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奇怪?怎么不鼓掌啊?说的多好,不鼓掌怎么对得起如此慷慨激昂啊——”
盖寓瞳孔缩了一下,向这小将正色道:“康将军,不知因何发笑,盖某所言可有差错?”
众人皆看向不屑发笑之人,知道此人名康柯,祖上原为六胡州之人,后来成了沙陀三部之人,此人祖上在六胡州也是一族族长,并入沙陀三部后,世代为左部百户长。见众人看向自己,康柯亦是毫不畏惧,看向李克修,见李克修微微点头,立即大步走到虎堂中央,先是向刘氏随意拱了下手,这才看向与李克用合伙把自己头领弄残了之人,冷笑一声。
“哼!”
“告示天下?敢问押牙大人,北地王乃何人?其名下五个弟子当中,排行最末之人又为何人?”
康柯走近一步,几乎与盖寓脸贴着脸了,不屑道:“听闻我大唐朝臣正因陛下之过,致使帝都被邠州军焚烧一空,满朝文武正准备太子登基之事,押牙大人不会告诉老子,押牙大人准备状告未来的帝师大人吧?”
康柯退后一步,看向虎堂所有人,最后目光再次落到盖寓身上,不屑冷声道:“呵!押牙大人是想让天下人耻笑我等太原人么?”
“状告北地王、帝师大人拼死护住食人魔王李罕之么?呵!我的押牙大人,是你忘了?抑或是你当天下人都是瞎子、聋子么?”
康柯一指南方,冷声说道:“北地王在翼城,一把火烧死李罕之大将马溉和两千泽州军,李罕之更是差点被营州军抓住活剐了,仅余数十人得以逃脱!”
“押牙大人,把过错泼在李悍虎头上,也换个理由成不成?”
“老子脑袋还不是猪头!”
盖寓是何人?那几乎就是李克用之下第一人,如今竟被一小小左部军将指着鼻子大骂,整张脸也青了,正要怒吼“大胆”,李克修却轻声低语。
“柯!道歉!”
“盖将军也是为我太原忠勇之将,尽管有些话语不妥,忠心不可不敬。”
康柯别人话语可以不去理会,但是李克修话语不能不听,撇着嘴,随意向盖寓拱了拱手。
“小将失言了,还请押牙大人莫要怪罪!”
说完,也不理会差点被憋死的盖寓,康柯自顾自回到李克修身后,闭眼不再理会他人。
看着闭眼的李克修一干将领,众人皆一副呆傻,帅座上的刘氏看向李克修又是一阵无奈,盖寓心下差点郁闷的吐血,本想说的话语也无法说下去,自己都被气忘了说辞,站在虎堂中央,感觉自己如同一个小丑一般。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刘氏看到盖寓羞愤欲死模样,无奈挥了挥手,盖寓如同大赦一般,赶紧站回人群,再不言语。
刘氏看向李克修,心下很是无奈,苦笑一声,说道:“三弟,营州那小子领军万五前来,若再加上晋州一万兵马,共计两万五千兵马。”
“如今太原空虚,当如何?”
李克修微微睁开双眼,却未看向刘氏,而是手指轻击木车扶手,轻声道:“趁着李悍虎因怒昏迷,我军欲夺潞、泽两州,一者威胁河中,一者威胁河右,直说就是,非得绕来绕去,营州军、朝廷又不是傻子。”
刘氏不由露出无苦笑,对这个老三,她很是无奈,打不得,骂不得,如今病成这般模样,在这个节骨眼,谁也不敢保证若真激怒了此人,左右两部会不会就此反叛。
刘氏无奈叹气道:“三弟教训的是,如今三万军卒在外,太原空虚,行乾又非他人可轻易应付,三弟智谋过人,不知可否领军一万?”
李克修抬眼静静看向刘氏,片刻后,嘴唇轻启,说道:“王妃也是领兵之人,王妃意思让我等去送死,让我族存世之基一战而没么?”
刘氏一愣,李克修这话很重,已经是极大的不满了,看向这个三弟身后众将,个个猛然睁眼看向刘氏,眼中冷厉之意暴涨。
天下节度使们,立身根基是手里精锐牙兵,北地各节度使,有过半是胡族出身,只不过都改了汉姓,从名字是看不出来的,但有一个特点,凡是手里牙兵过半是胡人的,这个节度使基本上就一定是胡人出身,而且还是部族中的贵族。
李克用更是沙陀族族长,手下牙兵自然是以本族兵卒为主,而且是三部中的本部之民,至于左右两部虽也有族民在李克用牙兵中,但都只是卒,而无法担任将官。
左右两部大多都居于太原府以北,那里不如太原府以南钱粮众多之地,一者限制两部实力增长过快,威胁到了本部;二者是为了阻住南下胡族入侵,用以削弱左右两部实力,无力与本部对抗。
第658章 三根手指,三个条件()
刘氏一提出让左右两部和依附在两部身上的军将们不满,让他们前去堵住营州军两万五千人,别说兵力弱于营州军,就是战力上也无人敢说就能胜了屡战屡胜的营州军,一万对阵两万五千人,纵然胜了又如何,左右两部又能剩下几个青壮人丁?
刘氏话语一出,左右两部将领、族老皆是怒了,全都冷眼看向刘氏。
见左右两部将领愤怒,忙开口说道:“三弟可能误会了,嫂嫂的意思是三弟先出兵,沁州那里兵马会与三弟之兵合为一军,如此我军当有四万兵马,营州小子自也不会有异动。”
李克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王妃这句话,臣很是赞同,但臣有个疑问,那三万兵马当何时与我军汇合?其领军之人又当为何人?”
“臣也怕啊!怕王爷认为我沙陀一族左右两部威胁到了本部,如当年欲以饭食简朴之由,打杀了下臣。”
李克修抬眼看向刘氏,语气肃然道:“臣一命不足道哉,可左右两部万人的命却是我族兴盛之基,臣不得不谨慎!”
随着李克修话语,身后数十将领皆挺直了身体,全肃然看向刘氏,对面文武属臣皆是脸色大变,盖寓更是满面羞怒,这种事情私下里可以说,但在虎堂上,说出这句话,不但打了盖寓脸,打了刘氏的脸,更是重重打李克用的脸。
不提当年事,仅仅是李克用认命李存信为太原令、马步军指挥使,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李存信,仅李克修直接当面夺兵权一事,就属于大逆不道!
“大胆!”
盖寓再也忍不住了,忙跑出来,指着李克修鼻子大骂。
“大胆,你想造反么?”
“刷!”
康柯猛然抽出弯刀,指着盖寓怒哼。
“你若再敢出言羞辱统领大人,信不信?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你”
“柯!回列。”
康柯冷哼一声,收回弯刀,冷冷看了盖寓一眼,站到李克修背后不再言语。
李克修看也不看盖寓,看向刘氏说道:“不怕王妃笑话,若是李悍虎说这话,臣会毫不犹豫,立即拿出左右两部老弱五万人的命,全部调到汾州!”
“说起来很好笑,臣竟然会毫不犹豫相信自己敌人,而不是自己的王,自己族长!”
族老李通点头,说道:“左统领话语虽听起来好笑,那李悍虎的确未有过违背过誓言之事,至少老夫从未听他人言过。”
左右两部之人纷纷点头,族老李涉亦是说道:“李悍虎虽为我太原之敌,却也是令人尊重之敌。”
见左右两部之人皆是点头,他人想要辩驳也无从说起,不提他事,就单单晋军与李思钰争斗一事上,就能看出来李思钰的不同来。
在河北,先是李思钰亲身入了晋军军营,本应算是使者,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千百年形成的规矩,更何况夹在中间的晋军,无论是当时吞并了横海军和义武军十万兵马后的李思钰,还是领十万宣武军的朱温,两者都要比夹在中央的晋军实力更强,可李思钰为示信任,亲身入了李克用军营,李克用竟然与朱温联手,欲行两虎相争之计,弄死李思钰。
这算是第一次违背千年规矩俗约。
在河中,李思钰领军过了河,入了关中,不欲干涉宣武军和晋军争夺谢县、安邑盐池,而晋军被河中军、宣武军夹击大败,李存瑁入潼关求兵,李思钰领兵出潼关,击败了宣武军,晋军却与宣武军、河中军两军联合,欲凭优势兵力弄死李思钰。
这是第二次违背信诺誓言。
李思钰出兵解救河东军,所领兵马不足以应付晋军、宣武军、河中军三军,不得不在冬日调回已经前往长安的军卒,调动同、华所有军卒与之争锋。
其后,李思钰在“老长官”王奎帮助下,一举偷袭夺下了绛州城,阻断了晋军北返道路,河中军尽归李思钰,宣武军趁机逃回河南,晋军不得不放弃河中之地,不得不低头签下了合约,可随后李克用却夺了晋州之粮,赖在霍邑不愿离开,欲在冬日生生拖死营州军,李思钰不得不冒死偷袭阴地关,最后甚至第一次发狂击败晋军。
这是第三次李克用违背誓言!
虎堂内之人皆是晋军将领文臣,这些事情更是一门清,左右两部所处之地皆是钱粮稀少的北方,更是每每与赫连铎争锋,左右两部又不是傻子,自然是清楚里面因果,只不过左部首领是李克用堂弟李克修,右部首领是养子李嗣源,左右两部内尽管不时也有不满之声,却也被压了下来,更何况,两部都无本部实力强,除非两部真的联手与本部拼死一战,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李克修本为前锋大将,后来去了昭义泽、潞两州,调去与朱温争锋,可是没两年,竟因饮食小事弄成了半死不活模样,自此左部就与本部不和起来,当然了,李克用也不认为成了残废的李克修还有能力威胁到自己,只需静等三五年,李克修身死后,自然可用其子领左部之族。
只是,李克用也想不到,今日李克修会带着左右两部前来威逼,若知会有今日之事,会不会后悔当年未能直接打死这个三弟?
刘氏很清楚里面的恩怨情仇,更清楚左右两部对本部的芥蒂、不满,听了李克修话语,沉默良久,才轻声说道:“以三弟以为,当如何?”
李克修同样沉默片刻,说道:“太原为我族根基,臣自是不愿太原被营州所夺,但臣很担忧王爷如那皇帝之为,致使太原府成为一片白地!”
“臣只有三个条件,只要答应臣三个条件,左右两部五万族人,无论老弱,抑或是娃娃,皆誓死护卫太原,哪怕左右两部全部战薨,如当年先祖入六胡州!”
刘氏与众人精神一振,虽他们都知道此人三个条件肯定非同小可,但是此人既然在这里说出这句话语,一旦答应三个条件就不会违背誓言。
刘氏不由开口:“三弟哪三个条件,只要嫂嫂能够做到,皆答应了三弟。”
李克修点了点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五日内,沁州三万军卒必须退回汾州城下!”
盖寓听闻下,不由出列道:“沁州在晋州之侧,更易威胁晋州侧翼,李悍虎侧翼受到威胁,当不至于轻易冒进”
第659章 沙陀老三的怒火()
李克修看也不看盖寓,低头看着地面,手指轻击扶手,说道:“在李悍虎平了神策军之下,皇帝还行愚蠢之事,并引邠州军入长安,以至于长安被焚烧一空,其长徒仅以千骑而在凤翔之地横行无忌,更是仅凭一杆李悍虎帅旗阻住了王行瑜数万大军,虽因李茂贞大意,因王行瑜心怀叵测,这才致使一娃娃称雄,可因此也可知,李悍虎手下之人若何,凭借李悍虎手握数万强卒,根本无需李悍虎亲身前来我地,只需遣一员大将即可,而且”
“因皇帝之过失,造成数百年帝都被焚,朝臣欲以太子为帝,李悍虎亲自带着太子前来,欲要如何,诸位不会猜测不出吧?”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那李悍虎既然带着太子前来,必然是想要让太子立威来了,好以此获得巨大威望,以便为帝后能够统御群臣。
那么这个立威对象为何人?
李克修依然不去看向他人,如自言自语一般。
“李悍虎之前并未对我军占了沁州作任何动作,直到长安被焚烧之后,才有此动作。那娃娃虽领兵千骑一时占了便宜,可毕竟也只有千人罢了,邠州、凤翔还是能够拿出千骑的,更何况还有党项人和吐蕃人,故此那娃娃急需李悍虎领大军前往,以此威慑王行瑜、李茂贞。”
李克修猛然抬头看向盖寓,冷声说道:“李悍虎在前往长安之前,必须要解决后顾之忧,顺便为其弟子立威!”
“李悍虎乃信守信诺之人,王爷战败,在阴地关下签订契约上,李悍虎只答应不侵入汾州,可未言不弄死违约之沁州之卒!”
盖寓脸色惨白,此时他才反应过来,那李悍虎此时前来,无论如何都是要吃肉的,而那三万晋州军卒才最危险。
李克修一脸冷峻:“虽无法判断李悍虎会不会借此侵入太原,但此时的李悍虎极其危险!侧击?不敢冒进?”
“盖寓,你来告诉老子”
“承天军寨是如何丢的?”
“绛州城是如何丢的?”
“阴地关又是如何丢的?”
“是不是当太原城成了白地,你盖寓的脑袋被李悍虎拴在战马上,你再告诉老子,李悍虎他敢冒进!”
族老李通、李涉相视一眼,同时踏前一步,大声说道:“沁州三万军必须在五日内抵达汾州城下,必须全力抵挡营州军强攻!”
李克修身后数十将领全都踏前一步,意味很明显。
李克修未等刘氏开口答应与否,伸出第二根手指,说道:“那三万军卒,必须由王长子统领!”
接着,又伸出第三根手指,冷声说道:“皇帝李晔不顾长安百姓生死,引入邠州军,朝臣们皆以为皇帝李晔不再适合大唐之主。”
“臣深以为朝臣之言甚是有理,亦以为我族族长、太原王亦不以我族存亡为重,违背了当年祖辈之愿,已经不适合为我族之长!”
“按照我军之归,王长子当继其位!”
“什什么?”
众臣大惊,刘氏、盖寓更是惊呆了,所有人都未想到李克修竟然会说出这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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