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保护乔将军,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与他交兵对垒那一日,求母亲成全”
中军帐外,孙尚香四处乱蹿,孙权紧随其后,只觉力不从心:“尚香,你别乱跑,当心长兄骂你!”
孙尚香哪里理会孙权这些说辞,她灵巧地一转身,逃出孙权的捉捕圈,掀帘入帐:“长兄才舍不得骂我,我要看看公瑾哥哥的帐子”
大乔正在帐中看书,听闻吴夫人要来,她不由有些忐忑。虽然孙策打包票,吴夫人一定会喜欢她,大乔却仍是心乱如麻,手脚冰凉。谁知正值她愣神之际,孙尚香闯了进来。看到孙尚香,大乔颇为窘迫,起身招呼道:“孙姑娘。”
看到大乔在周瑜帐中,孙尚香差点哭出来:“大美人姐姐,你怎么”
大乔赶忙解释道:“孙姑娘不要误会,周公子回居巢去了,我才暂住在此处的。”
在吴郡时只听闻兄长围城不攻,却不知他金屋藏娇,在这里乐得逍遥,孙权贼笑上前一礼:“舍妹无礼,还请大乔姑娘见谅。”
正在这时,孙策掀帘入帐,一声“莹儿”还未出口,便怔在了当下:“你们俩怎么在这?”
孙尚香年纪虽小,却能看出眉眼高低,讪笑摆手道:“误闯误闯,兄长跟大美人姐姐说话罢”,而后拽着孙权飞身跑了出去。
见孙策满头大汗,大乔拿起丝帕,轻轻为他擦拭:“孙郎怎么这般急急忙忙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孙策将大乔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莹儿,你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孙策使出全力这一抱,箍得大乔纤细的身子生疼,可她一声未吭,只轻轻环着孙策的肩背,心头却有一丝痛意缓缓漫散。不消说,能让孙策如此反常的,定是吴夫人对他二人亲事的态度。可她本是不擅钻营之人,亦不知该如何讨他母亲欢心。孙策的怀抱这样宽广,能包容她的一切,可眼下的温存能留几时,她不敢去想,只是尽力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这短短一刻,便是永恒。
崇山峻岭间,周瑜驾着马车慢慢前行,他时不时下车细观地形山势,与小乔商讨,以期许在她残存的记忆中获取些许蛛丝马迹。不同于以往的明艳活泼,小乔今日无精打采、神色恹恹。周瑜担心她又想起了幼年遭拐的恐惧,安抚道:“若是怕了,随时告诉我。”
小乔摇摇头,耸肩道:“不知为何,突然特别担心我姐姐,也不知道孙伯符待我姐姐如何,有没有趁我不在欺负她。”
“小乔姑娘,这本是你最不必担忧之事我与伯符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他,他对你姐姐绝对是掏心掏肺的。若还不放心,我们便早些找到那山,早些回舒城去,如何?”
小乔乖乖点了点头,抬眼望天,只见厚重的云层遮天蔽日,空气中忽然起了水汽,似有大雨将至。小乔赶忙对周瑜道:“好像要下大雨了,我们找个地方躲躲罢”
周瑜微一颔首,四处张望,谁知山雨急急,顷刻间倾盆而下。山路泥泞难行,周瑜让小乔坐在车中,自己则冒着大雨牵着白马,踽踽独行。
终于,山路拐角处有一洞窟,不大不小,正好能停下一车一马。周瑜速速走入洞中,擦擦面颊上的雨水。小乔亦走下马车,见周瑜浑身湿透,她赶忙拿出包袱递上,红着小脸儿道:“我背过身去,你换衣服罢。”
哪知周瑜一摆手,蹙眉道:“等等,此洞有诈。”
第57章 非梧不栖(二)()
舒城外军营中,程普重伤卧榻,却不吃不喝,双眸微睁躺在床上挺尸。
吴夫人携孙尚香走入帐中,唤道:“程将军。”
程普瞪大双眸,似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待确认眼前之人确实是吴夫人后,他挣扎着起身,拱手哽咽道:“程某有罪,怎还能劳动夫人来看我”
孙尚香挣开吴夫人的手,快步跑至榻边,指着程普头上的绷带,小脸儿拧做了一团:“程老伯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我兄长开了瓢儿?”
程普满是老茧的大手拍拍孙尚香的小脑袋,摇头道:“是老伯自己累了,想休息了。”
吴夫人捡了个蒲团坐在一旁,轻叹道:“程将军,打从文台起事,你就一直跟着他了罢?”
“是”,想起当年事,程普不由太息而掩泣,“老夫跟着孙将军征战二十载,走过无数次鬼门关,好容易才创下这基业!谁知天不假年,孙将军竟离奇遇害!老夫比谁都着急,希望少将军能早日建功立业,好重振孙将军当年的雄风啊!”
吴夫人笑叹道:“程将军待孙家如何,自不消说,伯符亦知晓你是为了他好。可有些事情,确实急不得。陆康不仅位列九卿,更是灵帝一朝最有威望的封疆大吏,整个庐江的百姓都归心于他,眼看他陆家要与舒城共存亡,强攻如何使得呀?程将军身经百战,通晓兵法,定然明白,对伯符来说,比起拿下舒城,更重要的是在军中立威啊”
自己此番擅动,确有倚老卖老,藐视孙策威仪之嫌,程普默默喘息,面有愧悔之意。
吴夫人趁热打铁道:“至于伯符和公瑾,从小便十足要好,同吃同住,不分你我。你一直跟着文台在外征战,不知道也正常。公瑾这孩子我从小看大,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克己知礼,聪慧非常,绝非韩嫣之流。伯符对他比对你更亲,所以便依他的计多一些,并非是不相信你。反倒因为周公瑾在,伯符才会更加理智,更理解文台与你们的交情。只是这次事出紧急,伯符失了分寸,我已骂过他,他也知道错了。待你身子好些,我便让他来向你赔不是程将军是他的老伯,不会不原谅他罢?”
吴夫人说罢,向孙尚香使了个眼色。孙尚香抬起小脑袋,放在榻边,扁着小嘴嘟囔道:“程老伯,不要生我哥哥的气了罢”
程普看着孙尚香,孙坚浴血杀敌的场景蓦然浮现眼前,他顿觉悔不当初,挣扎着从榻上起身,对吴夫人五体投地道:“德谋思虑不周,令夫人与小姐担忧,实在是罪该万死,德谋无颜奢求少将军赔礼,待身体痊愈,必将当众向少将军谢罪!”
黟山山脚下,周瑜以火石点燃火把,照应着昏或的洞窟。小乔抬眼细观,这才发现洞壁上满是怪异的图画,其间夹杂着“卍”字符,她不由吓得连连尖叫,不住后退,慌乱间踩上石子就要滑到。
周瑜左手执火把,右手一拦,将小乔环至身前:“别怕,有我在,你仔细看看这些画,可有印象?”
周瑜的手紧紧握在小乔的瘦肩上,虽有些称兄道弟的意味,却令她安心了许多,她双手捂眼,从指缝中观察壁画:“这些都没见过,只有那个字符,在孙伯符手腕上看过”
当年孙坚离奇遇刺,身上留下这离奇符号,孙策为提醒自己不忘父仇,硬是用利刃在手腕上一刀刀刻下了这字,想到这里,周瑜双眸黯淡,半晌未语。
小乔越想越怕,仰头轻声问周瑜:“这些壁画是红色的,不会是用人血画的罢?”
周瑜走上前,揩摸着红色漆样物,细细观察:“应当不是人血,像是动物血,许是牛或马之类的。”
“这画的乱七八糟是什么呀”小乔见壁画上人形分崩离析,躲在周瑜身后拽着他的衣襟,惊恐万状。
“升仙图”,周瑜并不擅长此道,搜肠刮肚细细思考,这诡异的图画与孙坚的死和那慑人的大鸟,究竟有没有联系?他仔细勘察画中每一笔,却未发现鸟的意象,不由愈发茫然。
“这地方太吓人了,我们快走吧”,小乔语带哭腔,伏在周瑜身后颤颤发抖。
雷声渐止,大雨依旧,天色愈发暗沉,周瑜瞥了一眼洞外雨帘,走上车前抱出干柴,铺在地上聚成柴堆:“今日只怕要在此过夜了,委屈小乔姑娘睡在车上,周某守在车外,你大可放心。”
小乔面色惨白,抱着周瑜的手臂,不住央求道:“能不能别在这里睡啊,我会做噩梦的。”
现下若是出去,一时三刻找不到容身之所,不知会遭遇什么危险,周瑜轻笑对小乔道:“周某一直以为小乔姑娘不同于寻常女子,有侠义之心,非凡之勇,没想到竟这般胆小”
虽明知周瑜是在激将,小乔却还是中了他的招,梗着脖子犟道:“谁谁胆小了,睡就睡。”语罢,小乔钻入马车,重重合上了木门。
虽是仲夏时节,山中阴冷又逢大雨,竟令人恍惚间有身处深秋之感。周瑜轻扫地面后,坐在篝火边,捡起竹枝,将线索在石地上勾勾画画,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山洞外,大雨骤停,冷风阵阵,周瑜不由轻咳几声,手中的竹枝却毫不停歇。
本应是夜半无人时,小乔却悄然走下车,一身亵衣,丝发未绾,凑上前去低声道:“周公瑾”
周瑜未抬眼,只问:“怎么?真的做噩梦了吗?”
小乔挨着周瑜身侧坐下,嘟着小嘴没有回话。周瑜这才放下竹枝,安抚道:“等天亮了,我们就离开此处”
只要在周瑜身边,心中的恐惧感便渐渐消弭,不过片刻,睡意便重新席卷而来,小乔小脑袋一沉,一头栽在了周瑜怀中,她旋即清醒,万分窘迫道:“对不起,对不起”
周瑜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就见小乔灵猴儿似的蹿上车去,紧紧掩上了车帘。
清晨时分,大乔像往常一样煨了清粥备了小菜,虽不知孙策是否会来,她还是备了两副碗筷。
打从吴夫人来后,孙策便有诸多事情要处理,从昨日起便不得闲。大乔本有许多话要跟他说,现下却寻不到机会,自己更不好盲目去拜见吴夫人,只能待在这一方小小的帐里胡思乱想。
正当大乔心烦意乱之际,帐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头一喜,掀开帐帘,却见来人竟是吴夫人。大乔窘在当场,半晌未说出一个字来。吴夫人见此,温和一笑:“大乔姑娘可方便?我想跟你谈谈。”
第58章 弃而不许(一)()
周瑜帐里,大乔躬身为吴夫人斟茶。吴夫人见大乔小手微颤,竟有些莫名心疼,一时吞了嘴边的话,转言道:“听闻令尊回寿春去了,应是有军机要事罢。”
大乔细细滗了茶渣,用露水泡煮后,才将茶盏奉上:“父亲未与我们说太多,只吩咐我们姐妹好好待在庐阳谁知周公子邀舍妹一道前去调查旧事,小女子便暂住此处,等妹妹回来。”
吴夫人接过茶盏,偏头一闻,赞道:“好香啊,姑娘真是好手艺。”
大乔赧然一笑,声如银铃:“夫人特意来寻我,应当是有要事罢?晚辈洗耳恭听,请夫人赐教。”
大乔虽温柔似水,性子倒是直接爽快,难怪孙策会这般喜欢她。吴夫人亦非等闲之辈,她拿起杯盏,若有所指:“大乔姑娘擅茶艺,应当知晓,什么样的茶配什么样的杯盏,才算是相得益彰。”
大乔难掩伤怀,嘴角却仍挂着笑意:“夫人的意思,小女子明白了,我本乱世草芥之人,配不上孙郎,亦不求能与他相守。只是遇此良人,未能克制己心,若令夫人苦恼,便是我的不是了”
吴夫人望着大乔,见她姿容绝美,一双小手却显得有些粗糙。不消说,乱世如斯,她们姐妹风雨飘萍,家务重担定皆落在了大乔身上。吴夫人怜惜又愧疚,心中暗想若非袁术之故,她实在不愿做这恶人,棒打鸳鸯:“大乔姑娘,你如此美貌,又这般懂事,天下好男儿皆会为你倾倒,是我那傻儿子配你不上”
大乔不知袁术与玉玺之事,只想孙策若欲建功立业,最快的途径,便是娶个豪阀闺秀,自己根本帮不上他分毫。眼泪终于再难遏制,大乔极力忍住啜泣,尽量不失礼道:“孙郎在军中辛苦,小女子自知没资格,亦腆然恳请夫人,一定照顾好他今日下午,我就会离开此处,回寿春寻我父亲,还请夫人帮我绊住孙郎,莫要让他发觉”
吴夫人半晌未应,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大乔,心中颇不是滋味。可若现下放任不管,任由他们越陷越深,待到孙策与袁术决裂那日,岂不会让他们伤得更重?吴夫人深吸一口气,对大乔道:“如此便不打扰姑娘了,有缘再聚。”
语罢,吴夫人起身离开了营帐。大乔看着帘拢纷飞,日光乍现旋即又黯淡如初,似在昭示着她的人生。孙策的出现照亮了她平淡无奇的生命,让她第一次有了切实的快乐,却又转瞬消逝,再难寻觅。
原来得到后再失去,心境早已不复如初。大乔掩面而泣,尽量控制自己不哭出声,眼泪却如梅子时节绵延不断的大雨,怎么也停不下来。
天明时分,周瑜与小乔在山间逡巡而行,爬山爬了大半日,小乔已是气喘吁吁,周瑜却像没事人一般,认真勘察着每一处,一花一木皆不放过。
见那儒裳身影拾级而上,小乔边追边抱怨:这周公瑾做起事来心无旁骛,只怕早已忘记身边还跟着个姑娘。只可恨他一夜未眠,体力竟还如此充沛,小乔拖着疲累的步伐,奋力追上,一把拉住周瑜的衣袖:“周公瑾,这黟山有七十二座峰,难道我们都要走一遍吗?”
“不必,根据你的描述,我已筛选出其中十七座,我们只要将它们细细搜罢便好。”
听了这话,小乔愈发绝望,还来不及与周瑜讨价还价,便见他长袖飘摇,攀山而去。小乔只得咬紧牙关,有气无力地追随。
及至正午时分,小乔又累又饿,扶膝大口喘气:“周公瑾,我可走不动了,你自己去寻山罢。”
语罢,小乔气鼓鼓坐上道旁石头,撅着小嘴万分委屈。周瑜见此,回身坐在小乔身侧,将牛皮水袋递上:“对不起,是我只顾找线索,未顾及你你若累了,不妨我背你罢。”
小乔本正喝水,听了这话差点呛死。周瑜竟然要背她?小乔满面羞红搓着衣角,极力压制着情绪,想要自然地答允,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哪知正在此时,寂静无人的林间传来一男子之声:“婉儿?”
周瑜与小乔皆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樵夫模样之人,身修八尺,粗布短褐,眉眼却十分俊秀,气韵俱佳,望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