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杰接过诏书之后,还打开看了看,发现果然是一道赦免欺君之罪的诏书,用词倒也简练,而且字写的四平八稳,正是赵官家的正常水准,于是黄杰便也嘿嘿一笑将诏书好好卷了起来收到了袖笼中,便也道:“方才赵秘书丞所言相术之事,倒也真有!这相术又称相人之术,多以人的面貌、五官、骨骼、气色、体态、手纹等推测吉凶祸福、贵贱夭寿。而相术种类也是庞杂繁多,分门别类,如今便是道家一脉就可分为面相、骨相、手相、瞳相、唇相、舌相、乳相、色相、机缘、气运等宗派。而若以师承传继而论,又有鬼谷、麻衣、管辂、天纲等别传,是以……其中玄机不可一言概之,非得专精此术的有道之士,难解其中玄妙。”
黄杰说道这里,便也停顿下来,而后赵官家便来瞪眼瞧看,足足停顿了十来息的功夫,不见黄杰下文,赵官家便也忍不住问道:“只是如此?”
黄杰便也道:“相术之事,便是如此!陛下当真想听欺君之言?”
赵官家眼中闪过一丝惊芒,便道:“道来!”
黄杰便也拿出袖笼中的诏书,并且还数着倒退了三步,便也拱手道:“辽国国主之面相如何,臣未亲眼得见,不敢断言!至于说陛下的面相么……绝非灭国之相也!”
这话一处,果然如石破天惊一般,顿时好像在这大庆殿里丢出了个震天雷一般,就听“嗡”周围便如炸开了马蜂窝,甚至很快便有什么“大胆”、“放肆”、“欺君”的呼喝在人群中暴起,然而也在这时,黄杰突然就见手中的诏书展开后高高举起,然后翻着白眼一个个的去扫视那些从列班里跳出来呵斥他的人,一副你们能奈我何的样子。
小样儿……现在知道免罪诏书是拿来干嘛用的了吧?
果然,随着黄杰一亮诏书,不少机灵的便也顿时醒悟过来,便是童贯都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暗自悄悄压下了笑意。而赵良嗣则是直接目瞪口呆,这方才黄杰说出口的话,显然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
“铛!”一声,梁师成敲响了肃静的铜钟,虽然他这次没有出声,但大庆殿中如菜市场一般的嘈杂却是瞬间平静了下来,只有一个人在持续不断的发出“呵呵呵”的笑声。
笑的人自然不是童贯,也不是目瞪口呆的太子赵恒,更不是眉头皱成了川子的王黼,自然也不会是摆着一张笑脸,眼中却满是忧虑的高俅……高教授如今手上可是捏着足足一千七百五十辆战车的大订单,可他却不想一个人独吞了这笔生意。
因此,正在呵呵笑着的人也就不会是别人,正是赵官家!
赵官家的笑,寓意如何也就不在多说了,却听他连续呵呵了十几声后,便也用一张笑脸来问道:“哦!朕的面相,为何绝非灭国之相?”
黄杰早看透赵官家这人,听他这么问了之后,便也慢条斯理的将高举的诏书收了起来,又慢条斯理的装进了袖笼里,这才拱手道:“辽国失地三千里,可有一寸是大宋所得?辽国三千里失地所流之百姓,可有一人为大宋所获?辽主便有亡国之相,灭辽者……绝非大宋也!”
这话一说,就听啪一声轻响,众人闻声一瞧,便也瞧见种师中拳掌相击,脸上的表情极是首肯,便也出列拱手道:“陛下,黄学士言之有理啊!”(未完待续。)
卷七 燕云急 第五百八八章 【惶恐】()
这黄杰说的又不是废话,当然有理!
辽国且不说是不是真被金国女真夺取了三千里的江山,就从天祚帝册封金主完颜阿骨打为怀东王并且割地三千里的表态看出,他的确是对金国服软了,可这跟大宋有一文钱关系么?
明显没有啊!三千里的辽国江山,大宋也一寸都没占着啊!
此外,辽国三千里失地上的百姓别说大宋没得着一个,就是这些土地上的辽军也没一个是被宋军杀掉的啊!因此就算这辽国的国君耶律延喜当真是一脸的衰样,是什么亡国之相,那也是被金国打成这样的,跟你大宋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啊!
所以说,听闻这辽国的国主一脸衰样,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儿?跟你们有关系么?
道理这个东西,其实大家都懂的,只是很多时候一些浅显并且显而易见的道理,却是最容易被人选择性的无视,因此也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搞笑之事,比如说当年宋太祖弄的那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种师中一句言之有理,顿时又引来了“嗡”的一声,但只见种师中举手将拳一握,做了个军中所用的“噤声”手势后,“嗡嗡”声便也瞬时没了,就听种师中道:“陛下,自古以来,两强相争,固有一伤,不死不休,无所不用其极,并无非议。而三国鼎力之世,亦无扶强除弱之理,昔日秦灭六国,败在解盟倾轧,我朝太祖得以立宋,胜在南唐、后蜀各自为战,前车之鉴不可借啊!”
种师中带兵多年,又是名门官宦之后,说话也是极有水平的,张口便是两个无可非议的典故,叫人找不得半点可供辩驳的立锥之地。
首先便是秦灭六国,六国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不团结互相倾轧。
这其中有一个著名的历史典故“六国大封相”,但估计知道的人真心不多,当时天下混战,这传说中鬼谷先生的弟子苏秦下山之后,分别拜访了六国的国君,以传说中的“纵横之术”说服各国的国君结盟一致攻秦,而后苏秦成功让六国达成合纵联盟后,苏秦把合纵盟约送交秦国,从此秦国不敢窥伺函谷关以外的国家,长达十五年之久。
而苏秦也因此被六国都封为了国相,这便是“六国大封相”!
而后,种师中也搬出了本朝太祖说事,不过却是褒义赞扬,这里也就不细说了。
但说种师中这番话,道理未必就比黄杰表达的意思更贴切,但很快便有武将带头附和起来,齐声道:“种老将军言之有理!”
哪知道,赵官家还是一张难看的笑脸,只是将狠狠盯着黄杰目光转过来对着出声附和的武将们一扫,众人也就都是懂事的噤声不言,而后赵官家又见目光在种师中身上扫了一扫,却是最终调转回黄杰的身上,用皮笑肉不笑的语气问道:“黄卿家以为,如今又该如何?”
黄杰一听,既没用“贤婿”,也没用“爱卿”,而是用的这不痛不痒的“黄卿家”,也就知道赵官家如今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乃是差不多到了快要暴走的边缘,便也直言道:“种老将军所言甚是,这自古只有众弱联合斗其强,哪有助强除弱的道理,如今之计。不过是派出使者向金辽求证,若辽国的册封金国受之,金人便是背盟在先,可行联辽灭金之策。若,是假,则可从中斡旋,促两国平息干戈,共结‘金玉’之好!”
黄杰这番话说的抑扬顿挫,尤其是在“金玉之好”的“金玉”二字上,更是故意加重了语气,想来以赵官家的智商应该能听得懂吧?
“金玉会”当初入伙的三十三家,可全都是收下了赵官家的密旨,他该不会忘了这事吧?
果然,赵官家的智商的确还是不容侮辱的,也就在黄杰点出了“金玉”二字后,他也是眼中精光一闪,而后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便也瞬间变成了怒容满面,就听他喝道:“哈!联辽灭金?联辽灭金!好计策!真当朕是反复小人么?”
黄杰一看他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再次开启了装逼模式,自然也就只能继续配他演下去就是,于是干脆学着童贯的模样上前四步跪倒在地,也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捧在手上,然后将额头再次重重的磕在了金砖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居然生生的将一块二尺二的御制金砖可磕碎了,而后就听黄杰道:“臣惶恐!”
其实不是黄杰牛逼,而是……为什么要上前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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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燕云急 第五百八九章 【双刃剑】()
说时迟那时快,却见种师中也是两步上来,先是伸手搭在赵官家按着手帕的手上,跟着另外一只手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根两寸来长的银针来,便也道:“陛下莫急,且让老臣施针!”
跟着手劲轻轻一带,便将赵官家挥退了两步,而后便也见种师中迅速的用银针在黄杰眉心附近几个穴位上迅速扎针封闭血管止血,待种师中施好针时,本就候在大庆殿外的三个太医也抱着药箱打着小跑冲了进来。
施了针后种师中揭开一看,黄杰的伤口其实也并不大,大概也就是不足半寸的一个割裂伤而已,但因为正好割破了眉心位置的血管,这才弄出了血流满面的造型来。等太医来了之后,也发现没他们什么事儿,但也还是叫赵官家让他们将黄杰扶下去,至少得把伤口给包一下,随便把脸给洗洗。
于是黄杰便也自然从命,也就随着太医出了大庆殿,来到殿侧的偏室休息,黄杰可不敢让太医们用清水与他清洗伤口,便也拿出了自己携带的酒精和伤药来裹扎。
刚弄好不久,便也见大庆殿上的钟鼓响起,却是散朝了。
很快,梁师成便也领着童贯、王黼、高俅,还有太子赵恒和赵良嗣走了过来,几日入了偏室后都是一脸的不快,黄杰如今却是将一方白帕做成了绷带把额头缠了起来,见状便也拱手与诸人笑道:“几位伯父,陛下可还是要一意孤行?”
这话一说,众人都是翻了白眼,梁师成更是直接瞪了跟在童贯身后的赵良嗣一眼,然后与童贯道:“瞧瞧,杂家早就说过,此计万不可行!”
童贯也是眉头大皱,直来盯着黄杰,叹道:“唉!确是老夫想差了!”
黄杰便也与童贯拱手道:“童伯父,非是小侄故意要坏伯父所谋的大事,伯父但也记得小侄曾说过,人的气机盛衰,与其行事有关,因此这等道中义理,使得小侄绝不敢信口雌黄。”
这童贯今日弄这么一出,的确是事先并没有跟黄杰商量过,而且从黄杰的应对也能看出,他是极反对这样做法的。
再说了,这古往今来的大国博弈,哪有凭借相术巫蛊之说来制定国策的?
最搞笑的是,对于大宋的君臣而言,居然还堂而皇之地在大庆殿此等严肃的大朝会上公然议论这事,所以黄杰也才斗胆先讨了一道免罪的诏书,然后给他们放了大招:你们不是相信面相之术么?不是对什么“亡国之相”信以为真么?俺就当面给你扎破喽!
赵良嗣面色呐呐,闻声便也忙侧让一步,躬身与众人拱手道:“错在良嗣,还乞恕罪则个!”
黄杰偏头看他,便也笑道:“赵秘书……丞,巫蛊之说亦如双刃之剑,一个不慎或有祸殃己身之险呐!譬如说汝,若以麻衣相术观之,便是个短寿福薄之相,纵然命中禄格丰满,官运前衰后旺,但汝位极权臣之时,怕也便是寿终之日……咦!瞧你眼角生有誓纹,可曾发过什么与寿数有关的毒誓?”
赵良嗣听来当即目瞪口呆,旋即扑通一声便也跪下了,张着口哆哆嗦嗦,一时出不得声来。他这般样子,自然引来其他人的侧目,梁师成一脸玩味之情来瞧,王黼却是面有异色,至于高俅倒是兴趣盎然,居然侧身凑近来细看赵良嗣的面相,而太子赵恒也是侧目不已。
童贯则面色更是阴沉,便也沉声道:“良嗣,真有此事?”
赵良嗣被童贯问得全身一抖,便也哆哆嗦嗦的答道:“赵某从前在北国时,曾同燕中豪杰刘范、李爽,及族兄马柔吉三人同心结义,在北极祠下洒酒,祭天发誓。本想占据幽蓟后归朝,并许诺等以后功成时,就一同解甲归田,耕读渔樵……”
“哼!只怕当时誓言,未必如此吧?”
黄杰冷哼一声,直来盯着赵良嗣瞧看,赵良嗣被盯着浑身又是一抖,只能咬牙答道:“彼时……彼时,确有封爵拜相之奢想,只是……只是……”
黄杰哈哈一笑,便也道:“所谓天道轮回,贵在应许!若是许而不应,天道必损,因此试问古今天下,岂有不应的毒誓?”
赵良嗣听得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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