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缓过劲来的宋军变阵迎敌。
然而,杨可世既高估了宋军的连续作战能力,也低估了辽军的求战决心。杨可世手下的宋军全副武装疾驰了一个多时辰后,士兵体力的恢复时间不足,因此在进行变阵的时候慢了半拍,而辽军虽然一路疾驰,但因为一直憋着口气,不论人、马都未放松过,所以此时反倒能鼓足了余勇亡命突击,因此未等杨可世反应过来,宋军前阵便被辽军骑兵踏破。
在慌乱中,步卒阵型也未能阻止起有效反击就被冲散,而且也被辽军骑兵分左右翼分割包围,杨可世领一百余骑亲军前去救援,一个不慎之下身中四矢,最重之处是左肩中了一支抹有狼毒的铁蒺藜箭,幸亏赵德组织起弓弩手进行反击,又派出敢死之士使陌刀杀入辽军骑阵专砍马腿,这才救出了浑身浴血的杨可世。
待赵德稳住阵脚,又守住了辽军一波冲击后,辽军将领见宋军增援的骑兵已经赶来,这才迅速退走。
当夜,杨可世在大帐由种师道亲自为他疗伤,呕血三升险些小命不保,最终还是由韩进宝部派出的军医为他取箭并缝合伤口,才算稳住了伤势。
而当时杨挺也是身负六创,不过比起杨可世的伤势可就轻了太多,也不过两三个月便痊愈了,而杨可世却是辗转病榻差不多半年有余,便是如今也不能算是痊愈,原本一个壮实的七尺巨汉,如今却是瘦得身上割不出半斤肥肉。
经此一败,别说杨可世遭此打击一蹶不振,便是华州军也是士气尽失,不得已之下种师道只能下令将杨可世部调之白沟东线的海河一带,修筑营寨坚守,至今倒也修得了大大小小九座营盘,沿河展开,扼守界河。
不过……这显然是没有什么卵用的,辽军自打防守反击一战打断宋军脊梁骨后,转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金军抄了老家,更一口气打回了姥姥家,便是连析津府都被金军一举攻克,所以如今宋军沿河展开的营盘,要说是用来防备辽军的,还当真是大笑话!
随着杨挺的不断督促,杨可世坐镇的老营中一片忙碌,搬运工作倒也算是有条不紊的全面展开。而与此同时,沿河其他子营之内也是鸡飞狗跳,华州军的兵卒们一个个肩挑手提的,那架势股根本就是要将营中可以搬运拆卸的物资全都弄走。
只是,差不多也就是下午未时前后的样子,一队服色混杂的骑兵队伍却是迅驰而来,但见来人直入老营,便持了中军的书旗令箭求见杨可世。
杨可世虽然战伤未愈,但气色还属正常,便也很快升帐来见,但见来人为首者乃是一个年逾四旬的壮汉,一脸的虬髯短须,身穿宋军副将制甲,上来便瓮声瓮气的见礼道:“末将常胜军左军统制甄五臣,拜见杨观察使。”
杨可世咳嗽一声,便也让这甄五臣起身,也不寒暄客气,便也开门见山道:“种帅军令,不是许了三日转圜,甄统制何故来的如此急切。”
甄五臣闻言却是神色不动,忙道:“杨观察使误会了,末将此来并非他事,乃是与我家将军打个前站而已。我家将军久闻杨观察使骁勇之名,早欲与杨观察使把酒言欢……”
“哼!杨某如今战伤在身,刚好饮不得酒了!”不等甄五臣把话说完,杨可世便冷哼一声。对于这郭药师,何处不可去,却非要偏偏夺了华州军的驻地,杨可世自然是有自己看法的。
如今这海河一线,最东段连着大海,最西段接壤白沟,虽然沿河一线可供泅渡的浅滩窄河有数十处之多,可如今辽军早已随着烟云消散,而金军如今又极度克制,井河不侵,所以这一段界河最是浪静风平。加上华州军驻守年逾,更是早把营寨打造得固若金汤,这个时候常胜军凭着一纸调令便来换防,明显就是摘他杨可世的果子。
听着杨可世语气不善,甄五臣也不动气,忙叫人奉上礼单一份,七色礼盒十担,才算是将气氛稍微缓解了下来。
杨可世瞧着这郭药师倒也还算晓事,甄五臣这人应对也算得体,也消了气,便也叫人摆宴款待。不过这酒席刚吃了一半,便也听得卫兵来报,说是郭药师到了,而且他还是仅仅带了不足百人的卫队疾驰而来。(未完待续。)
卷八 靖康变 第六百九四章 【郭药师】()
惊讶之下,杨可世自然不能不见,便也忙亲自引了郭药师入帐,待双方坐定,郭药师忙也将随他同来的六员常胜军中副将引与杨可世来见。
但见这郭药师也是四旬年纪,身高七尺,相貌奇俊,且留着一副汉人山羊胡须,剑眉丹目,当真气度不凡。
而随他一道来的,却是常胜军中副将和统制张令徽、刘舜仁、赵鹤寿,并且这次他还带了儿子郭安国、女儿郭子妗一道前来,也都引荐与杨可世。
但见张令徽、刘舜仁、赵鹤寿三人也如甄五臣一般都是魁梧壮汉,四旬上下年纪。
而那郭安国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却也身穿一副制式的副将扎甲,双手臂膀粗壮似人腿,脖子短粗,头上髡了顶发,模样凶蛮。
至于那郭子妗,倒是个年纪不足双十的小娘子,穿着一身改过的宋军队将披甲,身负一把角弓,一壶重箭,后背插着一对三尺战刀,面貌清丽,英姿飒爽。
如今郭药师的常胜军共分四营,分别由张令徽、刘舜仁、赵鹤寿和甄五臣统制,至于亲卫队伍,自然也是由郭安国和郭子妗统带,因此这他来见杨可世,可谓是把全副身家都带上了。
杨可世惊异之余,倒也热情寒暄,很快便也与郭药师等人套好了近乎,便也开门见山道:“今次郭将军这般率众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郭药师也是爽快之人,便也哈哈笑道:“杨将军当面,有道是明人不说暗话,定然知道我常胜军如今归属刘延庆刘将军统带。”
这刘延庆乃是保安军(治今陕西志丹)出身,数与西夏战,以功累迁鄜延路总管、马军副都指挥使。如今乃是北伐军中副帅,但军中都知道此人雄豪有勇,但却少谋略,因与童贯亲近这才混上了一把副帅的交椅,说白了他就是童系人马。
而如今郭药师直挺挺的将常胜军归属刘延庆统带的事情抖搂出来,显然也是要点明自己这支兵马也是童贯一系,顿时就听得杨可世眉头一皱。不过杨可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自然忍住了心中所想,只是侧脸来看郭药师,等着他的后话。
但见摆出刘延庆后,并未将杨可世怎样,郭药师便也笑着继续道:“今日药师此来,乃是有一件天大之事,要与杨将军商议。”
杨可世不动声色,慢条斯理道:“哦!郭将军不妨直言!”
郭药师忙道:“杨将军以为,以钱财岁赐赎买燕云之地,可成呼?”
杨可世听来眉头一动,最近这事在军中倒也传得沸沸扬扬,他作为将主自然也是少不了关心,如今听闻郭药师提点此事,便也小心问道:“成若如何?不成又如何?”
郭药师哈哈一笑,便道:“前几日,药师在刘将军处盘桓,听闻朝中出价百万贯钱财向金人赎买,或有可成之机。此事若当真成了,能止干戈兵事,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只是……”
郭药师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这才意味深长的继续道:“只是……若是不成,却不知杨将军以为,又该如何处之?”
杨可世是什么人,自然从这话里听出了味道来,不由想起了最近在军中高级将领中风传的留言,听说是宋庭派出商谈此事的使节团被金国扣了,可派遣信使传回的消息却又是金国将赎买燕云之地的提议答应了下来,如此这使节团被扣之事也就值得深思了。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用区区百万贯钱财赎买燕云十六州的土地,无疑是大宋大赚特赚,金国大亏特亏,不论换了谁来为金国打算,只怕都不会答应此事,而金国偏偏又答应了,所以这其中存在的问题,只怕不难叫人揣测一二。
所以,如今郭药师主动来找杨可世谈论此事,自然也叫杨可世起了疑心,便也不咸不淡的敷衍道:“朝廷思谋之事,又岂是我等战将能够置喙的?”
杨可世这话自然说的不错,这等外交方面的事情,当真不是他这个败军之将能研究的。郭药师见他不接茬,倒也不甚在意,反倒是话锋又转,道:“杨将军或许不知,我常胜军缺额过大,如今在编不过区区一万五千余人,只怕难以承受换防之重任。如此,药师不才,想与杨将军打个商量……”
当即,郭药师便也提出,他的常胜军人手不足,根本无法承继华州军的九座营寨,因此希望仅仅接防海河西面的四座小寨权且落脚,东面的四座小寨和杨可世的老营依旧还是由华州军坐镇。
对此,杨可世很是惊异,因为他华州军的人数也才区区一万八千余人而已,这一万八千余人驻守的九座营寨,他常胜军一万五千人说是接不下来,这像话吗?
当即杨可世皱眉道:“杨某一生磊落,郭将军但有何事,不妨直言?”
郭药师听得一怔,但很快击掌笑道:“好!药师便也不妨直言,如今瞧来,赎买之事怕是多舛,正好药师原先曾驻武清,如今城中依旧埋有暗子,侦知金人眼下在城中驻军不过两千,愿与杨将军共谋之。”
听得这个消息,杨可世也不由一愣,顿时陷入了沉思。
而在这时,却说杨可世尚未想出个头绪的时候,却见亲卫将主杨挺急匆匆来报,附耳道:“大帅,方才界河北面有四人泅水来投,来人问清军中统制乃是大帅后,便也执意求见,称有要事相商。”
杨可世刚被郭药师的提议乱了心神,听闻这事顿时不悦,便道:“且叫他们稍安勿躁,先领下去安置,待某有空之时再说便是!”
待挥退了杨挺,杨可世便来仔细打望郭药师,见他神清色正,满脸严肃,瞧起来不像是拿他杨可世消遣来的,便也正色问道:“此事……郭将军或有几成把握?”
一听杨可世果然有兴趣,郭药师便也面露展颜之笑,忙道:“子衿,图来!”
当即便也见得那郭子衿取下背上的箭囊,拆开机关后拿出了一张羊皮地图,摊开后便是一张辽国武清城的城防图,郭药师便也急忙将图上的标示一一与杨可世详解起来。当初他郭药师便是武清镇守,自然对城中布防知之甚详,如今又有细作为他窃取金军的情报,自然说得头头是道。
末尾便听他道:“金人若是依约,自然万事皆休。但若反复,我等取下武清便是奇功一件,万望杨将军三思!”
杨可世听来,便也凝神再次打望起郭药师来,不由暗暗点了点头。(未完待续。)
卷八 靖康变 第六百九五章 【薄彼】()
对于郭药师提出的奇袭计划,杨可世自然也是动过心思的,毕竟就眼下的宋军而言,普遍都认为金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谁叫金人统共就那么点人口基数,一家伙膨胀百倍打下了数千里的江山,兵锋虽强,可绝无固守之能。
毕竟,战威赫赫的金军左右也不过十几万人,正要把这些军队掰开揉碎了洒在辽国广阔的土地上,一个人能摊上几十里地。
所以,大宋方面对于赎买辽国燕云之地的项目普遍抱有强烈的信心,似乎大家都认定了金人兵力匮乏,绝对不可能留得下、守得住、坐得稳。所以军中如杨可世这般的高级将领,又岂能没有打算过一旦金人扎不住脚跟,宋军如何反攻的谋略。
正所谓未雨绸缪,智者之忧也,这郭药师的提议自然与杨可世的想法一拍即合,虽然杨可世老成持重并未太多的显露出自己的意图,但也是耐着兴致听完了郭药师的讲解,并且很是热情的留下一干人等军中设宴款待,直到日暮时分这才罢宴,传令军中将海河沿线以西的四座营寨稍事“整修”之后,供即将来到的常胜军驻扎。
却说罢宴之后,杨可世借口病体不便自然恕不远送,便也由着军中各路副将作陪,一路送出老营辕门。郭药师等人沿着中军帅帐策骑而出,沿途自然见着华州军的士卒们正忙忙碌碌的搬运着营中军资,甄五臣等人瞧着眼热,不由悄声用契丹语与众人私话道:“大宋果然富庶,瞧这伙南军搬运之物,定然就是那劳什子的罐肉?”
众人听得甄五臣言语,便也扭头去瞧,也就见得十几个军士正以人力拖拽着一辆四轮木车,车上载着六只巨大陶瓮,都是大肚小口,瓮口木塞边上还用蜜蜡做了密封,还见着其中一只大瓮上用红纸写着“郑州福临号上品腊排骨”。
只是看起来甄五臣不识汉字,便也见他扭头用汉话问前来相送的一位宋军将佐道:“敢问邹将军,此物可是罐肉?”
那姓邹的将佐身穿副将制甲,见甄五臣来询不由面色一窒,忙也小声答道:“正是!正是!”
也在这时,众人恰好又往前移动了几个身位,恰好又看见十几个宋军推着一辆四轮车出来,车上自然也是装着陶瓮,更错位瞧着了他们的来路是一座木栅库房,如今接着夕阳暮色正好能清晰瞧见库房中竟然有堆积如山的罐肉陶瓮,怕不下数千个之多,顿时叫郭药师一众瞧得惊讶万分。
自打常胜军叛辽投宋以来,快有大半年的时间里都是被宋军羁押在雄州大营,使用配给虽然也按宋军规制,但军中物资的打算向来严厉,而且常胜军还属于叛投军,所以宋军对其进行辎重补给时,向来最多只会留足三日的余粮,岂能多于他们积存隔夜之粮。
继续往前走,更也看见了杨可世营中囤积粮食、被服、军械等物的库房,所藏之丰自然又叫郭药师等人再次大开眼界,对此宋军方面倒也婉转,只说杨可世的老营乃是中军,因此全军的物资集散分配自然要在此处进行。
待走到行营辕门处,等候辕门开启之时,郭药师的长子郭安国忍不住用契丹话大声与郭药师道:“阿爹,瞧宋人配给之制,与我等颇有些厚此薄彼之嫌。我堂堂常胜军所给,竟然还不如一支战败客军。”
郭药师听了,旋即脸色一变,低声也用契丹语喝道:“休要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