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钰考虑片刻说道:“大人也知,属下此来为何,这”
“行乾,这样吧,只要你允了此事,非但斩获幽州分文不取,而且”
李匡威又低声说道:“登、莱两州也可与你!”
李思钰一愣,小声说道:“登、莱?”
李匡威点了点头,小声说道:“登、莱虽不在幽州治下,可是只要本将军开口,想来朝廷也不会不答应。”
李匡威给李思钰画了个大大的饼,李思钰自然也知道这是空中楼阁,想要登、莱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不过他是真的动心了。
辽东穷,想要有些发展就只能靠海,这也是他想要船匠的原因。登莱两州是控制东海重要战略要点,更重要的是登莱本来就有水师和船匠。
犹豫再三,李思钰狠狠点了点头说道:“属下听从大人吩咐!”
李匡威大笑,拍着李思钰肩头说道:“行乾果然不错!”
李匡威不可能不开心,有此大将,自然会如虎添翼,拿别人的地盘送给他,这又有何不可?
李思钰不知道的是,这平卢节度使本身就包括了登、莱两州,平卢军治所在青州。
李思钰一直待在辽东,没出过辽东,以为平卢军只是辽东营州,他不知道的是,营州丢了后,平卢军后撤回关内,后撤十数万百姓回到关内没法安置,最后被安置在青州,所统辖的地方就包括登莱两州。
这个问题他不清楚,他打败了阿保机,气愤之下不撤了,就在后世宁远的位置停了下来,还偏偏就叫宁远卫!
若是他没有义气行事,最后还是被安置在山东青州一带,这是有先例的。
当年安禄山这个平卢节度使造反,平卢军进入中原后,平卢军当中的汉人与高句丽人反叛安禄山,归顺了朝廷,最后安禄山之乱平定后,这些平卢军就被安置在青州一带,重新成为新的平卢军,而李思钰他们虽然也是平卢军,但是归属营州的老平卢军,是两码事请。
但是这里有个关节,双方的根本都是汉人和高句丽人为主,而无论新老平卢军这个时候都还算听朝廷的,这就为李思钰去登莱两州创造了条件。
李思钰若是知道这些,必然会气歪了鼻子,这正是拿自己的东西给自己,李匡威却做了好人,还得让李思钰感激他。
话说条件有了,但现在是什么情况?青州愿不愿意接受他还真难说,现在的青州平卢军叫崔安潜,原先是太子少师。这太子少师可不是随意能担任的,一般都是有能力且忠心朝廷的人才可担任。
本来这崔安潜是不能过来担任平卢军节度使的,谁叫原节度使王敬武过世了,而他的儿子王师范才十五岁呢。棣州刺史张蟾不支持王师范,就向朝廷奏报,要朝廷委派一个人来担任平卢军节度使,于是就成了崔安潜做平卢军节度使。
李思钰没出过关,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但他很清楚,自己是个外来户,想要进入登莱两州,没有他人支持,那就想也别想,纵然给他,估计也只是名义上的,或者被人家瓜分军卒后,成为他人的食物。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幽州同样如此,辽东过来的兵马是外来户,自然会受到排挤,那些与李思钰辽西军不是一个系统的辽东军将就是如此,他们这些旅帅从李思钰与秃头蛮打过一场后,脱离了李思钰率先入关,这些旅帅单个人马不多,联合在一起也有两三千人,在幽州也算能排上号了,可毕竟是外人,受排挤是一定的。
本来李思钰也逃不了这个命运,可现在不一样了,李思钰战胜了幽州六万人马,又是卖马,又是送钱,地位和重视程度远非杜有忠他们可以比拟的。
欢迎李思钰的宴会上,杜有忠、刘之孝、鄂尔斯、田有望等十几个旅帅只能坐在偏僻的一角。
李思钰刚进入宴会就看到旅帅鄂尔斯,愣了一下,大步走到这些辽东出身的旅帅桌前。
“他乡遇故知啊!诸位大哥比小弟来的可是早了几日,以后在幽州可要照顾一下兄弟啊!”
鄂尔斯瓮声瓮气说道:“李兄弟,你现在可是大红人,要说照顾,也是李兄弟照顾俺们!”
李思钰大笑道:“亲不亲,故乡人!鄂尔斯大哥这话里酸味可有点大啊!没得说,有用到兄弟的尽管说,兄弟绝不推诿!”
“李死鱼,这可是你说的,过几日就要入河东,怎么着,要不要再联手一把?”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田老鼠,合作没问题,不过上次你们做的可不地道,可别说你们打不过白老虎,几千人打三百人,都能让白老虎跑掉,别跟兄弟说你们不行。”
刘之孝有些脸红,说道:“那是以前,今日不提昨日事,以后合作自不会如此!”
李思钰点了点头说道:“那行,就这么说定了,小弟陪诸位兄长喝一杯!”
这群人代表了辽东武人集团,人数虽少,但是在辽东各地都是一方小霸主,李思钰手底下各族人员混杂,要想让这些人长久认可自己,就需要名望。名望从哪来?就是从一点点的拉拢开始。
这些人可以游离在外,只要不妨碍自己,随他们怎么整都行,这些人手下长久跟李思钰合作后,觉得李思钰够爷们、够义气,慢慢地就会从心里认可他的存在。
这些人离开了辽东,带着这些老营兵卒不是很多,在中原混战的局面下,这些老营要么战死,要么随着他们实力的增长而兵员变多。有人就有江湖,非辽东老营会与中原接纳的将领产生利益上的冲突。老营人少,中原人多,这些旅帅变成校尉,甚至节度使后,从稳定的角度,自然会偏向中原接纳的将领,那个时候,这些老营人就会想到李思钰这个实在人。
结果是什么不好说,但只要有一些愿意跟随他,都比干掉这些人要好的太多。
名望是慢慢积累下来的,李思钰现在缺的就是名望。
朱有忠出身黄巢军马,黄巢死后,这些叛乱军将大多愿意投降于他。
李克用是沙陀人,大唐在民族融合做的挺多的,那些少数民族将领愿意跟随他,再加上武力强大,名望也很大。
李思钰呢?一个小小的旅帅,上面还有刘亦一和刘海拔压着,内部人员更是混杂,有何名望可言?不错,他是打了两场不错的胜仗,可若是无法养活那些百姓,无法继续胜利,最后只能被他人杀死。
李思钰对这些有着清醒的认知,这也是为何拉拢辽东出身的将领主要原因。
与辽东这些旅帅喝酒,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对李思钰又有了进一步了解。在这个时代,能够容忍不服从自己的人很少,通常在能杀死对方的时候,杀死不服从自己的人。
谁都不敢说以后会如何,若是与一个能容人的人交好,以后自己遭难了,这就有了去处。看到李思钰这样的姿态,众人暗暗点头,觉得李思钰这人够实诚。
其余人纷纷加入其中,敬酒的敬酒,拉关系的拉关系,但这一幕却让李匡威皱了眉头。
“李将军能够加入我幽州军,此乃可喜可贺,诸位还请敬李将军一杯!”
众人看到李匡威举杯,纷纷站起。
“饮胜!”
李匡威饮罢大笑道:“听闻李将军素爱美人,这前来幽州,听闻还有佳人相伴,不知佳人何在啊?不如将美人请出来,让大家伙见识一番如何?”
李思钰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心里多少有点不爽了。不过现在他也不想跟李匡威闹翻,还没到那份上,如果李匡威敢明抢,那不管是谁都得问问他的刀再说。
李思钰笑道:“大人说笑了,拙妻还算不上佳人,带她前来也只是因她还识几个字,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辽东军中都是些杀才,让他们写字还不如砍了他们的脑袋呢。”
一名小吏站出来笑道:“听说将军也是爽利之人,何必扫了大家兴致,出来一见又何妨?”
李思钰眼睛眯了起来,尚未说话,石头站了起来怒笑道:“你又是何人?俺们辽东军最喜欢看光屁股女人,不如让你家妻女出来为我辽东军跳一场光腚舞如何?”
那小吏登时涨红了脸。
“你”
“你什么你?”
石头怒道:“真他娘地丧气!别他娘地给脸不要脸,没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吗?”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
“死鱼,你他娘地也够晦气的,要了这女人,没几天就闹出这事来,看来这女人还真是俺看还是不要为好!”
田有望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思钰走上前一拳砸在田有望脸上,怒道:“田矮子,别他娘地以为老子不敢揍你?那女人怎么了?老子喜欢!以后再敢对弟妹叽叽歪歪,信不信老子剥了你的皮?”
被鲜血弄花了脸的田有望一开始还大怒,随即听到“弟妹”俩字又笑了起来,很是诡异。
“你够狠!老子认栽,赶明个给弟妹摆酒赔礼!”
第18章 兄弟阋墙()
“朋友妻不可欺,说得好哇!石头,看不出来啊!俺李阿泰敬你一杯!”
怀远旅帅李阿泰摇晃着大脑袋赞叹,他是契丹人不假,可是他老娘是汉人官家小姐,从小这些规矩很严,也是看不惯这些人当着李思钰的面调戏人家妻女,这才出口讥讽。
李匡筹赶紧出来调和说道:“都是自家兄弟,喝酒,喝酒”
庞胖子也出来劝解道:“对对,喝酒,啥都不说了,喝酒,喝酒!”
那些曾经被李思钰俘虏过的将领见识过那女子,自然都觉得很是娇媚,也见识过那女子与李思钰肆无忌惮的谈笑风生,知道李思钰很是宠她,觉得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李思钰很是不值,纷纷劝解起来。
李思钰也很纳闷,这之前与李匡威还挺好的,这一会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他哪里会想到李匡威看到李思钰竟然与手下文武这么快就打成一片,已经威胁到了李匡威。在李思钰想法里,他就是一个镇守边关的将领,纵然与幽州人关系再好,他也会离开,与这些人交好,也只是为了以后需要钱粮时能够多条路子。
这酒喝的让李思钰窝火,他觉得,我都这般低调了,送马、送钱,你他娘地还觊觎我的女人,这是人干的事吗?
众人不欢而散。
李匡威也是窝火,这幽州是你李思钰的,还是老子的?他就没想过李思钰吞掉那六万幽州军之后会如何?或许想过,这时故意忘了而已。
人就是这回事,好的时候往往记不住。不好的时候,那就跟刻在骨子里一般。
怒气冲冲的李匡威离开酒席,刚进入府邸,正巧看到妖艳的张氏,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怒火冲昏了脑袋,反正这一刻他就把张氏当成了崔秀秀。
此处省略一万字不提。
李匡筹因为要居中调和李思钰与大哥的矛盾,跟着李思钰去了辽东军大营,一路上,话里话外表示歉意。
“二将军,不是兄弟生气,兄弟也知道刘跑路说过‘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话语,可是想一想,这自家女人都不珍惜,对枕边人都这么绝情,这人能对谁有情义?”
“李兄弟息怒,大哥这是喝多了,平日里可不是如此!”
“二将军,啥话都不说了,俺就是个普通的边军,来幽州就是为了粮食,大将军要是不喜欢俺们,那俺们就离开。”
“李兄弟说这话还是生兄弟的气,这样改日兄弟再请李兄弟,给兄弟赔罪!”
“算了,这事不提也罢!”
“李兄弟果然知大体!辽东百姓的粮食包在兄弟身上,定让李兄弟满意!”
李思钰一脸感激说道:“那就谢过二将军了,以后若有差遣,二将军说句话,兄弟我绝不含糊!”
两人又开始商议钱粮之事,李思钰对李匡威很失望,觉得这种反复之人不可交,反倒是李匡筹要好相处些,这人虽说不像李匡筹那样勇武,这人也喜欢女人和钱财,从他对钱财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但这人性子随和些,对他也算是看得起。
李思钰不知道,现在李匡筹差点没把家里的瓶瓶罐罐全砸碎了。刚回家里,就看到张氏一身是伤,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正在屋里痛哭流涕呢。
看到自己女人这般,李匡筹脑子都炸了,这种情况他还不明白是咋回事,那他就是猪了!
果然,李匡筹一再逼问下,张氏这才说出是大哥李匡威所为。听到这话,李匡筹如何作想?这才刚从李思钰那里回来,自己还刚刚劝解李思钰如何如何,结果自己的女人成了这般!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
“咣哗啦”
暴怒中的李匡筹一把推到书架,书架上的瓷器被摔得粉碎。
“朋友妻不可欺难道兄弟的妻子就可欺了不成!李匡威李匡威!”
眼中血丝密布,李匡筹若是没劝解李思钰或许还好些,这时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丑般可笑。
李匡筹的暴怒吓坏了张氏,匍匐在地上也不敢哭了,只是哀哀戚戚抽噎。
“哭!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呢!”
李匡筹一边怒骂,手里却摸向挂在墙上的汉刀。
张氏看到自己相公拿刀,以为是要杀她,吓得赶紧缩在墙角,惊恐地看着他。
可是当看到李匡筹提着刀向外走,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下子又生起力气来,爬着抱住李匡筹的大腿直哭。
“相公,相公!你不能去啊你你打不过他相公!求求你了别去!”
李匡筹连续挣脱几次都未挣开,可听到张氏话语后,就像被电击了一般。
“撒手!”
“相公”
“撒手!”
李匡筹一脸扭曲怒吼,被吓住的张氏只得松手,眼中惊恐是藏不住的。
李匡筹却像是怒气全消了一般,走在混乱的屋中,除了脚下不时踩到破碎的瓷器时发出的“咯吱”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李匡筹突然停下脚步,嘴里冷哼道:“李匡威,你这是找死!”
“来人!”
一个畏畏缩缩的丫鬟进来,头也不敢抬,轻声应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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