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天下各节度使们砍了脑袋?他李悍虎还没黄贼之本领!”
“哼!”
葛从周又重重冷哼一声,见他人依然还是一副低头不语模样,心下又羞又恼,还很无奈。
“俺那个俺觉得北地王北地王移兵长安,或许就是不愿与我等为敌,还是还是莫要激怒北地王才是。”
马义衢低头轻声说着,此时的他也再无一丝呆傻模样,脸色却是苍白无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的幽州有多危险,之所以与赵驷交好,与李飞虎交好,就是希望借助可以与李悍虎相敌的李飞虎,压住幽州那些跋扈的将军们,压住田有望和白老虎,可是今日听了崔聃话语,他终于明白了,为何父亲总是看向遥远的潼关。
若是这个天下,有何人可保他们马家平安无事,不是李飞虎,而是远在千里外的李悍虎!
只要李悍虎开口,无论是田有望,或是白老虎,都会毫不犹豫对他们马家举起利刃。
李思钰虽胡闹,行事每每异于他人,但整个天下都知,只要此人开口,哪怕一州刺史,一镇节度使,皆可与了他人,无人不信此人之言,马义衢不敢,他此时再不敢随意与他人再言李思钰、营州军。
马义衢怕了,李应之更是亲身经历过王处直是如何身死的,尽管此时的王都已经得了义武军节度使,可谁又敢保证,平日里一向忠心耿耿的大将们,会不会突然转头砍了他们?
李应之害怕,王奎更是不敢多言,就是赵驷也只是抹着汗水,不敢再言。
葛从周虽把李思钰与黄巢等同,但他人皆知两人的区别来,黄巢每每驱兵攻夺他地,每每造成杀戮无数,死的刺史、节度使更是不知多少,而那李悍虎却少有杀戮,细想后也知,那李悍虎虽夺了河中、河东、河右等地,但也皆因晋军、宣武军兵入河中之事来,所造成的损失也是晋军与宣武军,他人并无多少损失,反而因两军重创,河北、山东、徐泗等地藩镇得以喘息之机。
如今看到朝廷在李思钰的扶持下逐渐有做大趋势,他们本能的想要联手打压朝廷,打压营州军,可他们也未想到,今日竟然被崔聃骂了个狗血喷头,还不能反击的臭骂一顿。
心中尽管憋屈,他们也不敢多言,尤其是河北之地的几个藩镇,他们承受的压力更大,山东三大藩镇则大大松了口气,他们知道,今日朱友珪相邀之意,李存孝是朱家之婿,天下节度使盟主也必然落入宣武军之手,而他们山东三镇也定会被朱温连皮带骨吞掉,他们可不信朱温能放过了他们。
第767章 老师的言语()
营州军屡屡战胜对手,所夺之土数倍于汴州宣武军之地,这让只有一墙之隔的朱温日夜难眠,欲要联合各节度使,却被李思钰调动数处兵马,从各个方向剑指河北、河南两道,这些节度使藩镇们并不同心,在自己辖地日夜面临营州军激烈打击时,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这让朱温尤为恼火,仅他独自面临李思钰,遭受重创尚未恢复的宣武军,又如何敢直面厮杀,不得不遣子前来洛阳。
虽不甘,却无奈。
看着屋内这些人反应,葛从周就知道,暂时无可奈何那该死的李悍虎,但他又突然想起开封送来的密信,想到信上所言之事,他又燃起了希望。
登基大典越来越逼近,整个洛阳也越来越热闹,身居洛阳皇宫的李晔如何也开心不起来,他这个老子还未死呢,他的儿子就要登基为帝,让他像高祖一般,只能在方寸小院孤独而死,他又如何愿意?他的大唐中兴梦还未实现呢!
李裕最近搬离了帝寝,而是住进了明堂,离开了老师,突然变得成熟了些,整日喜欢静静抱着老师送他的兵书战策,每每会拿出自己以往做过的课业,一遍又一遍回忆老师课讲点点滴滴。
就要登基为帝了,竟然整日留宿在明堂,李晔对此很是不满,反而文武大臣们却很是点头称赞,在大臣们看来,不督理政务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皇宫由北衙禁军接管,唯独明堂不属于北衙管辖之内,由东面都督府遣军守卫,就算李晔想要入内也是极难,他人皆以为李裕整日留宿明堂,是为了躲避他的父亲,但所有人都不知,李裕整日留宿在明堂,那是因为,这里有他老师的气息,每每看到明堂前所立巨碑,心下就是一阵心安,好像无人在此地能威胁到他一般。
贵妃何氏提着一个食盒,身后还跟着女官李渐荣,想要入明堂,却被守卫明堂的卫兵伸手拦住,看着挺立笔直,目不斜视的军卒,何氏叹了口气,他知道,此地自己儿子可以随意进入,他人若要进入,必须经过自己儿子同意,就在何氏想要把食盒递给军卒,这几乎成了她的日常。
李裕像往常读了一会书,又翻阅了一遍自己做过的课业,仔细揣摩老师的点评,所有事情做过一遍后,他会出了明堂,在碑石前打几遍老师所授拳脚之术。
当李裕自己换了身劲装,刚出了明堂,就见到自己娘亲,微愣了一下,向卫卒挥了挥手。
拦在何氏面前的大手收回,身姿依然笔直挺立。
何氏见到自己儿子一身劲装,抬手挥手之间,已然有了帝王之势,身上还略带那人的身影。
未能得到她所希望的乳燕入怀,何氏心下叹息一声,知道这个曾经与她无话不谈的儿子,自从跟随了那人之后,两人间就有了若有若无的隔阂,摸不着,看不见,但她却能清晰感受到。
想着自己相公,想着自己儿子,何氏只有无奈叹息。
提着食盒,脸上依然带有温和笑意。
“裕儿,看娘亲给你带了什么?”
何氏来到李裕身前,掀开食盒,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水饺,见这水饺上花纹,李裕就知道这是娘亲亲手包制的,脸上也露出孩童般笑容来。
“母后,是牛肉么?”
何氏拉着李裕小手,一边向明堂内走去,一边说道:“娘亲可没你老师这么大的本事,这是羊肉馅的,昨日李将军送来几头小羊,说是你老师特意嘱托的,不能短了我儿肉食。”
“老师”
言及李思钰,看到情绪突然低落的儿子,何氏心下又是一阵叹息,面上却像是未注意到儿子的低落情绪,轻笑道:“娘亲知道我儿最喜水饺,特意包了些,趁热着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明堂内没有桌椅板凳之类的物件,只有几个蒲草团,李裕盘膝坐在草团上,一边拿出食盒里面精致瓷碟,一边轻声说道:“老师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长安吧。”
何氏心下叹息,儿子终于还是主动说起了那人,点了点头,随口说道:“嗯,是到了长安,若非一边为百姓耕种田地,半月前就应该到了长安。”
李晔刚要吃个水饺,又放了下来,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老师就是如此,一切皆以百姓为先常言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裕低头轻声说道:“家国天下,普通之人,家就是家,而我皇家,家即是天下,天下即是家,国破则家亡,天下人皆可活,唯独我李氏皇族则与国同亡。”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无非一个‘利’字罢了,忠义也好,仁恕也罢,虽不能说天下间无赤诚之人,但万不存一,战乱一起,此等之人更是凤毛麟角。”
“得民心者,与民为利,轻徭薄赋如是,公正待民,为民修桥铺路,开沟挖渠,为民做主亦是如是,此等皆是与民为利。”
“天道轮回,天道自有天数,一恶一善终究有报,大隋开国之初,多行善政,与民为利,终得天下,杨广三征高丽,开通运河,虽征高丽乃为国消弭北方之祸,开通运河亦是勾通南北,皆为功利千秋之事,但杨广不懂与民修养生息,百姓困极而反,善事而为恶政,终不得善终。”
李裕低头喃喃低语,眼中泪花盈盈,想起老师对他的教导来,小手揉了揉眼睛,轻声说道:“关中乃秦兴之地,河东道乃我大唐龙兴之始,而洛阳虽有八关护佑,虽为天下之心,却是四战之地,天下清平,东都为帝都尚佳,动荡之时东都就是兵凶战危之地。”
“老师曾言,老师在营州之时,若是帝都在洛阳,老师哪怕入了河北之地,也不会前来戍守,皆因洛阳乃四战之地。”
“父皇不喜老师,长安京畿之地又为世家豪门根基之所,老师空有一身本事,亦是如同捆住了手脚,邠州军虽为恶火烧长安,但老师又言,任何事情,哪怕再坏的事情,也会暗含峰回路转之意,老天是公平的,不会把所有门窗都关上,总会留下一线生机。”
第768章 万万不可()
明堂内只有三人,女官李渐荣站在何贵妃背后,看着眼前母子两人盘膝坐在草团上,耳听着这些话语,心下却波涛翻滚,听着这些,不但是李渐荣,何贵妃亦有所感。
李裕低头轻语。
“长安被焚,朝臣们前来洛阳,关中也就空了,无关朝臣是否在长安,无关朝廷是否在长安,关中依然是天下兴始之地,没了掣肘,休养生息数年,自会威压天下,老师自会还孩儿,还大唐一个崭新帝都。”
“争也好,乱也罢,哪怕东都再次丢失,朝廷亦有关中、河东道龙兴之地。父皇不喜老师,父皇如隋时杨广,性子太急了,已经已经不适合为帝了”
声音虽小,却如黄钟大吕,何氏身子不由摇晃了一下。这些日,每日前来为自己皇儿送些吃食,虽有舔犊之情,更多的还是李晔使之前来,想要凭借母子、父子之情来影响自己儿子。
可是,今日竟从自己儿子嘴里听到了这些话语来。从儿子嘴里,她明白了,那人根本就没想着把洛阳作为帝都,帝都最终依然还是长安,只不过,那人不希望此时的朝廷还在长安罢了。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相公是什么脾性,未登基前尚好,还能谦虚谨慎,可登基后,屡屡犯下大错,越是犯错,越是急切,最近更是如着了魔一般,每每暴怒嘶吼。
真的不合适为帝了么?
何氏沉默良久,心下叹息一声,手心手背都是肉,一个是自己相公,一个是自己的儿子,她又能如何?
何氏心下叹息一声,却微笑着拿起竹筷,夹了一个已有了凉意的水饺。
“都有些凉了,我儿还是赶紧吃吧,那些恼人之事,还是还是让你老师去做吧。”
李裕揉了下眼睛,自己一个人待在明堂,不时会想起老师的话语,想起老师的怀抱温暖,心下就是一阵酸楚。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除了李裕吃食声,再无他声,何氏看着儿子,感觉这些日,自己儿子确实长大了些,已经有了些皇帝沉稳来,又想到那人,自己也不知该如何,那人她见过几次,还是因为自己儿子才见了几面。
高大威猛,却又不失温和,甚至还带有玩世不恭,但她也见过那人的桀骜不驯,发怒的那人甚是让人恐惧,或许,正因为这种恐惧让自己相公不安,所以才会不喜那人吧
一顿饭食吃了小半个时辰,何氏收拾了一下碗筷,又为李裕叠铺好衣被,李渐荣要去做,却被何氏阻止,离开前又小心嘱咐了一番,这才带着李渐荣离开了明堂。
送个饭,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李晔也有些不满焦躁了起来。
李裕即将登基为帝,李晔也不可能再如以往居住在正殿帝寝之处,不是李晔不想,而是刘景瑄根本不答应,内宫一向由枢密院官吏过问,其余辅政大臣也觉得,李晔若像以往再居住在正殿帝寝之处,又置即将登基为帝的李裕于何处?
况且,除了李克用心下或许更愿意让李晔为帝,好给李思钰添堵外,其余辅政大臣皆不再愿意李晔为帝,更愿意喜欢待在明堂不愿出来的李裕。
即将失去帝位,李晔脾气也愈发古怪,前来向他辞行隐居的韦昭度、孔纬,见他这个样子,很是有些担心,可是还未劝解几句,就被李晔暴躁怒吼打断,之后更是鼻子一把泪一把,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哀求两人能够留下来辅佐他,至少至少今后成了太上皇,也有个可以解闷说话之人。
韦昭度、孔纬本已经打算就此离开,在看到营州军一路前往长安,一路为百姓耕种田地后,两人就再无想要插手朝政,但君臣之义让他们不得不前来,向李晔辞行。
可当他们看到李晔如此模样,很有种快要入魔的迹象,两人很是担心,唯恐他再闹出事来,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点头,答应留了下来,希望可以慢慢劝解李晔就此罢手。
何氏用了大半个时辰才从明堂回来,见到韦昭度、孔纬两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向两人福身一礼,韦昭度、孔纬亦是起身抱拳还礼。
“去了这么久,那不孝子可曾答应了?”
未等何氏开口,李晔却冷哼一声,很是不满样子。
这才想起是何事来,之前听着儿子述说那人意图话语,心下震惊,却是忘了李晔让她前往明堂之事来。
何氏心下叹气一声,摇头说道:“臣妾只是与裕儿说了些琐事,竟忘了陛下之言”
“你你混账!朕就算明日不为帝,朕也是朕!”李晔大怒,自己安排的,她竟然敢不理不会。
韦昭度、孔纬一脸疑惑,两人刚刚入宫,又如何知道是何事来?见两人看了过来,何氏叹气一声,看向李晔轻声劝解。
“右威卫将军之前犯了大错,若是现在就提升为左右威卫将军,朝臣会不满的”
“混账!混账——”
李晔大怒,指着何氏大骂。
“皇帝初登基,李悍虎纵然不满,李悍虎还能强压着不成?还能打压那不孝子威严不成?”
“李悍虎闭嘴不言,他人又有谁敢?”
“哼!此时不提拔我李家虎狼儿郎,何时提拔?”
“满朝文武,可有我李家说话之人?”
李晔大怒,他不是蠢人,那李悍虎带着自己儿子前往河东,前往河北会见李存孝,所为何?
既然那李悍虎为了自己儿子地位稳固,可以亲自带在身边,强逼着那些节度使们认可,他就不能在自己儿子刚登基之时,反对自己儿子任免,无论喜欢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