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师傅知道我们在南城郊外作揽户,所以在那里堵我们。”
王伦知道这揽户是帮农户完税的中间人,所以很快明白了这一过往。
又打听一些近况,两个小子过来献媚道:“大官人,马喂好了。”
“好,走,带我去见你们师傅。”
“哎,官人,还不知如何称呼?”
“白衣王员外。”
“奥奥,小的过街老鼠张三。”
“小的青草蛇李四。”
……
王伦跟着二人一路拐,远远看见个小破庙:“藏这里没有被发现吧?”
“这里原是某家的宗祠,后来家里出了大官,把牌位什么的都迁出去了,故而荒废了,我们也是在这一片有些营生,偶然发现的。”
张三唤了声师傅,带头往里走,一盏微弱的小油灯点亮,王伦看见个大坨胖和尚窝在布条稻草之中。
混的这么惨?王伦有些意外。
张三跟鲁智深耳语几句,鲁智深哈哈大笑,震出王伦一身冷汗。
“可算来了自家人了,这就好办了,指望你们几个混小子,屁都办不成!王兄弟是林冲的表弟?可有林冲的消息?”
王伦笑笑:“多劳鲁大师挂心,现在还好,有处落脚。”
“我就说林兄弟吉人自有天相!这帮恶狗!不得好死!”
鲁智深又道:“你是林兄弟派来汴京的?有什么打算?林娘子现在躲在张教头家里,进去传个话都不行!急煞我了!”
王伦摇摇头:“只是顺路过来打听消息,今夜要赶回家去,没有多作问询。”
“嗨!你这表弟好没情义!林娘子危难之中不出手!倒是怕麻烦这般跑了?”
“我也无能为力啊!门口守卫的花胳膊我也打不过啊?”王伦说着拿眼睛瞅张三李四。
“就是啊,师傅,恁要我们做的事,我们哥几个都尽了全力了,总不能让我们把命丢在那里吧?看看我头上这伤!”
鲁智深看看两个徒弟的破落样,哀叹连连:“还是我这样貌太显眼了,连城门都不敢靠近,不然几个龊鸟只三五招全撂倒。”
李四附和道:“师傅威风起来,何人能挡?但此事不宜力取,还是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鲁智深痛骂几句,小破庙里气氛尴尬,王伦劝了几句,张三提议去张罗些吃食。
“你们哪里又来的钱?莫不是又去偷抢了?”
“没有没有,是这位王大官人刚赏的。”李四忙道。
“那好,快快去买来,这几日吃素米,舌头都长泡了,这林子里的野物也不知被谁都圈了去。”
张三李四退出,鲁智深招手王伦过来坐,“现在外人走了,王兄弟能说说消息了吧?”
“没想到鲁大师也是明白人啊?”
“哈哈哈,王兄弟其实错怪他们了,自回了汴京,为林家镇了几次宅,那高衙内恨我不得,再加上野猪林一事败露,发下文书抓我,还是我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徒弟给我报信,我这才逃走。”
鲁智深换个舒服的坐姿:“逃出来后悔啊,不够义气!林兄弟把家眷托付与我,我却这样跑了,只能在南城郊堵我几个徒弟,饥一顿饱一顿的,着实不好受,就这么靠几个徒弟给我打听些消息。”
“那依鲁大师讲来,这几个一直没有变节?”
“怎么没有?原来他们十几号人呢,被高衙内手下打伤好几个散了去,现在只有他们六个了,原来在南城的地盘也丢了。”
“留下的,都是可靠之人了。”
“差不多吧,我教他们几手武艺,带着他们砸了几处骗人的庙宇,总算凑了些活命钱。”
王伦点点头,把今早见到的场景说给鲁智深,鲁智深点点头道:“徒弟们没骗我,说的差不多,看来没耍小心思,我这脸上也光彩。不知道王官人当时躲在何处?有想好救人的法子吗?”
“我正躲在门里,如果不出意外得话,人应该已经救出来了。”
鲁智深一个愣神,俄而哈哈大笑:“看这巧劲儿!我徒儿们在门前造弄,你们从后门劫走了人!这叫什么?英雄所见略同!”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师傅?”张三李四手上提了抱了东西进来,鲁智深鼻子灵,伸手朝李四撒欢。
“不能喝!天亮还要赶路!”
三人的目光聚集在王伦身上,仿佛要把他吃了,尤其是鲁智深,那挑高的眉毛,拉宽的胖脸。
王伦不敢迟疑,起了身要过酒坛子往门外砸去,破碎的稀里哗啦,浓烈的酒味飘散开来。
“你干什么!”鲁智深冲出去使劲吸着酒香。
“王员外,我师傅起码十天没喝着酒了,恁姑且让他少喝点啊!就这么碎了多可惜…”
“不是说了去买点吃食,你们买酒什么意思?现在是高兴的时候吗?信不信到了明早会有大队官兵出城搜捕,那时候,你们是抬着你师傅跑呢?还是准备找地方埋了安全?”
“王伦!你要是说不出个道理来,别怪洒家发怒了!”鲁智深又跳回了庙内,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活该这么长时间没救出人,都给我坐下吃饭!”王伦又抢过张三的小桶。
“能不能,不抠啊?”
第114章 大师,你不能骑它()
“这地方小门小户的,那银子找不开,这还是我们几个凑钱买的。”
王伦晃着手指头道:“真是办点事都办不好!你们吃吧,我气饱了。”
鲁智深扫一眼,张三李四没敢动:“王兄弟,有什么话快说吧,砸了洒家的酒坛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混过去的。”
“今日申时我们救走了张教头一家,他们走的北门,我留下来做殿后,不想被发现了,这才一路逃出来的,你们说要是明早发现张教头一家不见了,会发生什么?”
张三道:“此事当真?我们怎么没有听到消息?”
“你知道还了得吗?”
“王员外这一手神不知鬼不觉啊,师傅,恁的心病也了了,哎师傅,恁怎么不高兴啊?”
接下来最坏的结果是大规模的搜捕,北门,还有这东门!
鲁智深道:“汴京内外这么多人口,他们怎么搜得到?怕是大大海捞针。”
“他们没找到你们是不想费那事,别以为衙门里没能人,张三,李四,你们是挂上号了,先通捕你们。”
“我们?”
“认识你们的不少吧?在这一片活动有些日子了吧?等着被搜捕吧。”
张三惊道:“不…要,师傅,咱们快逃吧?在这里藏着也不是办法。”
鲁智深晃晃脑袋,还在心疼他的酒,“话虽如此,没必要赶得这么急吧?官兵一时半会又追不来?”
“不要侥幸!回了家再说大话,喝酒吃肉,没人管你们,这几天,先忍忍吧。”
“回家?回哪?”
“跟我走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吃饭!吃好了赶紧睡,天一亮就出发,路上我还要给你们编身份!”
“王伦,你摔我的这坛子酒!”
“到时候我赔你十坛!”
“说好了!我依了你的话,不许反悔!”
“来,击掌为誓!”
……
王伦从腊月二十五一早起来赶路,到二十七凌晨没正经合过眼,本来一直认为鼾声是无法阻止自己入睡的。
可他遇到了鼾若洪钟的鲁智深,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这胖脸是如何将声音放大这么多倍的?这是怎样的声学原理?
天色微朦,王伦顶着两个黑眼圈爬起来了,集合众人赶路。
张三李四还好,其它几个,理由也是充分得很:这汴京混生活自在,不想去那穷乡僻壤,自己在这里还有亲族不忍分开,大伙散了之后会很安全,不怕官府找麻烦。
“一个都不许离开!都跟我走!谁敢再废话半句,我直接超度了他!”
王伦发狠,四人震惊,鉴于不想当第一个被试手之人,他们乖乖服从了。
张三领着四人打前站,王伦三人随后跟来,不得已把鲁智深眉毛胡子修了,又扑了些白灰。
李四赞道:“王员外这一手,师傅起码年轻了十岁!”
“鲁大师路上的法号改为法度吧,度牒丢了比较麻烦。”
鲁智深摸摸短髯下巴道:“王兄弟,他们想离开,就让他们离开吧,何苦强让他们跟着?”
“贪恋汴京的花花日子久了,不想奋进,放他们出去没了约束,会不会把咱们的事说出来?我不能冒这个险,哎,大师,你不能骑它。”
“看这马膘子就带劲,我骑一下试试,试试嘛!王兄弟不要小气。”
“那恁试吧,小心别摔着了。”
“我也是骑过烈马的人,只是都太瘦了,驮着我跑不快罢了,这马,哎,起来啊!”
大红枣敏锐得发现了危机,直接趴窝了,怎么拽都不起来。
鲁智深示意王伦喊它,王伦摇摇头道:“我家这大红枣,让我养废了,干吃料不干活,这次能驮着我走一路已经是连哄带骗了,大师以后对它好点,它会让你骑的。”
鲁智深眼馋得看一眼光溜的皮毛,大步甩开走了,李四紧跟上去。
“大红枣,回家了。”
那马儿打个响鼻儿站起来,逗得王伦哈哈大笑。
王伦带着这群苦哈哈的半穷鬼赶路,路上好歹都添置了一件厚衣,跟着王伦一路吹牛打趣,倒也不乏味,只是遇到大点的县镇都不敢进去,只在郊外租民房住。
这一日蹭到了定陶县,王伦四处张望感慨良多,人手装作不认识两两分开吃饭,王伦带着鲁智深,是怕他说错话,又可以拉低他面相对路人的不适感。
王伦的禁酒令让鲁智深很不爽,看在管饱管吃肉的份上,大和尚姑且认了,走不出两个时辰就要问一次还有多远?王伦是不会告诉他们去哪的。
“王员外。”张三从镇子里跑出来,向王伦报告打听来的情报,“汴京那边有消息来了,重赏海捕文书,是师傅的,两千贯,其它人没有。”
“怎么只有我?你们都没事?”鲁智深抓着鸡肉较劲,一把又丢回盘子里。
“因为他们推算来去,只有你的外貌特征最显眼,即便知道有我的份,他们也编不出字句来。”
“都是爹妈生的,偏偏我吃这亏?你小子做下案子,拿我顶包!”
“哎呦,鲁大师,气什么啊?我这不陪着恁呢?再忍耐几天,就到了哈,下一站就是郓城县了。张三,不许乱说啊。”
鲁智深又道:“我说你小子也真沉得住气,到底他们逃出来没你也不关心。”
“我已经收到他们平安的消息了,担什么心?”
“啊?”鲁智深四下看一圈道,“今早你去解手,就是跟他们碰头去了?”
“用的其它办法,鲁大师就不要问了。”
“那就好,那就好。”鲁智深重新恢复了食欲。
“师傅,王员外,我给二位讲件新鲜事吧?”张三取了碗筷趴到了这桌,“这南边是应天府的楚丘县,知县名田登,这官啊横行霸道,这不都正月初四了吗?县里商铺百姓家要扎制彩棚塔山,师傅你没见过,王员外进城应该看见了。”
“我怎么没见过?去年从五台来汴京的时候,也在路上瞧过热闹,再说,关西的欢闹,也不比关内(潼关)的差。”
张三赔了笑,又道:“这个正月十五不是要放灯吗?只因登,灯同音,这知县就不许百姓说灯,只许说放火,点火,在应天传为笑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难道是这个田登?有意思。”王伦觉得张三这个新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王员外好文采,这么快就作出对句,好词,好词啊!”
“好个屁,快吃饭,吃完上路。”王伦抹一把嘴,站起来朝北方眺望,累死老子了,终于回来了!
队伍起得早,又是正月,路上行人甚少,王伦和鲁智深沉默并行,打前站的李四和手下就哭着跑回来了,大喊:“有贼人!有贼人劫道!”
王伦大感意外,正月里捞偏门的出洞了?怕啥!我有大杀器鲁智深啊!
没让王伦猜谜多久,去的路上出现一个黑影,毛茸茸的脑袋,咋咋呼呼光着脚就冲了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野人?”鲁智深打个哈欠道:“也好,拿来消消食儿。”
第115章 我觉得,他在消遣我()
鲁智深的禅杖冰凉沉重,就挂在马鞍上,哈哈气搓热了手,鲁智深抄在手里耍了个花活儿。
对面凶神恶煞的贼人近了十几步内,瞅瞅鲁智深手里的光亮,再瞅瞅自己的短柄斧头:“算了,俺不收你们过路钱了,走吧!”
鲁智深刚摆好架子被这贼言语逗得好笑:“我说黑厮,你说不劫就不劫了?由不得你!看招!”
鲁智深抡开禅杖就冲了出去,那黑贼一惊:“你个痴肥傻大个敢来搅虎须!爷爷,不陪你耍了!”
黑贼脚底抹油跑了,鲁智深追了上去,一前一后钻进不远处的树林,王伦大喊也招不回鲁智深,安排李四在这里等了,也跟着追了上去。
“那黑贼,休要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那胖贼,别追了,爷爷有事要去办。”
“那黑贼,今日就要捉你法办!”
“那胖贼,我看你才是贼人!”
两人斗嘴斗脚力,卯劲儿直跑出去二里地,前面的黑贼先支持不住,噗通栽倒在地。
鲁智深大喜过望:“该着!黑贼,看你往哪里逃!”
黑贼捡起斧头朝鲁智深掷来,鲁智深急躲闪没站稳摔倒在地。
“哈哈,爷爷叫你嚣张!”黑贼快速爬起朝鲁智深扑来,鲁智深急忙起身相迎,一路上提着三十斤的家伙累的够呛,刚才摔一下真泄了气。
二人抱作一团厮打,拳来拳往,脚来脚往,天气寒冷,拳头都打麻了。
王伦赶到时鲁智深已经占了上风,庞大的身躯把黑贼骑在身底,手臂环勒着那颗黑脑袋,呲牙咧嘴,呜咽不清。
“鲁大师,恁别把他勒死了,我找绳把他捆上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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