捋夺官职贬去读书。
甚至,那“夔巴路”还是他以家财为本,自筹资金垫支来修建的,这自古以来捐钱给官府修路的人有,可用家财垫支替官府修路的人他却是头一个!
还有,赵乙更在脑海中梳理出这黄杰往日的事迹,流民围城是他出面安置,安庆平叛是他代替舅父出征转运军粮……甚至在踏勘道路的时候,还帮了沿途各州府不少小忙,林林总总的叠加在一起,在瞧他如今一身道装,赵乙恍惚间似乎从他身上瞧出了一股子冲天的怨气!
沉默了差不多十数息的时间之后,赵乙突然叹了一口气,却道:“纯道,去纸笔来!”
那纯道忙也口称领旨便去准备,这角球店的阁子虽然是观球用的,但也不住爱看蹴鞠的文人墨客突然诗兴大发,自然早就备好了笔墨。很快那纯道便也弄好,更按赵乙的要求裁剪了一方宽一尺长三尺的立卷(装裱后为竖轴),赵乙便来取笔蘸了浓墨,挥毫写下了:“崇山叠嶂,怪石嶙峋,栈道难行。家国父母君命,郎君未冠,却计坦途。妻儿入梦同行,别家八千里。路漫漫,一江浩淼,肩挑万里拓通衢。
郎情妾意两心知,却相望,朝暮见欢颜。千古为难何事?忠君稷,孝义难全。西去巴蜀,劝君放胆凌云之志。莫束手博浪击沙,且叫天下惊!”
赵乙亲自在卷上画押落印之后,又叫梁师成拿出一道黄绢手札,亲笔写下手谕,敕封黄杰为惊霄处士,又赐龙图阁直学士的荣官,以及一应官仪用物,特赐寓居当朝检校太傅梁师成宅第。
写完手谕,与黄杰看了,赵乙赵官家便也来瞧他面色,道:“如何?”
黄杰斜眼瞧了瞧手谕上的未干墨迹,却是瘪着嘴摇了摇头道:“还欠了些!”
赵官家既是好气又是好笑,便也瞪眼道:“你要如何?”
他手书的这一首《雨霖铃·蜀道难》,乃是当初黄杰出发前往巴蜀踏勘道路时,小妾周燕奴唱的送行词,如今写成立卷还画押落印,一来是表示他没忘记当初黄杰修路的功劳,二便是要赐给黄杰做传家宝以示恩宠。
至于封他做什么惊霄处士那就是添头,龙图阁直学士的荣官可是比同进士出身不知道高了多少层楼,有宋一朝能混得这个容官也就当年的包拯,还有黄杰的便宜岳叔公苏轼等寥寥几人而已。
甚至,不管黄杰是不是真要将道士这职业一条道走到黑,有了这龙图阁直学士的荣官,赵官家随时随地都可以直接将他外放一个从正三品以下到正五品以上的实缺官制,也即是从军州路(知军、知府)到地州路(知州)都可以研究。
所以,赵官家都已经做到这般让步了,黄杰竟然还不满足,自然是叫他又好气又好笑,便也想知道黄杰还要讨些什么。
听赵官家问出“你要如何”,黄杰便也道:“也不如何,眼下先说两件!”
赵官家便道:“只管道来!”
黄杰便一指林冲道:“俺师兄力能与熊罴博戏,却在捧日军中做了整整十年的教头。还有俺这小师弟,武艺如何俺也不多说,他如今只想参加明春武举,却是个白身,难求具保!”
赵官家听,突然间觉得本是悬在喉咙口的心子就这么慢慢落了回去,之前还以为黄杰会要什么封妻荫子的殊荣,或是刁钻的要求,却不想居然只是为师兄弟求官,官职这种要求对于赵官家来说,这也太简单不过了吧?
也就在赵官家心中暗暗喘出一口大气的时候,却听高俅道:“陛下,臣愿意保举林冲任殿前司诸班直检校都虞侯。”
赵官家一听,想也不想便答道:“准了!”
那殿前司诸班直检校都虞侯的官名虽然长,但也不是什么大官,还轮不着赵官家亲自写什么手谕,只要这殿前司的老大高俅开口就能办下来,他岂能不准?
这时,那王黼却也道:“陛下,臣愿为岳飞具保。”
赵官家还有什么说的,当然准了,哪知这时黄杰却是笑道:“还有一事!”
众人都是一惊,便全来瞪眼看他,黄杰慢条斯理的笑道:“俺来汴梁几日,看见城中道路破旧泥泞,御街也是路面坑洼残破不堪,俺便想着如今蔡相所行的丰亨豫大之策,这般道路如何看得下去,自然也该翻修葺新一番才对。俺修路的本事陛下也是知道,不如许俺来做了这趟活计,如何?”
赵官家翻翻白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咬着牙道:“准了!”
当即黄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来伏地叩首,山呼道:“臣黄杰,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未完待续。)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七章 【修路成瘾】()
这皇帝也是凡人,遇事自然要讲个脸面,昨日樊楼之事过后,赵官家岂能不自思量,而方才那般自曝身份的摊牌,便是要在黄杰身上把面儿给找回来。
只是,见黄杰貌似心悦诚服的大礼叩拜,赵官家心中却是丝毫未有什么折服了豪雄的愉悦,反倒觉得上钩的却是自己一般。
只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只能耐着性子正式接受了四人的叩拜。
这林冲是师兄,转眼便得升殿前司诸班直检校都虞侯,岳飞是师弟,也有王黼答应具保叫他能够参加明春的武举应试,还有那曹正乃是林冲的徒弟,想必也会有所提携,只是黄杰别的不要,为何偏偏要来修路这事,自然叫赵官家很是不解。
待礼罢之后,见黄杰将那立卷和手谕收好之后,赵官家本要开口此事,却听楼下一声锣响,却是中场将要开始。但见四方角楼下便是一声喧哗,跟着东南西北各有五根立柱升起一串灯笼来,竟然将这小小的筑球场照的亮如白昼一般。
但这般打扰却是没有挪开赵官家的好奇,便见他起身来到阁前,一面看着场中热闹,却也直言来问:“子英,却来与俺说说,你要如何修这汴梁城?”
方才见礼,这君臣之仪自然也就在交友之礼上,黄杰不能与赵官家站做并排,便也靠后了半个身位侍立在侧,听赵官家用“俺”不用“朕”,便也知道此处转换,便道:“并非修城,乃是修路!俺来东京几日,便也瞧出三大弊病,其一是京城道路规制不一,既有前朝所遗石栅路,也有本朝所修砖石路,但城厢、支路支巷还都是泥土路,这天晴一身尘,天雨一身土。一早新衣入市,归来难认良人呐!
其二是城中并无下水的道路,排污全走阳沟直入内河,那河水入城时清亮见底,出城时却似洗笔之泔水,尤其是南熏门外,每日牛羊马数万侯门,所遗粪便臭气熏天,俺却瞧见市吏使了仆役打扫之后,却都抛到蔡河之中,将整条河都污了。
其三,是城中街市私搭乱建严重,前朝所设火路如今早被挤占殆尽,这天有不测风云,不可不防!”
赵官家听黄杰这般侃侃而谈,心中也是一惊,他方才被逼迫着不断让步,本来对黄杰要给东京城修路之事未做深思,只是觉得他提这个要求可能是在赌气,当然赵官家也是知道黄杰四、五年前小小年纪便主持了“黄光路”、“庆湖路”和“夔巴路”的修建,如今要来东京修御街,或许只是“修路成瘾”,要以“路”正名!
再一想,当年这黄杰的便宜岳叔祖苏轼不也是个“修堤成瘾”的牛人,半生远窜各地,竟也搞出个“天下遍苏堤”来!
可谁知道,眨眼间黄杰竟能说出这许多道理来,看来是真心有所准备的,赵官家想了想,便也问:“却该如何修?要将这东京城中道路全都翻修葺新,又要几多钱财?”
黄杰便道:“这路修起来也是简单,不外是规划、动迁、施工三个步骤。规划,既是按照城中现有规制,效仿前朝长安所设坊市,新设道路,拆毁小家小户院墙,重设大坊墙垣,铺设上下水管道和排污暗渠。动迁,便是将内城私搭乱建的平民散户搬迁,或散于外城新建坊市,或令其投内城亲友,此为修路之要。至于施工,自然有俺全权打理,倒也不用费心。”
这番“如何修”的表述才将说完,便也引来梁师成、高俅和王黼三人的侧目,甚至梁师成还与王黼对视一眼,都瞧出对方脸上全是震惊之色,也在这时并不爱做声的高俅突然冷哼一声,便见他扶须道:“要说城中各处私搭乱建过甚,易惹祝融,老夫深以为然,只是这新设道路、铺设上下水管道和排污暗渠听来不错,可却要效仿前朝坊市,拆毁小家小户院墙,重设大坊墙垣,老夫就以为不然了。”
说完高俅便来盯着黄杰只看,黄杰便道:“高教授有此问,也是正常,方才已然提过,既按城中现有规制重新设坊,非是如前朝那般分设民坊市坊,换言之,新坊只是立设阻火、阻水的坊墙,坊中街市民居照旧。虽设立坊墙,却不用前朝宵禁市鼓之策,百姓依旧可以通宵达旦营生,且一旦遭遇水火之灾或是盗匪之乱,还可以闭坊处置。”
听了这番解释,高俅也是扶须思索,后道:“如此说来,倒也是利大于弊,虽设坊墙却不市鼓宵禁,不碍百姓营生,还可仿了灾患。只是……这坊墙却要什么规制,须得几多人马守卫?”
黄杰便也答道:“坊墙非是城墙,无需兵马驻守,墙基约深四尺,墙高约一丈有二,厚三尺即可,墙顶以碎瓷铺设刀檐,可令宵小之徒难以逾越,墙体以三合土配以碎石、竹筋、卵石、条石混建,务使其火烧不垮,水淹不塌。且坊墙并非依路而建,而是临屋而修,路旁商户不受其阻。”
黄杰一边解释,一边干脆就拿笔墨画图演示,他的坊墙设计,乃是按照东京城现有的主路进行规划布局,然后将主路略作拓宽、硬化和铺设下水管道、种植遮阴树木,并且在路旁建设沿线的商用门面房,门面房背后再设立坊墙,并且多设坊门,并非是像唐初时的长安那样,将坊市围墙沿路修建,进出只有一门,搞得好像迷宫一般。
且按照黄杰的布局,这沿路的门面房自然是用来与百姓开馆设店营生,圈在坊里的民居则也够得到坊墙的保护,虽然坊墙只有三尺厚,但用来防御水火之灾已经防盗防贼也是足够了,还有一个用处黄杰却是巧妙的回避了,那便是如果日后东京城万一遭到敌军入侵,坊市还可以关闭起来争取时间组织抵抗,就算敌军攻破城门城墙,等他们将大型的攻城设备搬到城中来攻击坊墙时,坊中百姓也应该组织起来设置街垒进行抵抗了。
不用说,黄杰这般设计,就是为了日后金兵破城而埋下的打算。
众人一时间也没了兴致看什么筑球,便都围上来听黄杰讲解,不由都是啧啧称奇,暗自沉思,且随后当黄杰讲到了上下水和排污渠的设计时,众人更是听傻了眼儿。
卷五 东京寒 第四百一八章 【天渠】()
唐宋时期,城池的暗渠大多都称福寿沟,如东京城的暗渠便也叫福寿沟,是由青砖和马条石构建而成,依照地势山势环城而建,东西向称福沟、南北向称寿沟。
这古代城池建设,暗渠的设计都是必备的科目,但古代城市的暗渠主要作用还是排出城中可能出现的积水,并非是主要用来排污的。
就拿东京城内的百姓来说,污物只有三类,一类是生活污水,多是用来浇花泼地或是直接倒在阳沟明渠与内河之中,二类是人畜排泄物,百姓都是存在马桶或茅厕中(旱厕),自有城外的农民定期入城来收集后拿去肥田,甚至朝廷还专门设有官吏的官员和差役,并将这个工作归类为公共服务,称之为“粪政”。
对于一些排污条件差,没有大型茅厕作为中转站的区域,官府还会设有专门的人员每日定时去各家各户上门收取排泄物,而用来收集的车辆还有一个别致的称号,叫做夜香车!
最后一类便是生活垃圾,不过古人本来就很少有什么生活垃圾,一张纸一节木材有用处,当真要有什么生活垃圾,处理的方式也一如生活污水那般,多是直接丢弃在阳沟明渠或是内河中。
甚至在马行街和汴河大街上,便有不少背着竹筐拿着木铲竹筷的小孩,专门守在路上等着捡拾来往骑士遗下的马粪,至于牛车、驴骡车遗下的牛粪和驴骡粪却是想也不用想了,赶车的车夫会用一个口袋拴在畜生的尾上,袋口正好对着粪门,自家畜生产的粪球带回家去晒干了拿来生火正好。
因此,当黄杰提出,将要沿着坊墙建设一个水渠上水系统,然后用陶管将水渠中的干净水引入每一户民居,并且在民居家中建设水厕,然后直接将粪便用水冲进排污渠,经管道汇集到沉淀池,再进入暗渠直接排出城外的造淤滩涂上造淤,而后定期起淤干燥制成肥料的设计后,便一个个都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尤其是那什么水厕,还可以分蹲、坐两种,出完了恭后,只需拉下机关便能让水冲走秽物,这简直也是……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却说众人都是瞪大眼睛的时候,梁师成不由问道:“这……水渠之水,却从何来?”
黄杰答道:“自然是城中水井!”
梁师成又问:“如何……上墙?如何存之?”
黄杰便也笑道:“以水车上墙,以水塔、水房存之,百姓家中下水之口设有阀门,开阀取水,不用既闭阀,并非日夜不停,川流不息。”
梁师成一想也对,却是自己想差了,以为是那种日夜不停任水自流方式,担心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高俅却是问道:“这般打算,好是好了!只是那粪肥经水一冲,只怕会消减了不少肥力,肥田难用啊!”
黄杰没想到高俅居然也懂得农事,便也道:“非也!粪肥当中的难消之物才是肥效之关键,经水冲刷之后将会积在沉淀池中,自然定期转运。而冲出的秽污也非弃之,而是排在城外滩涂造淤,日积月累下来,也要定期转运。”
高俅听得明白,便也拍手道:“如此,便也是大好!还有你那公厕的打算,也是不错,只是怕百姓一时间积习难改啊!”
黄杰笑道:“人之所以犯错,一是不知错,二是不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