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做何狗儿的当即涨红了脸,左右一看便灰溜溜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去后厨杀羊去了。
随后孙贵又训斥了众人好一会,逐个点名来说各人表现,细细听来这不知进退的、左右不分的、不懂应变的、反应迟钝的问题几乎人人都有,随后孙贵干脆指挥众人排阵讲解,而孙元也在黄杰身边担当其讲解员,为孙贵的排阵做解说。
这宋仁宗时,文臣曾公亮和丁度二人受命修编了堪称中国史上第一部规模宏大的官修综合性军事著作《武经总要》,这书包括军事理论与军事技术两大部分,其中的军阵一章,将军阵分解为大型军阵和小型军阵,又在小型军阵的章节里,将步骑方阵、圆阵、牝阵、牡阵、冲方阵、罘置阵、车轮阵、雁形阵共八阵称之为“本朝八阵”。
可别小看了《武经总要》这本军事著作,在冷兵器时代,在蒙古骑兵曼谷歹战法(也称安息式射箭法)横扫整个欧亚大陆之前,步兵战阵在战场的作用是决定性。远也不说,这大宋立国开始便金瓯北缺,失了养马之地无法组建骑兵部队,于是先被辽国狼骑兵虐了几十年,跟着又跟党项人、青塘吐蕃人拉锯,还能硬抗近百年时间,一是靠大宋的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百姓有热血,二便是靠的是大宋军事系统对步兵战阵的研究和完善,这也才创造了历史上的一个仅有的奇迹:以步兵战阵对抗骑兵冲击,并获得相对较多的胜利次数。
当然,北宋的几次大败的确存在着官僚体系影响军事系统造成惨败的事实,不能全说是非战之败,却也不能抹杀了大宋军阵在对辽国狼骑兵、西夏铁鹞子和青塘吐蕃人的战斗中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
话说回来,只说孙贵倒是认真与孙家的儿郎们讲解,这宋军步军的单兵和小队的作战小阵主要有两人配合的阴阳鸳鸯阵、三人配合的天地人三才阵、四人配合的风雷四相阵、五人的水火五行阵和六人六合梅花阵,还有七人的北斗七星阵,八人的血战八方阵和九人的九宫万全阵。
按照孙贵的说辞,这些阵势可是宋军步兵在战场上杀敌存活的杀手锏,只在老兵之间口耳相传,因此这才没有被记录在《武经总要》里。
听了一堂课下来,黄杰若有所思的回了家,不过确实没敢去触老倌的眉头,反倒是直去舅父的书房,对姚政道:“舅父,俺想请了孙家的十二叔孙贵做差役教头,他是西军老卒,曾做过夜不收的统领,也是军中练兵使,一身战场上厮杀斗阵积下的本领,比何都头要强了许多。”
正在看书的姚政斜眼看了黄杰一眼,便也点头道:“允了!去休,莫打搅为父看书!”
第二百三五章 【义父】()
原以为自家老倌也就是随便闹闹演出戏,可当夜被老倌堵在周燕奴屋里的时候,黄杰才知道这事当真不是玩笑,便也只得点头应了给何都头端茶认错的事儿。
要说起来,他也不过就是与何都头试了试手,何都头使的太祖花棍虽然老道,可黄杰先得了铁臂膀周同传的霸王枪,近些日子又多与杨槐、杨宗保叔侄对练,也吸收了不少杨家枪的精髓,轻易就胜了几招而已。
不过这何都头毕竟是黄州城的厢军弓手都头,积威也算日久,竟然被黄杰这个一个乳臭未干,且还考得了秀才功名的读书种子打败,无疑是将人家吃饭的饭碗给砸了,黄杰做下这事的确是考虑不周。
至于端茶认错,倒也好办,还是在黄州的明秀楼里,黄家叫了最好的席面儿将马班头与何都头,以及相熟的老友全都叫来,黄杰恭恭敬敬的端茶认错之后,还在黄老倌的鼓捣下将马班头和何都头认作了义父。
这期间黄杰也才知道,老倌与何、马二人是在二十多年前的时候结交,的确是换过庚帖的结义兄弟,这些年他二人对黄家也算是多有帮助,只是这前情,一是黄杰年纪太小记不起了,二是去年黄家发迹之后,何、马二人虽有走动,可都没叫黄杰见着,老倌也不可能给咱家儿子汇报,所以这才闹出了大笑话来。
一顿酒喝下来,黄杰也算弄清了这马班头马大碗真名叫做马万,年轻时喜欢大碗喝酒这才得了外号叫马大碗。何都头名叫何崎,却是三人中的老大,原先是河中府人士,还曾中过武举,至于为何沦落到黄州成为了弓手都头,却是另一个不愿被提及的故事了。
这三人结拜,何崎最长,马万次之,老倌自然是老幺,如今这老幺的儿子居然把大哥给打翻了,你说事情大不大?
却说席面散了之后,老倌意犹未尽便也拉着何崎和马万二人一同归家,便在花厅又弄了酒菜,更叫下人拿了冰镇酸梅汤来解酒。
何崎自然气早消了,对老倌道:“你家大哥也是不知哪里学来的枪术,俺如今回想起来,一共过手七招,其中三招能瞧出是杨家枪,另外四招便认不出了,倒也输得服气。”
马万也是打趣道:“俺也觉得奇怪,这小牛儿不过去当了几年的道童,这般回来以后,文也成武也就,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莫非真是得了仙人点化?”
老倌左右看看,发现花厅里也没了外人,便伏下身子悄声道:“二位哥哥,本来这事牛儿原本也是叮嘱过万万不能外传,可到如今弟弟也不敢再瞒,可知道当年赚了牛儿去做道童的老神仙是谁?”
这等八卦自然钩了两人心思,便也伏身来问:“是谁?”
老倌刻意压低声音,道:“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年刚被御敕为妙通真人的朱桃椎朱真人。”
二人听了,都瞪眼道:“难怪!难怪!”
老倌便也道:“还有,这考得案首,会得武艺也不算什么,可知道俺家的羊汤拉面还有食汇街,以及如今的这御贡罐肉罐果,也是出自牛儿之手。”
二人听了,自然是嘶嘶猛吸凉气,老倌却是牙一咬心一横,便道:“二位哥哥不知,牛儿身上还担着一件天大的干系,却是朱真人吩咐下来的。弟弟本想斗胆说了,就只怕哥哥们被吓破了胆,不愿帮衬!”
何崎与马万对视了一眼,便有马万道:“俺与何崎哥哥都是公人,莫非牛儿惹了官司?”
老倌先是点头,却又摇头,想了想道:“说是官司倒也不差,也当真是天大的干系。”
何崎伸手将桌子一拍,喝道:“啰唣!直说便是,今日你家大哥都改口唤了俺与二弟做义父,当真惹了官司,俺们怎说也要帮衬转圜的。”
老倌却是直摇头,便倒酒与二人道:“算了!算了!俺今天吃醉了酒,方才的话权当醉话,来来来!吃酒!”
何崎与马万对视一眼,便起身道:“不说,俺们便走!”
老倌见要玩崩,急忙起身道:“好好,弟弟便先说一件,瞧哥哥惊是不惊。这牛儿在家中养了两个武教习,一个叫做杨宗保,一个叫杨槐,两人也是叔侄,这二人的来历嘛……可知道去年燕叽镇的铁枪杨十三,还有那杀透鄂州城的杨无敌?”
“唉吔!”
何崎与马万都是齐齐一声惊呼,瞧他们的表情果真是被惊着了,当时便呆住了。老倌瞧了,便也知道自己得计,也就上前将两人按坐下来,这才道:“如何?可是惊着了?只是这般都惊着了,叫弟弟如何敢将那干系告知!”
何崎与马万各自在脑海中盘算了一番,还是何崎道:“好你个黄德黄四郎,俺说为何非要闹着摆酒端茶,还叫你家大哥改口,却是要引了俺们入彀么?说,究竟是何天大的干系,看看俺斗大的头颅抵得不抵得!”
马万也是吹胡子瞪眼喝道:“俺说今日却用明秀楼最好的席面,谁知竟是鸿门宴,快说!快说!也看看俺这颈上头颅值得多少银钱!”
老倌便也起身叉手做礼,苦笑道:“两位哥哥言重了,俺想拖了哥哥下水是真,却也不是什么请君入彀、鸿门宴,只是见了俺家牛儿事情越做越大,可俺只会经营,都帮不上手,便想求两位哥哥帮衬。”
何崎干脆将自己面前的酒一口喝了,劈手将碗砸碎后,捡了碎片将手臂一划,端了马万面前的酒来便将血滴在里面,随后何崎将瓷片递给马万,马万也是眼都没眨一下也划了手臂滴血在酒中,便也将瓷片与老倌。老倌自然不敢怠慢,便也是割了手臂滴血,且三人还将手臂伤口碰在一块,做了个溶血盟誓的誓言,而后就将血酒分着喝了,老倌急忙撕了衣衫裹扎,便也道:“天道盟可知?牛儿便是盟主!那固始县的花石纲大案,便是牛儿主事做下!”
刚包扎好的何崎、马万二人听了,血气立即上涌,二人都是捏紧拳头,不一会原本都已止住的血,便将裹扎的衣物渗透了。
当夜三人就在黄家秉烛夜谈,等翌日一大早老倌顶着黑眼圈将二人送出黄家之后,便来到黄杰所住的偏院,对正在院中晨练,将一杆丈八的长枪使得虎虎生风的黄杰道:“成了!今日你便让那孙家的十二哥去厢军大营便是!”
黄杰笑嘻嘻收了枪式,便道:“还是爹厉害,果真姜还是老的辣!”
“去去!”老倌顶着黑眼圈扭头要走,却是想起一事道:“对也!你义父何崎说,你枪式锋芒毕露太过霸道,什么过钢易折,他倒是认识一个枪棒好手名叫陈广,如今隐居相州汤阴县,答应寻他来与你做教习。”
黄杰一听,却来看手中的沥泉枪,愣眼念叨道:“相州汤阴陈广?”
第二百三六章 【坏消息】()
时光如水,眨眼便是七月二十五了。
黄杰与苏廿娘的这门亲事,由于背了个不是赐婚却胜似赐婚的名头,自然是需要大操大办的。再加上因为学习罐肉技术滞留在黄州的各地商家懂事的凑热闹,所以提前三天全城就进入了狂欢的状态,顺带着近有二、三十家商贾按约走水路运来了大批的生猪和鸡鸭羊等禽畜,黄州最近几个月因为赈济流民的缘故,而开始走高的肉食价格终于也开始有些回落了。
要说起来对市场最为敏感自然非商人莫属,之前黄杰邀请过来只是提出了一个猪肉的刚需,可有心的管事们私下一打听自然发现因为黄州承担了两万多流民的赈济重担,连带着城内鲜活畜禽价格也比其他的地方涨幅略高,自然瞧出了这里面的商机。
这闲话也不多说,如今黄家老店光是卖一味羊汤拉面每日的尽利就有一贯多,加上食汇街平均近百贯的流水和二、三十贯的纯利,何况之前卖罐肉的方子更是有十万贯的纯利,真要大操大办起来倒也承担得起,所以黄家除了包下黄州十二家正店酒楼,还把大半的酒店、脚店和茶寮也都包了下来,更大气的拿出三十头猪来,雇了上百人采购了鸡鸭鱼羊等时鲜和蔬菜,准备婚礼当日在黄州城外的流民营里办一次长桌宴,让流民们也都能喝上一杯喜酒。
并且还刻意放出了消息,这姚政姚主薄招募茶户许诺的十五贯钱实际是由他侄儿也就是黄杰来出,而回龙山的茶场其实也是黄家包下来的,也就是说这茶户根本就是给黄家做佃户,绝对的旱涝保收。
这几月来,有关黄杰的事情自然早在流民当中传开了,别的也不说,光是一个县试案首的秀才名头,再一个东坡肉被御敕为贡品,天子官家还将苏门后人赐婚与他,这黄杰身上真有主角光环的事情就已经确信无疑了。
如今消息传出来,搞了半天是黄家的茶场招收佃户,那还有什么顾虑的,官府的阎王账自是欠不起,这黄秀才黄大善人的恩可是不能不报啊!
如今这黄杰主张赈济,又无惧危险单身搥下城来安抚流民,甚至赈灾头几天加在流民碗里的鱼鲊和咸菜都是黄杰捐赠的事情早就不是秘密,还有那如今已经快修到光州的官道修葺工程也是他一力主张并捐了不少银钱作为工钱,可以说黄州城下数万流民人人都欠着他的人情。
更别说,如今黄州转运衙门里的四百多拿着两贯钱月饷的转运差役差不多都是流民子弟,所以这般消息流传得飞快,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喝过了喜酒之后就去转运衙门报名,给黄家当茶户去。
黄杰也没闲着,虽然这娶亲也就是一顿喜酒的功夫,可不少人际往来却都要他亲自出面,尤其是各家管事送回了罐肉秘方和黄杰即将成亲的消息,不少商家觉得这是个亲近机会,也都纷纷亲自赶来了,这些人自然是要黄杰亲自来接待的。
还有这苏廿娘可是苏澈的嫡亲孙女,苏澈的兄长又是苏轼,且还在黄州官场混过,所以这桩婚事对黄州的官场和文坛而言也是极为重要的文化交流活动,不用说这黄杰出身的弘文学馆,还有眼下正在就读的黄冈县学,也别说黄陂、麻城等地的乡野遗闲,就是光州和蕲春等地的读书人也都寻了借口云集黄州,寻机看看能不能凭借一篇酸文或是一首酸诗博一个出人头地。
当然,这些都是题中应有,黄杰也没指望能断了这些世俗之事,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童贯大军的行程。可不知为何,虽然朝廷邸报还是按期发送,可就是探听不出如今童贯的行止,仅是知道七月十八这日童贯大军先锋抵达了蔡州,之后这几天便再没了消息。
可这有时候,越是担心有坏消息,就越是来坏消息。
七月二十五的下午申时初刻,一队六百里加急的军驿便带来了宣抚制置使童贯的最新指示:敕令黄州水路转运使姚,即刻组织粮秣五千石,草料一万担,罐肉两万罐,务必于八月十五之前押送至安庆府城下,不得有误!
一问传令的军驿这才得知,七月十三黄贵的大败自然是引发了朝廷的震怒,一向不怎么管事的官家听说气得在金銮殿上砸了东西,还命人掌掴了留守的枢密副使,因此枢密院连下四道急令要童贯不再取道黄州,而是到了蔡州直接转向南下,直赴安庆府。
所以七月十八这天,大军先锋抵达蔡州后,便断了信道,改走新蔡、固始、六安、苏城路径直赴安庆府,而且还是急行军。算算路程,如今只怕已经过了六安,距离安庆府最多就二百多里的路程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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