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杰当然早有腹案,便道:“俺等盯着个转运衙门的牌子,为朝廷大军转运粮草,自然有一个便宜行事的名头担着干系,这般修路,自然是朝廷来出钱粮,怕得甚来?”
“只是……”孙立想想也觉得黄杰说的不错,为了给朝廷大军运送粮草,修条道路也是应该,可总觉有些什么地方不妥,便道:“只是……你那四车道的规制,也忒严格了些,再说也耗工耗时……”
黄杰笑道:“大兄倒是比朝廷官吏还要想得多些,只是一句乡道多遭了贼军破坏,不堪使用。俺要修路也是刚当,便是童贯也难耐我何!”
孙立被黄杰一嘲,也知道自己的确是多言了,如今这般用了朝廷的钱粮来修官道。的确用不着他多言,不过听了还是对孙新奇道:“乡道遭了贼军破坏?俺却不曾听说啊!”
孙新也是笑道:“大郎说遭了破坏,便遭了破坏,若破坏得不够,何须修路啊?”
听了弟弟的戏谑之言。孙立再是愚钝也是悟了,便也不再多话,只问如何安置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与一众喽啰。
黄杰道:“如今俺们明面上有刘锜的一百捧日军做护卫,便也不要多生事端,便叫他们都扮作民伕隐匿就是,正好今日下午黄州发来的头一批军辎也到了,正好可以转圜。”
这般安排自然没什么问题,当下便要人领了喽啰们下去安顿,随后黄杰也亲自安排了一顿酒食与三人洗尘,宴席上也算是大致了解的了那王铁头和任三娘的情况。
先说王铁头。这人如今四十余岁的年纪,名字倒是起得雄壮,人却略有些瘦弱,不过样子瞧起来却也些有些精明强干,一方国字脸上留着一腮短须,大致看起来该是个北地汉子。
至于他的来历,却是有些吓人,据他自己说是京东路沂州(今山东临沂)人士,乃是“捉贼虎翼卒”王伦之后。
这王伦乃是宋仁宗时,京东路沂州城厢军“捉贼虎翼卒”的一名都头。庆历三年(1043年)五月,王伦因受上官巡检使朱进压迫,逐领着一百多人起义,杀死朱进后招兵买马南下淮南路。宋廷当时极为震惊。便派了大军剿灭,同年七月,宋军在江宁府的采石矶将其围攻,起义军战败,王伦被俘牺牲。
而这王铁头,自称是王伦嫡传曾孙。少年时在江宁府一带隐姓埋名打鱼为生,后来也做过弓手和驿卒,却也因遭了上官欺辱,一怒之下杀人落草,几经辗转后七、八年前才在茶山落脚,拉起了一支百余人的队伍,守了那北面的山道收些买路钱过活。
至于任三娘,倒是个三十出头的半老徐娘,模样也称佳丽,与孙七娘子一般使的是柳叶双刀,她的夫家姓谢,原先便是寿州大户,家中既有庄院也有田铺,谁知一时背运惹了时任寿州团练使张超。那张超据说乃是蔡京门下,崇宁二年时(1103年)空降到寿州任团练使,到任后便狮子大开口到处搜刮,那谢家本是寿州大户,礼尚往来也即是了,岂会受制与他,便惹了张超气恼,使计谋夺了谢家的家产,更加家中满门男丁都下了大狱。
而这任三娘子本是蕲州人士,祖上原先在宋太祖麾下也是做过军侯,老父更在武安军折可适(折可适,字遵正,北宋边将,名将折克行从子,曾任折家军统帅)麾下做过虞侯,也是有一套家传武艺传承。
任三娘子眼见阖家男丁都将被害,诉讼也是无门,干脆使了家仆将女眷全送到了蕲春娘家来,独身一人闯入那张超家中杀了他满门,而后更领着家仆攻入寿州大狱救了谢家男丁,随后便躲到了寿春乡野之中。
只是官府海捕甚急,躲了几年后,干脆就到茶山之中落脚,政和元年时她夫君病逝,谢家也无可以主事之人,便由她来做了女头领,守了茶山南道营生。
这男的是好汉,女的也是巾帼,吸收入天道盟来也是喜事一件,黄杰见他俩也得了孙立认可,自然不会有疑,便也热情待之。只是细看下来,发现席间那任娘子是不是瞧瞧与孙立送些奇梦中时常提及的秋天的菠菜,无疑孙立怕是惹上了红鸾星。
酒席吃过已近申时,便有差役来报,黄州发来的粮草队伍距离太湖县已经不足五里,黄杰便也领了人出了转运军寨来迎,老远便瞧见了一队驴骡牵引的车队迤逦而来,总数怕是有过二百辆之多。
正踌躇间,突然打东边的官道上奔来一骑快马,待近时倒也瞧清是留在舒城打探消息的朱高,由远及近后便见他急切的跳下马来道:“大事不好!大郎,童贯派了三千骑兵疾行南下,一个时辰前已经抵达庐州,听说略作休整之后便要连夜开拔发往安庆。”
黄杰听来一惊,道:“不走固始、六安,却走寿州、庐州?且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了!”(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一章 【哭笑不得】()
千算万算,任谁也没想到童贯会在八月十四这日,派了三千骑兵急速南下,非要赶在八月十五之前抵达安庆城下。
可再一想,说不得枢密院的军令便是要童贯于八月十五这日陈兵安庆城下,只是五万大军行如龟速,不得已之下只能派了骑兵突进。
只是,不管童贯的本意如何,如今可是要了黄杰等人的亲命了!
这八月十五,童贯的大军都到了安庆城下,可黄州的粮草却还在太湖县,岂不就是延误了军令、怠慢了军机,这挂落只怕是吃定了!
一时间,马万和姚榕等人急得直跳脚,孙立和孙新也是愁容满面,就是狄昊、王铁头和任三娘这些新晋的伙伴也皱眉不已,大伙儿都知道军令可不是儿戏,况且还有孙黄两家与童贯先前的龌蹉做底,真要事发了,可就不是吃些挂落那么简单了!
黄杰自然也被吓了一跳,他也不是神仙,自然算不到童贯会来这招。再说这几日也非不曾想过类似的事态,只是童贯大军不见踪影,他一个小小的转运副使总不能就带着几百个差役和民伕硬闯到安庆城下去吧?
“急甚?”黄杰瞧见各人表情,便喝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个鸟来!”
姚榕便也问道:“大郎可是想到办法了?可就算如今就让了车队改道,从太湖县去往安庆也还有一百八十里,一天一夜怎够?”
黄杰却摇头道:“办法还没想到,却也不必摆出这般焦急的做派,平白丧了军心!是了!堂舅快去安排伙食,不管有无办法,先安顿了转运队伍才是正理!”
姚榕也是无话,便听了黄杰的安排去了,随后黄杰倒是问孙新:“二兄这几日探查,可查的桐城至安庆一线,是否有破石军踪迹?”
孙新想想便道:“破石军中也设有探子。如今乃是三千骑兵疾行南下,只怕他不敢阻挡!”
众人一想也对,这可是朝廷派出的骑兵队伍,想来童贯的五万大军之中也就独有这么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了。以破石军号称过万的队伍,只怕三百骑兵都未必凑得出,那什么去阻挡一支三千人成建制的骑兵队伍,步卒么?
“怎么办?”黄杰立时头大,当即搜肠刮肚的苦思起来。只可惜往日他的所见所闻,还有曾经做过的诸多奇梦,都无法给他提供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来。
如今已经是八月十四的申时,算上军令规定的八月十五,最晚至少能延展到夜食(晚餐),也就初更(戌时)前后,便只剩下十四个时辰了,十四个时辰走完一百八十里……简直就是不可能拿完成的任务啊!
等等!
黄杰脑中电光一闪,这谁说驴骡车十四个时辰走不完一百八十里?麻蛋的,自家老倌原先不就赶骡车的。若是空车行走,一个时辰随便跑出四、五十里,只是因为载货太重才走的缓慢。
当即黄杰将手一拍,喝道:“有了!快叫人去让队伍加快几步,俺有办法了!”
当即孙新便也跳上了朱高骑来刚喘云了气的马儿,便往转运队伍奔去,黄杰又忙让马万去通知刘钰将捧日军的军士召唤,也让狄昊和王铁头将喽啰们叫上,更让老陶头把灾民中的青壮也召集了起来。
不过半刻时间,转运队伍的先头三十辆骡车便来到县城近前。倒也让黄杰认出领头的是一名黄州府衙相熟的白做吏员,便上前道:“白官儿辛苦!快让大伙儿入营吃些汤饭歇乏,一会还要转发安庆。”
那白官儿来路上应该也听孙新说了事有,便忙叉手道:“全凭黄秀才做主!”
随后便忙召集车夫和护送的民伕入营饮食歇息。黄杰也指挥着太湖县这边的人手上前卸骡卸车。很快也就点算出这次过来的队伍共计二百二十车,其中骡车一百八十八,驴车三十二,载有粮秣一千二百石、草料一千担,罐肉四百箱,沿途的粮耗和什物计有十车余车。
当即黄杰便要众人就地卸车。一百辆骡车每车只装五石粮秣,三十辆驴车装上三百箱罐肉,又装了五十车三百担草料,余下的空车却装上了这些日从太湖县城和附近收集来的锅碗瓢盆和不少干柴,再加上原先黄杰领着的先头部队装了什物过来的车子,重新组成了一个二百六十辆车的大车队。
足足让白官儿和他的人歇息了一个时辰后,便只要他领着车夫们再次上路,而黄杰也亲自领着孙立、朱高、刘锜、狄昊、王铁头、任三娘,以及一百捧日军和一百二十余茶山分堂的喽啰随行上路,留了姚榕和马万驻守。
经过卸装后,一辆骡车只装五石粮秣,并搭载二、三人,比起原先十几石的负载要轻了很多,走起来自然速度要快,加上遇到难走的路段,黄杰也亲自身先士卒的下来带着众人帮忙推车,行车的效率也更高了。
这八月十四的下午酉时出发,当夜三更便走出了快有八十里,随后黄杰许了两个时辰休息,五更天明又再上路,终于赶在了八月十五的下午未时末抵达了距离安庆府城不足十里的梅林村。
一抵梅林村,黄杰便急忙指派了朱高和王铁头带人去探安庆府和朝廷骑兵的动向,跟着便要众人都来动手挖灶生火,熬粥炖菜,不过一个时辰便备足了三千人马食用的饭食,可就在众人都是心慌难捱的时候,却是朱高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叫人啼笑皆非的消息:朝廷骑兵一早就从桐城发来,如今却被一队五百人的破石军堵在了安庆北面十里外的桐岭山道中,更被断了退路,动弹不得。
找来地图一看,桐岭就在安庆正北十里,而黄杰他们如今身处的地方则在安庆正西十里的梅林村,若去桐岭道路居然有十五里之远。
这可怎么办?
众人也都呆了,脑补了一下这三千骑兵居然叫五百步卒给堵在了山道动弹不得,又想想昨日下午至今一路挣命似的赶路,还当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啊!
“好事!如今饭菜都好了,俺们便先吃了歇息再说!”黄杰大手一挥,便对众人道:“俺们只是转运队伍,一无战力二无军械,哪能管得了朝廷骑军的死活?还是先顾了自己的吃喝!”
众人一听有理,便也哄然响应,不过孙立却道:“大郎,见友军受困而不救,非是为将之道!”
黄杰翻了翻白眼,便扭头对刘锜道:“刘小将军,你且派两个机灵的军士,翻山去寻了骑军,告知他等俺们在此处伙好了饭食,弄好了罐肉,就等他们破了贼军前来犒劳了!”
那刘锜也不知什么时候寻了个海碗,碗里装满了饭食还堆满了大块的东坡肉,正在与饭食奋战的刘锜听了,便也嚼着满口食物含糊道:“好!待俺饱食了,便亲自去!”(未完待续。)
卷三 江南荡 第二百五二章 【议计】()
黄杰是真饿了,也是真累了!
黄杰毕竟还是少年人,昨日一早起身后便忙来忙去,下午做下急赶安庆的计划后,也是身先士卒赶了十多个时辰的路远,如今抵达地头后心中的急切终于落下,自然倦怠难挡,谁也怪不得他来。
也说见了刘锜这小子居然比他还要机灵,便也不再跟孙立他们废话,自去寻了个大碗,足足往五脏庙里倒下了三碗粟米稠粥,又塞下一海碗的炖菜,这才心满意足的寻了辆空车躺下,眼睛一闭一睁,就瞧见天边一片鲜红的火烧云,正在落日余晖的浸染下显出壮美的一面。
扭头瞧了瞧,倒也见各处还有炊烟升起,倒是孙立正领着一帮人在不远的地方坐地说话,黄杰起身打了个大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就听全身噼啪炸豆一般连串的爆响,倒叫他自己也是一愣。
犹记得上一次身子也是这般发出响声的时候,听孙七叔说是什么骨窍开了,又是按摩松骨又是抹药推拿的,大伙儿好不紧张。
愣了愣,感觉自身也没什么异常,黄杰便也起身活动了下手脚,没感觉什么不适,便也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觉得腹内咕咕直响,肛窍一开便放出了股子浊气。可这光是放了浊气也不解乏,黄杰急忙寻了个背风地出了个大恭,足足排出了好大一堆米田共后,这才算是身轻气爽起来。
便自又去寻了烧好的凉白开灌下了一瓢,这才在营地里巡视起来,瞧着大锅中的粥饭和炖菜都用余烬温着,也按行军的规制用大车首尾连接圈起了营地,驴骡也早卸了喂食草料休息,车夫、兵卒还有喽啰们如今也是混杂着歇息闲话,一切在他小睡的这两个多时辰里倒也井井有条。
想来他虽是偷懒了,可手下人却没人敢偷懒,便也有些面红。
却说黄杰便一路走着,一路用黄州方言与这次随白官儿来的车夫说笑。一路也用汴梁官话与刘锜手下的捧日军打趣,还不忘与这新晋的茶山分堂的喽啰们点头示意,转了一圈后又觉得腹中有些饥饿,便寻了海碗打了碗粟米饭盖满炖菜后。这才挪到孙立那帮人的身边,探头探脑的一边吃着一边瞧孙立拿了树枝在地上画了草图讲解如何去救困在桐岭里的官军骑兵。
孙立倒也不亏是西军出身,就算是在地上胡乱画了草图,也把作战计划弄得详尽,甚至就在黄杰小睡的这段时间里。竟叫他打探出了官军与破石军的动向和布置,以及去往桐岭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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