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童闻言先是面显惊惧之色,随后便点头道:“是吔!方才果真做了噩梦,竟然又梦见俺成了后世之人。”
“后世之人?”周侗与朱桃椎对视一愕,周侗忙道:“后世之人又是何人?”
小道童茫然摇头,似乎说不出所以然来,拿眼来看师傅,朱桃椎却笑道:“说些出来无妨。”
小道童想了想便道:“俺在梦中,见人都说俺大宋已是几百年前的古代,俺梦中所处之世乃是什么现代。且梦中之人可乘铁鸟上天,乘铁车于陆地飞奔,便是这船,也都换成是铁做的,其中有巨船更是硕大无比,船上可摆放百十只铁鸟,上千乘铁车。”
“啊吔!”周侗闻言就是一惊,却是忙问:“小郎梦中的劳什子现代,可还是俺大宋?”
小道童听了茫然摇头,旋即周侗却是伸手一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哎呀!倒是俺糊涂,这远有战国归秦,近有隋唐周(后周)宋,几百年后便不是俺大宋了,也没得稀奇。”
言毕,周侗却是又看了朱桃椎一眼,问道:“就不知,这大宋是怎生没地?”
小道童想了想,便道:“俺就记得梦中有人说,金灭辽,又灭北宋。后有蒙古灭金,再灭南宋。”
“何为北宋?何为南宋?”周侗听了满眼震惊,朱桃椎也是眉头深锁,一脸深沉。
小道童倒是略思之后答道:“似乎,如今东京汴梁是俺大宋京都,这便是北宋,南宋是以杭州为京都所在。俺倒还记得梦中有诗说道,乃是什么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周侗眼中震惊更甚,细思之下当即大怒,拍案而起道:“小郎且与老夫说来,何人竟将我大宋东京汴梁丢了?”
也在这时,朱桃椎却是突然起身,先是伸手一把将小道童的嘴给捂住,而后对周侗道:“周家小郎,切莫要再问了,可知天机不可泄露!”
周侗想想,却也释然,随后却是取来随身携来的棍囊交与小童道:“也罢!世事皆有定数,死生天命难违。这杆槊,乃是老夫新近所得,如今便赠送与你。此外,老夫也是近来方才感悟令公杨业所使的霸王枪精髓,如今便也将这霸王枪法一并传授给你罢!”
“霸王枪?厉害么?”小道童听得一愣,却是好奇的掰开朱桃椎捂嘴的手问道。
“哈哈哈!”周侗朗声一笑,却道:“俺那大徒弟玉麒麟卢俊义所习的九朵葵花枪和俺那二徒弟豹子头林冲所习的雷霆枪,合起来威力也不足这霸王枪的十之五六!”
小道童听了自然惊讶,看着棍囊中的槊杆槊头却是眼珠一转,问道:“莫非,此槊名唤沥泉?”
周侗再次目瞪口呆,而朱桃椎却是伸手一敲小道童的脑袋,喝骂道:“直娘贼的劣徒,莫不是当真要为师引来天劫么?”
周侗突然一振衣衫,叉手对朱桃椎拜下道:“朱公勿恼,天命有道,轮回无常。凡人不过是应运而生,顺时循机罢了。小郎有此天人交感,自然有他的因缘果报。俺如今还有一问,但求小郎为俺解惑,若有天劫俺周侗一肩承担了便是。”
朱桃椎见周侗神情决绝,心知阻拦无益,便也只能点头道:“罢了!不过你只传那战阵武艺霸王枪,倒是亏了俺这劣徒,不若将你那百步穿杨的射术也一并传他罢了。”
周侗想也没想,便豪爽答道:“好!好事成双!小郎,俺来问你,那奸臣蔡京,日后还能回汴梁否?”
小道童闭目想了想,谨慎答道:“三年之内,蔡京或可回京!十年之内,江南或因花石纲生乱!”
“唉!”周侗听了,长叹一声,伸足轻轻跺脚。但见船身无恙,可湖面上却以客船为中心,激荡起一道巨大的涟漪,好似一道山呼海啸般的水幕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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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北宋时期由宋徽宗赵佶设计建造的皇家园林,宋徽宗政和七年(1117)兴工,宣和四年(1122)竣工,初名万岁山,后改名艮岳、寿岳,或连称寿山艮岳,亦号华阳宫。1127年金人攻陷汴京后被拆毁。宋徽宗赵佶亲自写有《御制艮岳记》,艮为地处宫城东北隅之意。
第一章 【爹娘】()
烈日炎炎,万蝉争唱,六月天里的黄州城(今湖北黄冈),热似火炉。
只不过民生艰难,就算在烈阳炙烤之下,正午时分的街面上人流依旧来往不息,一队杠夫打着赤膊,抬着一溜儿十余口崭新的柳州寿木正外城南走去,打头的引路道人一手提着个银香炉,一手揣在身上的褡裢袋子里,口中念念有词,走几步就撒花似的抛出一叠圆脸方孔的桑皮纸钱,道士手段高强,饶是无风也能将纸钱儿撒得满天都是。
“万家算是没落了!”街面上,几个围坐在茶寮中的老人家瞧着杠夫们远去,纷纷低声叨念起来,一名白须着皂色直裰的老者摇头叹道:“这些年,万家老倌也算勤勉厚道,修桥铺路、施医赠药,善事做了不少,谁想到老却摊上这灭门的惨事?”
另一名褐袍老者却道:“都说行船走马三分险,万家粮船在江上吃了挂落,认栽也就是了,却油蒙了心,竟敢去指认匪首,如今叫人灭门也是自招祸端。”
白须老者听了,却是掌击桌面喝道:“老倌此言差矣!江河不靖,匪人凶顽,乃是官府剿灭不力,却来怪罪良人,是何道理?”
褐袍老者却叹道:“还不是花石纲闹的!”
众老说话间,只见一辆双架骡车迤逦而来,在茶寮门前挺稳之后下来一个黑面老倌,老倌年过四旬模样,脸面方正,唇下一部山羊胡须,穿一件麻布短打直裰,身材倒是高大壮实,麻布衣衫下隐隐能瞧见他胸背双肩的腱子肉高高坟起。见他先对诸老叉手行礼,这才从车上搬下两只胖大的醪糟坛子送进茶寮内。
茶寮的娘子取了车钱与老倌道:“黄家老倌,你那母舅托人捎来消息,让你速去县衙走上一趟。”
黑面的黄老倌听了,面露喜色道:“俺自理会的,谢过赵家娘子!”
说完黄老倌便匆匆出了茶寮,见他喜色匆匆的样子,白须老者笑道:“要说万家的祸事也算是帮了这黄老儿一个大忙,却是平白给他家小牛儿空出了一个童试的名额。瞧他喜形于色,想来他家牛儿的母舅已经办好了具保吧?”
褐袍老者却是摇头道:“黄州城中的儿郎都是众家庶老看着长大,他家牛儿想来也算蹊跷,那孩子三岁方才断奶,六岁还着兜布裤,怎地这才去了江宁府数载,竟也能去考童子试了?”
白须老者却笑道:“黄老儿虽然目不识丁,他家牛儿的母舅却是旁人?姚家三郎七岁过童试入县学,十五岁过州试,二十二岁进贡生,虽二十五岁殿试落榜,如今却也是黄州主薄,黄老儿之子也算得姚家后人,便是个读书种子也不奇怪。”
老人们的议论,出了门的黄老倌自然不曾听闻,便见他赶着骡车去了黄州主街的一家银楼,耽搁半响这才出门便往县衙行去。
到了县衙径直去到了公人出入的侧门,使了几个大钱请了门子带话,便蹲在门边等待。
此时旁边倒是有几个读书人围在门外传阅着朝廷邸抄,其中一人看了邸抄怒道:“去岁十月吕相崩卒,吾料王相公之法必定再也后继无人,如今朝中跳梁贼心难耐果然发难,奸贼蔡濂敢命诸路铜钱监改铸夹锡钱,强使与铜钱等价行使,拒绝收受者有罚,这等祸国殃民之作为,官家竟不查斥。”
另一人也道:“传言去岁那贼党陈瓘撰《尊尧集》抨击王相之时,使人送至庐州与吕相观之,吕相看罢大怒呕血,缠绵病榻数月,这才郁郁而终。如今才是政和二年,贼党声势正盛,吾瞧改铸夹锡钱不过投石问路之计也,天下将乱,列位所见如何?”
几个读书人交头接耳,感叹一番便相邀而去,黄老倌在一旁虽然听不明白,心中却是暗自欢喜,却道是只怕过不了几年他家小子也能如这群读书人般谈论天下大事哩!
不一会侧门里便走出一位青年文士,却见他身穿一件月牙色长衫常服,脚蹬一双牛皮底快靴,腰上系着一条儒生绦带,见了面黄老倌便叉手做礼,向文士道:“母舅爷,可是俺家小牛儿的具保成了?”
“成了!”青年文士乃是黄老倌的小舅子,姓姚名政字松文,相熟之人多唤作姚家三郎,乃是如今的黄州主薄,黄老倌唤他母舅爷乃是随着当地习俗跟着孩儿喊,见他伸手从衣袍夹袋里掏出几张文书,笑道:“这是具结、保书,还有童试的帖目,可要收好了!”
黄老倌颤颤巍巍收了文书,便从怀中摸出了几片银判子道:“母舅爷,今次俺家黄牛儿若是考上,定不忘了大恩!”
姚政却推辞道:“既是自家人,说些什么醩话,公门里俺自会打点,还是给侄儿多买些好笔墨吧!去休!”
姚政说完便挥袖而走,黄老倌也乐得将银判子放回怀中,牵了骡车掉头便走。见他先去了菜市割了二斤羊肉打了一坛醪酒,又去了城内有名的笔墨店,花了一贯钱买了一管狼毫笔,两刀宣纸和两块下品的徽州烟墨,这才高高兴兴的返家。
黄老倌家住城西,虽是三间草屋,也是母舅爷借与暂住才让一家人安身,如今草屋门前圈上一片木栅,也算是有了庭院。家中只有老妻姚氏二娘和独子黄牛儿,原本前些年黄老倌家中也算富裕,祖上积有良田百亩、脚店一家,还在城中瓦市上盘有一铺肉档,谁知道前些年一场大病,顷刻间便倾家荡产,所幸得遇高人出手救治,这才捡拾回一条性命来。
如今虽然倒也还有一辆骡车做些搬来运往的营生,可依旧家徒四壁,却是这些年劳碌所的都拿去赎卖祖上留下的田地。
黄老倌牵着骡车走近自家,正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壮实少年此时正在院中劈着柴火,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正坐在一旁坐着针线活儿。
待走得近了,却听妇人正开口唠叨便也停住脚步,就听妇人道:“娘的儿啊!莫道为娘的狠心,当初你爹爹突然发了急症,寻医问药耗尽了家财,后来听闻有高人在江宁府行医,便狠心盘出了家中的田地、店铺前去求医,结果盘缠耗尽依旧不治,若不是你师傅出手施救,只怕你家老倌当时便熬不过去,早闭了眼。而后你师傅要收你为徒,娘思索着家中败落穷困,怕也养你不活,这才狠心让我儿跟了师傅去,谁知道一去六年,再见我儿时,却不认得为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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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黄牛儿】()
噼啪一声,少年举斧下劈,将一根木材破成两半,口中也自答道:“娘!今日里都念叨五遍了,孩儿虽然不记得旧事了,不过往后定然是要好好孝顺爹和娘的!”
“好好!”妇人满脸怜爱的看着少年,口中却也不停道:“牛儿,你师傅说过你这怪病乃是叫什么失魂之症,旧事不记得也就不记得了,千万莫要再去思想,便也不会再犯头疼!”
说话间少年摆好木材举着斧头要劈,却突然怔住,旋即苦笑道:“娘,俺师傅是何模样,如今俺也是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便不想!”夫人听了神色有些紧张,却道:“对也!娘听回春堂的周大夫说,他家的柴火快用尽了,这几日也积了不少,赶明儿你亲自给周大夫送一担去,救命之恩牛儿可不敢忘!”
“俺理会的!”名唤牛儿的少年点头答应下来,继续摆正木柴要劈,却听见院外的黄老倌道:“赶甚明儿,牛儿拾到拾到,这便送去就是!”
“爹!”黄牛儿叫了一声,便搁了斧头,抢上前来将木栅的院门打开,黄老倌牵了骡车进来,却是先从怀中摸出了文书对黄牛儿道:“牛儿瞧瞧,这是甚?”
黄牛儿接过一看,顿时脸上生出喜色道:“具保文书还有童试的帖目?爹,俺可去参加童试了?”
黄老倌抚须笑道:“这是自然!你舅公可是交代了,要你拿了帖目好好用功,切莫到时丢了俺老黄家的脸面!”
黄牛儿欢叫一声,便取了文书来瞧,黄老倌又从车上拿出羊肉、醪酒,笔墨宣纸等物,对娘子姚氏道:“婆子,快些生火造饭,将这刀肉炖了,今晚咱家也该好生庆贺才是。”
姚氏接了东西,眉开眼笑去了灶房,虽说儿子是因得了失魂症又患上了头疼的毛病,才被师父送回,算是因祸得福,但师父却也真是好人,不过几年间便与自家牛儿开了蒙,如今也是识文断字的读书种子了。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苦求弟弟三郎前来考校时,初时三郎浑然不信,一番考校之后却是喜得三郎直道牛儿功底扎实,书法奇俊,非但要过童试易如反掌,若是再用些功夫,便拿前十也是等闲。
牛儿放好文书,便与爹爹将劈好的干柴搬上骡车,往周大夫家去,不过半个时辰便转回。
这晚姚氏将二斤羊肉炖了一锅盐菜,又蒸了二升粟米干饭,一家三口美美的饱食一餐。席间黄牛儿更是与爹娘说笑,道娘亲姚氏炖的羊肉盐菜虽然好吃,却是空费了物料,改日宽裕了定要寻些牛肉来炖盐菜,好好孝敬爹娘。
黄老倌与姚氏听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悲凉,若非六年前的那场恶疾,老黄家原本也是吃得起牛肉的。如今朝廷虽然禁止宰杀耕牛,可黄州也算淮南西路的通衢大城,因此旬日里总是会有些老病伤残的牛被宰杀贩卖,如今市面上羊肉四十五文一斤,猪肉二十五文一斤,牛肉不过也就是百文上下,倒也不算太贵。
家人饱食一顿,便自安歇。
黄家虽有三间茅屋,一间西屋做了灶房,一间北屋是堂屋,因此一家三口便居东屋,一面板墙隔了里外,夫妇俩居里屋,外间搭了小床给黄牛儿安歇。
黄牛儿拿了帖目研习到二更这才睡下,不过多时却是满头大汗惊醒过来,又觉得腹胀难耐,便悄悄下地出门小解,归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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