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周瑜本就对乔蕤忽然撤兵心存疑虑,此时更显焦急:“大乔姑娘,令尊究竟说了什么,烦请即刻告知。”
大乔低声道:“先前周公子以匈奴门客的身份,献计袁将军,称可以联合吕布在曹操后院放火,现下果如周公子所料,曹操快速回援,与吕布打了起来。袁将军料定此时正是攻徐州的良机,所以才将我父亲火速召了回去。”
“此事没什么见不得人,袁术为何要刻意瞒我?”孙策思忖片刻,若有所悟,对周瑜道,“只怕他已查明你周公瑾就是那匈奴门客,对我们更添了几分提防”
周瑜眸色深沉,当机立断道:“事已至此,我若再留,定会牵累于你,我打算明日便动身回居巢”
听周瑜如是说,小乔放下手中陶碗,眨着清眸,好似有所期待。谁知周瑜未注意到她,只顾偏头叮嘱孙策:“伯符,程将军清醒后,你莫要再与他口角,眼下正是用人的时候,万事不可冲动。”
提起程普,孙策顿觉头疼不已,扶额道:“现在不是他怕我,而是我怕他你不必担心,我会尽力处理好,不会让将士们寒心。”
孙策无意瞥到小乔,见她撅着小嘴,一双杏眼骨碌碌打转,想起周瑜竟未提正事,赶忙暗地戳他几下。
周瑜一脸无奈,对小乔道:“小乔姑娘,这几日出门,你可方便?”
小乔粲然一笑,点头如小鸡叨米:“方便,每日都方便呢”
孙策望向大乔,一脸掩藏不住的笑意。大乔一怔,小脸儿飞红羡煞桃花。见他二人眉来眼去,小乔所有所悟,转头对大乔道:“姐姐,你今日便回庐阳不,你干脆回寿春吧。”
“回什么寿春!”见这丫头竟然出来坏事,孙策气不打一处来,“你爹说不定要打徐州,你姐姐去寿春,无依无傍,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那就回庐阳,总不能让我姐姐待在你军中,跟你朝夕相对吧!”
正当此时,忽有一兵士慌张跑来,在帐外大声通报:“少将军,我们运粮的人马在紫蓬山夹谷中被袭击了!”
孙策与周瑜相视一眼,立刻道:“快!带我过去!”
正午时分,毒日高照,夹谷中马车倾翻,粮草却已被洗劫一空,地面上横着数十具士兵遗体,却独不见对手尸身。
孙策不由起疑:“究竟什么人,能劫我粮草,杀我十余甲兵,己方却未死一人?”
周瑜走上前,查看尸体伤处,顿时一惊:这些人身上的伤口,与自己被怪鸟啄伤的创口颇为相像。
周瑜只觉浑身血液皆向头上冲去,他快速起身,细细查看每一具遗体。孙策见周瑜如此,急问道:“公瑾,怎么了?难道”
终于,周瑜缓缓掰开一名士兵紧握的手,手心中赫然可见一根黑色鸟羽,显然是生前与成群的怪鸟搏斗过的铁证。周瑜看向孙策,两人皆倒吸一口凉气,久久未回过神来。
千算万算,未曾想还是落在了对手之后。小乔遇袭、士兵的死与当年孙坚遇伏,究竟是否皆同一拨人所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周瑜与孙策皆想不明晰,心中却有个相同的想法,便是再不能这般耽搁下去,而是要主动出击了。
随后,孙策命人将死难士兵登记在簿,就地掩埋,而后下令封锁消息,班师回营。
中军帐内,周瑜与孙策分别立在沙盘两侧,盯着这江南之地千山万水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周瑜低声对孙策道:“伯符,第一次遇到那怪鸟,是初见两位姑娘那日;第二次则在巢湖边,你离开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怪鸟便出现了,直冲小乔姑娘而去,把她啄成了重伤;第三次乃是寿春夜宴当晚,还有尚香在场,怪鸟数量不多,不过三两只,或许是忌惮寿春城中的守军;而这最近一次,则是我们送两位姑娘回宛城的路上,这一路数百里,我们只停了六安一地,连韩将军都是事后才赶到。将此线索一一串连,你难道不觉得,这怪鸟对两位姑娘的行踪,知道的太清楚了些?”
“你的意思,难道”孙策眸色一沉,一颗心猛然揪了起来。
“不错,能够事无巨细知道二乔姑娘行踪的,只有乔将军和他身边的人”,周瑜说出这一席话,心头更添几分寒意。
孙策紧握双拳,骨结凸白,咬牙道:“若让我知道是哪个杂碎,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周瑜重叹一声,沉吟道:“伯符,明日一早,我就带小乔姑娘出发,你一定要保护好大乔姑娘,更要保护好你自己”
许久未见周瑜如此神情,孙策吊儿郎当一笑,双眸却异常坚定:“你放心。”
第53章 怪鸟之谋(二)()
翌日清晨,周瑜备好车马,准备出发,孙策与大乔前来相送。见小乔一脸兴奋懵懂,大乔不免忧心,上前对周瑜一礼:“周公子,我妹妹年幼无知,这一路劳你费心照料”
周瑜赶忙躬身回礼:“大乔姑娘不必担心,令妹虽年少却心思玲珑,周某定会全力护她周全。”
听到周瑜夸奖自己,小乔十分欢悦,从车窗探出头来:“姐姐放心倒是你,千万别被登徒子占了便宜啊。”
孙策自然知道小乔在暗讽自己,哼笑一声,对周瑜道:“公瑾,你这一路千万当心,可别被登徒子占了便宜啊。”
小乔见孙策鹦鹉学舌还含沙射影,抓起包裹内的桃儿向他丢去。谁知孙策反手一兜,将桃儿稳稳拿在手中,轻咬一口,戏谑道:“好甜啊,谢谢小姨子。”
若是任凭他们这般闹下去,不知今日还能不能出门,周瑜拱手算作道别,扬鞭打马,白马奋蹄,一溜烟蹿出了军营,须臾便掩映在了崇山峻岭间。
孙策轻揽住大乔的纤腰,低声道:“莹儿,这几日你就放心待在此处吧,等你妹妹回来,我再送你们回庐阳。”
孙策待她如此温柔,大乔忍不住心头小鹿乱撞,纤纤玉手却将他推开:“别在这搂搂抱抱的,莫让你手下士兵看见”
“不想让他们看,我们就去别处,如何?”孙策在大乔耳边轻笑,“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不待大乔答允,孙策便一个呼哨叫来了大宛驹,翻身而上,向大乔探出手来。
和煦日光下,马上公子翩翩,峥嵘不羁,笑容暖胜三春。心中最灰暗的角落亦被这一缕阳光穿破,大乔不再迟疑,将微凉的小手递向孙策,轻而易举便被拉上了马背。
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欢愉,大宛驹咴叫几声,载着一对璧人向青山碧水间驶去。
林荫官道上,小乔从车厢中探身出来,晃晃手中的水袋:“周公瑾,要不要喝点水?”
周瑜专注打马,头也不回:“不必了,我不渴。小乔姑娘饿了吧?委屈你吃点桃儿垫一下,等下午回到居巢,就有热饭吃了。”
小乔歪着小脑袋问道:“先去居巢吗?我以为先去寻山呢。”
“去寻山总要做足准备,我得回居巢去,找鲁子敬要些箭矢。”
小乔愈发不解:“营里不有的是各种兵器,为何不直接拿了?”
“伯符的军资皆由袁术提供,我若随便拿走,岂不害伯符落人口实?小乔姑娘,昨日那怪鸟之事,你可听你姐姐说了?”
小乔抿着樱唇,重重点了点头:“听说了,只是不知那鸟为何要攻击运粮队不过你别怕,姐姐给我装了许多解药,若是怪鸟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小乔姑娘,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若有事,千万不要逞强,只要躲在我身后就好,听到了吗?”
没想到周瑜会这么说,一股甜蜜之意在小乔心头油然而生,望向周瑜的目光不由更软了几分。
好似感受到小乔的眼波,周瑜边打马边问:“为何这般盯着我?”
仿佛听到轰然一声巨响,小乔小脸儿红得要炸:“你你背上长眼了吗?”
“原来小乔姑娘真的在看我啊,我不过随口一说。”
周瑜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作弄自己?小乔几丝羞几丝恼,一甩车帘钻回了车厢之中。
舒城北山麓上,孙策牵着大乔缓缓而行:“莹儿,初到庐江时,我和公瑾常在此山游猎。一晃十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人生的第一战,居然是要攻下此城。人生因缘际会,实在有趣”
大乔抬手拭去额上香汗,柔声问道:“孙郎,昨日才出了那样的事,今日带我来此,不仅是为了登高怀旧罢?”
孙策抬手捏捏大乔凝脂般的小脸儿,轻笑道:“跟我在一起,万事不需你操心。带兵打仗实在很累,若是你每天能对我笑笑,便算是为我解忧了。”
大乔不忍驳孙策的好意,故而并未直接献计,纤声细语道:“孙郎,此处土质太硬,不适合耕种。但战乱这么多年,农人家里皆少劳力,若是秋收时,士兵们能去助他们收粮,说不定能换来不少粮食呢”
昨日粮草被怪鸟打劫后,孙策一直在想应对之法。袁术本就靠不住,再加上诸般怪力乱神,孙策不得不去思考,若有朝一日断了粮草,这七千大军以何为生。他确实曾动念头,开垦此山,可这并非朝夕功夫。没想到大乔竟看穿了他的心思,费力为他筹谋。
有如此佳人在侧,怎能不心动神驰。孙策拉过大乔的手,在唇边一吻:“莹儿,此生若能娶你为妻便是无憾。”
大乔红着脸将小手抽出,背身过去,呢喃道:“八字还没一撇,你可别瞎说。”
见大乔含羞带臊,孙策趁机凑在她耳边,低声问:“害羞了?”
大乔急忙侧身跑开,气息慌乱岔话道:“若若要去与农人接近,你可以先派三五面善之人,身着常服,以口渴借水的名义”
孙策见大乔宛如受惊的小兔子,粲然一笑,露出齐整皓齿:“方才你说起这主意,我便有了成算。若是你夫君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如何担得起你待我之心呢?不过话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担心乔将军,若袁术丧心病狂,真的让他去打曹操,无疑是以卵击石啊。”
孙策所言,亦戳中了大乔的隐忧,她不由眉眼盈盈,尽是愁楚。孙策走上前来,轻揉大乔的眉心,一字一句道:“莹儿,无论未来情形如何,我皆会想办法护乔将军周全。你可以依靠我,万事皆可以依靠我”
孙策不过十八岁,周身却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大乔一笑如桃李:“我信你”
孙策心中偷乐,调侃道:“莹儿,乔将军说,要我坐上太守之位,才肯将你许给我。若是我一直打不下庐江,岂不要把你拖成老姑娘了?”
“怎么?孙少将军初战未捷,这就要打退堂鼓了?”
“退?”孙策一把捏住大乔的小脸儿,俯身凑上前去,两人气息近在咫尺,“我孙伯符的人生,没有退这一字。”
第54章 凤归故里(一)()
落日时分,中军帐里,孙策召蒋钦近前,询问道:“你是寿春人士,口音与此地可相近?”
蒋钦拱手回道:“禀少将军,口音差不多,若非特别较真便听不出来。”
“甚好,你从军中挑几个与你口音相近之人,明日起一道去城东村中给农人做活。切记,一定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我军中之人,至于托词,你自己随便编好就是。”
蒋钦大略一想,即刻领会了孙策之意:“少将军放心!”
孙策又问:“程将军今日如何?醒了没有?”
“白日里醒了一次,喂他药皆不肯吃,也不说话。黄将军趁他再次昏过去,才把药灌了。”
孙策又气又无奈:“无论如何,先把他医好了,其他事以后再说。”
说话间,韩当掀帘入帐:“少将军找我?”见韩当来此,蒋钦抱拳一礼,退出了营帐。
孙策这才开口:“韩将军,今日城中情况如何?陆康可有什么动静?”
“据城中探子所报,陆康今日一直在正堂操持那三位陆氏公子的葬礼,无有异动。”
孙策偏头轻笑,自言自语道:“看来那老头真的被公瑾劝住了对了,可有居巢来的消息?”
“还没有想来周大人快马加鞭,应当也不过刚到居巢,少将军莫要担心。”
孙策不置可否,低声再问:“那件事如何了?”
韩当凑至近前,以最小声音回道:“已将细作反安插至乔将军营中,并做了吩咐,万事皆以乔将军安危为先。”
“除了保护乔将军外,更要早日抓出乔将军身侧的奸人,明白吗?”
“少将军放心,此次安插之人,曾跟老将军南征北战,再没比他更可靠的了。”
孙策微微点头算作回应,站起身来掀开帐帘,看着暮色下炊烟袅袅的舒城发怔。无论付出多少代价,他皆要守得大乔一家周全,亦不会允许旁人动周瑜分毫。无论对方是人神鬼兽,他皆不会放手,五年前痛失父亲的痛楚,他已不能再承受第二次了。
居巢老宅中,周婶已备好了晚饭,听得马蹄踏过石板之音,哑儿即刻快步跑去,趴在木板门上向外张望。
周婶眼角满是慈爱笑意:“哑儿,若是郎君回来自会敲门,你不必守在那里的”
可哑儿根本不听进周婶的话,径直扒开了大门。周瑜清泉般的嗓音幽幽传来:“呵,哑儿可是在等我?”
原来来人真是周瑜,哑儿欢悦无比,将门大开,接过周瑜手中的缰绳,牵马车进院。小乔连蹦带跳从车上走下,轻巧地伸了个懒腰。哑儿看到小乔,不禁疑惑,歪着脑袋仿佛在问她是谁。
周瑜方要对周婶说明小乔的来历,小乔却自己跑上前去,挽住周婶的手臂:“周婶,是我呀,被鸟啄伤了那个,你还给我煮过药呢。”
“原来是小乔姑娘啊,换上襦裙像换了个人似的”周婶轻笑着,转头对周瑜道,“郎君,饭菜皆已备好了。”
“周婶辛苦,劳烦为小乔姑娘收拾间客房出来。”
晚风徐徐,仲夏夜巢湖边凉爽惬意。用过晚饭后,小乔便回到房中,卧榻安然而睡,一夜清甜无梦,直至第二天日上三竿。
小乔洗漱停当,换好衣衫走出房间,颇有些难为情,毕竟客居他乡,还这样懒怠,实在有些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