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泾,给他喂他去!”
苏泾接过小瓶子,颤颤巍巍过来,倒出数粒在木碗里,看着邹润舌头一卷吞下去,张大嘴一口黄牙,确实咽了,又来几碗酒。
“这毒药真他娘苦!”
王伦便把孙立家眷被劫一事告诉他,邹润听了愣神半晌,“我想起来,今天有个牢子又踹又打,稀粥都没让喝,不会因为这事吧?”
“这个不用你管,接下来我告诉你怎么说服你叔叔,怎么制服他…”
王伦逼逼了两个时辰,才把各种谎言、接近、捉拿方法交代清楚,接下来要通过州衙首肯,才能放人。王伦又返回州衙,夜色朦胧,灯火通明处所有人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生不得撕了绑架犯。
王伦瞥到了跳楼孙,跟个乌龟似的在末尾弯着,主持城内排查事务的是宗泽,正在听几个官吏的汇报。
王伦停下脚步,“你哥呢?”
孙新一捂脑袋,“刚有线人来报,亲自去查看了。”
“你想不想帮你哥找回嫂子侄儿?”
孙新想骂废话,可到嘴里变成憋委屈巴巴的:想。
王伦低声道,“把你那亲戚兄弟俩找来,就是猎户那俩,要快!”
孙新一愣,“找…?找他俩做什么?他们远在黄县,不知道这事。”
“废话,想救人就快去找!快去!”王伦的命令不可违扭,孙新急起身去了,看样子腿好像受伤了,这孙立没有撒气,才是怪事了!
宗泽面前的人散去,踱步过来,“王侍中,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伯父,恁新词儿学的挺快。”
“别瞎叫,你刚才跟孙老二说什么了?他跑去干什么?”
“来,咱们屋里讲,话说出了这大事,怎么不见王相公啊?”
宗泽道,“他和马钤辖去莱州胶西港了,有高丽商人带来的新消息。”
进了偏房,王伦把自己的计划托出,宗泽凝视王伦良久,“这就是你想出的妙计?真当这些刀头舔血的人好骗啊?人是在玩你呢!”
王伦反驳,“他会信的,要不然恁有什么妙计?”
宗泽道,“你这是在赌,我不能答应放他走!他逃了,我们就没有人质!他可以为所欲为,毫无顾忌!分尸妻儿弃于道旁,你来告诉我,那时又当如何?”
一记闷棍敲在头上,王伦有些痛,听闻孙立妻儿被绑,确实有点看戏的心态,想出这计玩票的心态更多,现在稍微推想,邹润确实不能尽信,这个赌注太大了!
“确实棘手,我是没咒念了。”
“让高道长试一试。”
“唔……什么?”王伦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叫高道长试一试?
宗泽道,“你去求高道长谅解,让他帮忙度化一下邹润,让他心有所善,回心转意,这样此人才堪一用。”
王伦哑然,“伯父,恁逗我呢?这是什么计策?让邹润入教?给他洗脑?速成班也不敢这么吹啊!”
宗泽道,“你不是提审了邹润吗?怎么连邹氏叔侄信道都不知道?”
“唔……”王伦默然,这么狗血吗?这俩棍居然信仰天师?天师怎么没两道闪电劈死丫的。
宗泽继续道,“在他们劫财之初,遇到过修道真人,二人深受其感,所以隐居山林,修炼自达,不过我观他们的道意修歪了,需要矫正。”
王伦道,“这种丢面儿的事,我不去,恁直接命令高老道不就行了?一罪换一功,划算!”
“他说不够,要王侍中来哄哄他。”
“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怎么说出口的!”
第562章 苦难兄弟()
“表哥,你说的这都是啥啊?我们兄弟怎么听不懂?”
望着圆溜溜眼睛的兄弟俩,孙新长叹一声,“我也只是推测,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跟我走就对了!”
作为表弟的解珍解宝,多年来受到表哥表姐的接济,心里感恩不尽,今天发话要自己跟着去州城,能犹豫不决吗?
“那我们就跟表哥去!想来表哥也不会害咱们,对吧兄弟?”
解宝道,“对,正巧咱们还有一批皮子药材,拿去一起换钱!省得吃毛家压咱们的价!”
孙新被解氏兄弟逗得哭笑不得,“我的兄弟哎!我火急火燎找你们来,是有要事,就别带着那些碍事玩意了,随便拿两件衣裳这就跟我走吧!”
解珍道,“我们这前脚一走,怕就有贼摸进来,值钱东西还是带走为好。”
解宝道,“换了钱给哥哥姐姐买些礼品,也聊表我们兄弟的心意!我这就去打包!”
“哎!哎!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不用了!啥都别拿!”
“那咋行呢?去一趟州城怪远的,这些年光拿哥哥姐姐好处,我们带带点土产都觉得拿不出手,再空手那还是人吗?”二解说干就干,分头去打包东西,用撵鹿兔的呦喝声来交流,孙新看罢这俩热忱的孩子,也就随他们了,招呼随从帮他们一起。
环视屋舍,旧物未曾挪移,颜色褪去光泽,这里曾经的繁荣景象,仿佛就在昨日。
十八年前,孙老爹带着一家迁到京东半岛,作为一名小小的驻军官,为人恪尽职守,所以广受乡里好评,作为职业军人,危险常伴左右,冒着生死之险,刀口舔血的军功,一步步升职积功,家庭逐渐宽裕起来,因办案中救回乡民乐老爹一命,两人因此相识,结交莫逆。一来二去,两家定下娃娃亲,孙老爹的大儿子娶乐老爹的女儿,本是令人开心之事,不料半年后发生一件变故。
孙老爹的妹妹怀春了……富贵人家十一二岁有绣楼闺房不再乱跑,孙老爹现在算个公人,但俸禄对于养一家八九口来说,仅仅是宽裕,妇人还是主要劳动力,同男子一样结群外出干活,深锁闺中不干活,绣花花,从来不是平民能享受的。就因外出这件事,遇到一生中最悲催的那个人,包括弟弟孙新在内,都是这么认为的。
解书生出生贫寒,却颇有读书的天分,在县学也是名列前茅,是可以去登州抢的名额的那种,偶然遇到对孙姑姑一见钟情,后来是偷窥,再后来是偷摸接触,最后双双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本是郎情妾意一桩好事,却因孙老爹办公忙,孙老夫人照顾长辈,孙新贪玩鬼混,而疏于对孙姑姑重视,这俩人,就玩出火了……被年轻时的毛太公撞上了,毛太公就曾受过孙老爹的拳脚,教育他好好做人,不要太过分,毛太公最不爽的就是这孙南黎了,发现这等破鞋八卦,一夜就传遍了十里八村,把个孙老爹气得差点直接归天:一项乖巧懂事的妹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
把解书生招来呵斥问话,解书生也自知理亏,干柴烈火谁又能把持得住?这事前后扯了仨月,孙老爹才算缓口气,因为妹妹的肚子渐渐大了,再拖就丢死个人唻!就这样,孙姑姑嫁入了解家,这起丑闻才算渐渐淡出乡里的口诛笔伐。
可是啊,孙老爹嫁妹的顺心气还没喘半年,孙姑姑难产大出血死了……这一炮可把孙老爹点燃了,我干你娘哎!我妹妹本来年纪就小,你这龌龊书生仗着念几句歪诗勾引我妹妹,现在生生把我可爱的妹妹逼死了,这新账老账一起算!打死你们这帮畜生!不得了了,因为孙姑姑一死之难,孙家、解家势同水火,顺利出生的双胞胎兄弟,正是解珍解宝,见到世上的第一缕光,带来的却是娘亲的永别……
孙家和解家划清界限不再来往,解家得一双儿子释去悲痛后,还是能接受的,胖乎乎挺可爱,视若命根!可人算不如天算,自从珍宝兄弟降生,解家三代以内的亲戚先后意外受伤、得病死亡、遭灾遭难,就像受了诅咒一样,这到底怎么回事?大伙集资请来仙师,说这对娃儿天生克亲之像,没救了,吓得族人都搬离了住处,还劝解家把这俩祸根人道毁灭了罢!
自己的亲生骨肉,解书生哪里舍得?含辛茹苦拉扯儿子,有些解家人良善,也时常周济一些吃食衣物,解表妹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们俩口一直生女儿,想积点功德……珍宝兄弟十二岁那年,解书生撒手人寰,至此,两代直系亲属死绝,兄弟俩成了孤儿,需要自己养活自己了。
期间孙老爹二儿子因为从小皮得不行,给他找了个能管住他的婆娘,真是解表妹的女儿顾大嫂,别说,立竿见影,说话砸钉,把孙新制的服服帖帖……谁叫人娘家陪嫁多!腰板硬!
孙老爹因公牺牲,孙立被破格提拔,表现出众短短数年升职上来,自是和老爹一样厌恶解家,在他心中,姑姑是哄他长大的人,给他温暖的人,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狗书生该杀!而孙新略微不同,是受了夫人顾大嫂影响,顾大嫂是受了其母影响,老人时常周济珍宝兄弟,却因顾忌丈夫,只能叫儿女帮把手,于是,所有亲戚中,跟解氏兄弟最亲的就是表姑姑和表姐顾大嫂。但也仅限,给点钱财衣物,逢年过节见一面,还出钱把祖坟迁了,希望改变解氏兄弟厄运。
解氏兄弟拜入一个老光棍猎户名下,为老猎户养老送终,换来一身捕猎武艺,常年行走山中谋生,说快活也快活,说寂寞,是真孤苦,因为身上背的厄运,娶婆娘都看不到希望,不过年纪还小,倒是也不急……结果老猎户没挺过今天冬天,也去了~更让解氏兄弟心中涂满悲伤——自己真的是克亲的孤星吗?
珍宝兄弟一包包往马车上堆东西,锅碗瓢盆都往上掖,孙新带饭回来一瞧不对劲啊!“弟弟,你们这是干什么?搬家啊?”
第563章 山岭追捕()
解珍道,“这里没了养父,我们不想呆着了,睹物思人,表哥不是跟我们提起南面山林吗?我们打算去哪里落脚,一来方便表哥表姐找我们,二来卖皮子不会被那毛家商行压价过甚~恁看可好?”
“这个……”孙新本意是不愿意的,帮扶归帮扶,邻居归邻居,不要打扰到自己生活才是最好,你们突然搬过来,我真的没有心里准备啊~
解宝道,“表哥,我们自己谋生,不会给你和表姐添麻烦的。”
“嗨~”孙新叹口气掩盖自己的失态,“只因这灾,就是南山贼人干的,我真是后悔不迭,这样,反正那边没了主,你们二人去占了也好,详细的情况,我路上和你们讲吧~”
“还是表哥好!”珍宝兄弟齐欢喜,孙新有点下不来台。
这一厢马撤装满了珍宝兄弟的家什,只能容下两个人坐车,兄弟俩请表哥坐车,自己背着弓箭,拿着钢叉步行,速度甚至比马车还快,一路轻快,待有歇脚处,孙新就把劫案之事精简告诉兄弟:你孙立表哥的家眷被贼人掳走了!王侍中十有九分的意思是叫你们追捕此人!
珍宝兄弟闻言如晴天霹雳,孙立这个表哥虽然没见过,但好歹也沾亲,又是州钤辖这样的高官,平日里望见威武的官军通过,马上骁将挺立,珍宝兄弟都要羡慕一番,突然从嘴里听到如此震撼的消息,怎能不令二人吃惊?这贼是有多厉害,竟然能摸进表哥府中!对二表哥之前的吱唔混乱理解,却又引出一大串狐疑……
解宝道,“表哥,我听的咋这么邪门呢?他怎么知道大表哥住处的,又是怎样一声不吭杀人掳人的?”
解珍忙拉住弟弟,对孙新道,“表哥,此中过程关系嫂嫂清誉,我们就不打听了,你给我们说说邹渊这个人吧,长什么样子,会什么功夫,使什么兵器?越细越好,我们好有所准备~”
解珍重视起这个贼首来,把他当作一个穷凶极恶的危险之徒来应对。孙新对邹渊往事了解,对他的身手可知之甚少,肚里有的货都倒出来给兄弟俩参考,就这样一路走,一歇脚就聚在一起参谋,一日快行,赶回了登州城。
夜色里,孙新带着二解急匆匆来州衙,小心询问守卫:孙钤辖回来过没?守卫只是摇头,未曾归。
州衙灯火渐少,只有宗泽在当值,得了通报迎孙新进来,“可是有消息带来?”
孙新道,“王侍中勒令我去寻解氏兄弟,我不知道他何用意,但是飞马找来了。”
“奥,这二位壮士什么来头?王侍中要点名见他们?”
“我姑姑的儿子,是巡猎好手!”
宗泽瞬间明白了王伦的用意,称善,“你们先去饭堂吃点东西,王侍中在里面做准备,应该很快出来了。”
孙新道:“一点胃口也没有,还是坐这里等吧。”
二解也是同样应和,宗泽强令他们去吃,这才起身去了,宗泽就把商定的计划说与孙新:放邹润去找邹渊,把他抓捕归案。孙新这几天都想破头了,闻听之下,也觉得就这个办法靠谱。
稍等许,王伦笑着从里面走出,向宗泽抛道,“妥了,邹润已经拿下,就等我的两只黄鹂鸟了。”
孙新急起道,“王侍中,我按恁的吩咐,把人带回来了。”
“啊~人在哪?带来见我,我要面授机宜。”
“在饭堂,你过去吧。”
“也罢,我再吃点。”王伦像在自己家一样,径直摆手叫孙新同去,转过几步,就看见两个汉子蹲在墙角狼吞虎咽,哧溜声像极了逃荒饿鬼。
“兄弟,王侍中来了。”孙新尴尬一笑,上前哄起二人。二解糊里糊涂就捧着碗起来,张望来人。
王伦背着手上下打量二人,双胞胎长得不像,十七八两只糙汉子胡茬青青,衣衫看的出是新买的不合身,总之,这两人像苦力,不像孙新的表弟。
“怎么蹲在外面吃啊?进屋有桌子。”
解珍道,“怕脏了桌子,还是蹲在外面方便。”
王伦走近两步,“给你们吃的什么?”
“肉菜汤,馒头!都是热的!”解宝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愣极了。
王伦还算满意,“进屋来吧,我有事交待你们,边吃边说。”
快快,孙新忙拉着二人跟上,饭堂里的杂役见了王伦,都媚笑问:“侍中,恁想吃点什么?”
“他们那样的来一份就好,我就是吃个嘴瘾。你们不够了再要,吃饱了好卖力。”
珍宝兄弟连连答应,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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