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寻没有转身回头,一个声音让满堂皆静。
“说了也无用,你葛通美岂会答应。”
说着刘寻就要再次离去,葛从周身子向后靠了靠,问了一句让他想要抽自己嘴巴的话语。
“哦?本将军还真想听听,李悍虎那贼子要如何才能破了我城。”
刘寻静静站了片刻,转身看向葛从周,面无表情道:“大帅说”
“若你老老实实待在关城内,大帅破了洛阳,你通美为任河右节度使!”
河右节度使
一言既出,满堂皆静!
刘寻好像丝毫未察觉厅堂上的诡异气息,转身即走,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知道你葛通美中心无二,说了也白说。”
沉默,还是沉默!
“混”
葛从周大怒,想要指着刘寻大骂,人却早已不见,看到众将看向他的眼神,葛从周心脏如同无数重锤捶击,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指着空空荡荡的门外,手指颤抖。
“来来人,砍砍了那狗贼!”
张存敬大怒,起身就要前去砍了刘寻,大声道:“俺砍了那狗贼!”
“慢着!”
一声冷哼声传出。
张存敬大怒,看向朱友恭,怒道:“朱将军,那狗贼胡言乱语,污害我家将军,朱将军为何要阻我?”
朱友恭与朱友裕看起来应该是亲兄弟,事实上不是,朱友恭本名叫李彦威,是半胡人。
大唐比较开放,胡人在境内游走很正常,娶妻生子更不是多大的事情,安禄山最初是营州平卢节度使,其后又兼任范阳节度使也就是幽州节度使,安禄山本人就是昭武九姓胡人,关外营州又是胡人众多之地,安禄山叛乱被杀后,手下胡人除了被杀外,大量胡人投降于各节度使,还有就是北地胡人在平乱过程中,也大量进入大唐腹地,而李彦威祖上就是其中一员。
胡人生性好斗悍勇,在大唐是比较吃香的一群人,李彦威幼时家境很好,后来黄巢乱天下,家境也落魄了下来,自幼家境很好的李彦威本身就是个纨绔,吃喝玩乐无不精通,家境败落后,跟着黄巢游走天下,游走在各将领身边“出谋划策”。
后来成了朱温身边之人,这家伙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在黄巢祸乱天下后又游走在各军将身边,察言观色本领无人可敌,深受朱温喜爱,收为养子,改名为朱友恭。
新安函谷关是东都近身雄关,是洛阳八关中唯一的西面雄关,距离洛阳也是最近,此等要地自然要是心腹之人方可,于是朱友恭被遣到了此地镇守。
朱友恭是此地镇将,葛从周一来到新安,他朱友恭立马成了“老二”,心中很是不满。
朱友恭听了张存敬话语,冷哼一声。
“滚一边去,本将军还轮不到你来教训!”说着,朱友恭看向葛从周,脸色变得温和起来。
“葛将军素来忠心不二,本将军相信,这屋里无人敢质疑将军对大帅的忠诚”
朱友恭话语还未说完,一红脸将军站了出来,大声道:“将军,俺有话要说。”
朱友恭大怒,回头一看,冷哼道:“贺将军有何话要说,难道你在质疑葛将军的忠诚吗?”
众人看向开口之人,正是与谢彦章齐名的贺瑰。
贺瑰,字光远,原是天平军节度使朱瑄手下步军指挥使,后战败被俘,降了朱温。贺瑰善步军,谢彦章善骑战,两人都是宣武军年轻一代最优秀之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谢彦章是葛从周养子,贺瑰是被俘降将,虽被朱温喜爱,但根子上就差了谢彦章一截,两人相争也常常落于下风,当然了谢彦章性子沉稳,并不是很喜欢与贺瑰相争,但不是说你不相争就不会去争。
贺瑰屡屡受挫,最后投靠到了朱友恭名下,成为朱友恭之下第一将。
众人看到说话之人是贺瑰,全都闭嘴不言。
贺瑰向朱友恭拱了下手,说道:“小将不是质疑葛将军的忠诚,但是其子毕竟降了李悍虎,如今李悍虎又以河右之地相诱,小将觉得,葛将军应该出城与李悍虎一战,向天下表明心迹。”
朱友恭大怒,手指乱颤,指着贺瑰大骂。
“滚回去!葛将军岂是你可胡言乱语的?再敢胡言,本将军斩了你的狗头!”
张存敬那个气啊,却无可奈何,看着自家将军受辱,胸中憋屈愤懑,更加深恨那刘寻狗贼,恨不得把刘寻千刀万剐。
正在张存敬牙齿咬的咯咯响,想要砍人时,朱友恭下一句让他陷入绝望恐慌之中。
朱友恭看向精神萎靡的葛从周,笑道:“光远年轻气盛,若是得罪了葛将军,本将代他与葛将军说个不是,还望葛将军原谅则个。”
葛从周心下叹息一声,摆了摆手。
“无碍。”
朱友恭笑道:“李悍虎杀到了眼前,不知葛将军可有良策?”
葛从周张了张嘴,之前军议时,就是紧闭城门,以坚城抵挡辽东军,可可现在
刘寻话语明显是在挑拨,挑拨葛从周与众将不和,挑拨朱温与葛从周之间的信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葛从周更是一清二楚。
可他知道又如何,他人清楚又如何,现实就放在眼前,你是出城一战,还是紧闭城门?
张存敬大怒,再也压抑不住胸中怒火,怒道:“出城一战?白白去送死吗?”
张存敬不甘怒吼,朱友恭只是微笑不语,静静等待葛从周答案。
“报——”
就在此时,一声急促声传入厅堂。
“报!”
“李悍虎于城外三里处邙山小道,正准备绕城而过!”
“什么?”
众将惊起。葛从周大步来到插着令旗的传令兵身前,大声道:“多少兵马?”
“回将军,李悍虎一共五千兵马。”
“五千”
又是一个极其尴尬的数字,五千,半数于城内之卒,你是出兵阻拦,还是眼睁睁看着五千辽东兵杀向洛阳?
葛从周尽管看向空无一人的房门外,却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向他,等待他的决定
“出兵阻拦还是坚守”
嘴唇微动,却无言。
“将军,不可出城啊!此时必是李悍虎诡计,就是要逼迫将军出城啊!”张存敬大急。
无人开口,无人应喝。
“存敬!可怕了?”
张存敬张了张嘴,看着高大萧瑟背影,眼中酸涩,狠狠揉了揉湿润的双眼,不甘怒吼。
“一群关外蛮子罢了,老子何曾怕过?俺张存敬愿为将军先锋!”
“哈哈好!李悍虎何足惧哉!”
“哈哈随本将军杀虎!”
葛从周仰天大笑,看着大步离去的葛从周,张存敬紧了紧腰间横刀,大步跟在其后。随着两人离去,屋内落针可闻。
“唉”
朱友恭深深叹息一声,肃然道:“葛将军出城一战,为我大帅阻敌于外,忠贞之心天地可表,本将军当亲自振鼓以壮军威!”
众将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随即齐齐高声。
“壮我军威!”
声势之强,足以惊天动地,可是出城一战只有五千兵马,而且还是从洛阳临时调动过来的五千兵马。
战鼓阵阵,城门缓缓打开,葛从周率先打马出了城,身后紧紧跟随着张存敬,之后,胆战心惊的五千兵卒出了城。
张存敬回身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无比恨意,谁都能看出这是辽东军的计谋,逼迫葛从周出城一战,恨辽东军,恨李悍虎,但更恨这些让他们出城送死的混蛋!
“将军”
葛从周只是摆了摆手,却不言语。
三里地,很近,李思钰根本就不想走什么小道绕路,他就是想直接从关下径直通过,但是杨复恭还是劝解他,诱出东函谷关内兵卒,毕竟这里距离洛阳太近了,很容易威胁他们的后背。
李思钰稍微想了一下,最后同意了,于是就有了刘寻前去见葛从周,在小道上做出姿态,逼迫葛从周出城一战。
三里地的距离真的很近,根本无需探查,就可看到彼此对方。
看着身披铁甲高大之人,葛从周眼中冷光爆闪。
“李悍虎”
第442章 洛阳争锋(五)()
“葛从周。。。。。。”
看着身披甲胄的葛从周,李思钰喃喃低语,双脚猛然磕动马腹,胯下踏雪嘶鸣一声,箭一般冲向宣武军,身后数千辽东军如同海水倒灌,排天倒海冲向宣武军。
“杀!”
葛从周大惊,看着毫无阵型的辽东军排天倒海冲杀过来,若是往日,葛从周定然大喜,此时却脸色大变,身后数千兵卒更是后退骚动。
“轰。。。。。。轰。。。。。。”
城墙上战鼓阵阵,城下却胆怯后退。
葛从周脸色大变,仰天狂吼。
“杀!”
瞬间冲出,葛从周左臂抬起,骑盾死死护住胸腹,手中马戟向下倾斜,斜斜指向狂奔而来的李思钰。
张存敬大惊,双脚狂踢马腹,瞬间冲出,仰天狂啸!
“将军,俺是前锋!”
张存敬仰天怒吼,双脚死命狂踢马腹,单手拖着长刀冲在最前。
“李悍虎——”
“死!”
李思钰紧紧贴伏在马背上,胸中暴戾不断高涨,看着不断接近的张存敬,双臂像是涨大了一圈,死死攥着手中大戟。
“死!”
两人同时发力,陡然起身。
“当——”
“噗。。。。。。”
长刀破碎。
“李悍虎”
“死!”
铁戟贴着口喷鲜血飞起的张存敬肋下猛然刺出,如毒蛇吐信。
“吼。。。。。。”
一道人影飞起,身体在空中急速飞舞旋转,右腿如影似鞭砸在张存敬身上,刺出的铁戟陡然失去了方向,一戟刺空。
胸腔塌瘪的身体如破布袋,翻滚着砸在地上,再无动静。
李思钰身体悬空,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借助砸在张存敬身上的力道再次腾空,一拳捣在偷袭的葛从周护在胸前的骑盾上。
“轰——”
声音炸响。
“轰——”
连人带马砸在地上,葛从周口喷鲜血,想要挣扎起身,飞奔的踏雪前蹄无情踏在他的胸口。
“噗。。。。。。”
鲜血再次喷出。
人影落地,未作任何停顿,急速奔动间扣住马鞍,飞奔上马。
“杀!”
狂怒的李思钰双手挥动大戟,无论前面是何人,全被巨大力道砸飞,方圆数米间无人可近身。以李思钰为矛头,无数军卒像是一个巨大的战矛,不断刺穿混乱不堪的宣武军。
“杀!”
蒙哥翰挥动长刀,连人代马劈开,身上插着数支铁箭,鲜血不断涂满胯下白马。
“杀!”
牛俊国一刀砍杀一名惊恐军卒,紧跟在飞奔的李思钰背后,双刀左右挥动,不断向李思钰侧翼劈砍,避免侧翼刺出的长矛刺向李思钰。
李思钰发疯,几日来挤压在胸中戾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嗜血的瞳孔越来越红,渴望鲜血的欲望越来越盛。
“杀!”
。。。。。。
城下只有震天喊杀声,再无半丝冲天战鼓声,看着城下血腥屠杀,城上再无一丝声响。
“这。。。。。。这。。。。。。”
朱友恭喃喃低语,无一丝人色,苍白的脸孔让人心惊,却无任何人注意。
“将军,快。。。。。。快开城门!”一军将失身惊呼。
“啪。。。。。。混蛋,你想让所有人都死吗?”朱友恭一鞭抽在那军将脸上,尖锐刺耳的怒吼让所有军将不住后退一步。
屠杀在继续,数千宣武军完全被暴戾的辽东军吓傻了,只知道逃跑,四散而逃,却无法逃脱,面对紧闭的城门只能跪地哭嚎,绝望的惨嚎声让李思钰精神震荡,最后一戟停留在一十三四岁孩子的面前,巨大的戟刃上的鲜血在惯性的力道下喷洒了这孩子满脸。
惊恐、绝望
只需轻轻一推,巨大而又锋利的戟刃即能贯穿这孩子头颅,,看着眼泪不住流淌的面孔,看着眼中无助的惊恐
“吼”
李思钰仰天狂吼,手下猛然抖动戟杆,瞬间拍翻这年幼的宣武军卒。
“降!”
李思钰双脚猛然发力,巨大的身影站立在战马之上,身披铁甲的李思钰,一身锋锐利刺犹如远古暴龙。
狂野霸道
“降!”
再次仰天暴吼。
“降!”
“降降降”
无数怒吼冲天而起。
数十里外,如同密集蚂蚁般的人群不断向洛阳行进,杨复恭默默看向东面数十里外,那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喊杀声,虽看不到,他却知道是何等的惨烈。这些日,他能感受到李思钰的烦躁暴戾,这让他很担心。
裴贽看到杨复恭这模样,叹气道:“中尉大人莫要太过担心,行乾不会出事的。”
“唉”杨复恭深深叹息一声。
杜让能苦笑道:“没想到朱温会用洛阳百姓阻拦运粮民夫,这次可是麻烦了啊!”
杨复恭咬牙切齿道:“彻底激怒行乾,哼!看样子朱温是不想要洛阳了!”
杜让能心中一惊,看向同样担忧的裴贽,劝慰道:“朱温用洛阳百姓来逼迫行乾,想来是不想与行乾正面冲突的,估计是想要让行乾退一步”
“哼!退一步?如何退?”杨复恭大怒。
“数万百姓被扣,朱温不拿出粮食,纵然最后放还这些百姓,仅仅这数万百姓空手而回,就会造成行乾彻底丧失民心,无法运回这些粮食,又要死上多少百姓?”
杨复恭怒吼不断,杜让能更加担心起来,愤怒的辽东军出兵河南,打乱了之前的计划,他不知道辽东军与宣武军谁才能获得最后胜利,这里是朱温老巢,朱温又挑起了洛阳百姓仇恨辽东军,很难说,辽东军会不会被活活拖死。
纵然最后获胜了,洛阳谁来占领?数万百姓若被朱温杀死,无法在关中立足的辽东军,会不会选择占了洛阳,不再帮助朝廷稳固关中局势,怎么办?
杜让能担忧,裴贽同样揪心。
两人不知该如何劝解,朱温这一手远比晋王李克用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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