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距离辽阳以南百六十里,里耀州城约四十里的一处与官道交错的一座小丘上,宗望的五万大军很是无奈的在此处停下了脚步。
是日,已经是腊月二十四的下午,五万南征军环着小丘团团扎了个行营,就听见人喊马嘶声中,到有不少操着宋言叫骂之人。
“入他个直娘贼的!怎么才几日不见,宋人就跟变戏法一般弄出个凭大个石堡来?”小丘下方,约有十几骑人马正在远远眺望地平线上的一座看起来十分突兀的建筑,由于离的太远倒也不能瞧清这建筑的全貌,但凭着眼力大伙还是能瞧看明白这应该是一座堡垒。
此时,金国南征大军的附军(附庸军)主帅郭药师已经解去了一身的戎装,仅是穿着一件织锦缎面儿,内里充填了大量裘毛的冬衣,正在小步溜着自己的战马,而方才的言语且是他身边的一个莽撞大汉张嘴道出,便也见郭药师道:“五臣,你方才当真探清楚了,宋军沿着官道,已经修好了两座这等的石堡?”
那大汉应该就是郭药师的心腹甄五臣,便听他道:“错不了,我等也不过才逼近到了五百步之外,石堡上便也射出箭来,瞧得出守卫很是警醒。子衿使人仔细测量了距离,不多不少,整整二十里便是一座,好似见了鬼般。”
郭药师听来倒也不知可否,只是尽量聚集目力远眺那石堡,想要瞧出什么端倪来。
不久,便也见得又是十几骑人马迅捷而来,待在郭药师面前停下后,也就见着郭药师的儿子郭大郎郭安国急匆匆从马上跳下,还顺手从马背上扯了一个人下来,便也丢在郭药师面前道:“爹,探问清楚了,说是宋人建那石堡只用了区区五日。”
这郭安国从马上拽下来的,看服色应该是个契丹贱民,当即郭药师便也用契丹话细细来问,也才得知建筑石堡的宋军是五天前开到了此处,然后附近牧人也就见得宋人好似使了法术一般,短短五天时间就在平地之上建起了偌大一座石堡。
至于说到底是怎么建的,被寻来问话的契丹贱民便也只能摇头说不知了,因为宋军开始建造石堡后,便也派人驱散起了周围的农人、牧人,所以他们也自然不可能得见过程。
命人将那贱民带走后,郭药师也不遛马了,便自招呼一声就上马往中营赶去,才入得大帐也就听得有人用女真语咆哮道:“元帅明日一早就到,传令各军,明日四更做饭、五更就食、辰时攻城,争取在元帅抵达之前,拿下前面那座宋人的石堡!”
郭药师听闻,急忙报名入帐,便也行礼与如今高坐主帅之位之人道:“副帅,明日一早就发动进攻,是不是太仓促了?再说我军乃是急行军赶来,根本未曾备有攻城的器具,郭某瞧那石堡的城墙,少说也有两丈三、四,便是不使楼车、云梯,至少也得备些长梯才是。”
郭药师这话说来,顿时得到了帐内列席的许多女真将领的支持,更有女真将领附和道:“蒲鲁虎,郭猛安说的不错,可别小看了眼前那座石堡,我叫儿郎跑马量了一量,少说也有二里来长,而且城墙的形制也有些怪异,若是不做足了准备,便叫儿郎前去攻城,若是攻不下来如何向元帅交代?”
那副帅名唤蒲鲁虎,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金国主完颜吴乞买的嫡长子完颜宗磐。不过,虽然他是吴乞买的嫡长子,论说是太子一般的人物,但此时的金国却还没搞出那么多花花肠子,带兵打仗还是以个人的武力和谋略及战功来论高下,所以这次南征的主帅是完颜宗望,而他完颜宗磐只能是副帅。
却也说,那将领毫不留情的对完颜宗磐开怼之后,其他将领自然也是齐声附和,而完颜宗磐除了脸色气得微红,还真无法反驳,只能道:“攻城的器具,我自会让人连夜赶制,瞧那石堡虽然看似不错,可未必结实,不若明早我等抢在元帅来之前攻他一次,若是侥幸打下,也是大功一件。”
听着完颜宗磐此时说话的语气一变,几乎变成了哀求一般,帐中诸多的女真将领都是哑了口,也在这时却听郭药师道:“副帅所言甚是!郭某以为明日一早便是做做佯攻,也无不可!”
听得郭药师此时又来捧了完颜宗磐的马屁股,完颜宗磐到时给出感激的眼神,可众女真将领却是齐齐对两人露出了鄙视的目光。
当然了,完颜宗磐身为大金未来的大太子,面子大家还是要给的,便也很快议定明日一早便佯攻那石堡一场看看!
第九百五四章 【汤池堡】()
也就在金军研究着明日来攻之事时,已经被命名为汤池堡的石堡之内,同样的军事会议也在召开。
先来说说此时以耀州为大本营的宋军配置,大本营的主副将为河东经略使折可存和熙河经略使姚古,其中折可存为正将,姚古为副将。
折家一门,当世领军一代可谓是三将一文臣,长兄折可大原是府州知州(文臣),政和年间因故病逝,二兄折可求继任府州知州并河东宣抚使,如今正在府城的折家军老巢坐镇,协同守卫雁门关至丰州一线。
至于三兄,便是这位折可存了,字嗣长。官制河东经略使,而他的经略使本来与折可求的宣抚使是配对的,大致是一个专门负责搞后勤、武备、训练、协调和驻守的座将,另外一个则负责领兵出战,“宣抚”不从之人。
所以当初黄杰在做“直捣黄龙”计划时,便请种师道推荐一个沉稳可控制大局之人来坐守耀州的前线大本营,种师道思来想去最后才推荐了折可存,因为种师道对这老兄的评价就一个字:稳!
再来说如今耀州的宋军配置,兵员总计十万八千余,其中六万为种师道在河北招募的新军,不过采用的是黄杰训练黄州卫的科目,所以战斗力自然比宋军厢、边各军更强,比禁军稍有不如,禁军多为世系传承或各地挑选的人样子,因此多半都有一身好武艺,还有林冲这等八十万禁军教头传授武艺,自然就眼下来说还是最强的军队。
其余四万余便是当初种师道起兵勤王后,各路赶来加入勤王之师并最终整合出来的精锐之师。当然了,要说精锐,他们的序列肯定要排在了黄杰如今亲自统帅在辽阳的两万人之后,不过这些人全是战场老兵,也都有个人武艺,加上也接受了黄州卫的科目训练,所以战斗力自然毋庸赘言。
前文有叙,黄杰在建设清州军港李家港时,并没有在李家港建造什么船厂,而是从江南杭州调的船,之前派遣大军登陆高丽也是用的南船,目的就是为不使金国对此有所警惕,也是这次处心积虑的登陆作战得以成功的重大原因。
此战,黄杰一共调集了千料以上的平底沙船超过三千艏,护航的各类千料以下水师战船亦有五百余艏之多。“料”这种单位也通“石”,因此“千料”也可以理解为“千石”,也即是说一艘千料大船的载重平均约在五十五吨(宋一石约等后世五十五公斤)左右。以福船为例,如果是民料一千料的船,大约长五丈六(十七米),宽两丈二(六米五),船高两丈六(八米),其排水量约在二百五十吨左右。
可如果是“官料”的千料船,则大约体长九丈(二十七米),宽两丈七(八米),高三丈(九米),轻排水量在五百至八百吨左右。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等大小和排水量的船搁在后世也就是个渔船的体量,比起后世的远洋货柜轮、油轮甚至航空母舰根本不够看,这话倒也没错,却别忘了此时的金国别说水师了,就算他们打下了辽东湾差不多一半的滨海,也没得到几条小舢板。
呵呵!当然这也是因为辽国人也不擅长下海捕鱼!
所以这总数差不多接近五千(没算错帐,还有自发来拥军的山东渔民,虽然船都只有几百料,但也是有一艘算一艏),用来运送黄杰的大军总计十五万人也不过就是三天时间跑了两个批次,接着运送各种辎重和铁筋混凝土构件又不担心风浪大了引起乘客不适,速度更是迅捷。
从清州的李家港(约在今天津市滨海新区驴驹河乡海滨)出发,横跨渤海湾、辽东湾抵达耀州的直线距离也不过一千一百余里。从清州出发时,借助呼啸凛冽的强劲北风走一个单边只要十四个时辰,若是从耀州返回,一路顺风加空载则速度更快,都用不了五个时辰就能返回(呵呵!千里江陵一日还!)。
(PS:再多说一句,用中式硬帆顺风能走一百的话,逆风也能走八十!)
言归正传,说明了如今在耀州大本营的军力配置之后,便来说说刚刚抢修完成的汤池堡,此时堡中有受命进驻汤池堡的正军一千五百名,皆是在河北专门接受过系统的菱堡防御作战诸科目训练的新军,另外有负责协同保卫汤池堡修建期间安全的重甲步兵五千,神臂弓射手三千,以及隶属于黄州建设的五百名工匠。
由于此时后续登陆部队尚且还在耀州集结,所以在抢修菱堡的时候并没有派出什么大部队协防,而宗望的大军也来得太快,也就在汤池堡刚刚完成了整体结构的外组装,并恰好运进了首批用来防御的战斗物资,也就瞧见金军突然就来到了眼前,且还在距离汤池堡不足十里的地方就地扎营。
旋即,受命守卫汤池堡的守军主将便下令全军入堡据守,虽然此时整个汤池堡也就才刚刚完成外组装,还未进行内部装修,可本就中空的墙体不但能随便住人,还能御寒,而菱堡中心的五角区域(也即是五角星的中心部位)本来设计的也是个大校场,因此倒也能装下这差不多一万来人。
所以,也就在金军计划着明日一早来佯攻的时候,汤池堡的守军们也在大校场的军帐里开着同样的会议。
此时,军帐之内灯火通明,满满当当坐了一帐子的人,只是这军帐摆出的虽然是宋军标准帅帐的规制,但列席之人都无桌无案,每人身下仅是一个马扎而已。而瞧那居主位之人的头盔和制甲形制,却是一个裨将(中下级军官,约等于后世尉级军官),而济济一堂的众人之中,官阶最低者便是队将(五十人的小队长)都有。
却也说,此时军帐之中,正有一个面色红润,长髯稀松,却身穿一身黑衣黑裤,还用黑布包头的老者,正在侃侃而谈:“诸位莫要忧心,老汉在河北亲手拆建了不下十座菱堡,当真是建了拆,拆了又建,所为之事便是看它何处不结实,何处有可能为敌人攻破。所以今日老汉敢与诸位打了保票,如非大王用雷神来破,否则这菱堡绝无可能被人攻破!”
第九百五五章 【军议】()
老者这话说来,顿时引发一场哄笑,便听人道:“阿貂长老说的甚话,我等亦随着长老在河北受训,如何不知道这菱堡的战力如何!只是如今所议之事,却不是怕敌人来攻啊!”
这话说来,众人都是出声附和,却见这阿貂长老却是将眼一等道:“既然不是担心敌人来攻,那还议个甚来?孙五哥孙经理,你却是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被阿貂长老唤作孙五哥的,正是孙家的孙固孙五郎,如今见他身穿一件中排布扣的葛色棉袄、棉裤棉鞋,棉袄的左心位置上还有刺绣作的“黄州建设”四个小字。如今的孙固孙五郎也是人近中年,唇下蓄了半尺长的山羊胡子,面相比起当年却是沉稳太多,听的阿貂长老来寻自己评理,作为如今汤池堡中黄州建设五百工匠的最大领导,孙固却是点头笑道:“阿貂长老说得是!便是孙某也觉得无甚可议的,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只是孙固说完,就听那坐在诸位,着裨将制甲的守将便也笑道:“咦呀!孙经理如何说话,俺老韩召集大家议事,哪是怕了外面的女真?这般说话,不是在骂某韩世忠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么?”
孙固便也捋须道:“自然知道你韩某人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如此还有什么可议的?只管照着操典杀敌便成了,难不成还指望孙某领着工匠们为大军击鼓助威?可这汤池堡里什么都不缺,却独独缺了制鼓的材料啊!”
那韩世忠本是西军一名牙将(能管上百人的中队或大队),原本在陕西宣抚司都统制刘光世手下当差,据说乃是宣和年间入伍,一直在西北驻戍,一路积功至此。
按说起来,此人军龄不短,又在西北边戍,早也应该升个副将、制统之内的高级军衔,只是听说此人脾性散漫,常因为恶了上官而不得提拔,一直在军中打混。如今之所以能来这汤池堡当个守将,还是因为他当初跟对了人抱对了大腿,跟着刘光世起兵勤王投了种师道。
听得孙固话中调侃,韩世忠倒也不以为意,便也捋着下颌寸许短须道:“韩某正经说来,明日一战,到底如何来使操典,当真需要好好议上一议。以韩某在河北集训所见来看,若真是明日按照元帅军中操典来战,只怕女真人攻上一场,便要打起退堂鼓,怕不能多多杀敌啊!”
韩世忠这话说来,军帐之中的哄笑之声立时消停,大家也都跟着正经起来,便有人道:“将主所忧之事,某也认为的确难办,可若是故意示弱,只怕碍了军令,再说……”
“示什么弱?”阿貂长老突然一声低喝,便也打断了话语,怒目而视道:“莫不是要让外面的女真以为俺们这菱堡强攻可破?老汉却来问你们,当日在河北搜寻之事,大王是如何训斥尔等的?”
众人听来都是一愣,有人小声道:“当初元帅训斥得多了,却不知道说的是何事……”
阿貂长老也不等众人脑洞自开,便也道:“大王那时训斥,菱堡意在圈地,不在杀敌,若是能用菱堡扼守住我军补给通道,钳制敌军交通,便是大功一件。敌人来攻来扰,远则烽烟传警,近则就地击退,只要保证菱堡完整、我军无所伤亡便是尽责,岂在多杀敌人?”
这里要说一句,僰人自从跟了黄杰以后,一开始倒也跟着宋人喊主家称少爷,可是后来黄杰受封淮南郡王之后,僰人们便不管不顾的言必称大王,旁人念着他们僰人的身份,也不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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