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安如此大才,待在小小的奚族有些可惜了。”
马文豹不置可否,微微笑了笑。
裴仲德看到他如此这般,心中再次把他拔高了一个档次。
“仲安如此大才,以行乾之能,不可能不心动,为何仲安不留在营州?”
这句话好似刀子一般,马文豹叹息一声。
“难啊!”
“哦?可否说上一二。”
“唉,家父功利心太强了”
有些话不宜说太多,一句话就可说明问题,裴仲德二人不是傻子,在官场厮混了这么久,这一句话就够了。
事实也是如此。李思钰清楚马家也就马文豹可用,是辽东难得的人才,但却不好使用,马文豹的因果太多,他不想干涉政务,以马文豹只能,一旦参与政务,想来一个院正是跑不了的,可以后会如何?
马芳岂会甘心?
奚族呢?
这些都没法子让他使用马文豹!
裴仲德很是惋惜,最终也只能心下感叹一句。
裴仲德很快抛下此事,笑道:“行乾这小子就是个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也只有仲安才能搬得动啊!”
“要不咱们去拜访一二?”
马文豹笑了起来。
“自然可以,过两日就要回转奚族,多见几面也好,以后若成了行乾阶下囚,还可放过我等!”
“哈哈,正是如此!”
两人把臂前往李思钰住所,董昭则留在酒楼,他需要确认一下静乐公主之事。
两人来到李府,递上名刺。
守在门外护卫守卫认识马文豹,向他拱了拱手,说了句“公子稍候”,急匆匆进府去汇报。
裴仲德看到李府门外有个棚子,下面有个大木箱,木箱旁还有一个老书生模样坐在桌案前,不时会有人上前低声说着什么,书生听完后,会在纸上写写划划,随后把写好纸张丢进木箱中。
看到这一幕,裴仲德有些好奇,上前看了一会,这才明白,原来是百姓把遇到的困难或不平之事写下来,塞进去,与武周的登闻鼓和肺石差不多。
面色有些不悦。
身旁的马仲安看到裴仲德脸色,微笑道:“先生可是觉得这会出现冤假之事?”
“难道不是?”
马文豹摇了摇头,解释道:“辽东与武帝略有不同。”
“哦?还请仲安请教一二,有何不同?”
“武帝设置登闻鼓和肺石,可直达帝闻,虽有些瑕疵,但本意是好的,都是想要平冤屈之事,只是下面酷吏肆意而为罢了。”
“武帝设立铜匦,以不记名状告官吏,这容易造成酷吏肆意作为。”
“但行乾这个箱子却是记名的,百姓不一定非冤屈之事可投,一些生活困难之事亦可。”
第62章 秀才宋钰()
“无论何种之事,都会有人分类发放给政务院、资政院、监察院,让其处理,并且要以公文告示明贴于街道各处。”
“辽东审理冤屈案件,可不是主官决定的,按照规矩,需要十名以上的贤者观案,并参与审案,避免冤屈之事的发生。”
裴仲德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
“哈哈,仲安所言不差!”
两人回头一看,可不正是李思钰。
李思钰正在训斥阿蛮,她这次可把他坑惨了,小丫头好像也知道错了,站在一边低头耷脑,脚下却轻轻摩擦地面,看的他一阵摇头叹息。
这哪是认错的态度!
就在他叹息不止之时,亲卫过来汇报。
阿蛮小心抬头,正被李思钰抓了个正着,赶紧又低下小脑袋。
看着她这般,李思钰又是一阵苦笑。
“罢了,罢了,你这丫头何时才能省点心?”
“哎去玩吧,不许再去找月里朵!”
“过几日就该回去了,别只顾着给自己买东西,你婆婆、阿娘,还有那些小伙伴都买些带回去。”
阿蛮终于松了口气。
“阿爹不生妞妞的气了?”
李思钰苦笑一声,伸手很是揉弄她的脑袋。
“说都说了,还能如何?妞妞,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好好想想,不可再如此鲁莽。”
阿蛮点着小脑袋。
“哦,妞妞记住了!阿爹,妞妞去玩了!”
说完一溜烟又没影了。
李思钰再次摇头苦笑。
使劲揉了揉脸颊,大步走了出去,来到门外,正听到马文豹说这些事情,这可是他的为数不多的得意之事,忍不住大笑起来。
“行乾若知二位要前来,定会扫榻静等贵客!”
马文豹一拱手道:“行乾客气了。”
“仲安与先生闲来无事,这才与先生前来唠叨行乾。”
“嗨!这是何话,仲安客气了!来来,一同进府。”
随即眼光看向那老书生双手拢在衣袖中,衣物单薄,身体颤抖,吩咐身边亲卫道:“给老宋拿件大氅披上,在弄个火炉,这天也太冷了!”
那老者在李思钰出来时,就看向这里,不过并未站起身,听到这话,也不得不站起,拱了拱手。
“小老儿谢过大帅好意,不过大氅火炉之类就不必了。”
李思钰大步走到这老者桌案前,笑道:“怎么,老宋心中可还有气?”
这“老宋”,名叫宋钰,跟李思钰一般,都带有个“钰”字,命运也不是很好,至于是不是这“钰”字之名者都不是很好,他不知道。
宋钰是个秀才,说起来,大唐的秀才更少,地位要比后世的举人还要高,文采上,秀才更胜一筹,品德也很好,就是脾气臭了些。
李思钰是挺喜欢这类人的,从河东把宋钰一家人掠到了辽东,宋钰心中是有些气愤恼怒的,对李思钰想招募他,从不假辞色。
可生活还要继续,老妻和子女都要张嘴吃饭,无奈下,只得在李思钰家门前弄了这么一个生计。
他故意在李府门前摆了个这样的摊子,本想着要羞辱李思钰一番,可随着李府在他头上弄了个敞篷,随着那些写的不平之事被一一张贴出来,这心下怒气也逐渐消失了,可身为文人风骨的秀才,有些事情无法低头,不过对李思钰态度好了许多。
宋钰拱手道:“大帅能如此爱护百姓,此乃辽东百姓之福,老朽岂会怨恨大帅。”
李思钰笑道:“那又为何不接受小子心意?老宋,你现在可是代表百姓利益,若是冻坏了,如何为百姓做主,跟本帅打擂台?”
“这”
宋钰一时不知该如何起来。
李思钰笑道:“你就不觉得,吃本帅的,喝本帅的,还要跟本帅打擂台,这不挺爽的吗?”
宋玉瞪大了眼睛,眉毛都竖了起来,怒气冲冲的样子。
“老朽岂会如此下作!”
“唉~老宋,你这可就不对了,这样想,本帅觉得才是对的,你想啊,这心气都憋在心里,回家岂会开心,还不是拿老妻出气?在本帅这里,把心中憋闷都发泄完了,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也能跟本帅多打几年擂台不是?”
“你老朽岂会”
宋钰大怒,指着李思钰鼻子。
李思钰伸手按下宋钰手臂,一把搂住这老儿脖子。
“我说老宋,你也真是的,不就一个大氅,一个火炉嘛,至于吗?咱们也算邻居了,这远亲不如近邻,有你这个强项令在身边盯着,也能让本帅少犯错误不是?”
“哼!”
“行了,为老者尊,都这么大了,岂能再如小儿一般,与本帅置气可有损你这秀才之名啊!”
裴仲德与马文豹在一旁微笑看着,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两人。
只见李思钰向亲卫骂道:“还愣着干嘛!”
亲卫这才醒悟,暗骂一句,赶紧跑回府里去拿大氅和火炉。
李思钰身材高大,搂着宋钰就跟搂着孩子一般,有些怪异。
“老宋,今日我家来了两位大才,学问可不比你差,要不要随小子去家里喝几杯暖和暖和,聊几句?”
“大帅既然有贵客拜访,老朽岂会打搅。”
李思钰松开宋钰,拍了拍这老儿肩膀。
“那行,小子大门随时为你老宋敞开,啥时觉得口渴了,就去喝一杯,别给小子面子。”
李思钰转身拉着马文豹手臂道:“行了,咱们也没必要在门前打扰老宋了,进屋再聊。”
就在三人要进入府院时
“大帅,您挺好的。”
李思钰脚步一顿,没有转身,抬起手臂,向后摆了摆。
大步进了府院。
裴仲德进了院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行乾挺简朴的。”
李思钰笑道:“小子也想住的好些,可辽东穷啊,没法子整好些,等小子有钱了,再整好点。”
马仲安道:“这样挺好的。上有所好”
李思钰听了这话,连忙摆手。
“别,可别。”
“人是有五情六欲的,我又不是圣人,也想住的好点,吃的好点,就是一俗人。”
马仲安哈哈笑道:“你啊,还是没变。”
李思钰道:“要说不变,那也不可能,但小子还是知道知足的。”
“唉~屁股决定脑袋啊!”
李思钰一边前行,一边感叹。
“以前吧,想着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现在媳妇娶了,手里有俩子了,就想着吃好点,穿的威风些,住的奢华些”
裴仲德点了点头,很是赞同。
“也是人之常情。行乾也没必要觉得有何不妥。”
李思钰笑道:“小子可没觉得有何不妥。”
“人有了欲望才会努力做事,努力改变人生,社会才会越来越精彩!”
第63章 浅论天下()
“行乾这话可不对啊!”
李思钰有些不解看向马文豹。
“不对?”
“自然不对了,行乾没听说过‘民可使由之不可知之’?”
李思钰还当马文豹说些其他见解呢,结果是这一句。
“仲安,你这句可不咋滴。”
“哦?行乾有何见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可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也可解释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这是不同的意思,民智不开启有不开启的理由,开启民智也有开启的好处,至于怎么做,执政者自有考虑。”
李思钰叹气说道:“欲望需要枷锁方可,毫无底线的欲望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人人都想着称王称霸,天下就要乱了”
李思钰对这种情况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王朝更替就跟生孩子一般,都会有阵痛,可就苦了生孩子“母亲”。
兴,百姓苦。
亡,百姓亦苦!
两人沉默不语,默默走在青石板路上。
三人来到庭院阁廊下,坐在阁廊下的石桌旁,仆妇早早得知府里来了客人,已经随时准备布置。
天气寒冷,石桌石凳冰冷,不宜就坐,只有放上厚厚的皮垫子方可。仆妇们很是麻利,见到自家大帅和客人要在阁廊下赏雪,纷纷动手,很快把阁廊围了起来,一人一个火炉在身边。
裴仲德两人也算是出身世家大族,对这些毫不生疏,哪里会大惊小怪。
直到仆妇们放下酒水和一些下酒小菜,这才离去。
“行乾,你是如何看待这天下的?”
李思钰看了一眼裴仲德,叹了口气。
“天下纷扰不断,大唐已无力回天”
“行乾是不是太悲观了些?”
李思钰轻轻摇了摇头,与二人轻轻碰了一下,喝完杯中酒,这才开口。
“悲观吗?呵呵”
“难道不是?陛下圣洁志远、克己恭俭”
“打住,打住!”
李思钰听了这些话就头疼。
“老先生,这些就别提了行不?你看看历代王朝,开国之君所做所为,这些圣人品德重要吗?”
裴仲德楞了一下,仔细品味一番,觉得有些道理,可这
“行乾,现在可不是开国”
听了这话,李思钰摇头道:“开不开国,小子不知道,但小子知道一件事,大唐已经站在了灭国的边缘!”
“小子这话是有些过了,甚至大不敬。”
“可这是事实!”
李思钰看着两人,裴仲德一脸失落,马文豹则面色平静,甚至还端起酒水像他示意了一下。
“老先生,以您老才能,想来也不可能看不出这些吧?”
“当今天下犹如七国争雄,甚至尤为胜之。”
李思钰端起酒水与二人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呼”
长长吐了口气,看着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三人都有些沉默,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就像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头。
良久
“睿宗景云二年四月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充河西节度使,从此节度使成为定职。”
“之后节度使父兄相传,控一裕军政大权,天下九个节度使,一个经略使。”
“现今呢?”
“大小节度使多少?”
李思钰恨恨一抬头,又是一杯苦酒。
“远的咱也不说,就说当今天下!”
李思钰站起身子,来到阁廊栏杆前,双手扶着栏杆,看着飘荡的雪花。
“幽州节度使李匡筹云州赫连铎河东的李克用成德军王镕天雄军罗弘信横海军程怀直河南的朱全忠昭义军孟迁义武军王处存淄青平卢节度使王师范天平军朱瑄泰宁军朱瑾武宁军朱恕淮南军孙儒山南东道节度使韩偓荆南节度使郭禹”
“唉你们自己数数,这些还只是除关中川陕的节度使”
李思钰看着雪花飘荡,幽幽说道:“大鱼吃小鱼,等这些节度使都被其中几个吞并差不多了,大唐也就完了”
两人都知道李思钰说的是实话,心中也清楚这种局面很难中兴大唐,可就是放不下,心中不甘。
裴仲德叹气一声,脸色灰败,他没有反驳的理由,事实就是如此,天下早就被各节度使瓜分了。
裴仲德喃喃道:“行乾就就没法子?”
李思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法子也不是没有”
“啊?”
“行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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