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日军制统陈昌和龙卫军制统冯泰在审时度势之后,便也封了李纲之令,命两军就地卸甲并放下兵器,就在城外扎营以待安置。
虽然刚刚发生的一幕叫他们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但黄杰的武力和他的临机果断还是叫众人心服口服。再说这陈昌和冯泰二人,其实一早在心里也是不赞成耿南仲和唐恪两人这般陈兵东京城下的做法,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听命与他们,如今这么一搞,也就糊里糊涂的卸下了责任。
待到下午的酉时二刻,太上皇后的车驾这才来到南薰门前,在御车、捧日、龙卫三军近十万人的注视之下,安然入城。
卷十 向北行 第八百七十章 【入城】()
直到入城前的一刻,黄杰还在回忆自己怎么就这般大胆,阵斩了当朝宰相不说,还挑着他的首级在数万大军阵前跑马叫阵。
回想起来,黄杰还真是有点莫名,为何自己当时会做出这般决断,不过瞧着结果还好,也就不去多想了。
策骑在太上皇后车驾之旁,瞧着车中坐着的郑太后和随驾的赵福金、赵庚子母女,黄杰没来由的感觉一阵烦躁。而这种烦躁之感其实早在当初他在黄州听闻赵桓父子都被金人虏去时便已经出现。
虽然那时他对赵桓父子之事就已经判定为“天命不可擅改”,可怎么都觉得护送郑太后返京并非是一件好事。结果一路行来,虽然也算顺利,可知道方才一刻,当他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做出了阵斩耿南仲的决定并实施之后,这种躁动之感也才稍稍减轻。
进得南薰门,瞧着左右看似新近修缮过的城墙,以及城门楼后隐隐在望的瓦檐民居,对这种一别经年的城池,黄杰也是没来由的生出几分感触。
也在这时,就听得身边的车帘一响,赵福金的声音问道:“夫君,听闻方才……”
就听得赵福金话才开口,就有一把稚嫩声音抢着道:“爹爹!爹爹!方才可是当真杀了好些个贼?”
便也见得赵福金一身帝姬礼服掀帘来说话,话才说了一般,一个总角小女童的笑脸便从她怀里钻了出来,笑嘻嘻的望着,黄杰扭头一笑,便也答道:“哪来好些个,谁人说的?不过就斩了一个而已。”
赵庚子听来大眼圆睁,满眼都是小星星的模样,却也是一副浑然不怕的样子,竟也嬉笑一声叫道:“爹爹威武!爹爹威武!”
瞧着女儿这般来捧,黄杰也是开心,还是赵福金伸手拍了拍赵庚子的小脑瓜儿,将她推回了车中后,这才满眼担心的上下来瞧黄杰,问道:“夫君可伤着了?”
黄杰忙也摇头道:“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贼,还能叫他伤着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赵福金听了,本是紧蹙的眉头便也微微一松,随后下意识的左右一望,发现车边紧随的皆是十三太保和黄州卫的人手,便也微微与黄杰招了招手,黄杰见了忙也策骑靠了过去,就听赵福金小声道:“母后着予来问,若是入了宫,当真可保得予等周全?”
黄杰便也点头道:“周全之事不必担心,入城之后,为夫便以御车军替换皇城殿前司诸班直戍卫,再领黄州卫亲自戍卫禁宫内苑便是了。”
赵福金听后,便扭头与身后车中的郑太后低声数语,稍后又问:“母后欲问,那李纲可信否?”
黄杰听来好笑,便也答道:“此人一介书生,倒也是愚忠之辈,用为城守已尽其能,不足大用矣。”
赵福金传话之后,又来问:“朝中何人可以为相?何人又可掌兵?”
黄杰略略思索了一下,综合己见,便也道:“如今种师中镇西北,种师道掌河北,皆不可动,则京畿无须大将掌军。至于当政宰辅,张邦昌、李邦彦、王黼等人驾轻就熟,或可继用之。如今乃是多事之时,一切当以求稳,不可轻易擅动。”
听了这番说辞,郑太后便也满意,而赵福金又与黄杰说了几句之后,车驾便也行出了南薰门门楼。便也见得数百官宦都着朝服立于官道旁的看街亭,摆好了各色香案,按照朝仪来引接太上皇后返京。
原本这按照规制,这等迎驾的礼仪至少是要出城三十里或二十里相迎的,谁叫耿唐二人昨日陈兵城下,因此这才不得已将迎接的礼节放到城内来行。
黄杰也不管此事,只是随行就市的跟着郑太后受了礼节,毕竟他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淮南郡王。只是叫他瞧来,这前来迎驾的官员中,服紫者出了吴敏和如今被五花大绑跟在车后的唐恪,竟然见不着几个。
而人群中之中不但绯色(四、五品)不多,更是满眼的鹦哥绿(六品以下),搁在如今来看倒也真是奇葩。
说起来,这次赵桓泰山封禅虽然带去的人不少,但他跑路时并未带着朝臣,而如今那群朝臣因被耿唐二人裹挟而回,如今尚且留在南京听信,自然不能返京迎驾了。
待在行礼之时,黄杰刻意瞧了瞧身穿一身绯袍站在人群中的王黼一眼,无声与他点了点头,顿时换来了王黼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叫有心人看来,二人竟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乃是叫人寻味。
很快,待着夜幕快降时,繁杂的礼仪也行完毕,便由众臣护送着车驾往内城行去。
只是随着太上皇后的车驾穿过了外城,从朱雀门进入内城之后,持画戟策马跟随在车驾边上走上御街的黄杰却发现,围在御街两侧围观的东京百姓瞧着自己的目光却是有些扎肉。
待行至御街中段时,正巧是街灯燃起之时,隐隐中便也听着围观的群众之中有喧哗之声四起,而很快杂乱的喧哗也就渐渐不收控制起来,有人聚集在一起高呼太上皇后的,也有人杂声念叨什么“黄天霸”的,甚至还有念叨什么“大宋万胜”的。
待车驾行至御街中段时,突然就见得左侧街边一阵喧哗,跟着就看见人流左右分开,出现了一队身穿太学生袍服的人来,集体跪在御街边上,齐声吟诵起来。
由于此时整个御街周围人声鼎沸,走在御街中央的黄杰还真是听不清他们在吟些什么,当下便也急让岳飞和黄大龙上前查探,很快便也见两人转回,岳飞一脸难看的望着黄杰也不说话,还是黄大龙道:“将主,那帮太学生嚷嚷着要向太上皇后上疏,听起言语,似乎要对将主不利。”
黄杰听来莫名,不过倒也不惧,左右一看便对一直跟在车后的吴敏招手,道:“吴少宰,劳你去接了此书,记得留意领头之人。”
吴敏听了急忙答应,急急忙便也上前去办此时,可很快就听得人群再次喧哗起来,而吴敏也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与黄杰道:“郡王,一众学生以陈东为首,如今闹着要直接呈书太上皇后,这可如何是好?”
卷十 向北行 第八百七一章 【太学生】()
有关陈东此人的事迹,黄杰倒也清楚,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汴梁。
须得知道这当初赵桓搞封禅的点子便是由他出的,按理说不是应该早就飞黄腾达了,如何会还在呆在汴梁继续担当太学生们的头头?
瞧着吴敏似乎对付不了陈东和他领着的太学生,黄杰自然当仁不让,便也带着吴敏拍马上前,路上倒也问了问有关陈东之事,没想到吴敏竟也知之甚详。
这首先如今的陈东倒也果真不是太学生了,因他为朝廷进言有功(撺掇赵桓封禅),因此被特敕同进士出身并补迪功郎(九品),挂职礼部判事秘书正(临时性文员),倒也能穿一身鹦哥绿出来晃荡。
虽说一早由他提议赵桓御驾亲征、巡幸九边,但这两年却不知道为何,陈东这厮却是屡屡在一些事上与赵桓作对,使得圣眷渐失,以至于这次赵桓前往泰山封禅,愣是没有把他带上。
而有关于他与赵桓作对之事,吴敏竟也知道几件,比如说一早赵桓使计欲诓骗赵佶返京并安置在龙德宫中之时,陈东便也上书反对,称此事不妥,日后传出难免损害赵桓声誉,因此建议让道君皇帝还住艮岳华阳宫,结果惹得赵桓恼怒。
然后又是赵桓因为发现了万国来朝在他政治声誉上的好处,不断拖延封禅的时间等着西南诸邦国使者来朝,陈东便也建言说什么恐怕夜长梦多,建议赵桓什么“封禅之期,吉在春夏”,结果再次惹得赵桓不快。
甚至听吴敏说来,陈东对赵桓重用白时中和王黼这等前朝老臣(赵佶朝)也很是不满,曾多次上书举荐他人来接任白王二人的职务,这样的举动自然也引发了赵桓的不满,因此种种最近一年多来他很是不受待见,几乎就等于是被安置在礼部养老了。
而今日他不在南薰门后面参加朝臣迎奉太上皇后还朝的典礼,却憋着坏领着太学生们跑这来上什么书,显然又是要搞事情了。
很快,黄杰便与吴敏策马来到车驾之前,便也来瞧御道边上跪地请愿上书的太学生们,莫约也有近百人之多,而那看着已经有四十来岁的陈东身穿着九品鹦哥绿官服却并未跪在首位,反倒是跪在一个看上去三十余岁的太学生身后。
黄杰上得前来,也不说话,先是仔细看了看以正襟危坐之势跪坐在地的陈东,瞧他面目略有些显老,颌下的胡须也有一尺来长,倒也记得曾经从青禾处瞧见过这陈东的履历,知道他生于元祐元年(1086年),算起来如今该也是四十三、四岁的年纪了。
黄杰本来威势就是极大,加上刚刚还阵斩了一位当朝宰相,硬生生降服的数万禁军,因此如今身上散发的气势宛若狂风洪流一般,只是策马立在御道之上,一个人就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当即压服了御道两边数万的吃瓜群众,便是原本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太学生们,也在抬头认清了黄杰和他身后亲卫扛着的上柱国、车骑并淮南郡王的认旗后,全都不自在的紧张了起来。
也不过十数息的时,整个御街两边方圆数百步的人众全都被黄杰当街而立所散发的气势给震住,全都默然不言安静了下来。
待到差不多快要达到鸦雀无声的境界之时,黄杰这才咳嗽一声,朗声道:“本王黄杰,奉旨护卫太上皇后御驾返京!尔等何人,何故当街阻拦御驾,意欲何为?”
黄杰的声音说起来倒也中正平和,并未带有什么攻击性和威赫,但跪在首位的那青年太学生在听闻了之后却是浑身一抖,竟然不敢回话,还下意识的扭头回望了一眼身穿鹦哥绿的陈东。
黄杰看来好笑,当即冷哼一声,便伸手戟指陈东道:“阶下何人,既身着朝廷官服,为何方才不曾见尔迎奉太上皇后返京,却在此处?来人呐!与本王拿下此人,验明正身!”
听得黄杰冷喝,自然左右上前就把陈东给拿了,而这一刻别说陈东,现场的所有人都是傻了眼,根本就想不明白事情为何如此这般变化。
奉命上前拿人的正是黄铁头和十七郎,当即就见两人将陈东一扣一压,便顺势将他压伏在地,跟着十七郎就从他怀中摸出了一方铜印,便也呈给黄杰。
黄杰接来一看,便也沉声喝道:“礼部判事秘书正陈东,汝何故在此?”
陈东一时也是懵逼,听得喝问后竟也被吓呆了,竟是结结巴巴道:“下……下官,是是是……是欲在此,劝阻众太学生上书之事。”
黄杰自然瞧出了陈东一时口不择言,当即冷哼一声道:“哼!阻拦御驾,乃是对太上皇后大大不敬,便说是形同谋反也不为过。汝身为礼部官员,不守朝廷礼数,已是大大失职,更遑论却在此处与太学生等为伍,来人呐!与本王先将此人拿下,送大理寺审验待罪!”
当即就使了眼色与十七郎和黄铁头,二人见机自然懂事,当即提了陈东要走,而陈东也一时间突然醒过神来,张嘴就欲争辩,可叫黄铁头在他喉间一抹,便是咿咿呃呃说不出话来了。
随后黄杰又是一指目瞪口呆的太学生们,喝道:“汝等既身为大宋之太学生,当也知朝廷礼法礼数,太上皇后位尊而远朝堂,如有政事朝见,自有朝廷处置,岂能因此惊扰太上皇后御驾?”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陈东的被捕惊着了这群太学生,听得黄杰呵斥一个个竟然都是浑身抖索,并无一人敢言,就是那领头的青年也是满头大汗浑身哆嗦,也不知道他们在怕些什么。
黄杰一看就怎么震住了场子,自己也感到意外,想了想干脆使人将那领头青年手上捧着的上书取了,便呵斥众太学生立即退出御道不可在阻拦车驾。
然而也在这时,太学生中突然有一人梗着脖子站立起来,用惊惊颤颤的声音大声问道:“敢问大将军,为何不见官家返京?”
黄杰扭头看了他一眼,便也答道:“本王仅是奉命自黄州护送太上皇后返京,岂能知道陛下行止?”
言毕,便也喝令驱散人群,队伍起行就往宣德门行去。
卷十 向北行 第八百七二章 【干政】()
这太学生闹事干政,在大宋而言倒也算是常态,如当初就是这陈东领着太学生扳倒了大名鼎鼎是“十四贼”。
除此之外,太学生们敢于闹事的属性,也是从神宗朝开始给贯出来的。就是从宋神宗时扩大太学规模,行三舍制,太学生人数由数百激增至二千四百,也就使得太学生干政便有了基础。
而最早见于记载的太学生闹事案,便是大臣苏颂的儿子太学生苏嘉借策问之机抨击新法,此事引起王安石的极大不安。而到了原本历史上的靖康年间,太学生干政之风更是越演越烈,几乎差点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政治形态。
说起来,也是在原本历史中,恰逢金军围城,对于如何解围当时几位宰相的意见不一,宋钦宗不能裁决,便对李纲说:“卿第出治兵,此事当徐议之。”(《宋史》·卷三百五十八·列传一百一十七·李纲上)
等过了十天,各地救援东京的宋军陆续到了城外,共有二十万人。东京守军士气振奋。围城的金兵只有六万。完颜宗望一看形势不妙,赶快把人马后撤,龟缩在堡垒里。
援军大将种师道、姚平仲都支持李纲的抗战主张,而种师道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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