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直了心思打出重围,直往南去了,身后乌泱几十人狂追。场景似曾相识,只是盛夏衣衫轻快,裤子也不用提了!
蛮牛冲锋,猛一阵,李逵呼哧逃出七八里地,就有些不支了,好在身后的军汉久疏训练掉队不少,李逵的脑子甩不掉人,军汉们等他力竭好抓。
安国村到郓城县不过五十里脚程,中线分北南寿张,郓城二县,二县又分属郓,济二州,不知觉就跑过了界…
都头雷横对新知县时文彬很是不满:刚消停几天,郓州出事,你个郓城知县又来折腾?就因为都有一个郓字?
弓手们打哈欠,能聊的话题都聊穷了,瞌睡带来的困顿让人反应迟缓。
雷横虽是心中不满,但说到自己这份能“吃拿要”的营生,雷都头还是很珍惜的,所以,上命下效一点不敢迁延。
“都精神着点,要不打点水净净脸?前一处是什么村子了?”
“都头,前面啊,前面是一群人。”
“什么一群人!”
“都头,前面是一群人在殴斗!”
“什么?”
雷横揉揉眼睛:“你看清楚了?”
那弓手被雷横质疑,又往前跑了十几步,隐约的人影交错,含糊不清的喊声,都怪这南风吹起,什么也听不清!
雨点砸在脸上,哎?下雨了?
“回都头,就是有人在那缠斗!恁看?”
雷都头大喜:“有贼人!跟我来!”
雷横领着二十个弓手直冲而来,这一片麦地打得四仰八叉,七八个军汉生拿李逵,鬣狗斗恶虎!
雷横挥刀虎跳,大喝一声:“哪里来的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军汉们在艰难中把持住了李逵,心无旁骛,这声豹喝顶头响,夸叉!一道闪电打得天亮耳膜震。
“雷都头虎威!雷都头虎威!”
“滚开,我们在拿人!”
喊出这句话的军汉下一秒就被雷横调转朴刀棒打出去!
“你是什么人!”
“我乃郓城县巡检都头雷横,你们是哪里的逃卒。”
雷横借着光亮看清了他们的红军衣,皮甲却是杂乱披着,大晚上的,不是逃兵,还能是什么?
“我们乃是郓州宣毅营军卒,特来,哎呀!”李逵一个大脚,大话之人横扑出去。
“狗贼!狗官!拿命来!爷爷今天跟你们拼了!”
雷横看着这扭打的一团,丑陋拙劣,雨点密集耕土化作了黄泥。
“都头!还不帮忙?这是大贼啊!”
“好吧,小的们上,先帮着把他捆了。”
生力军的加入,李逵无力再搏,他的裤带解不开,只得把衣裳剥了撕成条,嘴里也堵了一团。
“哎,多谢都头援手,要不然一时半刻拿不下他。”
雷横摆摆手道:“不忙谢,几位说的真假尤未可知,雷某是本县都头,就要护民一方,配合走一趟郓城县衙吧?”
“我们可是郓州宣毅营的士卒,在安国村跟随赵仪曹查案…”
雷横打断道:“这里是济州地界,休要压我,即便是闹到宪司(提刑司),本都头是本地的当值,你们也得听我安排!”
“除非,你们能拿出来抓捕公文…”
“我们一路追赶,哪里有公文!”
“那好,请上手,不要叫雷某难做!去县衙喝口热茶也好。”
雨势渐大,几个军汉也不敢再争,递上双手也被捆了,雷横押着这八九人往回返。
迎面撞来一人道:“哟!这不是雷都头吗?雨具也不带?来来来,戴小人的!”
“老汉,你怎么跑出来了?”
“这不是下雨嘛,我那块麦地有些低,我把垄推开免得淹了。”
“好,快去吧。”
“雷都头,这是拿了什么人?”
“几个邻县军汉在咱们这捉人,我一并拿了回去核实,别乱说啊,快去吧。”
“好咧,雷都头可去我们村歇脚!”
送走农人,雷都头一行拐进村里躲雨,人进屋,犯人嘛,推去牛棚。
雷都头喝过几碗热汤,在主家面前问问庄稼长势,听小的们吹一把自己,怡然自得。
“雷都头,雷都头,恁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扑进来是一个泥汤儿,正是刚才的农人。
“出什么事了?讲来,我给你做主!。”
“小人去了自家地头,发现一亩麦穗尽皆毁损,料是贼人打斗所致,还请雷都头做主!”
雷横沉吟:刚才好像还有自己的份儿,不过可以全推到那些军汉身上,毕竟是他们先进去打斗的!
“好,本都头给你做主,一会雨停,你随我去衙前禀明时知县,让那些军汉赔你损失。”
那农人感恩不已,扑倒拜谢。
雨势直到晌午才小些,村里凑了些食物,雷都头一行推辞一番享用了,犯人?犯人少吃一顿饿不死,喝水?一仰脖儿就有了。
天边挂着彩虹,雷都头嘴里这个小曲儿哼起来,泥啦啦的村路啪叽啪叽,雷都头踏上回县城的大路,日头泛红西斜。
“雷都头!出大事了,恁怎么还在这?”
雷横有点不爽,这个农人一点礼数都没有,我在哪还要报备你?
农人光着脚来到近前,献上最新的传闻:“昨夜城外的一处宋家赌场遭劫了!伤了几十个人!”
“什么?昨夜!”
雷横对这个消息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大胆在宋家赌场闹事!这还不说赌场里有多少好手!
“谁在那里?宋押司到了吗?”
“不晓得啊,小的只是听商贩说了一些。”
雷横不敢耽搁,招呼队伍快走,虽然城外的治安归自己管,可偌大个县,这百八十人根本顾不过来,但是,出了事,还是快点赶到才好,至少要赶在朱仝前面!
火急火燎赶到,老远就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郓城县巡城都头—美髯公,朱仝。
这是个随时打扮得一丝不苟,鬓发梳的齐整,领口袖口鞋帮干净,把长胡子用锦袋装起来的男人!
第166章 一丝慵懒()
朱仝踩在一块干净的土坡上,眼睛猫一般两条缝儿,视野里的弓手打扫赌场里外,抬出伤者,几个大夫忙着救治,十几个赌徒拼凑着昨夜惊魂故事。
雷横啪叽了一路,不只是裤腿,胸口背后都是泥点子,那个光鲜的朱仝周遭,一道不可接近的隐形墙。
“朱都头,情况怎么样了?”
“不太好。我派人给宋押司送信了。”
朱仝说话声音不大,雷横跨进几步想要多问些情况。
“雷都头,你还是进去看看吧,目击证人我都收拢到一起了。”
雷横停下脚步道:“我现在还有公务,不如此地交给朱都头吧?”
“哦,那些是什么人?”
“半夜里抓到的殴斗军汉,他们说是在抓贼,我要找时县君核查他们的身份。”
朱仝点点头:“雷都头多日劳苦看来没有白费,那我就先帮雷都头看着这场子。”
雷横抱拳个:“那要多谢朱都头了,见了宋押司,帮我问问,最近可有异常之处?何人会心存怨恨?”
朱仝道:“好说,好说。”
雷横吆喝一声:“这里有朱都头,咱们先回城交差!”
两边弓手眼神较量,雷横拖着长长的队伍回县城,心念着碰上宋押司,要当面“表态”一番。
可是直到了县衙,也没看到人影,正撞上欲出城的知县时文彬。
梁公儿子赴任,在郓州被劫财的消息,是前两天才传到时文彬耳朵里的,这一件大案,够当地知县喝一壶的了!死了十四个人,乖乖!乌纱帽保不住了!
今早听到城外宋家赌场被袭,这透凉从头顶贯通到脚底啊!马上支人去请朱仝赶去控制场面,传回消息没有死人,这才把心撸回肚子。
雷横啊,雷横,叫你巡视乡里,你这厮一定又躲到哪处庄园喝小酒去了,本地闲汉村痞哪个不知?出了这等害事你也逃不掉干系!
看着那么呼啦啦一群人,雷横灰头土脸,时文彬没好意思发作,但口气也不会客气。
“雷都头,你不在赌场排查案情,把他们带回来作甚?”
雷横向后一指道:“县君,这是属下昨夜抓到的军汉,他们说是郓州的什么营兵,小的不敢大意,把他们带回来请恁处置。”
“郓州的军汉?”
时文彬疑惑,把人带上来道:“你们是哪里的军汉,为什么半夜出现在本县地界,从实招来!”
军汉们一路又冷又饿又累,勉强支撑着身体,推出一个打头的,把前后之事交待一遍。
“抓到了劫生辰纲的大贼!在哪里,带来我看看!”
李逵被捆扎的无力蠕动,口里的布团水汪汪,指望他会走吗?打死都会不走的!这是四个弓手用长枪互搭抬回来的!
李逵滚到地上,一动不动,这是…睡着了?踹两脚,李逵一个大蹬踹个趔趄。
时文彬保持两丈远的距离观察,雷横看了心里发笑,走到近前,让两边弓手制住李逵,命去了布团,道:“县君,恁过来问吧,有我在,他造次不得。”
时文彬这才壮了胆子,半个身子躲在雷横身后道:“我问你这黑厮!可是你在黄花岗劫杀了十四条人命!”
“县君,是黄泥岗。”
“狗官!栽赃陷害!俺没做!”
这是林冲让李逵死记住的,一共七个字,好记顺口。
“这…谁要栽赃陷害你?”
“狗官!要捉俺!拿了全村的百姓!俺是逃出来的!”
时文彬有些懵,但看李逵生得黑胖,确实不像好人,再看那些军汉…说的也未必是真。
“雷都头,你怎么看?”
“我是个大老粗,还请县君明断。”
时文彬只好再问:“你这黑厮叫甚姓名?哪里人氏?在何处居住?”
“县君何必问他,这是大贼,恁派一人随我们回寿张县,见了郓州赵仪曹就什么也明白了。”
“何时轮得到你指点本官!雷都头,先把他们带去大牢!”
军汉哑然,被弓手们推搡着走了,李逵一见,难得乐了:“你这老人家是好官!”
时文彬也乐了,刚才不爽他们是因其人说话痞气太大,又乱插话,看李逵虽然话直,却不撒泼打滚,他哪里知道,李逵这是没力气了。
李逵还真以为遇到了哥哥说的好官,一路往海州走的时候,就一直讲这世上还有好官!
时文彬道:“他们说你是贼,你道自己冤枉,那我问你可要实话讲来,不得胡说。”
李逵扭着身子道:“先给俺松了绑,再给口吃的行不?”
雷横道:“松开你这黑厮,逃了怎地?就捆着吧!”
“你不是好官,也来捉俺,俺不跟你说,老人家,放了俺,俺就听你的。”
时文彬道:“你这黑汉子,不要耍笑,松开断然不行,吃喝给他取些。”
吃食取来,李逵狼吞虎咽,时文斌和雷横商量,雷横道:赌场有朱都头执掌,不用挂心,还是先审这黑汉子要紧。
……
这条街有点偏,但巷子里有座好阁院,木楼砖墙好新色,阎婆住楼下,女儿居楼上。
宋押司此前连着三天没露面,昨夜还是阎婆在衙门口堵到的!
为了宋押司能与女儿一枕欢愉,阎婆可没少搞偏方,就是希望女儿的肚皮争点气!宋押司膝下无子,这是难得的机会!抓住了,后半辈子锦衣玉食享用不尽!
大清早是谁这么讨厌来砸门!提个空酒坛飞出院外:“宋押司不在,别处去叫!”
这也是小兵的心思愚钝,你喊什么宋押司在不在?直接喊:宋押司你家赌场出事啦!看阎婆还敢拦不!
报晓鸡是没有的,宋江想朝外翻个身,一肢玉腿就要勾拦上来,耳语呢喃,直言想要。
手指摩挲,软滑细嫩,宋江心思摇摇,又与那阎媚狐子搅在一处…
阎婆家的门,终是被敲开了,唐牛儿出马,吆喝利索干脆:“老咬虫!宋押司赌场昨夜出大乱子了!我昨夜见你强拉押司,怎敢藏着押司说他不在!”
阎婆知事大,这才呼喊着跑上楼来,宋江慌乱全了衣裳,下楼招来唐牛儿和弓手问清详情,而后赶出城来。
“朱都头,你说这是何人所为!”
朱仝先施礼,后答话:“约三更上,大门突然被踹开,杀进三个蒙面之人,众赌徒闲汉吓得乱走,守卫不敌逃遁,大块银两都被卷去,来去几息而已,再追之门外,已经不见踪影。押司,这伙人不简单!”
宋江一时想不透,派了掌事处理善后,和朱仝分析案情,毫无头绪。
朱仝想起一事,便道:“昨夜雷都头拿到七八个邻县的军汉,押司,会不会和这些人有关?”
“哦?军汉?押去县里了?那我回城看看。”
别了朱仝,宋江返回县衙,这边时文彬审完了李逵,正在审军汉,宋江也不需通名,轻步从一侧走上堂来。
地上跪着的军汉朝前虚指道:“县君,恁不能听那黑贼胡说,又矮又胖相貌凶陋,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们仪曹就在北边的安国村,恁派一人前去便知小的说的真假!”
“宋押司,你怎么看。”
宋江躲开那手指,咬牙道:“那属下就走一趟。”
第167章 相轻相碍()
宋江让雷横拨了四个弓手,回居所换身衣裳,乘了高头马迤迤然而来。
安国村被官兵戒烟的事,透着风儿传了出来,宋江路上也了解一二,这岔路口就站着几个军汉设卡。
“此路不通,回去!”
宋江看一眼偏头道:“让那军汉去说。”
弓手将那捆着的军汉牵出,带到前头:“哎,兄弟们,是我啊,王俊,这位是赫赫有名的,郓城县的宋押司啊!几个兄弟和那黑贼,都在郓城县大牢。”
几个军汉仔细辨认,拍手道:“哎呀,还真是王俊兄弟!你怎么成这泥猴儿了?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宋押司黑贼?”
王俊拢了人群,压低声音简要讲了来去,几个军汉听说王俊拿了首功,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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