小儿为帝,朝臣们佐政,这些都没什么,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是朝廷根本无兵马!”
李曜轻声说道:“他李悍虎是强,强大的连天下强军晋军、宣武军,甚至已经日落西山的吐蕃人也不是他李悍虎的敌手!”
“李悍虎忠义?”
李曜几乎就要贴着李昭的脸孔,声音却无比冰冷。
“你信吗?”
“你相信李悍虎真的忠义吗?”
“他在占了整个天下后,真的愿意放下整个天下,真的愿意放下一切归隐那该死的关外苦寒之地?”
李昭猛然重重推了一把李曜,看着李曜一个踉跄,冷声说道:“信吗?”
“哼!”
“李曜!你一个我夔王府奴仆之子竟然问本世子信吗?”
“呵!”
“还真是好笑啊!”
李昭眼睛微眯,阴森道:“姑父从入关后,所作所为,本世子未曾见到有何不忠义之为,反而反而你这个每每把忠义挂在嘴上之人,却与一干叛逆之人勾连,你一奴仆之人,你来告诉本世子,本世子是信你,还是信姑父?”
李曜眼中冷光一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冷笑一声。
“奴仆?”
“云倬,你可能还不知吧?”
“其实其实奴仆之人是你!”
李昭一愣,看着李曜就像是看着什么可笑之事,指着他大笑。
“哈哈你是不是疯了?想当世子想疯了啊?”
“哈哈”
李曜冷冷看着大笑的李昭,嘴角露出不屑。
“爷爷,你来给我们的世子解释解释好了。”
“嗯?”
李昭一愣,转头去看缓缓打开的房门,看着一人缓缓走入房内,心下不由恐慌起来。
“爷爷你”
“李曜你混蛋!”
李昭指着李曜大怒。
“你若敢伤了爷爷,老子将你碎尸万段!”
见到李滋竟然也在,李昭心下恐慌,顿时大怒,而李曜嘴角却满是讥讽。
“爷爷?”
“呵呵爷爷,你告诉他,谁才是你的孙子,哪个才是我夔王府嫡子世子!”
李昭一愣,他根本就不信李曜的话语,可爷爷当前,还这么说,顿时犹疑,看着李滋脸色,身子渐渐不受控制的颤抖。
李滋看着喊了快二十年的孙子,眼睛里却没有感情,哪怕怜悯、愧疚、伤感都无,而是寒冬腊月的冰寒。
“你很好,好到了让曜儿身遭如此苦痛!若知如此,早先年还不如让你死了!”
“什什么?”
“爷爷爷您”
李昭一脸惨白后退一步。
李滋看了一眼曾经的乖孙儿,又看向被死死捆绑着的杨氏,冷笑一声。
“你是想问这是不是真的吧?”
“哼!”
“当年黄贼杀入关中,京师恐慌,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死在黄贼之手,他人或许可活,而我李氏子孙若落于黄贼手中,又岂能存活?”
“故而,本王将曜儿藏于民间以期活的一命,而你”
李滋指着李昭,声音残酷冰冷。
“而你不过是不知名贱妇之子!”
“哼!”
“贱妇虽死,你却也算是好命,至少这二十年来,你也算是富贵了,那贱妇也当知足了!”
“什什么这这不是真的爷爷这不是真的”
李昭像是被抽了筋骨摔倒在地,看着李滋满脸泪水,他的娘亲、阿爹、爷爷难道一切宠爱都是假的,都是虚幻
杨氏看着崩溃的相公,拼命扭动嘶吼,张雄天或许有些不耐烦了,一脚重重踢在杨氏肚子上。
“梦娘——”
李昭像是发了疯,瞬间从地上爬起,一头撞了过去,张雄天身子微退,重重一拳砸在他脸上,鲜血溅到缩成一团的杨氏嘴角,温热的血腥让她忘记了疼痛,愣愣看着摔倒在一旁的相公。
“相公”
第939章 小姑父还没死呢()
“世子,留他一个冒牌货色作甚,一刀砍了就是,也省的坏了你我大事。”
张雄天一脚踩在扑在李昭身上的杨氏身上,笑道:“这娘们不错,不如与了老子兄弟们,这么久了也没出去尝尝荤,兄弟们都有些躁动不满了。”
“哈哈”
“哈哈”
李昭奋力翻转了身子,抬头看向屋内所有人疯狂大笑。
“哈哈”
“杀啊!”
“你们有种杀啊——”
李昭一把扯开踩在杨氏身上的大脚,奋力抱着杨氏坐了起来,冷冷看着李滋,心中无比愤恨,突变太快,太突然,他绝望、伤感、愤恨
从李滋话语中,他就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人世,他知道自己只是代替李曜去送死的那个替死之人,虽自己侥幸活了下来,成了世子,他不知道自己活了下来,他李滋为何不把李曜与他调换回来,或者一把掐死年幼的自己,可那又如何?
看着李滋,看着李曜,李昭眼中充满了无比愤怒、怨恨,冷笑道:“杀我?你们敢吗?”
“侮辱梦娘,你们侮辱一个试试,试试老子是不是敢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你们敢吗?”
李曜沉默片刻,缓步来到李昭身前,静静俯视着他。
“云倬,没人敢伤了你的性命,也无人会欺辱梦娘,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
“呵呵是啊!你们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李昭抬头看着李曜眼睛,冷笑道:“没想到你会与这些人勾结,难怪姑父会如此不喜你,会把你吊在洛阳城头,原来这一切都在姑父眼中!”
“姑父病重,散播谣言以使姑父对朝廷不满,以此来获的朝廷兵马,李曜,你觉得以姑父的精明会看不出来有人背后作祟?”
李曜轻轻摆了摆手,张雄天嘴里请哼一声,却也后退了一步,李曜蹲下身来,伸手欲为李昭擦去嘴角血迹,却被李昭一巴掌拍开。
李曜轻轻叹气一声,说道:“李悍虎南征北战素无敌手,这点就是我也很是佩服,也知他会怀疑,毕竟朝廷就算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也不会看不到李悍虎将死时还会开罪营州数万将勇,这对他们没多少好处。”
“但是,这人呐,总是三人成虎的,就算李悍虎精明若鬼,心中也会多多少少怀疑些吧?”
“更何况更何况有一人参与了我们,只要只要此人暴露了,我李曜就不相信他李悍虎还会相信满朝文武,还会相信了这个朝廷!”
李昭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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