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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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道-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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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倌也不让步,便呛声道:“都说你是妇人之见,岂能知道男人家的事情……”

    见爹娘又要拱火,黄牛儿却是想起一事来,便问道:“爹!可还记得在水市卖了俺们真鳊的卢家叔叔?”

    老倌忙笑道:“你说的是卢二?怎会不记得,你道那卢二真是渔夫,其实他也是浪里子,有个混号叫做一丈竿卢二,是个真好汉。”

    黄牛儿又问:“他与俺家有恩吗?”

    老倌却答:“是俺家与他有恩,六七年前,他在江上吃了挂落,躲在城里不敢露面,是你爹将他藏了,又请了大夫为他治伤,他曾说欠了俺家一条性命……”

    “便是了!”黄牛儿听了,当即拍手叫了一声,然后就把客舟上卢二将他放了又给匕首叫他寻机逃跑的事情说了,老倌听了却是激动得拍着床铺大声道:“好!好卢二!好汉子,竟然这般报恩,俺服了!”

    黄牛儿虽说只是给朱桃椎当了六年的道童,可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不虚,自然知道这私盐贩卖之事。前文有述,这各地产地所产的盐,官府用五、六文的价格收了,然后经过漕运解到各地,却敢卖二十几文至四十几文的高价,竟还嫌低了要加价,而且各地的官仓还黑心的往盐里掺了泥沙,官府将全部的盐利吃下不说,还严厉的打击各地贩卖私盐的人家。

    虽然这秦汉隋唐以来,盐利收做国用是惯例,可私盐贩子也是与官府斗争了上千年之久,千年之中,消长如潮起潮落,唐末的豪雄黄巢更可谓是私盐贩子们的光辉榜样。

    所以,当老倌说官卖不成就私卖时,黄牛儿眼前也是一亮,只不过具体的打算却还没有,毕竟他不过就是一个孩童,既没有人脉,也不清楚这黄州的走私界状况,但这走私还真是一条好路子,想了想对老倌道:“爹,这卢家叔叔是个知恩义之人,不知道他做不做贩私盐的营生?”

    老倌忙道:“做!哪会不做,只不过听说他如今入了赤龙寨,在七当家手下做小头目,这次又私放了你,就不知道会不会惹了祸事。”

    黄牛儿便道:“私放俺这事不用担心,这黑锅有俺师兄一肩挑了,再说俺带着万家姐弟逃出来时,师兄也跟那七当家的人斗了,还放火烧了船帆,也是不怕。俺想,等爹身子好了,不妨打听一下,要是他来帮俺家贩这盐糖,便也不怕他害了俺家。”

    老倌一脸正色的说道:“好!牛儿想得不差,当年俺救他,如今他又还了恩与你,只要他愿意,俺便与他八拜认交便是了。”

    这父子俩有了打算,姚二娘倒也不多嘴了,这老黄家自然是当家的做主,看着爷儿俩一本正经的商议着,姚二娘的脑子里完全没想着这勾结贼人贩卖私盐是要被官府杀头的大罪,反倒想着这一次老黄家终于要翻身了,想着当年老倌突然得了大肚子急症,她典卖家财到处求医问药,最后儿子被朱桃椎带走去做道童时的一幕,想着想着不由黯然泪下。

    正与老倌说的火热的黄牛儿猛然瞧见姚二娘在擦泪,便惊了:“娘,怎地哭了?”

    姚二娘摇头不说话,只是用袖子抹泪,倒是老倌苦笑一声道:“罢了!牛儿,你且回房去吧!”

    “可是……”黄牛儿一愣,又不知道怎么问好。

    老倌只能说道:“唉!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贩卖私盐向来都是大罪,你娘定是担心万一事情败露,连累了你舅父如何是好!”

    黄牛儿一听便怔住了,说来也是,怎么说舅父都是朝廷的官员,万一出了事还把舅父连累了,当真难办啊!

    谁知姚二娘却是啐了一声,骂道:“瞎说,这黄家是黄家,姚家是姚家,你父子莫说要饭私盐,就是要去江上做浪里子,老娘自然也要跟去做贼婆子,倒也不要你来操心这般闲心。奴家只是……只是瞧着牛儿似乎是一夜之间便长大了,心中气苦而已……也不知道这些年,牛儿在老神仙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呐!”

第五十章 【窥探】() 
一夜无话,至于老倌是如何安慰姚二娘的,黄牛儿自然不敢去想。

    听着大将军高亢的打鸣声,黄牛儿一个懒驴打滚便从床上跳了起来,昨夜发了个梦让黄牛儿知道了肠痈的终极治法,所以也算睡得极好,便洗漱了之后就去了爹娘住的卧房。

    探了探老倌,经过一夜的休息,老倌的腹痛倒也止住了,想来自然是不用切掉点什么,黄牛儿倒也安下了心,便出门跑步。

    对于已经收服的十三个孩子,黄牛儿倒也不着急将他们操练起来,这些孩子虽然也算身体健康,可毕竟受饥挨饿当了一段时间的乞儿,还是多养上几天再说。

    况且眼下黄牛儿自己的武艺都练得不咋地,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才好,想来想去觉得还是等师兄回来再做打算。

    按照新养成的规矩,黄牛儿绕着自家新宅跑了起来,没多久就再次跑到了定慧院的门前来。

    此时定慧院的门前,照例还是花子流民排起了长队,几个伙头和尚在粥棚里冒着热汗搅动着浓稠的小米菜粥,一切如常的样子。

    如今黄牛儿也知道了定慧院的舍粥分成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眼前这种纯粹的舍粥,对象就是花子流民们。至于第二部分,就是花子流民们吃过之后,来赶第二场的苦力和糙汉们,他们吃过之后就会拿着定慧院香积厨发下的工筹子去上工。

    这红绿蓝白四色工筹对应的四种活计,分别是江边拉纤、清理水道、耕作定慧院在城外的长生田以及杂工。不过黄牛儿倒是打听清楚了,除了这耕作定慧院的长生田算是与寺院有利益关系的活计之外,这江边拉纤、清理水道和杂工都是牙行使钱托请定慧院帮忙招揽人手,定慧院则为这些苦力糙汉提供一餐饭食,并且顺带给花子流民们也舍一餐。

    听说,之所以让花子流民们吃头轮,而让苦力糙汉们吃二轮,是因为苦力糙汉们找工容易,流民们却不容易,只能让他们吃了先走,倒是乞丐们不过是蹭上了流民一道开饭而已。

    黄牛儿跑到这来,倒不是无聊了来看人家喝粥,而是想来观察一下还有没有流浪的小乞儿可拣,只是今日和昨日一样,队伍里只有中老年花子,再也瞧不见一个小乞儿。

    看了看,确定是真没有了,黄牛儿这才悻悻离去,可就在他离去时,却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把自己扫了一扫,回头看去时发现这目光的主人正是前日塞给他炊饼的老僧。

    他倒是仔细问了,但从小乞儿们口中得到的说法,只是有那么几个人的确是发了肚疼然后被定慧院的僧人救走,之后就再没见过,至于说是不是这老僧发了炊饼有问题,还是这定慧院的僧人是真拐子,孩子们都说不上来,也就是花子群中都是这般传说而已,况且此时不少老花子可都是不怕死的就蹲在路边等着发炊饼。

    叫黄牛儿想来,说不定是老花子们哄骗孩子们不敢来领炊饼,为的是自己能多领几个罢了。

    所以,哪怕他感觉到这老僧的目光令自己感觉阴冷,也没放在心上,毕竟这定慧院是真在行善舍粥。

    接下来的好几日,黄牛儿都是清早起来跑步,然后再练上半个时辰的腾蛇棍,这才带了孩子们去老店吃了早餐并帮忙做些杂活,下午则让孩子们在老店帮忙,他自己回家里看书习字,离拜师宴还有些天可不敢荒废的功课。而老倌一连躺了三天,感觉到肚子不怎么疼了之后便也咬牙起了床,风风火火的就跑到老店看修葺效果,感觉倒也差强人意。不过看见黄牛儿带人搭的棚子却又差点大动肝火,于是趁着匠人们等着解算工钱还没走,就指使着所有人干脆围着老店修了一圈的棚子。

    这棚子修好之后,整体就形成了一个凸字的形状,这凸字的头部就是老黄家的三间店面,凸字的肚子则是大小一共十二间棚子,从形成了一个半回字形状的内道,算是初步将黄牛儿的食汇街构想弄出了一个微缩的模型来。

    时间一晃就到了六月二十八,这天也如往常一般,黄牛儿做完了早课就带着孩子们去了老店干活,如今十二间棚子里的灶台、桌椅都整治了出来,甚至为了将是食材加工好,还自掏腰包花了两贯钱将老店边上的水井重新掏挖了一遍,又把各种吃食的制作和各种炊具的操作方式也都教给了孩子们。

    甚至由老倌牵头打算之后,还拍板将十二间棚子挤出六间,分别邀了城西做炊饼馒头的吴婶、做胡油肉饼的张四哥、卖醪糟冲蛋、花糕的龙婆婆以及城南油炸果和素茶的王二、城东炸鱼和鱼羹的李四娘以及做签菜的古三娘进驻,这才算是把这微型的美食街给打造好了。

    此外老倌还亲自出面,跟城里最大的正店明秀楼签下了协议,以后黄家老店及黄家食汇街用的酒水、土烧和醪酒全由明秀楼供应,而明秀楼也会派出冰婆子为老店和食汇街提供冰鱼子。

    可别小看了这冰鱼子,如今黄州的十二家正店里,从初夏到秋初,只有明秀楼可以提供足量的冰鱼子,每年的冬天也只有明秀楼能够组织起车队去北方运冰,一角地道的黄州土烧不过才卖二十多文钱,一碗掺到酒里的碎冰鱼子如今市价可是五十文钱。

    所以,能卖明秀楼出的土烧醪酒根本就不算什么,只有能提供冰鱼子的黄家老店,才能跻身正店的行列。

    黄牛儿去老店和食汇街逛了逛,就被老爹逮住一顿训斥,这七月初六的拜师宴可是老黄家扬眉吐气的大典,此时不用功更待何时,当即就轰了他回家读书。

    虽然郁闷,却也不能忤逆了自家老倌,便悻悻的往回走,半道上却是天色突变淅淅沥沥下起了大雨来,就在离自家大门不远的地方,看见了孔伯送了三个僧人出门。

    本来他也没放在心上,便靠着沿街各家的墙檐走着,在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听见了其中一个僧人小声的说了一句:“首座,便是这家了,乞儿们如今都在这家人的店里做工。”

    随即黄牛儿就感觉了后脊梁一寒,似乎正被一道冰冷的目光打量,当即快走了几步。等三个僧人快步走出了街角,黄牛儿这才走回了家门,问孔伯道:“适才三个僧人来俺家做甚?”

    孔伯回道:“是定慧院的僧人,说是中元节定慧院里有水陆法会,是来化缘的。”

    “化缘?”他刚刚分明听三个僧人里有人提到了乞儿们,这些人肯定有鬼,怕是来窥探什么,便当即问孔伯拿了一个斗笠一件蓑衣便掉头出门跟了上去。

第五十一章 【大慧根】() 
夏雨丰沛,原本瞧着应该是过路的稀薄雨云很快飞走,黑压压的乌云带着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倾盆大雨中三个僧人只不过走出了两条街巷,就不得不在主街边上的一家脚店停了下来,入店讨了三碗煎茶暂做休息。

    黄牛儿身材本就比同龄人高大,穿了蓑衣戴了斗笠之后看着就跟成人无疑,便也进了脚店叫了煎茶坐在了三个僧人一侧。

    落雨如倾盆,雨声噼噼啪啪打在脚店屋顶的青瓦上,犹如天雷过谷一般激起了巨大的回声,黄牛儿小口喝着煎茶,细心的打量起三个僧人来。三人看起来都是三十来岁年纪,两个僧袍看起来有些旧的应该是从人,至于居中僧袍崭新,且容貌气度不凡的僧人显然就是那什么首座了。

    此时,三个僧人也都喝了口茶水,其中一个眉毛微斜的僧人开口说道:“首座,瞧着这雨,可是与七年前的有些相似?”

    果然居中的僧人闭眼想了想:“倒也有些影子,不过西江上元寺的善持老祖年初曾经观天测算过,道今岁黄淮或不靖,长江一线却是无虞。再说如今才是中元前后,这般大雨怕也发不起秋汛。”

    另外一名大耳的僧人忙道:“首座说的是,小僧最近几月都在江边监工河道之事,即便上江发水也祸害不了咱黄州一地。”

    说道此处,僧人们停了口,三人各自喝了些茶后,大耳的僧人似乎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脚店里近乎无人,而黄牛儿坐的地方又背对三人,才道低声:“首座,哪家人咱也打听清楚了,却与官府有些关系,听说他家的老娘子乃是如今黄州主薄的二姐,咱以为……也就由着那些乞儿去了就好。”

    一旁的斜眉僧人也低声附和道:“知竹师兄说得是理,俺也打听过这家人往日并无劣迹,乞儿们定不会受了什么委屈才是。”

    听了两人的话,黄牛儿心中不由一松,原想着这些僧人们前来窥探应该是想对自家不利,没成想人家顾虑的却是乞儿们会不会受了自家的委屈,看来这些定慧院的僧人还是不错啊。

    哪知,就听那首座道:“糊涂!既然佛证大师说这些孩子中有大慧根者,咱们就得好好寻上一寻,如今坐实这黄州市面上的乞儿都叫他家收罗去了,岂不是已经省了许多麻烦,如何半途而废。”

    那大耳的僧人却是忙接口道:“首座师叔说的是,只是还需找个好说辞将他一家诓骗到院中,好让大师甄别才是。叫咱瞧了,仅这中元节水陆法会之事,怕难得手啊!”

    斜眉僧人也是点头:“俺打听说,这家里如今有十好几个娃子,这两日俺去盯着数了数,却发现最多能有十六,少也是十一、二人,男男女女的娃子又爱乱跑,所以这家到底有多少娃子还真难计数。”

    “无妨!本座自有妙计!”那首座拿起茶碗喝了大口,笑道:“今日登门不过是找个由头,过两日就请了佛证大师再次登门,说是为他家宅祈福,定能将他宅中的娃子都诓骗了出来甄别。”

    斜眉和大耳听了都轻轻的拍掌夸赞道:“秒啊!首座师叔果然是胸中沟壑纵横,妙计无算。”

    之后三人又扯了些闲话,外面的大雨也算止了,便起身向店家告了声谢,回了定慧院去。倒是黄牛儿给了茶钱后,却是脱了蓑衣不再跟着,一脸纳闷的回了家去。

    大慧根这种东西,黄牛儿跟着朱桃椎行走江湖数年,自然听他说过。这佛门道门都讲一个俗缘、慧根,没有俗缘定不能相见,没有慧根也不能受了佛法道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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