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者,与第一等转。
转者,谓转阶级,可自选升降。也即可用多个低等战功升为一个高等战功,也可以将一个高等战功转换为多个低等战功。这个规定也是源于军队的特殊形式,作战时全军将士用命,固然勇猛者决定胜负,但协同作战的士兵们也是付出勇气与血汗,所以战功自然也该分润同享才是。
再来,就是这军功赏格里的钱钞也大有猫腻,先不说赏格中绢贵钱贱(一匹丝绢市价从七八贯至十几贯钱不等),光说如今军中赏赐的现钱多是钱票和交子,给值钱铜板的情况极少,不过捧日军属于殿前司,又是高太尉手下直属,应该不会被克扣和用不值钱的钱票和交子顶数,所以如果不计战损的话,三千贯制钱的实赏买下这一百多首级和二百多俘虏的交易其实不差了,反正昨晚拼命厮杀的可是刘锜领着的骡骑兵,人家本来就是捧日军的兵卒好伐!
所以,韩进宝许了昨夜的损耗都给报销之后,这笔买卖黄杰也就没有什么好反对了,自然答应下来。
随后,韩进宝又与黄杰商量了下一步的打算,韩进宝部经过昨夜的惨事,虽然直接战损只有两百来人,可千余人受伤,如此的伤亡放在一般的军队身上。说是残了也不过分。不过韩进宝显然不会这般愚蠢,他既然买下了战功,自然有办法转圜,只是如今这捧日军先锋是当真无力挺近安庆城下了。因此便想出个就在桐岭脚下筑营,以遮护桐岭山道的名义滞留,另外刘锜领着的一百人也先借了归队防了点校,那二百多的阵亡也先隐瞒一半,秘不发丧。
如此这般之后。将昨夜的惨败转化成一场小胜也就是了!
而黄杰这边,需要的配合也就是拿了赏格后管好嘴儿,另外再帮着建筑营寨并寻来医、药,再寻些人来照顾伤患。
对于这些要求,黄杰自然答应下来,更要韩进宝快些与他补充骡马,好回太湖县去把物资转运过来,韩进宝自然答应,干脆当场就叫人调出三百匹军马出来,卸了骡子改架成马车。立即就发回太湖转运,还不忘调了一百五十骑骑兵随行遮护。
随后黄杰又问来笔墨,将韩进宝这便除军辎外所需的物资列出了清单来,联手敲定后便忙寻了白官儿来让他领队连夜返回太湖县征调。
待大致商议完毕,天色也早黑了,黄杰便也跟着众人在大帐中吃了一餐夜食。只是言谈间再也不提童贯,甚至昨日为何遭伏的详情也是没人再说,黄杰自然也不敢问。
待时近二更,这才罢了,黄杰便也转回。
哪知。回到自己帐中时,却发现孙立、朱高还有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等都在,孙立一见黄杰回来,便怒容满面的喝问道:“大郎。你如何将战功卖了?”
黄杰面色一红,忙道:“大兄莫恼,且听俺一言!”
孙立便道:“说来!”
黄杰问道:“先问大兄,如今朝中是文贵还是武贵?”
孙立自然答道:“国朝重文轻武,自然是武贵!”
黄杰又问:“俺已有秀才功名,如今又背着个权副转运使的名头。就算不将昨夜的战功卖了,却能升俺做了何等品级的武官?承信?承节?保义?或是敦武?修武?”
孙立听了,怒火渐消,还道:“却也不该卖了……”
那承信、承节、保义乃是最低级的武职官阶,从九品到正九品,而敦武和修武是正八品的,就算黄杰不卖了昨夜的军功,真要计较起来,他最多占了一个指挥作战的首功,至多承信承节二选一罢了。那百余斩首全都只能算是刘锜领着的捧日军小队做下,狄昊他们领着的茶山众顶着的还是辅战民伕的名头,只能大伙儿平分,又不能全算在他一人头上。
而当真承信承节二选一之后,比较起俺他的秀才身份,以及如今兼的副转运使的临时职务,自然也就是鸡肋无疑了,而且还很有可能让黄杰掉落了那文贵武贱的陷阱里去。
黄杰再道:“再说了,俺是缺那三千贯的人么?”
这话出口,众人顿时默然,他卖罐肉方子收了十万贯的事情如今谁不知道,再说黄家眼下也算家大业大,说黄杰贪那三千贯,便是蜈蚣来辩,也站不住脚啊!
朱高便也上来搭言道:“孙兄莫急,俺一早便说大郎定然自有主张,还是且听大郎说道说道。”
孙立气性本来也大,如今有了朱高转圜,便也借着台阶下了,直道:“只怕俺是错怪你了,你是如何打算,不妨说说?”
黄杰笑笑,他自然不会与孙立计较,孙立全家都是军伍出身,又是西军弃卒,看中军功也是常理,便道:“大兄与诸位可是瞧出,今次捧日军遭伏之事,有很大的蹊跷?”
大伙儿都是瞪眼,这却不是废话是甚,瞎子都能瞧出今次的事情肯定有鬼了,黄杰便将方才去韩进宝帐中议事的来龙去脉细细说了,与众人分析道:“不用说,童贯与高俅不睦,命捧日军来做这先锋便与让我们来转运军辎一般没安好心,且俺瞧着韩进宝手下只有两个俗名的赵姓将佐,而他又对遭伏这事只字不提,所以也就料定其中大有间隙可寻。反正这次军辎转运,定然不会轻易消停,既然如此还不如将那军功化作了顺水人情,先买了捧日军上下的好话来听,待到童贯来了,真要有意为难,俺们至少也有韩进宝和捧日军做了外援,大伙说是也不是?”
孙立听了暗暗点头,他也在军中混过几年,自然知道这军中的派系倾轧之故,黄杰这般打算倒也算是老成持重了,很是大出他的意料。不过又想了黄杰师傅是谁,以及这一年多来的行事,倒也觉得不足为奇。
还有那朱高也是如此认为,只是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惊讶不已,任三娘胆子也比狄昊和王铁头大,便问:“大郎所言虽然有理,可这韩进宝的底细俺等也是不详,只怕外援一说,还需商榷。”
黄杰却哈哈笑道:“三娘说得也对,只是俺并不全信韩进宝,却全信他那顶头上司,高俅高太尉,三娘怕还不知高俅高太尉与俺家的渊源吧?”(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六十章 【童贯来了】()
这高太尉与黄家的渊源自然深厚,待解说完了,又将未来几日的行事要领商议之后,便已经是时近三更,便也罢了商议各自安歇去了。
黄杰与孙立一帐歇息,许是白日里睡够了的关系,他翻来覆去总是不能深眠,且听起来孙立也在一侧的地铺上烙着饼儿。
恰好这夜无云,约是四更时分,银光满帐的模样,只听营中刁斗声声,不禁让黄杰记起了杜甫《夏夜叹》中的:“竞夕击刁斗,喧声连万方。”
正有迷糊的时候,却听孙立那边衣袂声轻轻响起,黄杰眯眼来瞧,却看见孙立翻身起来,从随身的小褡搏里拿出了一个荷包来,翻找了一下后便起身来到黄杰身边,将他的儒衫拿了,便掀帘去了帐外。
虽然有些不解,黄杰却也没做回音,依旧躺着假寐,不多久便听到一个细弱的女子声音在帐外道:“孙教头也会女红?”
黄杰一听便来了精神,这女子明显就是任三娘,便侧耳听起了墙根。
就听孙立轻声答道:“出门在外,会些针线缝补而已。”
任三娘道:“哦!却是大郎的衣衫,只是你这针脚……还是予来吧!”
这随后,就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细声闲聊,时不时还夹着几声轻笑,黄杰听了一会后便自觉的闭了五感,安心入眠了。
翌日一早起来,这一日已经是八月十七了!
帐中早没了孙立身影,再瞧自己儒衫上的破口自然已被补好,可细看下来也能发现上面有一段的针脚杂乱,不过却被另一段细密的针脚给遮掩了过去,黄杰便也明白了那任三娘倒也是个聪慧的女子。
只不过,孙立家中早有了嫂嫂,这般头疼的难题黄杰自然不会揽到自己身上。
起身后,由于此时身在军中,他也不敢拿出沥泉来练什么霸王枪,便就在帐外随意打了趟太祖长拳算作热身。之后便去了茶山众的民伕营里点卯,开始督造军寨诸事。
期间倒也知道了韩进宝传令捧日军的军卒四处伐木收集柴草,然后集合诸都上官又回了葫芦口中,不久就听葫芦口中传来号炮响声。并有嚎哭伴随,又过不久后便随风飘来了一股子浓烈的……烤肉香气。
黄杰不是捧日军一员,自然不能去观礼,倒也避免了出丑,反正这****改作了食素。不敢再碰一块肉食。
这捧日军行军营寨的营造,自然有军中的营造官员前来安排,茶山众只需按指挥伐木采集搭建也就是了,不过由于黄杰这次的表现很得捧日军上下的欢喜,那营造的官员便也乐意一路带着黄杰行事布置,且还与黄杰讲解一些军寨营造方面的技巧和经验,于是这一日倒也过得飞快。
入夜前,一个方圆怕有数里,依山而建的马军营寨雏形便在桐岭脚下拔地而起,营寨形制犹如弯月。其中大小营盘九座,每座营盘中都有营门营栏军寨马厩,甚至还从桐岭上引来一股水泉,蓄留在一座新搭建的石切水池里,一半用作人饮,一半饮马。
八月十八这日,便有信使传来消息,说是中军终于抵达了桐城,将会在桐城整军三日,三日之后便兵发安庆城下。
韩进宝自然不敢怠慢。忙又散出五百骑兵沿着桐城至枞阳县、安庆城一线游弋巡逻,更叫人清扫了葫芦口中的痕迹,黄杰这才有幸入了葫芦口一探。进去之后才发现,那谷中四壁竟然全都是烟熏火燎痕迹。滚石檑木这类的东西也是随处可见,这才明白为什么捧日军会在葫芦口中遭受了如此大的伤亡,也明白了为什么韩进宝会对他隐瞒谷中情况,自然懂事的不去再提。
韩进宝这次领军出来,还未抵达战区就遭此重大挫折,当然不能实打实的将这等败事上报。所以他的遮掩手段黄杰自然也是用心学了去。
一连又是三日忙乱,到了八月二十二这日一早,便有三千天武和龙卫军的仪仗兵先开拔了过来,守了桐岭各处险要之地,待到将要过午时,童贯所领的中军这才慢慢开来,只是那童贯一不坐车二不乘轿,却如武官一般骑了马过来。
黄杰不过是小小黄州水陆随军转运衙门的权副转运使,自然是没有资格列在捧日军各级将官前面迎接的,由于他这权副转运使还是临时权宜任命的,所以连一套正式的官服也没有,又非军人不敢穿了铠甲军服,便还穿他那身儒生套装,头扎儒生巾,腰系招文袋,和刘锜这等小卒子一道站在了军官群的末尾当中,远远瞧着了童贯的真颜。
那童贯,已经是快六十的年纪,身形却还算是魁梧壮硕,就见他头顶内里扎得是金镶玉的结冠,外罩乌纱幞头,身穿一套大红色的冠军甲,双肩兽型乃是鎏金猛虎吞日,前胸兽印也是鎏金苍龙喷火,手配一对睚眦兽面臂甲,下身也是大红裙甲,脚蹬一双鎏金虎头战靴。
再瞧他胯下战马,肩比人高,毛色乌黑发亮,雄壮异常,懂行的刘锜便对黄杰道:“喏!可瞧见了,那厮胯下的好马名叫墨龙夜照白,正是官家赏与他的。”
黄杰点点头,虽然他没听说过这什么墨龙夜照白的名号,不过却也按照孙立教的相马之术看出这马分明就是一匹大宛马,也即是汗血宝马。
待童贯又走的更近一些,便也才瞧清了他的容貌,只见他容貌竟似中年,脸方眉正,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颐下胡须丛生,一眼望去,阳刚之气十足,不似常人理解的宦官模样。
未几,只见童贯驻马在韩进宝身前,哈哈大笑着敏捷的翻身下马,因为站得远只见他口唇开合几下,韩进宝便躬身行了军礼拜下,他身后捧日军的军将官们也不约而同的躬身以军礼拜下,口中齐呼拜见太尉。
可谁知道,这可坑坏了黄杰,他之前又没与韩进宝他们约过这般礼节,再说他也不是捧日军的武官,当即一愣神间反应不急,便只拱手躬身行了个儒生礼节,可他身材也算高大,就算如今也躬了身子,可站在一群单膝跪地的人中,也还算是鹤立鸡群啊!
顿时,他鹤立鸡群的身影便引来了童贯的目光,就听他用浑厚嗓音喝道:“唔!此子何人呐?见了某家竟行学生之礼,有趣!有趣!”(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六一章 【围城】()
听见童贯对自己说话,黄杰不知怎地便觉得心慌气短,脚腕子也是发抖,十分的紧张。
还好韩进宝忙接了话头道:“禀太尉,此子乃是黄州水陆转运使姚政亲侄,姓黄名杰字子英,那姚政姚转运使转运粮草途中遭伏重伤,黄杰便替了舅父的差事,押运粮草如期到此。”
“哦?黄杰黄子英?”童贯皱眉想了想,突然拍手指着黄杰道:“可是那渭城铁板烧?哈哈哈!好!倒也懂得为舅父尽孝,为朝廷尽忠,不错不错!也莫行虚礼了,都起来吧!”
说完童贯便也亲热的拉着韩进宝便走,一边说话一边进了马军营寨随意逛了逛之后,便都要捧日军的将官上马全下了山道。
至于黄杰当然不能跟着,也就由刘锜陪着在山道口看着官军源源不断的从桐岭下山,后来刘锜求了管事的官军许可,便牵了两匹马带上黄杰也下山来看,只见一队队官军走出山道后就在山下的缓坡上列队布阵,而童贯的帅旗也在一处高坡上旌旗招展。
差不多下午未时二刻的时候,官军便在山下结成了四十多个步军方阵和十多个骑军方正,便在鼓号声中缓步向安庆城池方向逼去。
这桐岭山脚距离安庆城本就不足十里,五万官军结成的军阵也怕有一、二里的纵深,所以大军听着鼓号走了不足一刻时辰也就止步,并就地坐下歇息。随后便有随军的民伕源源不断的推着鸡公车(也叫独轮车、独龙车)、驴车、骡车和马车走下山道,装载着各种营造工具和物资抵达军阵前,就地开始建造起了军寨。
算起来,这童贯所领大军营造军寨的地点,距离安庆城怕是也有个三、四里地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