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好!”雷豹用袖一抹口唇酒迹,夹了一块东坡肉塞进嘴里大嚼道:“却说六月里,杭州应奉局来了一队官差就盘踞在蕲春县里,不过短短两个月就弄来两万贯钱财。却叫洒家打听到,这帮鸟厮准备趁着蕲春往黄州押解秋赋的机会,准备将这些两万贯钱财一道送往黄州,洒家便打算联络些人手,谋了这场富贵。”
黄大郎听了,却问道:“怪哉!这应奉局的钱财不押解去杭州,送去黄州作甚?”
雷豹闻言哈哈大笑,却把口中唾沫和碎肉喷出来不少,就听他道:“大郎难道不知,这些鸟厮在蕲春弄得好些富户破财,还有好些小户直接破家,所以这群杀坯也知道有眼红这场富贵的绿林好汉盯着,不管陆路水路,若没有大批人马保护,谁敢轻易将钱财直接送往下江?”
黄大郎又问:“送来黄州就不怕绿林了么?”
雷豹又是大笑,却也还是解释道:“你道这两万贯钱财都是些什么?洒家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有八车铜子儿,还有些古董玩物,金珠宝贝不多。蕲春县小,黄州和鄂州城中多有钱庄票号,将这些什物运来变卖折换,都换成方便的飞钱不就好带着回杭州了么?”
“着啊!”黄大郎一听就明白了过来,这八车铜钱自然是体积庞大不好运输,可要是换成了褚纸制成的飞钱,两万贯也就几十张薄薄的钱票而已。
“那么,大师的打算如何?”两万贯钱财可不是小数目,再说又是不义之财,任谁都会动心。
雷豹却是拿过酒坛给自己又倒了一碗,却拿眼来看黄大郎道:“打算如何?如今幺龙寨都叫你打破了,还能如何打算。”
黄大郎却是自顾自的分析道:“这蕲春县押解秋赋,怕是要出动百十弓手衙役,大师肯定不会是想带了人马强攻,想必打的主意是等这帮应奉局的官差将钱财都折换成飞钱之后才会动手,不知可对?”
见黄大郎猜出他的计划,雷豹也不觉得惊讶,便反问:“是又如何?”
“不如何!”黄大郎把头一摇,也给自己倒了半碗土烧,看了看雷豹后,却笑道:“俺今日将大师从幺龙寨中带出,大师也把这富贵的消息告知了俺。来,喝了这碗酒,便算是两清了!”
雷豹当即呆了,不由问道:“大郎这是要撵洒家?”
“倒不是!不过大师也该是明白人,喝了这碗酒,要么跟俺一起走阳关道,做了这场富贵。要么,便只能请大师自己去过独木桥了。”黄大郎语气淡然的说道,还把碗摆正对着雷豹,摆出个随你喝是不喝的脸色来。
雷豹当即狐疑的瞧了瞧黄大郎,又瞧了瞧一旁的孙家兄弟和四老,还有作陪的卢二父子,有些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却没想到黄大郎居然变脸变得如此之快,且好像根本就没有跟身边的人商量商量的想法,直接就是一言而决。
思来想去,雷豹倒也见识过黄大郎的果断和处事能力,便问:“如何走这阳关道?”
“阳关道么!倒也好走!”黄大郎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飞钱拍在桌子上,便道:“从今日起,大师只要做了俺家的武教习,每月常例三十贯,按年付给,再给五百贯安家费,到了年尾还有利市可拿!”
“嘶!”雷豹猛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此子居然如此心黑,区区八百六十贯钱就想吞下两万贯的富贵,也太黑了吧?
“如何?”黄大郎拿起飞钱票子扇风,笑道:“如今俺有钱有人,又得了消息,自己独做的话,大师以为能不能成事?”
第九十六章 【阳关道】()
眼瞧着黄大郎手上的一叠钱票,待看清上面的花腰封,雷豹的眼神这才渐渐直了,这每一张都是百贯的飞钱,厚厚一叠怕不下好几千贯。
瞬时明白黄大郎不是空口白话的雷豹当即耳朵都红了,就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喘不过气来,只能憋着气道:“要聘洒家做武教习之事,可是当真?”
黄大郎便点出五百贯钱票拍在桌上,道:“自然是真,你若答应便可先拿了这五百贯做安家费。”
雷豹刚刚也是酒喝多了有些眼花,还道黄大郎是空口白话许诺一个武教习,然后赚了他的消息去谋那花石纲,得手之后分个千余贯钱出来做什么月例和安家费,谁晓得黄大郎却是先拿了真金白银的钱财出来,真要聘他做武教习。
这小子,既大气又仗义啊!
雷豹心中暗暗点了个赞,这才收起轻视之心,坐正身子拿过钱票看了,果然是一百贯一张的飞钱,而且还是黄州城里比较有名的昌隆号发出。
见雷豹拿着钱票细看,黄大郎干脆表明道:“怎地?还怕有假?便于你明说了,这昌隆号便是俺舅父家里开的,俺舅父乃是黄州主薄姚政,就住在隔壁,若是做了俺家教习,指不定天天都能见上一见。”
雷豹听了更是大惊,自打从幺龙寨里出来,他也一直留意孙家兄弟与黄大郎的关系,却直至此刻都没探出点什么来,也就仅仅知道眼前这小子叫做黄大郎,是个家住黄州的土豪,却不想这眼前人竟然还是黄州主薄大人的侄儿,这如今吃酒的地方还就在人家的隔壁,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大郎,你莫要诓骗洒家,你这般的身份,也敢取这花石纲?”
黄大郎听了一笑,便道:“所谓不义之财,人人得而取之,俺的身份如何,与敢不敢取花石纲有何关系?”
雷豹听了更是一愣,却来看孙家兄弟道:“你二人既是他家的教习,就不劝阻?”
孙家兄弟听了也是一笑,孙新快人快语的答道:“大郎乃是俺兄弟的东家,俺们只管听他的吩咐就是了。”
雷豹直接无语,却还想说点什么,倒是黄大郎也不准备与他打哑谜,便道:“俺也敞开了说话,如今俺这里谋划的,却是比花石纲还紧要的大事,就算取了这花石纲也不过能算作俺这大事的小小助力而已。”
雷豹将手上的钱票搁下,便正色道:“雷某愿闻其详!”
听雷豹不再自称洒家而是雷某,倒也叫人明白他端正了态度,黄大郎便道:“请雷前辈做武教习,并非只是教俺一人习武,俺家里如今有八个男娃五个女娃做种子,日后只怕百十人拦不住。所谋大事,如今能说的,也就是觉得若想要行善积德,做些杀富济贫、取花石纲之类的事情,就必须得有自己的力量。有道是劝人行善是德,惩恶除奸才是功,杀一贼便是救一人,杀千万贼便能救千万人。”
雷豹听了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这厮莫非准备聚起私兵,杀官造反不成?
见雷豹脸色又变,黄大郎知他怕是想左了,便忙道:“雷前辈莫要想左,俺打算的是,准备做些惩恶除奸匡扶正义的事情,想来雷前辈也不知道俺这次打上幺龙寨去的渊源吧?”
当即黄大郎便将万家灭门一案如何发生并如何牵连上自己,以及如何卢二私放自己,弄得身陷水牢之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这才解说道:“想这万家,虽然与赤龙寨的浪里子有所勾结,可无商不奸的道理谁也明白,再说也做下了许多好事,却因被人算计惨遭灭门。此事虽然官府必定要管,可也显出了一个问题来,那就是如今的绿林之中毫无正义可言。幺龙寨的七当家本与万家无仇无怨,却也敢绑了万家姐弟和俺来讨要赎金,这等行事也敢称绿林好汉?”
听了这来龙去脉的雷豹也是脸上一窘,道一句:“若这万家的名声,果真如大郎所说这般,杜当家所为,定然是不讲道义了。不过,雷某倒是斗胆问上一句,这绿林之中,如何行事方能称之为好汉?”
黄大郎学着他人的做派,大笑三声道:“欺压乡农庄客的土豪劣绅,杀之!欺压良善百姓的官府差役,杀之!行盗骗抢劫的贼子,杀之!如此,方能称之为好汉!甚至,叫俺看来,取这花石纲都不能算是好汉所为,而是应该在应奉局的官差害人之前就将其杀之。等其聚成花石纲后谋夺,只能算是坐享渔人之利,岂能称作好汉所为?”
雷豹听了脸色再次一红,这却说道了他的痛处,他在蕲春探听消息又岂能不知道应奉局的官差如何坑人害人,却没想着出手惩恶除奸,而是打定主意谋夺花石纲,按照黄大郎的说法定然是算不上好汉了。
便只能辩解道:“雷某倒是打算,夺了花石纲后,定要散些钱财与苦主的。”
黄大郎也不点破,只是解说道:“说起花石纲,俺也听舅父说过,何故如此猖獗,只因上行下效之故。都道作恶之人乃是蔡京、朱勔之流,却不想想与他们撑腰的是谁?所以,真要想帮苦主找还公道,光是截取花石纲无甚大用。你这边截了去,他那边便更加掘地三尺、敲骨吸髓的去压榨百姓,却更害了人。”
雷豹边听边点头,最后眼中一亮,问道:“那该如何?与蔡京、朱勔这等狗贼撑腰的是谁,还不是当今的官家要造什么艮岳,莫非……”
黄大郎不等他说口,便打断他道:“与他们撑腰的是官家不错,可听俺舅父说,只怕官家也是被蒙在鼓里,这京师的皇城虽大,也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再说俺们也无法直达天听,便只能想些别的法子。”
雷豹也觉得黄大郎说得不错,就问:“什么法子?”
“杀贼!”黄大郎将手一切,脸上露出了阴沉的冷笑道:“应奉局的差役,谁作恶便杀谁,只要胆敢伸手,俺们就剁了他的爪子。经年累月做下去,且不说这些差役还敢不敢作恶,只怕到时再也无人敢去给应奉局差使,这花石之祸便自解了。”
“好!的确是个好法子!”雷豹将手一拍,却是叹道:“想不到雷某行走江湖绿林多年,快意恩仇的事情干了不少,可这惩恶除奸匡扶正义的事情,却不如大郎看得透彻,雷某当真是痴活了这般年岁啊!”
想了想,雷豹端起面前的酒碗一气干了,便抹了嘴道:“大郎有这般志气和打算,雷某服了,今日便与你一起走这阳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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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网络故障,更新晚了点!唉!申请三江居然没过,悲催啊!
第九十七章 【好买卖】()
见能说服雷豹,黄大郎也是心中欢喜,便也端起自己的酒碗干了。
倒是雷豹拿起五百贯钱票,便放到卢二的面前,道一句:“卢二兄弟,这刀剑无眼也怪不得雷某,这五百贯便请兄弟代为转交今日受难的水寨弟兄,此事便就此揭过,如何?”
卢二皱着眉头,却也还是点头,不过却是让儿子倒了碗酒,一口干了道:“卢二代弟兄们谢了。”
卢二也知道这雷豹是来寨中劝说杜仲去劫花石纲,却因为胡老九起事要杀杜仲自立给捎带上的,这火并厮杀凭的倒是个人武艺,的确是刀剑无眼怪不得人家。如今雷豹转手就将黄大郎给的安家费拿来做赔偿,也算是磊落了,再要拒绝岂不是扫了黄大郎的面子。
而且卢二也终于瞧明白了,如今的黄大郎可不是前些日子跟着黄老倌去水市头子买鱼的那个木讷少年了,隐隐瞧来这家中居然他说了算,不然只能轻易就拿出好几千贯钱财出来。
还有,叫卢二更看不懂的是这孙家兄弟和孙家四老,又是如何会来黄家做教习,这其中的变故让他感觉眼前的黄大郎身上必定有许多秘密还不为人知。
见卢二喝了酒,也答应手下钱,雷豹也是高兴起来,当即吆喝着倒酒吃肉,黄大郎却是又点出了五百贯钱放到了面前道:“卢二叔叔,俺瞧着幺龙寨怕是回不去了,俺也敞亮着说话,想请卢二叔叔做了俺家的教习可好?”
卢二听了一呆,推迟道:“俺……俺的武艺太差,怎能做教习?”
黄大郎忙笑道:“听俺爹说,叔叔有个混号叫做一丈竿,如何能说武艺太差。且叔叔在俺家也不光做教习,还有大事要请叔叔帮忙打算。”
卢二忙问道:“什么大事?大郎且说来听听,莫非是花石纲之事?”
“花石纲之事,自然有雷师傅打算,俺用着叔叔认得水路,却是想要接了叔叔的路子做些买卖。”黄大郎笑着说完,便要福寿拿来两个袋子,打开之后呈给卢二问道:“叔叔瞧瞧,这等货物可好?”
卢二往袋子里一瞧便是惊讶,又伸手各取了点来瞧看,自言自语的道:“好物,竟是比西夏井盐还要色白,还有这霜糖……怎能做到如盐般雪白?这等好货,只怕所产不多吧?为何不放到市面上去贩卖,却要走水路?”
黄大郎便道:“叔叔放心,只要俺家的作坊建成,原料充足,这等的白盐白糖,每月可产百石左右。至于为何不放到市面上去买,却是怕吃了官司,还不如走水路来得爽利。”
卢二又瞧了瞧,见雷豹和孙家众人也起了好奇心,便推给众人观看,心中想想这黄大郎的舅父乃是黄州主薄,都怕惹上官司也知道兹事体大,便问:“大郎想怎生走这水路?”
黄大郎便道:“只等叔叔养好了伤,寻些靠得住的人手拉起个队伍来,从下江拉来原料,也就是海盐、粗糖,在黄州加工好后,又拉去下江售卖。叔叔以为,这等白盐白糖放到下江好卖不好卖?”
“定然好卖,这等好买卖当然做得,前些年上好的西夏青盐尚且能卖到三百文一斤,这等白盐也不需加价,卖上个一贯钱两斤只怕都要抢破头。至于这白糖,也不知本钱多少,倒是不好估价……”卢二瞧着口袋沉思起来,他虽然是在幺龙寨里负责打探消息,可对于江上来往的水路也算熟悉,还亲自去下江的江浙和福建路等地贩过私盐,海边盐户私卖的盐价甚贱,品质差些的海盐不过七、八文上下,最贵也不过十五文一斤,运到黄州来倒手最少也能卖三十文一斤。
这比起官府用四、五文的价钱从盐户手里强制收购,然后用四、五十文的价钱强制贩卖获得的利润要少,可对于没什么正经财路的浪里子而言,却是个比打家劫舍还要暴利的行当了,至少不用与人去拼刀子。
倒是这白糖,看起来似乎应该比白盐还要更暴利一些,可卢二却是不敢问本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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