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恭大怒,指着杜让能大骂。
“你们想做什么?”
“啊?”
“我儿退的还不够么?神策军没了,能给你们的都给了你们,你们是不是还想要我儿的命?”
“啊?”
“告诉老子!”
裴贽苦笑道:“中尉且莫恼怒,我等真无此意!这是岐国公提出的,还未等我等反对,行乾就领兵杀入皇宫”
“喝!我儿为何未把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人,全砍死呢?”杨复恭大怒。
他都替自己这个养子感觉活的委委屈屈,换做这个天下任何一人,也再找不出来如此忠心大唐之人,可一再妥协,一再后退,换来的优势什么?
“换来竟然是砍在脖子上的利刃!”
杨复恭冷厉说道:“阿蛮是行乾心头肉,若是真心想要迎娶阿蛮也就罢了,可你们若敢说真心,老子现在就挖出来你们的心,看看是否是真心!”
“哼!阿蛮是个什么性子,你们比谁都清楚,一旦阿蛮成了太子妃,我儿必是‘良弓藏、走狗烹’!必被你们这些混蛋砍了脑袋,接着就该是阿蛮了吧?”
“好计策啊!”
“好计策!”
杨复恭身子倾斜向前,对着杜让能、裴贽一阵咆哮。
杜让能、裴贽两人心下一阵苦笑,在听到韦昭度话语后,两人和其余诸相就知,一旦阿蛮成为太子妃,以李思钰对这蛮丫头的宠溺,最后必然成为皇帝李晔案板上那条鱼。
但是他们可不认为李思钰看不到这一点,所以崔昭玮才听到韦昭度话语后,立即借口逃脱。
只是他们谁也想不到李思钰会如此激进,如此大怒,竟然会闹到这一步。
“中尉,现今说什么都晚了,最重要的是行乾身子无碍。”
杨复恭看了一眼杜让能,冷哼一声。
“哼!”
“若我儿无碍还罢了,否则,咱家亲自砍了那负恩忘义小儿!”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有资格说这句话,也只有杨复恭了。
杜让能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行乾离开长安甚急,神策军”
“哼!”
“神策军?”
“你们自己摆平!想要老夫遣将,为你们这些忘恩负义之人擦屁股?”
“想也别想!”
“滚!”
杨复恭毫不犹豫下了驱逐令。
看着躺在床上蜷缩着的李思钰,杨复恭不由鼻子一酸,默默坐在床沿,为他擦拭着额头上冷汗,嘴里不由哽咽。
“我儿你你这是何苦啊!”
“何苦啊”
屋内沉默,屋外则有一群担忧不已大将,焦躁等待屋内消息,当裴贽、杜让能走了出来,营州军上上下下几十号将领,无一人给他们好脸色,阿蛮不明太子妃意味着什么,可这些将领们如何不明白?
更何况因此事让他们大帅陷入极其危险境地,愈发厌恶起朝廷来,杜让能和裴贽更是首当其冲,看着蒙哥翰和突突一脸厌弃,两人心下不由哀叹,对韦昭度这个前相也愈发不满起来。
按照李思钰在城外所作所为,不但可帮助他们挑选出听令行事、遵纪守法将领,而且还是行军布阵皆佳将领,更可获得百姓支持,毕竟那些俘虏们也还帮助百姓耕田种地,只要李思钰和那些营州军在长安一段时日,必然交给他们一支不一样的南北衙军卒来。
可韦昭度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一切全成了泡影。
有李思钰在的时候,有营州军押着的时候还好,那些神策军还能老老实实,可当李思钰出了意外,营州军不顾朝廷文武苦苦阻拦,全军拔营返回潼关,那些没了威慑和约束的神策军军卒们登时大乱,无论刘景瑄,亦或是王行约都无法管束。
非但如此,这两万军卒迅速选出自己头领来,正是营州人鄂尔斯和刘之孝,左军大将军刘之孝,右军大将军鄂尔斯,成为长安一支不被朝廷管辖的军卒来。
神策军叛乱,被阿蛮这些娃娃们迅速平乱,神策军都是怕了营州军,而这些俘虏们,他们全都亲眼见到过鄂尔斯、刘之孝与李思钰称兄道弟,所以在推选头领时,鄂尔斯和刘之孝拥有绝对优势。
不仅仅如此害怕,还有就是刘之孝对外称,朝廷激怒了营州军,若是跟着朝廷,一旦营州军打过来,朝廷必然让他们前去送死,已经害怕营州军的神策军,自是不愿意被纳入南北衙,唯恐被朝廷当成挡箭牌、替死鬼。
于是乎,本一无所有的刘之孝和鄂尔斯,一跃成为这些神策军的首领。
裴贽和杜让能与营州军关系要比他人好的太多,于是由两人前来营州军营,一者是探究李思钰病情,二者就是希望营州军能派出一万军卒,帮助他们重新夺回神策军控制权,可是,此时杨复恭与营州军上下正恼怒朝廷呢,哪里会随他们意。
担忧不已的杜让能最为恼怒,一切都向好的局面发展,神策军已经算是解决了,只要过些时日,解决了王行瑜、李茂贞,政事堂再掌控了南衙诸军,一个稳固的关中雏形就算成了,可是这一切全被毁了,杜让能不但怨恨韦昭度,同时也对皇帝李晔极为不满起来。
杜让能叹息一声,说道:“敬臣,此次恐难罢了了啊!你我又当如何?”
裴贽比杜让能更加苦涩,摇头叹气。
“现在最紧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当如何留住营州军。”
“唉,难啊!行乾此次昏迷,营州军上下皆怒,纵然行乾醒来,那也,唉”
“行乾性子易怒,但心性仁慈,估计也只有以民相挟了,可可若如此,今后你我,唉”
裴贽一阵凄苦起来,他与李思钰相处时间也不算太短了,知道李思钰根本不怎么在乎皇帝是谁,也不在乎皇帝死不死,甚至大唐亡不亡他也不在乎,在乎的也就那些百姓而已。
杜让能却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索起来。
“长安是不行得了,行乾介入长安不深,也只有河中、同、华两州等地百姓或许或许可羁绊住行乾。”
“若是如此,你我恐再难得行乾信任了啊!”
“唉”
“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589章 一无所有的破落户()
李思钰因阿蛮之事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愤懑,怒气一下子冲破了自己神志,什么都来不及交代,只是在临昏迷前告诉阿蛮即刻返回潼关,却未对其他安排进一步作出处置。
不仅仅让神策军上下数万降卒无所适从,以至于南北衙全都丧失了掌控神策军的机会,整个朝廷顿时动乱了起来,王行约紧急让王度返回邠州,欲令讨他法,皇帝李晔又惊又怒,心中后悔万分,对太子李裕也冷淡了起来,却不检讨自己的过失,只是一味暴怒,暴怒之后却恐慌躲在宫中不见他人。
公主李璇一夜间像是成了枯萎的花朵,眼看着如疯似魔的他离去,撕心裂肺的呼喊,眼睁睁看着情郎远去,一路追赶,不知摔倒多少,最后绝望混到在宫门外,等再次醒来,只有不断哭泣的小德子趴在床前。
“莫哭。。。。。。莫哭,发生。。。。。。发生了何事?”
“陛下。。。。。。陛下想让阿蛮姐姐成为。。。。。。成为太子妃,大兄。。。。。。大兄一怒之下失了心神,如今更是昏迷。。。。。。昏迷不醒,被阿蛮姐姐送去了潼关。。。。。。”
小德子断断续续说着事情大致经过,他不是很明白为何一向英武豪爽的大兄突然成了这般模样,李璇却明白,她太清楚阿蛮对李思钰的重要,生于皇室,更清楚一旦入了宫中意味着什么,纵然李思钰开口拒绝又如何,心思一起,又岂能想拒绝就拒绝得了的,除非和皇帝彻底翻脸,否则一旦退缩,无数无形绳索就会套在身上。
韦昭度不能让李思钰答应,那就用五相出面,五相不够,还有河中裴仲德,还有河右、东都李昭,还有刘景瑄那些宦官,还有满朝文武,甚至整个长安百姓,他们是既得利益者,困住李思钰,对所有人都是有利的,李思钰不傻,当韦昭度开口讨要阿蛮时,本能的就知道这些人想要做什么,进入长安后,多日积压在心中憋屈愤懑再也无法抑制爆发开来,瞬间击溃了神志。
未语泪先流,小德子话语让她更加心寒,勉强坐起。
“莫哭,带你去找钰郎。”
“公主,真的吗?”
李璇不由温和揉了揉小德子脑袋,勉强笑道:“小德子可是置田使呢。”
小德子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小脑袋说道:“那是大兄随意。。。。。。”
“呵呵。。。。。。”
“走吧,皇宫中不。。。。。。不适合咱们了。”
“嗯!”
小德子重重点头答应,小心搀扶起李璇。
“石虎大哥,准备一辆马车,公主要出宫。”
“诺!”
小德子扶起李璇,又跑到窗外,对着阁楼下石虎大喊一声,此时皇宫几乎就是不设防的皇宫,营州军的离开造成长安混乱,刘之孝、鄂尔斯正收拢军卒,哪有功夫去理会皇宫安危,皇宫不但逃了不少宫女,宫门守卫更是偷盗一些财物逃的一干二净,守在宫门前的也只有一些战战兢兢的宦官。
小德子死活不愿离开,阿蛮只能丢下小德子,留下了月里朵和石虎照顾他,宫门前只有几个宦官,哪里敢稍有阻拦,石虎很快弄来一辆马车,马夫正是月里朵。
在月里朵和石虎帮助下,李璇登上马车,缓缓离开了皇宫,就要在离开宫门时,一群宦官挡住了去路,石虎大怒,打马上前挡在刘景瑄等人前。
“何人敢阻?”
石虎自然是认识刘景瑄等人的,只是现今却故作不知,冷眼看向刘景瑄等人。
李璇掀开车帘,见到是刘景瑄等人,而且刘景瑄还牵着太子李裕,不由愣了一下,想要起身下车,最终还是忍住未动。
刘景瑄上前躬身道:“公主,此行前往潼关,可否带上太子殿下?”
“嗯?”
李璇看向有些畏畏缩缩的李裕,沉默不语。
“公主,陛下欲以北地王之女为太子妃,老奴一等全然不知,太子太过年幼,阿蛮县主为太子妃,老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还请公主明鉴。”
刘景瑄又躬身行了一礼,却未直身后退,西门君遂上前躬身说道:“陛下一时之过,满长安动荡,满长安泼皮无赖多有抢砸百姓、侮辱妇人之事,还请公主能够怜悯长安百姓,劝解北地王一二,勿要因怒而令长安百姓受苦。”
景务修牵着低头畏缩的太子上前,躬身说道:“太子久居宫中,养于妇人之手终究不妥,还是留于北地王身边为好,太子也能日日留在太子少傅身边,得太子少傅悉心传授。”
宋道弼等一干宦官齐齐躬身。
“还望公主怜悯老奴,怜悯长安百姓!”
太子李裕跪在马车前,声音哽咽。
“姑姑,裕儿不敢迎娶阿蛮姐姐,裕儿。。。。。。裕儿从未想要触怒老师,姑姑。。。。。。裕儿想看望老师。。。。。。”
李璇眨了眨眼睛,竭力隐去眼中雾水,一想到如疯似魔的情郎躺在床上不知人事,双手不由按在心口,好像唯有如此才能缓解撕裂的疼痛。
良久。。。。。。
“起来吧,随姑姑前往潼关。”
“嗯。”
李裕从地上爬起,来到马车旁,抬头看向正坐在车辕上的小德子。
“大师兄,小裕子真没想过触怒师傅,真的,大师兄,小裕子没想过。。。。。。”
小德子跳下马车,用衣袖为李裕擦了下脸上泪水,重重点了点头。
“大师兄知道,莫哭,师傅不喜。”
“嗯,阿蛮姐姐就是打死小裕子,小裕子也不再离开师傅。”
小德子拍了拍李裕肩膀,帮着他登上马车,师兄弟两人并立坐在车辕上,月里朵看着小哥俩上了马车,嘴角不由露出讥讽不屑一瞥,绳索抖动了一下。
“驾!”
绳索抖动,马车缓缓移动,石虎一摆手,十余骑立即护在马车两侧,手中战刀纷纷出鞘,唯恐哪个不长眼之人靠近。
看着马车缓缓离开皇宫,景务修不由叹气一声。
“大好的局面,一夜间全变了啊!”
刘景瑄压抑着怒火道:“李晔小儿素来忘恩负义,李悍虎刚刚平定了神策军叛乱,眼见着我等就可真正执掌兵马,竟然如此激怒李悍虎,找死!”
宋道弼同样阴沉着脸,说道:“李晔小儿纵然想要困住李悍虎,也应在南北衙彻底执掌兵马之后,现在好了,两万兵马全成了他人之物,我等一日间,竟全成了一无所有的破落户!”
西门君遂摇头苦笑不已,对此也是安生怨气,这不是明摆的吗?李悍虎大婚在即,迎娶了公主,有公主帮衬,李悍虎自不可能轻易撤身关外,只要数月后,由李悍虎制定的那些规矩,选拔出听令行事将领,南北衙自可在极短时间内迅速成军。
可皇帝为何就不能等数月?为何要如此激怒那李悍虎?
现在好了,李悍虎因怒昏迷,营州军大怒,全都撤出了长安,没了强压两万余人的降卒,一日间全成了他人之物,政事堂、枢密院全成了小白羊,毫无反抗之力!
第590章 时局动荡()
马车缓缓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营州军突然离开,长安惊恐,百姓唯恐遭了兵灾,全如鸵鸟一般,各自躲在自家房中不敢出声,唯恐招惹军卒的抢掠。
驸马府前只有两个兵卒站在外面,看着手持雪亮横刀,来回走动警惕的军卒,背负着大囊小包的军卒无赖子,只能远远避开,哪怕他们足有百十人,也不敢闯入驸马府抢劫,谁都知道驸马府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却无人敢在驸马府门前放肆!
李璇一行人来到驸马府门前,看守大门的一名军卒上前,只是拱了拱手,另一名则打开院门躬身站立一侧。
“公主!”
张承业得知公主前来,急匆匆赶来,见到李璇正站在门外抬头观看驸马府的匾额,忙上前躬身。
“府中还有几人?”
“禀公主,府中尚有十三人,皆是些年老仆役婆子,其余人等皆随着小小姐去了潼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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