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杂事,黄牛儿这才回屋倒床睡了。
这一夜,黄牛儿却是奇梦良多,梦中似乎跟着一道道美食从天涯到海角走了一遭,待天明鸡叫醒来时,才发现整个胸襟都被口水打湿了,努力想了想发现梦中的一道道美食全都记着,而昨夜发的奇梦似乎叫什么“舌尖上的中国”。
起身了之后,黄牛儿便到孩子们住的地方瞧了,十几个孩子挤在一间偏房里,此时正睡得香甜,也就不扰他们,自己出去跑步,回来又使了一趟腾蛇棍后,孩子们这才陆续起了。
倒是今日一早没见师兄公孙正,去了他的屋子也不见影踪,便领了孩子们吃了早饭,就又拿了两张十贯的飞钱背了钱褡子领着孩子们出了门。
很快黄牛儿就带着孩子们在草市上买回来二十只杀好的鸡,又买了五十斤官盐、二十斤红糖、十斤上好的虾皮和十斤上好的野鲜菇干等主料,以及八角、香叶、茴香等等的辅料,还买了一大两小三方石磨,加上七七八八的杂物,居然把褡裢里昨天花剩下的五两碎银子加几百铜钱还有二十贯飞钱都花干净了。
回家之后,黄牛儿又叫上了二娘齐姨孔伯还有福寿他们,一起忙碌了起来。
首先是孔伯带了叶大龙和几个年纪大点的孩子开始杀鸡退毛,并且把鸡肉、鸡皮、鸡骨、鸡翅、鸡腿和鸡软骨、鸡脖子分离,鸡头丢了不要,鸡爪洗净剥皮后拿来腌制。
然后是福寿带了孔云和三个小点的孩子,驾着骡车去了西湖收集蓬草蒿蓼,又让田四收拾出一间偏房,将三方石磨安好后,带了两个孩子将买来的虾皮、野鲜菇干、八角、香叶和茴香等等磨成粉。
而黄牛儿自己却是亲自领着二娘和齐姨,在灶房忙碌了起来,首先就是将五十斤官盐全部化了水,然后经由过滤再从新熬煮结晶,便得到了差不多四十斤的白盐。早见过了这等神奇的姚二娘当然没事,倒是齐姨被吓得磕头发誓绝不泄露这等秘密。
然后黄牛儿又把红糖化了水,也炼制出了差不多十五斤的大颗粒的白色粗糖来,姚二娘拣了几颗丢进嘴里,吧嗒着嘴道:“错了!错了!开门七件事,赚钱除了盐酒茶,还得算上这糖才是!”
第四十五章 【试味】()
黄牛儿瞧了粗糖,却还觉得不太满意,干脆又拿了五斤粗糖化了水,然后将浓稠的糖水液体都装到一个小坛子里,然后在两根筷子上绑了几条棉线放在坛子口,便道:“只要过上几日,这坛中就能长出更雪白的糖霜来。”
类似的奇事姚二娘和齐姨今日里已经见过了两回,自然艰辛无疑,哪怕他说坛子里长的不是糖霜而是妖精,两人也不会迟疑。
倒是姚二娘不忘敲打齐姨道:“日后这摊子事,只怕多要你来支应了。孔云这孩子也算晓事了,黄家也不能总和姚家都用一路账,过几日待予理清了账目,便让孔云来管账吧!”
不过一句话,就把齐姨感动得再次跪下,先不说今日她看到学到的这本事是如此的骇人,这等仙家法术一般的奇巧想来就不是她这种下人应该学的,再来就是姚二娘竟叫儿子孔云日后做了黄家的账房,这自然也是天大的信任。比较起来,只要能让她儿子做账房,此时哪怕姚二娘要她瞎了眼割了舌头好抱住制这雪盐和雪糖的秘密,她也是愿的。
当即齐姨便拜道:“奴理会的!主母大恩,俺家云儿今生做牛做马来报也就是了!”
姚二娘忙把齐姨扶了起来,笑道:“这话可重了!不论是老黄家还是姚家,从来没把谁家当做牛马来使,对了云儿今年已经快满十八了,怎还没给说上一房媳妇,这几年予不在家里,三郎也太不晓事了,不若予来给云儿打算打算……”
瞧着老娘开始使手段,黄牛儿自然没兴趣在旁学习,便取了一些制好的白盐和粗糖来瞧孔伯和孩子们。此时天井里的杀鸡大会已经结束,二十只鸡已经全都杀了分割好,可看着一天井的鸡毛,以及切得奇形怪状鸡块,黄牛儿想撒气倒也撒不出来,只能取了砧板操刀自己动手返工,按照从昨夜奇梦中记下的样子,最终将一小半改刀成功,将鸡脖子、鸡皮、鸡翅尖、翅中、大翅、鸡腿还有脆骨块用酱汁油、盐、茴香粉和姜粉、蜂蜜腌制起来,又把鸡胸肉切成大块,鸡骨架子砍成小块。
然后让叶大龙将买的铁锅搬来两口,就在天井里用石头架了烧火煮水,将鸡骨头加了生姜和香菇放在水多的锅熬煮,鸡胸肉放在另一口水少的锅里煮。等鸡胸肉煮熟了,就把汤汁全舀到熬鸡骨汤那锅里,然后就让叶大龙拿了擀面杖将煮熟的鸡胸肉就在锅里捣烂,借着微火余温慢慢的将鸡肉碎末烘干。
等鸡肉碎末完全干燥,黄牛儿便拿木桶盛了送到了磨坊里,让田四把鸡肉碎末放到石磨里再粉碎一次,同时也让叶大龙把熬出鸡汤的鸡骨头都捞了起来,也放在另外一口锅里用微火余温来烘干。
与此同时,黄牛儿也没让其他的孩子闲着,留了四个孩子帮忙烧火,又拿了五两银子给孔伯,让他带了余下的孩子去采买些肉食和蔬菜,以及之前忘记买的用料,然后他自己就拿出昨日买的铁枝,寻了铁丝将铁枝扎了几个四四方方的烤架出来。
差不多他弄好的时候,叶大龙也把鸡骨头弄好了,就让叶大龙把鸡骨头装了,找了家里舂米的石槽先舂碎,又拿去磨坊磨成了骨粉。这个时候,孔云他们也赶着骡车回来,割了满满一车的蓬草蒿蓼,于是黄牛儿就把熬煮鸡汤的灶下柴灰清了出来,教了两个孩子怎么烧蓬草蒿蓼,又让孔云领人就去姚家的后院砍了几根新竹回来削成竹签,自己便去了磨坊捣鼓起来。
眨眼间,日头便渐渐西沉了下来,黄牛儿也差不多都制备好了东西,就去请二娘将舅父一家都叫来试味,也让人将在老店干活的陈三叔等人都唤了来,然后便要开始。
听说侄儿摆了阵势要请自己一家去品尝几十道准备拿到老店开卖的美食,姚政自然不会推脱,哪怕是本来约好的饮宴也让人去告了罪,领着舅母姨娘们浩浩荡荡的便来了。表妹今日也里换了一身葱绿色的衫子,面上勾眉线贴了花细,额间还点了一颗朱砂美人痣儿,打扮得粉妆玉砌的叫人看着就觉得喜庆。
见舅父一家来了,黄牛儿先是恭敬的给舅父舅母还有姨娘们行礼,然后便主动去拉了表妹的手,从身上的口袋里抓了一把粗糖给她道:“快尝尝,甜是不甜?”
黄牛儿做从粗糖,其实也就是过滤后的红糖熬出的淡色糖浆,经过快速冷却并破碎后得到的糖块,由于做了五次过滤,相比这时代被称为胡糖或者沙糖高级糖来说,已经比它强上不少了。
表妹姚玉儿瞧了瞧手里的糖块,也是满眼的惊奇,忙丢了一块到嘴里,含了一下眼睛就眯了起来,口水迅速就充盈了起来:“唔!好甜!”
然后她也是懂事,忙转身将手里的糖给了他爹和娘,姚政本不在意,以为是黄牛儿买了些糖来哄自家女儿,可瞧着玉儿递上的粗糖颜色比沙糖还要白上许多,不由好奇的拿了一小块尝尝,旋即就奇怪道:“牛儿,这糖你是在何处买的?”
黄牛儿昂首笑道:“不是,是俺今日做的!”
姚政吧嗒咂嘴,一块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糖块瞬间也就没了,姚政也不客气又从玉儿手里拿了一块道:“牛儿会制糖?”
“舅父不信?”黄牛儿干脆把口袋里的粗糖块都拿了出来,问姚政道:“正要请舅父瞧瞧,俺制的这粗糖可比街面上买的胡糖强是不强。”
所谓的胡糖,指的是由海商输入大宋的印度产沙糖。
在唐朝之前的春秋战国时代,中国就是甘蔗和蔗糖的产地,但由于当时工艺限制,结晶糖尚未出现,多是将甘蔗榨汁后直接用汁水调味或饮用,被称之为柘浆。后来到了两汉时代工艺提高,这才出现固体形态的糖,也既是红糖的前身,被称为石蜜。
在刘歆《西京杂记》曾述及“闽越王献高帝石蜜五斛”,可见当时石蜜乃是敬献皇帝贡品。
第四十六章 【盐利】()
到了唐代,《新唐书》载唐太宗于贞观二十一年(647年)遗使至“摩揭它国”求取熬糖法,然后下诏令扬州上贡当地种植的甘蔗进行试生产,其成品的色、味均远胜于摩揭它国,当时人们称之为“沙糖”,又称为“霜糖”。
“摩揭它”(Magadha)为古印度时代的奴隶制城邦,在今印度比哈尔邦南部,曾一度统一印度全境,孔雀王朝时最为强盛,至公元四世纪的笈多王朝时仍为印度强国。中国晋、唐僧人法显、玄奘等都曾到此。摩揭它蔗糖的生产方式相对先进,它是利用火的热能作为蒸发方式来进行生产的,因而有更快的生产周期。
由此可见,唐太宗不惜远离数万里之遥而派人前往,从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方面来说,甚至比玄奘前往天竺求取佛经更具实际意义。
到了此时,大宋国内虽然也有自产自销的沙糖,可成色却还是远远比不过印度产的沙糖,在黄州城内的盐茶铺子里,一斤舶来的胡糖能卖到差不多两贯多钱,比起四、五十文一斤土产的红糖贵了差不多三十倍。
所以听黄牛儿如此一说,姚政当即就惊呆了,便一把全抢过来细细看了,发现黄牛儿拿来的粗糖虽然形状比起胡糖来不太好看,可色度更白一些,口感也更好,震惊之下再次确认道:“牛儿,莫要诓骗舅父,这……这果真是你制得?”
“三郎怎地说话,却不信自家人?”姚二娘喝骂一句,便上前作势要抢道:“不信牛儿,便别吃了!”
“嘿!姐姐勿恼,俺也是惊着了!”姚政忙护着手里的粗糖,想想干脆一股脑的塞进了玉儿手里,这才道:“看来牛儿说的是真,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有些!”
姚二娘伸手摸了摸玉儿的头,笑道:“三郎懂个什么?牛儿可是跟在老神仙身边当六年道童,学了些仙家法术有何稀奇,况且这粗糖还不算些什么,还记得今早予与你说的事么?”
姚政听了却是一脸的苦笑道:“榷场不同菜市,岂有一言而决的,不过今日还是探了探上官的口风,如今黄州一岁的赋税也不过六十万余贯,真要能把榷场开起来倒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姚二娘却笑着递过了一口布袋道:“你瞧着这物如何?榷场榷场,还不是先有市才有榷。”
姚政打开一看,便眉头一皱道:“这是……青盐?”
姚二娘笑笑的看了看儿子,便道:“再仔细瞧瞧!”
姚政只能伸手抓了一把,在夕阳下仔细看了,发现这盐居然也洁白得让人惊讶,比他用过的青盐好得多了,凑近了闻闻发现有一丝淡淡的海味,再一尝发现咸味纯正没有丝毫的涩苦,脑中转上一转,便惊讶的看着姐姐母子俩道:“这……莫非也是牛儿制的?”
“不错!”姚二娘拍拍儿子,笑道:“今日下午,五十斤官盐制得了四十二斤这种白盐,三郎以为如何?”
姚政听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喝道:“好!大好!”
说完了大号,姚政脑中的思绪如闪电一般转了起来,这姐姐跟自家是一家人也就不说了,黄牛儿要去自己儿女,更是亲上加亲,所以这黄家的制盐方子不就等于是姚家的?
不说今早姚二娘刚跟姚政提过榷场之事,作为黄州主薄,对于市场物价还是有所掌控。前此东南六路统一的批发盐价,大概是每斤最低二十文,最高四十五文,盐利全归朝廷专榷。
如今的盐务乃是按朝廷统一规定的“五斤为斗”计算,黄州如今的盐价是官盐二百文一斗,浪里子从江南贩来的私盐却只要一百文一斗,至于上等的末盐、井盐和青盐又根据品相差异上下浮动。
姚政却知道,越州萧山县的钱清盐场,此时官府购买亭户的盐价格极低,每斤不过四五文,致使无利可图的亭户多窜亡,至追捕拘系之,乃肯就役。
而且,崇宁四年时(1105年),蔡京在改变盐法的基础上,“又以算请盐价轻重不等,载定六路盐价,旧价二十钱以上皆递增以十钱,四十五者如旧;算请东南末盐,愿折以金银、物帛者听其便”。
到了去岁,也就是政和元年(1111年),左司员外郎张察上奏称:奉圣旨均定东西六路盐价,已均定奏闻。契勘自祖宗以来,东南六路卖盐,惟绍圣之间最为增羡,臣今来所定,比绍圣价上每斤增钱二文,至九文足,以酌中纽算,每岁以增及一百八十余万贯。若候转运司会到,止是一路利害,互为异见,与臣将诸路地理远近照应相接、州县通行均定利害不同。伏乞以臣所定价例先次颁行,如或逐路更有增废去处,只乞下逐路转运司比附相近场务立价闻奏。
朝廷听从了他的建议,但又感到不满足,进而诏令:“东南六路盐于张察所定价上,每斤各添钱一文。”
也即是说,左司员外郎张察这厮上奏称如今的盐价较宋哲宗绍圣年间已经大幅度增长了不少,可还远远不足,所以建议每斤再增加二至九文,这样的话每年就可以多增收一百八十余万贯的盐税,而朝廷起初批准了他的方案,随即又嫌还不够,再提高一文,即每斤增加三到十文。
黄州原属淮南路,如今改属淮南西路,由于不是盐产地,官盐需要漕运逆江而上,因此这一斤要卖四十文,而浪里子们走私来的私盐却是只卖二十文一斤,品相也比官盐要好,市场自然是非常巨大。只不过国有国法,黄州城以及各县城外的普通百姓可以买私盐,但城内的居民却只能拿着官府按照每家每户的人口核算出的盐引去买官仓的官盐。
想来事多,说来话长,也就短短一瞬,姚政脑中转的念头至少需要数万字才能描述出来,不过得出的结论也是简单,那就是糖利固然丰厚,可盐利却是更为巨大,有了黄牛儿的制盐方子,只要操作得好,这姚家和黄家便发达了!
第四十七章 【美食】()
听弟弟说大好,姚二娘也是开心,便道:“此事却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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