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倒也不亏是西军出身,就算是在地上胡乱画了草图,也把作战计划弄得详尽,甚至就在黄杰小睡的这段时间里。竟叫他打探出了官军与破石军的动向和布置,以及去往桐岭的道路和小径,只听他道:“方才说的,大伙儿可都明白了。那五百贼兵并非破石军精锐,只不过是埋伏在桐岭的一枚暗钉,见了骑兵来势甚急,怕被撵着逃不急,这才发动了山道中的机关。如今僵持,也是怕转身后撤时被骑兵插了后背,便只能死守在葫芦口。若能借助夜色施以火攻奇袭,定能一鼓而破!”
一旁的朱高斜眼看了端着海碗在旁偷听的黄杰,便也道:“方才王兄弟的人马探来,那安庆城加强了戒备,并且闭门不出,似乎并无出兵解救的意思,想来孙兄的驰援之策倒也可行。”
只是一旁的刘锜发问道:“孙大兄之策可行是可行,可俺领来的一佰军卒只有随身的短刀,战马也不足三十匹,纵然大兄的火攻之策定然能扰乱贼军。可毕竟那是五百人,若是夺路奔逃只怕避闪不急,会多有死伤。”
还有那任三娘也道:“刘小将军说得不错,况且贼军当中还有弓弩。扰敌还成,破敌便需思量了!”
孙立也被说得眉头打皱,便也斜眼来看黄杰,可黄杰却是自顾自的胡吃海塞,丝毫没有接茬的意思。倒是那背对着黄杰方向的王铁头拍了大腿道:“唉!管他个鸟来,俺思来想去。还是大郎的话有道理,俺等不过是转运粮草的民伕队伍,哪能救得了官军,且还是堂堂的汴梁禁军,俺们只管照看好这数百车军资,伙好饭食便是了。”
孙立听了,却是摇头苦笑道:“王兄弟莫非不知军功丰厚?若俺们能建此奇功,救下三千骑军,定能为大郎谋得一份丰厚功劳,大郎已经有了功名在身,再积功谋了爵勋,与俺们的大事自然有益!”
正在大嚼的黄杰听了,险些一口饭喷了出来,赶忙咽下之后出声道:“大兄莫要害俺!俺可不要谋这什么爵勋,却叫大伙儿犯险,只要能和大家伙全须全尾的交了差事,回了黄州便是道尊护佑,博那军功做甚?”
众人一听,都忙扭头看了,也才知道黄杰竟在一旁偷听,都是尴尬。
孙立却是急了,起身道:“大郎且听俺一言,如今黄州格局已成,要谋日后大事,如今便是良机。再说大郎舅父区区主薄,而大郎自己也不过秀才功名,此时不谋晋身之机,日后如何与童贯这等奸贼相斗?所以,便是涉险,也该一搏!”
黄杰一扫众人目光,却在刘锜身上停了,突然问道:“刘小将军,你可知道孙大兄口里的大事是何事?”
刘锜一脸懵懂,摇头道:“不知!不过听俺兄长说,黄大秀才你因罐肉的事惹了童贯,莫非你那大事便是要与童贯老贼斗法?”
黄杰斜眼看了看孙立,却嘿嘿一笑:“便叫你猜着了,这次童贯本打算直奔黄州收拾俺和舅父一家,俺气他不过就把罐肉方子给卖了,叫他美梦落空,也算结下死仇,如今你与俺们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怕也不怕?”
刘锜也是哈哈一笑道:“俺怕个鸟来!俺爹当初与他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他却隐了俺爹的军功,便恨他要死。后来官家知了真假,这才予了俺爹军功,可老贼却撺掇官家赏赐了俺家兄弟一个阁门祗候,从此不能随父征战,也入不得军职,只能寄身高太尉处做个内府制使,谁不恨得食他肉寝他皮!”
这阁门祗候乃是职官名,祗候也即是斥候,分置于东、西上阁门,与阁门宣赞舍人并称阁职,祗候分佐舍人,名为职官,实际却是为东京各个官衙奔走驱使的衙役。
对于此节,黄杰倒也知之不祥,便要刘锜细说。(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三章 【驰援】()
这童贯与刘家的恩怨,起自当初童贯监军招讨青塘时,欲招诱羌王子臧征仆哥,收积石军,便邀刘锜之父刘仲武计事。刘仲武献计称:“王师入,羌必降;或退伏巢穴,可乘其便。但河桥功力大,非仓卒可成,缓急要预办耳。若禀命待报,虑失事机。”,童贯许以便宜。
后来仆哥果约降,而索一子为质,刘仲武即遣子刘锡前往为人质,河桥亦成。刘仲武帅师渡河,挈与归。童贯却掩其功,刘仲武亦不自言。
后来官家遣使持钱至边,赐获王者。访得刘仲武功绩,这才召对,官家劳之曰:“高永年以不用卿言失律,仆哥之降,河南绥定,卿力也。”又问几子,刘仲武说有九人,官家悉命以官,谁知却都锡了阁门祗候。
这段恩怨简单点说,也就是当初童贯监军青塘吐蕃时,因为贪功隐匿了时为西宁都护的刘仲武功绩,后来此事捅到了官家面前,官家自觉愧疚便问刘仲武有几子,准备荫其官职,那童贯便从中作梗,一股脑的将刘锜兄弟都弄到了汴梁城里做了在各处衙门里跑腿祗候,你说这恩怨大是不大?
还好,刘仲武与高俅也算有些恩义之情,便要了刘钰和刘锜兄弟俩去太尉府做制使,这次又派了美差让他们来黄州遮护黄杰的罐肉作坊,总算不用在汴梁受了鸟气。
黄杰一边听着一边海塞,待刘锜说完也将一海碗的饭食吃尽,便拍拍肚腹笑道:“说来倒也同仇敌忾,这往后俺们与童贯作对斗法,便算你刘小将军一个,可好?”
刘锜哈哈一笑,便伸手与黄杰击掌,还道:“一个怎够,须得全算上俺刘家九兄弟才成。”
黄杰与他击了三掌,便瞧了众人。发现众人都是瞪眼,便道:“这般瞧俺作甚?”
朱高嘿嘿一笑,道:“大郎莫要置气,孙兄也是好意!这般送到眼前的军功。不取岂非可惜?大丈夫立身处世,当果敢决断,切不可妇人之仁啊!”
孙立只是急切,却知道先前说话当真是撩拨到了黄杰,众人中也就他算起来与黄杰相处最久。知道黄杰脾性是头顺毛驴,方才那般撩拨的确是过了,便来望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可这三人都算是新入伙的新嫰,那知道黄杰脾性,别说没有发言权,就算有也不敢胡乱开口,毕竟在他们看来,黄杰这般年纪就能是天道盟的盟主,还能使唤得如孙立、朱高。还有如今还在茶山的杨宗保杨十三和杨槐杨无敌这等杨家后裔,江湖上响当当的好汉,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再说黄杰方才还说了,不远用喽啰们的性命去换军功,也是暖了他们的心。
毕竟论谁也不愿跟了一个视手下人命如草芥的头目,过那刀头添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黄杰翻翻白眼,便侧头想了想道:“刘锜,你去问问手下的兵卒。敢不敢去挣这场功劳!”
刘锜听了便也起身跳了起来,就去行事。
黄杰又对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道:“三位也去问问,手下的儿郎们想不想去挣富贵,俺最多许了参战便有十贯赏钱。若是阵亡便给五十贯烧埋银子,伤残了日后也有堂中奉养,如何?”
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听了都是一愣,没想到黄杰做事居然这般周到,居然先开出了赏钱条件,当下还是狄昊带头道:“大郎怎说这般话。俺等既然入了盟,便是生死同心,刀山火海只管吩咐就是,许了这什么赏钱膈应人来。”
黄杰却是白了孙立一眼,先伸手在唇边嘘了一声,才道:“你等和手下的儿郎们如今是转运衙门雇来的民伕,谁敢白白叫你们去送死?自然要许了赏钱和烧埋银子才对啊!”
三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便也不再多言,也起身装模作样的询问去了。
之后黄杰这才看向孙立和朱高二人道:“大兄,那刘锜不是蠢人,早晚识破俺等的大事,今日一战之后,便要思量是不是将他全家都拉了入伙。还有,两位兄长可知道圣人言: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这两句话说来,孙立与朱高两人都是闹了大红脸,孙立急切间丝毫未曾想起这刘锜还不算是自己人,开口闭口就“大事”,如何不叫人怀疑提防。还有朱高,居然教训黄杰不要妇人之仁,黄杰自然用叫刘锜去问捧日军的军卒愿不愿参战和许了茶山堂众钱财的行动来告诉他们,什么叫“君子慎密而不出”。
当即孙立与朱高便急忙起身叉手为礼,孙立道一句唐突了,朱高则道一句受教了。
未及多与他们言说,刘锜和狄昊等人便也先后回来,一百捧日军在刘锜的鼓动下自然是全数愿意参战,狄昊他们带来的茶山儿郎里,自然也没有怯战的,当即一番点算下来,合计有二百三十三人。
随后黄杰便就着孙立之前的谋划布置,补充道:“大兄先前的谋划,大体可行,俺也不敢多言。只是如今手中缺了器械,不如将大车拆上一些,车板可做盾牌,车架也能做了棍棒。还有那骑军被困在山道里,虽不至缺了军粮,但铁定吃不着热食,如果装上些热饭热菜,远远跟着,若能击破贼军便就地送上热食,必定能博得骑军的好感,先混一个熟脸儿!”
众人听了都觉得有理,便也按他建议起来行事,待到夕阳落尽,时近初更时,便点起二百多人的队伍,架了五十辆骡车,又让捧日军的军卒骑了百多头骡子冒充骑兵,便往桐岭驰援而去。
黄杰自己也是全副武装,将出门时孙家给备好的一套嵌了用倒焰炉产出的钢片制成的革甲穿上,身背松纹古剑,沥泉枪也架在得胜钩上,马鞍旁还挂了张一石的铁胎角弓和两壶箭,头上还戴了一顶造型奇特的嵌甲鏖兜,放下面罩便一个猛虎兽面。
一身打扮,别说捧日军的军士们瞧着瞪眼,便是刘锜也是愕然,他至今还不知道黄杰的武艺如何,便道:“黄大秀才,你不就是个秀才么?”
黄杰拍马走在前面,哈哈大笑道:“刘锜,你可知道一句话,叫做:秀才会武术,神仙也挡不住!”(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四章 【葫芦口】()
那桐岭位于安庆正北十里,是一座由北向南绵延不过十五里的山岭,要想直达安庆城下,左右倒是别有蹊径,只是绕路颇远,平白要夺走十余里路径。
所以,正常情况下,都是先了岭上的一条羊肠山道行走,且这条山道从北往南有差不多十里都是依山而行,快出桐岭的时候才会进入一个肚大口小,被当地人称作葫芦口的山谷里,整个山腹南北长五里,东西最宽处约有一里,最窄出也就十几步左右。
至于官军骑兵为何会被堵在葫芦口里,且还是三千人的整队被堵,黄杰是委实不想费脑筋去研究,一马当先出了梅林村后,他便慢了几步跟在了孙立的身后,要说行军打仗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然也不会越权,直让孙立指挥就是。
这次出战的队伍,虽然速度最慢是骡车,但众人都有骡马代步,速度自然不满,也就差不多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来到了距离葫芦口出口处不足二里的山道边上,当即孙立就指派了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负责带领伪装成民伕的百余喽啰,拿了引火的火把和火油罐、油脂等物翻山往设伏之处行去,自己领着黄杰、朱高和刘锜,领着百余骑着骡子的捧日军兵卒则慢慢向葫芦口的隘口方向摸去。
还有那白官儿,则领着车夫们将拉了热乎饭食的骡车先掉好头准备,一会打开之后,若是出了意外,便要车夫们架车先逃回梅林村再说。
两路人马分头前进,很快便各自抵达了预定地点,狄昊那边情况暂且不提,只说孙立领着众人在接近隘口不倒半里的地方便停了脚步,便要捧日军们下了马……该说是下了骡,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草料与骡子们喂食,这是为了让骡子们保持安静。
随后,他便让朱高留守策应。自己便领着黄杰和刘锜步行上前探看,三人借着月色沿山道边的疏林摸进,离着尚有百余步远的时候,便瞧见了隘口处发出的汹汹火光。以及此起彼伏的叫骂声。
更凑近了一些后,这才瞧清楚隘口的路头处,竟是点着了一堆宽怕有五六丈的火墙,将山道的出口给完全堵住了,一些穿着宋军厢军服色和样式的人正在忙着砍伐山道周围的树木。并且还不断的在往火堆里加柴。
孙立带着黄杰和刘锜又往前走了几步,便藏身在了一个矮乔木下,用手掩嘴发出了咕咕的鸟鸣,随后就听树顶上也咕咕的回应,很快便有一条身影窜下树来,见了三人便叉手行礼,向孙立道:“孙教头,贼兵半个时辰前引火封路,看样子是要逃了。”
孙立如今身份,自然是黄州水路转运衙门的枪棒教头。他望向山道,皱眉道:“半个时辰前就放了火?葫芦口中的官军可有动向?”
那人看服色应该是茶山分堂的喽啰,见他摇头道:“早前还射了几泼箭,如今只是叫骂,想来他们也料到了贼人要逃。”
刘锜探头看了看隘口的巨大火堆,回头嘿嘿笑道:“那些破石军倒也不蠢,这般不断的加柴,将地都烧热了,便是等他们走后撤了火头,没有个把时辰与地面冷凉。人马都走不了。”
黄杰听了,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笑,刘锜便问:“黄大秀才,你笑什么?莫非俺说的不对?”
黄杰忍俊不住。捂嘴笑得快喘不上气,才道:“对对!你说得对,俺笑是因为想着了一个笑话,那葫芦口里不是有三千人马么?对着火头一人撒一泡尿,还不能把火灭了么?”
孙立和刘锜还有那喽啰听了,先是莫名其妙。随后各自脑补了一下这三千人排着队向火堆撒尿的景象,自然也都是如黄杰方才那般忍俊不住,捧着腹笑得快喘不上气来。
刘锜笑得矮身扶树,指着黄杰道:“好个秀才!这般酸臭的办法也想得出来?嘿嘿嘿!笑煞俺也!”
孙立毕竟年长,自然不会如刘锜般表现,却也抿嘴笑道:“其实细想起来,却也是个好办法。”
也在此时,便听不远处有衣袂响动,四人当即戒备,那响动进至十余步处时,便也发出了咕咕声,孙立便也出声将他唤了来。瞧清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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