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定“末等的捷报”云云。
说者有心,听者自然有意,所以这信使们虽然赶的是八百里飞递,可是他们人还没有进入河中(东京汴梁属于河中),黄杰在辽东打了胜仗的消息便早已用比飞递更快一百多倍的速度向四面八方传了出去。
也不说这消息从辽东传到大宋国内用了多少时间,但说这五月初一当夜,辽阳城中倒也灯火通明,一千余伙头军配合着五百多黄州女卫,此时已经迅速将白日里当做战利品拖回来的马尸和一些伤得太过厉害完全没有治疗价值的伤马宰杀剥皮,清洗分切下锅,熬汤的熬汤、炖煮的炖煮,该炒该烩该炸的全都炮制起来。
一时间,以马膻味为主,混着各式香料的浓郁气息,便也在辽阳城上空盘旋不散。
城主府内,亦是一片欢腾的景象,柴盆、油灯外加火堆,把府内一片约有百步开间的小校场照得亮如白昼一般,只不过如今才是五月的天气,亮堂是亮堂了,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周围气温抬高,便瞧着校场中以各式小马扎排排围坐,就着柴盆正吃着川椒风味涮马肉汤锅的千余折家军儿郎们,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叫苦不迭。
当然了,辣椒这种好东西,黄杰的传教士虽然很牛,但也至今还没有人完成环球旅行,把它从南美给带回来,所以此处的川椒,指得乃是四川的花椒。
前文有述,如今的大宋,在调味方面也是有其独到的特色,比如说单是辣味这一种,便有姜辣、芥辣和麻辣三种,而“辣”这个字在此时的大宋还真不是“辣椒”这种南美恩物的代名词。
涮马肉汤锅的味道如何,且不去说,倒也见得千多个原本入场时还穿着军中汗褂的西北青年汉子,吃得半响后再也耐不住性子扒了褂子敞凉的时候,便也瞧着校场正北的上席处突然有人声喧哗,然后也就瞧见北伐军的元帅黄杰,带着折可适并折彦武等一众折家军将领与众人遥望,旋即大伙儿忙也停筷落碗,瞬时安静下来等着听领导发话。
“今日大捷,黄某且以茶代酒,为大伙儿做敬!”黄杰面色凝重,手中端着土盏,与众人一扬后,便也喝道:“这第一碗,敬今日阵亡的烈士!”
“敬烈士!”折家军的儿郎们闻言也都是纷纷起身,将手中的茶碗也都举起,便也随着黄杰的动作整齐划一的将茶水洒在地上,虽然如今这一餐涮马肉乃是犒赏,可是军律不可饮酒,所以配饮料自然是煮的茶水。
“第二碗,敬今日英勇负伤的英雄!”黄杰再次举盏,将茶水一饮而尽后亮给众人。
“敬英雄!”众人纷纷跟进,喝过之后却是不知为何有人失声痛哭起来,不过很快这哭声就被哄笑和喝骂掩盖。
“第三碗,要敬城外那些已经化为尘土,却为我大宋健儿建立功勋而献出的热血和大好头颅的敌人!”
“……”虽然大伙儿听得面面相窥,也没人自发的喊什么“敬敌人”,不过大伙儿还是爽快的把茶喝了。
毕竟,今日参战的折家军骑兵每人都获得了一次三等功的功劳,按照大宋军律,三等功若是用来折算钱财,那么价值至少得是十匹绢或等价的铜钱,若是想要拿来换土地(元丰改制后军功也可拿来换公田),若是在瘦县至少也是五亩薄田,若是宽乡的话怕是十亩好田都不止。
所以,算起来还真要感谢敌人送上的大好头颅才是,不然得了好处不记人情,岂非是太不厚道了?
却也说,就瞧着黄杰简简单单三碗茶,敬了敌人和自己人,也敬了死人和活人,也不去扯什么打胜仗到底是谁的功劳、谁指挥得好,或者背什么大宋主义核心价值关,也就这么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待得敬完了茶,黄杰倒也懒得劝什么吃好喝好,便也回头座了,这才换了小杯倒了真酒,与折可适父子、子侄来敬。黄杰如今的这一席,除了他和岳飞、杨可世、赵朔之外,倒也全是折家人。
其中,最年长者乃是折可适的兄长折可存,折可适陪坐次席,接下来是他兄弟二人的堂妹折月美,再下来便是折彦斌、折彦武、折彦野等人。
这礼不下庶人,律自然不上将领,不可饮酒的军令对于黄杰这个元帅和折家将领而言都是可破之例,所以见得黄杰举杯来敬,折可存得岂敢不受。
饮罢,黄杰将杯底一亮,笑道:“今日破例,虽不可多饮,但此杯须得尽饮。”
众人闻言一笑,依言饮尽亮出杯底,黄杰这才收敛笑容问道:“诸位可知,这一杯酒某敬的是何人何事?”
众人听来一愣,黄杰刚才敬得没头没脑,也没给出提示,这如何能猜到,自然都是面面相窥。只有折可适闻言伸手抚了抚须,笑问道:“可是敬得敌将?”
黄杰笑笑,与折可适比了个大拇哥,折可适闻言便也自顾自的取了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便也道:“说来,金将所布设的盘龙阵倒也果真厉害,错非我军甲坚器利,又精于骑阵操练,否则必然败于其手,惜哉!”
听得折可适如此点评,折家众人都是默然首肯,这话倒也半点都没错。
回顾今日的骑阵一战,单从金军的表现来说,就可以用“非常精锐”来描述,要知道冷兵器战争的时代,正规军若是能在整体伤亡超过两成的情况下还能凝聚而不溃散,就可以挂上“精锐之师”的成就牌匾。若是能达到伤亡超过三成还能继续战斗或坚守城池,也就可以升级为“十分精锐”。
至于今日的金军铁浮屠,他们可是在伤亡超过了五成后才不敌溃散的,依此标准评定一个“非常精锐”自然是实至名归。
第一千零五十章 【劲敌】()
而宋军这边,先不说折家军的人力资源如何,单说在武器装备方面对金军的碾压就是致命性的。如今的金军虽然背靠的是已经建国快有十五年(阿骨打建立金国是在政和五年,也即是1115年),但即便至今金国也没能弄出属于本国的军备科技树,采用和沿袭的依旧还是辽国的那一套,便是铁浮屠的装备也是东一种西一种,以辽国各式重甲、扎甲为基础,胡乱穿起来后搞出的四不像。
而宋军这边,黄杰却是下足了功夫来打造折家军,武器都是新式的百炼钢制品不说,铠甲更是富含大量的黑科技。别人家的铠甲,要么是皮甲、要么是铁甲,再不然就是皮革为里、外衬铁甲然后内里再套一层锁子甲。
可黄杰给折家军装备上的都是复合甲,最外层是冷锻的百炼钢甲片,中间层是固定用的皮革,内侧是镶嵌式的钢板甲,最内侧更是丝绸织物制成的防箭内衬,光这还嫌不够,每人还贴身穿着一套丝绸内衣,这么一套甲胄穿戴好以后,除了对钝器伤害依旧还是没有什么防御能力之外,不论是刀砍还是枪扎,又或者是尖刺和箭矢,对这些伤害的防御力简直可以用来吹牛逼。
就今日战况可见,当双方趋近百步之内开始互相进行箭雨抛射的时候,金军不论是在发射次数、箭雨密集程度和强度上都远高于宋军,可是他们造成的伤害却远远没有折家军仅有的两次发射所造成的杀伤高。
别人倒也不拿来说,就说身中四矢折彦武,虽然箭矢破了外甲并插在了甲胄上拔都拔不出来,可对他造成的伤害却极有限,以至于他可以掰断箭杆,背着四个断矢在身上持续战斗。而更为显而易见的是此战之中,除掉极个别倒霉的家伙是被直接射中面罩缝隙或者甲片缺口而死伤外,损在金军箭雨下的人数可是极少的。
却也说,听得折可适对今日前来对阵的金军铁浮屠做了个极高评价,甚至还对这样的一支部队在叫阵作战中被击溃,给出了一个“可惜”的评价,众人都是默默点头,只有折可存却是抚须笑道:“有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四弟怎可这般做评?也不怕会屈了我折家儿郎的志气么?”
听得折可存如此说话,折可适闻言一愣,倒也马上反应过来,忙也笑道:“兄长哪里话,弟弟怎会屈了自家儿郎的志气,只是瞧那金军的铁浮屠甚觉可惜,若是再容他等好好练上一段,或可为我折家儿郎的劲敌。”
黄杰听来一笑,道:“既是杀敌,自然是以己之强,攻敌之弱,岂有冀望敌人越来越强的道理?”
折可适闻言却是摇头,语重心长道:“今日破得金军,非野战也!日后欲纵横金国境内,还须觅得克守之道,方是长策。”
对此,黄杰倒也无有异议,的确想要干赢金军,单是如今这般小胜无甚意义。不过,也得考量宋军缺少骑兵,完全不可能跟金国拼数量这个问题,想要训练出一支既能克制金军,又能在野战中不若下风的骑兵部队,单是如今的一场小胜不过就是奠定个基础而已,后面要考虑的事情还真不少。
瞧得原本的犒赏庆功宴渐渐有跑偏的嫌疑,一旁作陪的杨可世和赵朔二人忙也来插科打诨的圆场,就听杨可世忙也接过折可适的话头道:“折将军所言不错!只是这克守之道,也非一日之间寻得,反正今日初战,折家军打出这般大胜,可是足足长了我军的脸面,当痛饮才是,酒来!酒来!”
赵朔也在一旁笑道:“不错!不错!折将军却是不知,我神武军将士今日在城头,可是活活唤哑了嗓子,拍肿了手掌,瞧红了眼睛。这渡海到辽东都已小半年了,也不知何时才轮着我神武军开了荤腥,儿郎们今日可都是瞧着嗷嗷乱叫呐,将主!明日可换得我军上阵?”
黄杰听来一乐,便也道:“如何?赵将军要上阵?好啊!若是明日金军前来叫阵斗将,便派赵将军上阵。”
赵朔一瞧黄杰这厮是要把天给活活聊死的节奏,顿时也不干了,将手连连摆动道:“将主莫要说笑,俺的武艺岂敢去斗将,此事休要再提!”
不过这话还是提醒了在场众人,便也听得如今已经算是黄杰专职的军事参谋折月美问道:“元帅,今日金军小败,只怕明日他不来约战,却要如何?”
黄杰听来一笑,抬头看了看天,但见得初一夜有云无月,视野之内星光倒也透着云朵的间隙清晰可见,便也笑道:“他不来约我,我便去约他就是了!待得罢了庆功宴,记得传令御车前军、神武左、右军,以及先锋、左卫、右卫、胜捷等诸军,明日一早四更造饭、五更进食,辰时出城列阵,也叫我等去瞧瞧翰鲁补那厮修的营寨牢固不牢固。”
黄杰的命令顿时引来一片叫好之声,倒是折彦斌有些急躁,大着胆子问道:“元帅,为何不提我骑军?”
黄杰哈哈一笑:“进入我军前去叩关,要骑军何用,骑军能攻城么?”
也不说黄杰在辽阳城里的谋划如何,此时在辽阳城北十五里外的金军城寨之中,虽然也是灯火通明,不过营中的气氛却显然一点也不欢乐。
中军大纛旗下,此刻倒也铺了几十张毯子,金军诸将就在帐外烧了一堆营火围坐,却是因为嫌弃中军大帐之中太过炎热气闷。
此时,但也见得几个女真将领因为刚刚开会的时候扯淡不欢,正在营火之前扒了衣服扑跤博戏,宗望与宗弼两兄弟倒是一片拍手叫好,一边低头窃窃私语,瞧二人面相竟是全无忧色。
不多时,但见得场中一位来自铁骊部的将领一连跤赢了三人后,便也牛气哄哄的来到宗弼桌前,一口把宗弼捧与他的牛角爵中烈酒喝光,便也瓮声瓮气的问道:“乌朱,明日出战我要打头阵,会一会那黄杰!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我厉害!”
宗弼听来一笑,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人,瞧他身高快有八尺,浑身粗壮得简直不像是人类,手臂足有别人的腰那么粗,要是论重量级的话,这家伙起码得是一百公斤以上级的,于是便也笑道:“黄杰那厮听说不善使跤,一直以来都是用兵器做斗,使兵器的话,你可有把握?”
那铁骊部将闻言一愣,不过很快见他走回座位,却是拿起了一对打铁的铁锤道:“我使的兵器倒也错,明日试上一试便知如何。”
第一千零五一章 【闲议】()
却说金军营内,各部将领倒也济济一堂,虽然今日初战金军并未讨好,而且还一连丢了三员将领,宗弼精心打造的铁浮屠虽然露了一小脸,可最终也没能讨了好去。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瞧见营中气氛压抑,毕竟金军耗在这辽阳城外也是小半年了,都被黄杰用一个免战牌给拒之门外,如今既然黄杰愿意来战,以金人的看法而言,还真是有打未必输,打输也总比没得打要好。
也不管逻辑通不通,反正今日接战之后,善使马后炮的人便也寻着了用武之地,就如这铁骊部的将领一般,此时瞧他厉害,可早些时候黄杰接连斩杀蒲家奴和勿里乞也不见他冒头。
便也说,就在宗弼与那铁骊部将领说话的时候,位于角上一个靠边的位置上,郭药师父子跟甄五臣等人也是聚坐一案,虽然都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闲聊着,不过他们的目光始终都在关注宗望和宗弼两人。
经过小半年的时间,如今郭药师的手下不减反增,人马已经扩大到了差不多五万还多,若不是当初他保住了大部的怨军老卒作为骨干,如今这五万人马他还真是未必能统带得来。
至于说郭安国和甄五臣,这两人也是运气太差了点,当初郭药师攒了心眼儿,让甄五臣护送伤兵去锦州的时候,曾与他下过密令,叫他去了锦州后可以伺机而动,若是宋军果真破了得胜关(山海关)来攻锦州的话,可以临机决断是帮忙驻守还是背后捅刀子,甚至不得已或情况不好时,便是献城也是可选的。
可是,让郭药师和甄五臣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坐镇河北的种师道居然攻下得胜关就停下了脚步,丝毫没有继续北上的想法和意图,而且随后宗望也派人增援去了锦州,说是过来收束沿海船只攻打宋军,可真实的意图却是加固了锦州城防,就防着甄五臣等人搞事情。
所以,甄五臣和郭安国等人也就在锦州磨蹭了一个多月,便也叫郭药师一封书信给招回了宗望的大营。
而对此,宗望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